第347章 挡路的坏狗
“你少吃点!”见荣安一直未停口,虞爹那双眼又盯了来。吃那么多!他能不嫌弃吗?“一会儿新做的衣裳要崩开了!”
“……”荣安口中的烤肉顿时有些噎人。
最近,虞爹认定荣安在回府的这段时间胖了,勒令她要克制饮食。
不论她如何反复强调自己在长身体,可虞爹就是不听,一脸嫌弃咬定说她的肚子快和她娘三个月身孕差不多大。
“您放心,中秋那日我一定注意形象,少说话少吃饭,多微笑多行礼,不捅篓子保持高贵。”她哪能不知老爹心思,说到底还是为了中秋她的闪亮登场瞎操心。
她一点都不胖,体型修长又匀称,一点赘肉都没有。
连裁衣的嬷嬷都直夸她天生的衣架子。
“朱世子,以你外人的眼光来看,我胖吗?”荣安却是冷不丁地点了朱承熠并给挖了个坑。这货不是惯会左右逢源吗?说她不胖,就是和爹唱反调。敢说她胖,她这就走人……看他怎么答!
被她的一挑眼和小作弄打动,朱承熠尽力忽视了“朱世子”这难听的称呼。
“我一个大老粗懂什么!而作为外人,就更不好对虞小姐评头论足了。但有一点,我之所以带鹿肉来,一是因为其性温补,孕妇可食。再就是,鹿肉脂肪少,不会胖人。虞小姐可以放心大胆吃。”
这回答,让虞爹两人都笑了起来,这个时候还知道守着礼数不胡说,这便是最叫人满意的答案了。
荣安则哼了一声。狐狸!又一头滴水不漏的狐狸。说话间,又给他功劳簿添了一笔。
“放心。等我将来成了你内人,保证好好解答你关于胖瘦的这个问题。”荣安一瞪眼的功夫罢了,他竟已经来到了她跟前,送上了只两人可闻的这么一句,并取了一盘肉送到她跟前……
“滚”字未出口,却见他笑带宠溺,弓身而下。
“光吃肉上火,多吃点瓜。”
他手上又多出了一碟子西瓜。
之后,她听见他喉间挤出了一句,轻轻浅浅,沙沙哑哑,如湖边那秋风般略有些撩人:“有没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猝不及防的视线跌进他眸底,被那打着旋的晶亮吸引,她眼神竟有一时的没能收回,反而引得心跳有些乱,脸颊有些烫。
岁月……静好吗?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清风冬听雪,岁月静好,红尘无忧——她做梦都想要的日子。当然,前提是家人们都在身边。
有清风美景,有家人朋友,有酒有肉无牵挂,确实,有种错觉,此情此景,几乎就是她要的。
“和我一起,我给你。”他眸中闪着郑重。“我保证!”
荣安恍神了。
能吗?
只觉爹娘和下人视线都在聚来,她立马赶人:“是静好,你若能静,我才能好!”
“口是心非!”他笑着撂下这句,站直了身。“快了,你等着。”
说罢,他走回了他的烤肉架……
快了?
什么快了?
要她等什么?
有什么要发生?
干嘛让她等?主动权分明在她手上不是吗?
她不由再次看他。
他举止从容淡定,眼神也一直坚定,抛开他过分招摇的外表,他还是很让人踏实的吧?她是信任他的。
那炭火烧出的腾腾烟雾让荣安眼前有些迷。
烟火气——也是前世的她一直想要却求而不得的东西。寥寥深宫里,看似无所不有,实则一无所有。她要的,本就不多。
他能给她的,似乎真的不少。
心头有些烫,心跳依旧急,烟火那头的他,或许真能给她带来要的?
……
虞博鸿收义子那日,长宁也是早早带了人来帮忙行善派米。
荣安表示拒绝,可葛氏表示欢迎。
“……”荣安深吸一口气,娘究竟是知不知道长宁今日意图?
长宁确实打了一手小算盘。
她热情帮忙,收获了葛氏的赞赏,更拉近了两家关系。她强势蹭个光,也算打响了她长宁郡主的名头,至少大伙儿都知她长宁是个心善且热心的好姑娘。加之她不端着身份,长相讨喜,说话又甜,百姓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随后,荣安最不愿发生的一种状况到底来了:
“郡主姑娘,您与虞家什么关系啊?”总有三姑六婆“不怀好意”想要挖些谈资。
“亲密的关系啊!”臭长宁也同样不怀好意。
“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吗?”
“就不能是我与虞二小姐挚友的缘故吗?”臭丫头故意不否认,反而挑眉笑。她入京才几日,说“挚友”哪有人信?
众人捂嘴笑,深觉她是默认虞二与燕安王世子之事了。
“祝世子和郡主万事马到成功!”姑婆一脸了然样,给着真挚祝福……
很快,荣安还亲耳听到有百姓言辞里带上了“姑嫂”二字。
呸!谁姑嫂!
早知会是如此,所以荣安不愿长宁来“帮忙”。
她与朱承熠,这是里里外外都越来越扯不清了。
……
八月十五到了。
荣安以焕然一新的形象入了宫。
入宫前,虞博鸿给她打气,告诉她,今日以将军府嫡女身份出现,必须端住了!
她满口应下。
但即便如此,她在马车上还是取下了那副挂脖的璎珞。
太可怕,这么沉重且碍事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挂在脖子上?
就她此刻这一头珠翠,她都觉得脖子不堪重负了。
想想那些个精致华丽一头宝,却风一吹就恨不得倒下的贵小姐,荣安始终不明她们是真的为了美而坚持,还是为了扮美惹怜而装弱。
好在有葛薇陪着,让荣安稍微能够忍受些。
因着于彤成了虞博鸿义子,皇上爱屋及乌,前几日特意给葛薇下了帖子,应该是打算好好认一认,并赏些东西。
所以葛薇也是精心装扮。
头一回入宫,紧绷状态的葛薇在瞧见荣安后,竟是噗笑着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
“啊?”
“你今日这么招摇,我即便好一番打扮,跟着你也犹如个丫鬟。如此,也就不会引人瞩目了。倒是极好。”
“……真的……那么夸张吗?”
“不夸张,就是犹如换了一人。明艳,霸气,整个人的气度完全不一样了。”
“是吧?”听着还不错。爹和皇上他们都要她呈现“贵”态,那她便如他们愿。“那我比常茹菲如何?”
“不输。”
“那这样呢?”
她索性挺起了胸,抬起了下巴,收腹,抬眼,视线平向正前方,目空一切,且将所有霸气全开。
“你这气势,说不上来,很厉害,好像三个常茹菲加身!”
葛薇快步跟上。这一瞬,她深觉震撼:荣安还真是身怀贵气,很是不凡。
站在荣安身后,她真觉得自己像个丫鬟了。
这是什么古怪感觉?
“你可真行!”葛薇服气。就表姐这气度,做个塞王妃绰绰有余。到底是姑姑和姑父太过紧张了。
“那是!手到擒来!”荣安哼声。她还是那荒谬的“凤格”呢?真的好笑!她倒要看看,眼下的她这种形势,今生这所谓的命运怎么让她成凤!又如何让偷了命格的虞荣华成凤!
嚣张霸气的滋味,很不错啊!
前世今生,第一次呢!
葛薇赶紧跟上,两人顺利踏入了宫门,往慈宁宫去了。
对,慈宁宫,因为皇后依旧“抱恙”,所以还是太后主持大局。
今日不用早朝,所有赴宫宴的宾客都要先到慈宁宫请安,因此一路上来来往往之人不少。
而荣安因为这一身行头缘故,实在是太吸引眼球了。
不管是男女宾客,或是宫女內侍,不论是谁,都会忍不住将视线在她身上停留。
更有不少人,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是何许人也。
为了将她的霸气进行到底,她索性目不斜视,避免一个个打招呼。
不过,她这态度落在某些人眼里,就有些遭人恨了。
没走多远,她迎面就被几个贵女拦住了去路。
一瞧,明了。
是与廖家和荣华交好的几位,这是来帮着出头了?
“我当是谁!面对面碰上也不打招呼,原来虞家二小姐呢!”
“到底是鱼跃龙门,迫不及待出来走一走了。这一身行头,比九公主还亮眼几分。”她们口中的九公主,正在前方二十步外。闻言的九公主下意识一回眸,打量荣安后,也是眉头一蹙。
“妹妹今日是代表将军府出门吗?可惜庶女就是庶女,血统不行,披了再华丽的衣裳也改变不了山鸡的底子,还是拉低了将军府的档次。”
“……”
几个姑娘咄咄逼人。
葛薇下意识退了半步,轻拉荣安衣袖。
荣安伸手握了握她手。
这些人要么是找茬,要么为出气,要么为谋害自己。
她会怕她们?
荣安猛一瞪眼:“别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你们都是谁啊?我既不认识你们,何必与你们打招呼?你们连家门都不报,哪里来的脸面对我评头论足的。还有,真贵女可不会挡路。我是山鸡,你们又是什么?要说起来,这天底下我可只听说一样东西会挡路!”
嗯!坏狗!
一群护着廖家的坏狗!
荣安笑。
几个姑娘顿时黑脸。果然下贱,一张口就骂人。也果然厉害,三句话让自己几人都没法回应还一肚子火气。
“你好大口气……”
几人刚要呵斥,却是又被荣安打断了。
“聒噪!我不想听见你们声音。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去找太后娘娘告发我便是!让开!”
“……”几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庶女胆子这么大,竟这么嚣张。
“我要去给太后娘娘磕头,你们确定这是要挡我?”荣安直接搬出了太后。
几人相互对视,随后有位甘姓小姐挺身而出。
“哪里!我们就是看虞二小姐穿着奢靡,不伦不类,今日中秋,如此高调喧宾夺主,分明逾矩,我们只是想要提醒你别犯了忌讳。我们都是为了虞小姐好,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你才是狗!甘小姐目露得色。
荣安是真觉这帮人无聊。
“费心了!”
她扫眼几人,“我的头面是皇上赏赐,身上布料是早先太后娘娘赏赐,裙子上的珍珠是头巧奖赏,衣裳上的笼纱是禧嫔娘娘所赠,整套搭配都是皇上和禧嫔娘娘过目的。你们觉不伦不类,过于奢靡。我明白了。
待会儿我会将这一条转达给皇上和禧嫔娘娘,告诉他们,有人在质疑他们!另外,还有人不满眼下宫规,自己定义了宫中宾主的穿搭礼仪,当众指出了禧嫔娘娘的不足。这一条,我也一定帮忙传达。可以了吗?”
荣安挑着眉,淡定平静的面容下,却是攻击性十足。
身前几人顿时傻眼。
谁能料到这个?谁能想象她这一身来自皇上和娘娘的示意?一点不知道啊!难怪……这么好看!
眼下可怎么好?
就这虞荣安胡搅蛮缠的性子,她们一点不怀疑她会去告状。皇上她们畏惧,禧嫔那更是不好惹啊!
谁不知禧嫔已成了皇上身边第一宠妃?前几日欣贵嫔与她御花园有争执,可皇上毫不犹豫站在了禧嫔的一边,完全没有要看在六皇子的面上给欣贵嫔台阶下的意思。再加皇上最近半个月几乎都在禧嫔宫中度过,这谁惹得起?
听说今日中秋后宫要大行封赏,届时禧嫔再上一阶是十拿九稳……
今早她们出门,家中还叮嘱,若有机会,到同龄的禧嫔跟前多晃悠交好,这会儿人还没见就得罪上……
几人同时脊梁发寒,喉头一紧。
说实话,她们刚确实是嫉妒了。
远远一个转身时瞧见一贵女行来,她们看不清,便猜测究竟何人如此夺目耀眼。
可对方渐渐走近,她们却不能接受了。
什么玩意儿!
分明穷酸落魄的贱丫头,臭庶女,不但翻身还如此招摇,不但比她们都漂亮还目中无人,再想到廖家和荣华,几人同是生出了点坏心思,所以才……
她们意图很简单:虞荣安脾气不好,那她们便说点难听的激怒她。再挡住她的路。
就她那性子,一定不会让她们胡说八道,也不可能因为她们的刁难而绕路。
所以,她要么动手,要么推开她们。
不管是哪样,她们都打算给她点颜色瞧瞧。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动手,破坏了宴席氛围,害了参宴贵女,给太后娘娘添了晦气和麻烦……重则被责罚一番,轻则也会被遣出宫宴!
总之,虞荣安将再次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她们也算是帮廖家报了个仇。看她今后还敢不敢这般嘚瑟……
然而,现状显然不在计划中。
怎办?
……
第348章 招摇的下场
挡路几人只觉今日过分明艳的虞荣安尤其碍眼,哪里想到她从头到脚的衣着饰物都大有来历。刚刚一番讥讽已经收不回来,这要闹大,那被赶出宫的就成了她们!
这谁敢赌?
荣安冷笑往前。
惊慌失措的几人虽不敢拦,却也不敢让其就这么走了。
她们依旧挡在了虞荣安跟前,却几乎是同时摆出了一个幡然醒悟的表情,随后边退边求了起来。
“虞二小姐,我几个不知者无罪,只是好心想提醒您。”
“是是,我们没有坏心思。”
“虞姐姐,你要体谅我们一片苦心。我们给您赔罪,您便当这事没发生可好?”
恨只恨,刚刚在虞荣安高声呵斥下,早已引了不少人观望过来。为了激怒虞荣安,几人的评头论足也被人听了去,此刻想要抵赖,根本不可能。所以她们能做的,只是尽力让虞荣安息事宁人。
“都给我闭嘴!”
荣安:“你,收起你那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你,捂嘴做什么?我扇你嘴巴了?放下手!还有你,你少给我演潸然泪下的把戏!我是咬你了还是打你了?你要难受成这个模样?
你们三人给我听好了,这里可没有救美的英雄,而我刚好就最讨厌那种分明张牙舞爪却偏好装小白兔的家伙!
谁要是敢给我再摆那种矫揉造作的扭捏和可怜表情,谁敢给我坠下一颗泪,我这便先往后宫找禧嫔娘娘去!”
说着,她步子一歪,吓得几人腿发软,差点要给跪下。她说话已经够直接且难听,可几人不敢驳一个字,只异口同声表不敢,求原谅……
不少人噗笑出。
虞二小姐霸气,更让人解气。
其实除了那些保护欲泛滥的男子,又有几人能不厌恶那些占上风就小人得志,落下风就变身白兔,两面三刀四处收割怜悯心的家伙。
若不是不合时宜,就连宫女内侍都想当众叫个好。
荣安:“想我闭嘴很简单,让我消个气。”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得选择“委曲求全”。
“您说,我们应了就是。”
“从此刻开始,我都不想看见你们。我要你们今日都不许在我视线范围里乱晃。总之,你们至少要离我三丈远。否则你们被我瞧见,对不住,刚刚的事我怕我就忘不掉了。”
“我……我们尽量远离。”
“还有!”
荣安打量四周,随后素指一点。
“你们几个,站那儿去!”她手指点的,是一片无树无檐的草丛。“我此刻要去慈宁宫请安,但我想与你们保持些距离。所以你们在那儿站满一刻钟,与我拉远些距离,免得再碰头!”
“可……日头晒……”
“确实晒!没有树木也没有屋檐!这初秋的阳光与夏日差不多毒辣。那里还有草丛,蚊虫是肯定有的。”荣安面色不改。废话,她当然是特意给她们挑的好地方,省得她们那么闲。
“所以我才让你们去那儿!出出汗,清醒一下。再看看脚下蝼蚁蚊虫,看它们多努力劳作,多做实事可比耍心眼强多了!”
荣安又是哼笑:“还有,先说清楚了。这是给你们的选择。不是我强迫!去不去,随你们!”是大汗淋漓反省一场?还是选择被她告状,冒着得罪禧嫔,冒犯皇上的危险呢?
“我们去!”
“好!我会让人暗中盯着你们哦。你们要是耍滑,我一样不给面子!”
几人颜面扫地,赶紧远远离开,站去了一边太阳下……为免尴尬丢人,几人还特意装作了赏景的模样……
“你可真行!”葛薇悄声赞。
“这话你今日说第二遍了。”
“我还想说第三遍呢!你实在威武,让我安全感倍增。”葛薇抚着胸口。刚刚那几个恶女咄咄逼人来时,她是真慌了。“所以这宫里还真不是谁都能混的。我还是老实本分些,这宫中还是少来为妙。”
“行吧。反正你也有着落了,你便好好在家相夫教子,给我义兄多生几个娃娃!”
葛薇上来就掐,荣安避过。
“别!我今日要端着形象,别与我嘻笑。”
“回去再治你!”
“你打不过我!除非你找我义兄帮你。”
“……”葛薇被逼急,只能厚着脸皮道:“等我成你嫂子再教训你。”
“那我就不嫁人了,做恶毒小姑子等着会你!到时候你我大战三百回合……”
两人才走出去十几丈,前边朱永霖那不速之客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虞二小姐本事不小,竟不知这后宫何时成了虞二小姐的天下,花枝招展四处招摇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到处发号施令!”
荣安暗骂晦气。这货每每见面,都不忘来咬上一口。
可惜啊,不管是磨嘴皮,还是真动手,他就没有赢的时候。
她依旧摆出了冷清高傲脸:
“六殿下少给我乱扣帽子。我可不敢发号施令,不过是据理力争。我的花枝招展也是经过圣上点头的,还是那句,您若有不满不甘不乐意,还请您亲自去皇上或是太后娘娘跟前揭发我!”
“揭发?”朱永霖冷笑。“那有什么意思!”
他上前一步。
“不如我去父皇跟前求娶你,如何?”他眼中有恨意流露。“别以为我不知颜飞卿的装病有你一分功劳!你不愿她嫁我,不如你代她来嫁?此刻你成了嫡女,总算也能勉强配我了!”
他的眼光上下打量虞荣安。他是真后悔了。早先虞荣安狗屁不如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弄来身边的。谁想到才几个月的功夫,这丫头就鱼跃龙门,而太子的失势之态反而愈加明显。
若不然,此刻的他就成了虞博鸿的女婿。长远来看,比娶颜飞卿还强了太多。
“您还真是胃口不小!”痴心妄想。虞荣安懒得理他,直接行了个礼,拉着葛薇越过了他。
朱永霖哼了一声,也是大步走开了。
葛薇又惊到了。这宫里,还真不是她来的,太吓人了。不过这会儿她觉得姑姑和姑父的操心是对的,表姐连皇子都敢怼,哪还有什么她不敢的!
“这六皇子一看就不怀好意,他会不会真去皇上跟前求娶……”葛薇压低声音问。
“在我眼里,他什么都不是。他要有本事,就去求呗!先不说皇上不会搭理他,就是我爹他都搞不定!你看看颜家就知了,他蹦跶多日,几次开口要求赐婚他和颜飞卿,雷声再大,却到这会儿依旧拖着。没人放他在眼里!”
想到这一点,荣安心中不禁暗骂颜岑死得好!
颜岑这人,应该一直都是皇后的软肋。所以皇后做事多少要受颜岑钳制。此刻颜岑一死,颜家能靠的便只有颜飞卿的爹颜广。
皇后虽想拉拢六皇子,但也不得不多为亲哥的心情考虑。大概这才是颜飞卿的事能一下子又拖了一个多月的理由……否则上边若无人挡着,就凭颜飞卿装病,绝对不可能将这事这么轻易给糊弄过去……
但看朱永霖那样子,只怕也是忍不下去了。这个卑鄙无耻下作的小人,还是得赶紧收拾了才是……
距离慈宁宫已然不远,可迎面而来的正前方却又是碰上了一个老熟人。
那人明显刚从慈宁宫出来。
可不是正是许久未见的星云大师?
忘了,今日是中秋。和尚显然是得了皇上太后邀请进宫主持祭月的。
一声叹气从喉间冒出,她并不想见到星云。一见他,脑中记忆便开始乱窜……
果然,纵是她华衣加身,脂粉盖脸,浓妆艳抹,努力无视对方,可老和尚还是一眼就把她认出了。
“虞小姐,又见面了。”星云施礼。
荣安也不得不赶紧行礼。
“施主气运直上,最近运势应该不错。”
“承大师吉言,确实不错。”
“施主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荣安晕。这老和尚,怎么每次都想和她借一步说话?“算了吧。”她下意识就想离这和尚远些。
“也好,此处人多眼杂。说话多有不便。”星云面色不改。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有什么话见不得人般。
“虞小姐若有任何好奇,都可来白云寺找贫僧说话。”
荣安笑:“大师莫不是又想给我算八字吧?”
“只要施主有意,贫僧自然愿意。”
荣安未应,直接告退。
星云知晓她不会主动找上自己,不由补充到:“施主的气运很好,但最近怕有一劫。”
荣安脚步一缓。这和尚!
“施主面相恐有血光之灾,贫僧觉得,有必要给施主算上一卦。”
荣安顿时心头发毛,忍不住回头。
“您不是说我气运很好吗?”她回头笑。
“确实很好。”好到隐带了紫气。但他不敢说这句。她身上那种气运,比上次见她还要强了许多。这样的事,按理不应该。命数都是定的,哪能说突破就突破。可这姑娘身上的气运似乎就像是冲破了什么束缚一般,每回见面都觉得气势在加强。
同时,星云不明白。
为何他对这虞二的那种想亲近的感觉更深了。
按理不该!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因果。
总让他觉得与这姑娘有某种牵扯。
所以,这姑娘的八字,前程,姻缘,哪怕就是任意一卦,他都想一测。“给姑娘算一卦不为别的,只为趋利避害。”这也是真的。血光之灾还是能避则避。
“既然我气运那么好,定能化险为夷吧?”虽然好奇,可荣安还是觉得与其信和尚,她宁可信自己。
“应该是有惊无险。”老和尚深看她几眼后,淡淡回道。哎!那气势,正是扶摇直上时,一般之害还真就没法对她伤筋动骨。
“那就行了。我自会多加小心。多谢大师指点。”
荣安又行一礼,赶紧离开。
被星云这么一说,她的心头到底还是毛毛的。
怎么办?回去多给菩萨上几炷香?
嗯,她再花点银子多行善积德吧!
……
没走几步,迎面又瞧见了从后宫过来正往慈宁宫去的禧嫔。
美艳的禧嫔看着就赏心悦目,叫荣安迅速将星云带来的阴郁给抛到了脑后。
禧嫔见她也是一脸惊艳。
“美!”若不是这一身出自她手,她都要嫉妒了。
虞荣安的衣裳做得晚,来不及刺绣。所以禧嫔建议,将她送的重工银线勾勒的笼纱给直接缝到了海棠红外裳上。
那纱轻盈柔软,透中带蜜灰色,合上布料后,不但中和了原本外裳的重色,还带上了朦胧感。
一眼看去,如月华盈盈洒着银色光芒,令那海棠红晕上了淡淡的紫,夺目高贵,却不露半分俗气,高级且清贵。
而荣安身量高挑,这次量身定制的衣裳腰线提得高,风一吹,整个人就跟仙女一般裙摆翩翩。再有虞博鸿要求的,裙摆上星星点点的珍珠和禧嫔偏要她让人绣上的水晶,这一走起路来,画面就更美了。
荣安的脸型很好,往日脂粉不施都是好看的水准,此刻画上精致妆容后的效果更是可见一斑。
再有圣上赏的那套头面和禧嫔给的脂粉,整个造型完成后,几乎有闪瞎人眼的效果。
当然,荣安已经够克制了,她强烈拒绝了禧嫔给配的石榴红宝石花钿和飞天髻……
哼哼,她只要霸气,不要仙气!
慈宁宫外,朱承熠、兴王和泰王正在说话。但三人还是被正走来的荣安给惊艳到了。
飘然而至,虽不见柔美温婉,却如来自九天的仙女一般出尘带傲。
最最最叫人惊讶的,是她身边分明站着的是禧嫔,可他们的眼神却都不自觉往她身上瞟。原来她那么好看吗?
朱承熠有些不爽。
太招摇了!
他觉得惊艳就罢了。
他身边这两位又是怎么回事?
这两人明显也挪不开眼神了。
他:呀!喂!你二人都已有主了!
自己的猎物被觊觎的那种危机感袭来。
这种想法一出后,朱承熠竟是不悦蹙起了眉。
荣安刚好看来,将他表情收于眼底,不由狠狠一瞪眼过来。他那个表情什么意思?哼!
朱承熠的危机感来得一点没错。
经他的一番观察,发现身边两位眼中有挡不住的欣赏,这苗头可不好!
再看远一点……
糟!
眼神凿她身上的狂蜂浪蝶还真不少!
完了,他可有得忙了!
……
第349章 惊艳的烦恼
朱承熠如何能不咬牙切齿?
貌似从来只对画画感兴趣的朱永兴竟然如同开了窍,那一贯只对“上升事业”感兴趣的朱永泰也似乎转了性,那两人几乎是同时冲着虞荣安就迎了上去。
他还能看不出吗?
与禧嫔见礼是假,与虞荣安客套才是真!
刚好禧嫔被两个贵女迎上,于是那俩货便堂而皇之与虞荣安说起话来。
哼!身为皇子,一点都不知道矜持矜贵,哪有皇子那么主动上前行礼的?没出息!
瞧瞧!
一个赞她夺目,配色用得好,想要为其再作画一幅。
一个则表示几日不见,她风采更甚,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哼!
都是鬼话!废话!
一个看来是忘记早先为她作画两次,结果被她禁止作画之事。
另一个更扯淡。满京城都知她有了义兄这大好事,他是傻子吗?明知故问,丢不丢人!
哼!
还有她!
为何这般招摇!
她看不见男的色,女的嫉,她将给自己惹很多麻烦吗?
朱承熠有些牙酸且牙疼。
此刻的她,有相貌有身份有气度有家世,除了名声不好,几乎已是完美。早先看不上她的人,应该也都纷纷改了主意。
嗯!就凭那张脸,应该也有大把的人愿意忽略她的缺点而接纳她吧?
瞧瞧周围那些虎狼眼神,若不是两位王爷当前,只怕还得有人上来套近乎。
不行!
必须扼杀!
必须早早扼杀!
那么……只能从她唯一的大缺点上下手了!
是!
名声!
他和她,都不在意那玩意儿,就用名声吧!
况且,他还没当众宣告过“主权”呢!
他微一调整表情,露出了满眼的欣赏和欣慰。
“虞二小姐总算来了!”他猛一扬高了声音,阔步到她跟前。他过分张扬了,连刚在一边说话的禧嫔也被引了来。
“兴王殿下,泰王殿下,禧嫔娘娘,您几位瞧着今日的我,与虞二小姐如若站在一块儿如何?”他直直发问。
“……”众人齐纳闷。什么叫“站一块儿如何”?还有,你不是已经站了来了吗?
“不觉我二人相配?”
“噗!”不少人笑出了声。
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到了虞荣安身边一尺距。
“先前,不少人都说我与虞小姐天生一对,我可是到今日才有确实体会!原来虞二小姐打扮起来明艳过人,姿容招摇,简直和我一模一样。瞧我二人站在一起,是否天造地设的俊男靓女?”
他的厚脸皮让不少人惊呆。
这样的话,一般人都说不出口。
还是在宫里,当着姑娘面,他真是无礼。
然而,都知无礼是他……还有虞二的“特色”,于是他这么说来,似乎违和感并不强。反而让大伙儿都看来凑热闹。
“而且我二人,今日连衣着都很般配呢!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我衣裳是量身定制的同一系,可见你我心有灵犀。”
说罢,他便深深看向了她……
众人被他这么一带,自然也都忍不住将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
他没说错。他的相貌太好,不论何时,都是最夺目的存在。就连一向姿容优雅的太子也不愿与他站在一块儿,每每都刻意避开了他。过分出色的相貌容易让人自惭形秽。就是女子也很少有与他外貌相搭的。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他和他将来的王妃应该是“女才郎貌”的搭配。
不过……今日的虞小姐尤其惊艳,在外表上似乎一点没落下风。
这么一看,两人确实很搭。
世子说的不错,衣裳也搭。虞小姐是衣泛紫光,洒银带珠。而朱承熠是身着紫袍,银线钩饰。同一色系,银光加身的两人,数不尽的和谐……
荣安闻言呵呵。此刻的她,深度怀疑是长宁那奸细透露了她的衣装,才叫这厮有备而来。
她不喜被人围观,也讨厌成为众男子目标的感觉,所以她并没有太过反弹。她下意识想着索性让朱承熠成为挡箭牌可以省事很多。所以她只是用带了警告,让他小心说话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然而想到这两人过去“天生一对”的传言,皇帝的赐婚和长宁与虞家过分交好的关系,许多人不由暗自思忖,是朱承熠还没死心?或难道这两人还有被赐婚的可能?
而荣安冲朱承熠的那一眼,在很多人眼里更有几分嗔怪的意味。
而朱承熠的回应……更是谁看都宠溺满溢,深情一片那种……
啧!
不少人鸡皮疙瘩一身,懒得再看。
也不少人看在眼里,自觉竞争太过激烈,自己条件不够,知难而退了去。
兴王和泰王也是笑了笑,不再多言。
朱承熠心下很是满意。不仅仅是因他将暗中劲敌一举扼杀大半,更因她面对他狂言没有任何反弹。就这一点来看,他和她的关系,已是大飞跃。
只是……有道讨厌恶毒的视线也正看着这片。
朱承熠循去,是朱永昊。
他正站在了十步开外,冷笑看着。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朱承熠挑眼笑问。“也被我们一行人的郎才女貌给惊到了吧?”
他一示意,自是将周围禧嫔、兴王和泰王也一起囊括了去。
他们几人,可都是朱永昊最厌恨的挡路石呢!
“叹为观止!”
朱永昊冷嗤!
“虞二小姐手段了得,竟让众郎尽折腰。”
“太子殿下可得慎言!”禧嫔沉了沉脸。她不傻,知道她的上位就是用来牵制皇后的,她必须站在皇帝一边。
“哼!不自量力!”
也不知朱永昊说的是谁,在抛下这句后,便甩袖走了。
……
转眼便到了晚宴,这一整天的时间,荣安并不好过。
一开始,兴王妃来找她说话。
兴王妃姚氏,是个特别温婉大方得体的女人,荣安对她前世今生的印象都很不错。所以她过来时,荣安也是热情招呼了。
两人的谈话还挺自然,但渐渐荣安开始觉得不适。
姚氏三句话不离兴王府,就兴王府的人口、格局、人事、亲属关系等说了整整两刻钟,且还不带重样的……尤其强调了王府此刻除了她这个正妃,便只有她的一个通房,再无其他近身兴王的女人……
姚氏大度表示,很喜欢荣安,也知道丈夫为她作过两次画,她与丈夫也互有好感……那言外之意,几乎都要满出来。
荣安只觉头皮发麻,赶紧拒绝了姚氏的赠礼,直言姚氏会错了意,随后赶紧打岔换了个地方去……
可她很快就落在了苗贵妃之手。
苗贵妃先是谢了那日荣安的指点下,儿子收获颇丰之事。而自己对她,不仅仅是感谢,还很喜欢。随后话题一拐,直言儿子也觉得她是奇女子,很是欣赏和心动。
言明,他们母子俩都很看重她。儿子身边还缺了点助力,她就很适合,并直言希望她入泰王府成侧妃。只要她愿意入府,泰王府会给她最好的待遇。一定不会亏待她……泰王妃赵氏和她,代表的是赵阁老和将军府,正好一文一武,定能好好辅佐泰王……
苗贵妃比姚氏难缠,不由分说赐了头面给荣安,只说是见面礼。荣安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苗贵妃强调这礼没有其他意义,只是单纯的谢礼后,她才勉为其难收下……
荣安冲陶云直报怨:“什么时候大伙儿都这么直接了?”不是父母之命吗?怎么都直接来找她谈了?她是姑娘家,脸皮薄……
“谁叫那目标是你!”陶云笑。“你娘不在,你身边没有长辈,她们和谁说去?最重要是你胆大包天,上次连圣上赐婚都敢拒,她们即便过了你娘那关也作用不大。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在你身上使劲!毕竟都知道,你爹疼你,不会给你擅自做主。而你是直接的人,她们自然也就不打算拐弯抹角,所以便一个个开门见山了。基于这几点,不找你找谁?”
“不行!我坐不下去了!我出去溜达到开晚宴再回来!”
荣安只恐再成谁的目标,立马起了身。
思来想去,她去找了虞博鸿。
今日她爹在宫中,她是知道的。
找到人后,她便将兴王和泰王方的意思告知了。
“您满意了!我今日确实大出风头,可达到您要的效果了!可见,我不是没人要!您可荣耀了?”
虞博鸿却表露地比荣安还要沮丧:“不止他们。还有十皇子的生母舒妃娘娘也去圣上跟前表示想求娶你。”
荣安不料,一声咳出。
十皇子朱永宁,一向目中无人,骄傲非常,她和他几乎没说过话。他去求娶她?简直匪夷所思!
“除了他,还有!”
“什么还有?”
“还有向皇上暗示,对你有意的。”
“……”无语。“谁啊?”
“都是来自塞地的。一个是庆南王世子想你做世子妃,一个是为五年前刚继位的秦西王求娶你做继王妃。”
“……”妈呀!
好可怕!
由于是中秋,各大塞地全都来人送礼了。
大周开国战祸连年,为了安稳中原局势,分封了几大塞王守边。除了最强大的燕安地,还有来自东北的辽江地、南方的庆南、西边秦西两地。
这次中秋,除了庆南地是世子亲自前来送礼,其余塞地来的都是使者……
荣安虽是无语,也能理解。
那些人为保塞地长久平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与大周联姻。所以入京拜贺也会带着求娶意图,若有合适人选便会适时提出。
而朝中实权派,皇帝的亲信显然是他们首选。他们选她,是在情理之中。
当然,就燕安地对大周朝廷的威胁来看,要远远大于其他塞地。所以荣安一点都不担心皇帝会将这样的求娶放在心上。毕竟将她嫁给朱承熠的好处更多。
“知道了。”
“还有。”
“……”
“你不喜欢的人!六皇子的生母欣贵嫔也去找皇上了。”
“噗!”
“欣贵嫔素擅撒泼,直言让皇上要么赶紧给六皇子和颜飞卿赐婚,要么就赶紧换新人选,八皇子都成婚了,作为兄长的六皇子总不能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然后皇上问人选,她就推荐了我?”荣安好想骂人。让自己去照顾朱永霖?他们大概记性不好,忘记那些旧仇了吧?朱永霖真是胆大,敢求娶她?不怕她半夜废了他吗?
“皇上怎么说?”
“皇上只让他回去等消息,一个月内,一定落实了六皇子的婚事。”
“爹。”荣安挑眉。“您让我高贵现身,可达到目的了?”
虞博鸿一吹胡子,略有些来气。
他原本还想观察,女儿高贵亮相下,可有哪些个实力强硬,手握实权或是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会看上女儿。
女儿今日确实惊艳,本以为可以扬眉吐气。
哪知却似太过惊艳了!
从一开始,就是多王相争状态。
竞争太激烈,反而吓得除了皇族家伙外的所有人都退却了。
虞博鸿心愿落空,看着那群皇室子,一下就泄了气。
都特么还不如朱承熠呢!
“先说好,仅此一次,下回我绝不这般打扮了。”自找麻烦,不累死也会烦死。
“知道了!”虞博鸿一应。反正皇帝的目的也达到了。
皇帝是在立威塑形象呢!
不管女儿最终会否嫁朱承熠,他都不愿落人口实。他要让所有人看见虞荣安不是外界传的粗鲁庶女,而是他京城从皇室王爷到他们塞地世子都喜欢的女儿家。他没有将姑娘许配给自己儿子,反而是塞地世子,可见他这个皇帝的重情重义……
“行了。回去吧!你放心,爹不会让你嫁乱七八糟之人的!”
“哦。”
荣安回晚宴地前,瞧见了朱永霖正与个公子吹牛。
哼!
半刻钟后,朱永霖被人约到了一处假山,随后从天而降几十只的虫蚁,外加一只蜘蛛一条蜈蚣!
他尖叫起。
瞬间,那日白云寺后那个满是蛇虫鼠蚁深坑的可怖感觉又回来了。
他扑腾跳着,全身抓着,只觉浑身刺挠。
他疯了般的一脸青灰,浑身乱抓,形状疯癫的模样落在不少人眼中。
是虞荣安!
肯定是!
瞧,他还看见虞荣安在人群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贱人!
可他没法指认。他没证据。
他最大的证据就是白云寺的那个前因。
可他没脸说!
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难道还要当众揭开吗?
“快!本王身上有虫!快来帮忙!”他能做的,还是清理他的身子。
人高马大的皇子竟然怕虫到这种地步——不少人都在憋笑。难怪这朱永霖是皇子里最不受宠的,是真没用啊!
荣安冷哼。这便是给他记性不好的教训!
若不是这宫里老鼠不好找,她保证给他的惊喜更痛快!
……
第350章 行还是不行
中秋的重头戏在晚宴上。
期间,不少塞地都献了礼。
皇帝唯一与往年不一样的,是收下了三个来自塞地的美人。
太子心中愈加不痛快。老爹宝刀不老,看上去还能再活二三十年,那他怎么办?再等二三十年?等自己上位,会不会已经发白了?
心塞!
酒宴上,皇帝又宣布,七日之后,便会进行一年一度的秋狩。
由于今年刚建了马场,需要就地视察,所以秋狩时间将会加长。
今夏国内不少地方皆有旱涝发生,由于政务繁忙,皇帝太后都不曾离宫避暑,所以这次秋狩皇帝打算带着最近辛苦的太后好好散个心。
爬山,赏景,休养,骑马,围猎,游湖,马球……玩上个七天。
眼下行宫和行宫别院皆已修缮完毕,万事俱备。
他欢迎一众塞地来客一道参与秋狩,另一众八岁以上的皇子随行。届时所有政务由内阁负责。
此外皇帝又点了几位随行侍候太后的后妃。当然,名单里没有皇后。
两日内会定下所有的随行人选。由于有马球比试,皇帝直言欢迎马术和球技不凡的公子报名参与。女宾方面,这次也会多选些人,陪着太后热闹一番……
陶云与荣安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太后爱热闹,既然还要爬山赏景游玩,那不出意外的话,她们肯定是要随行的。当然,即便名单没有她们名字,她们也有的是办法将自己名字添进去……
足足七天的游玩呢,既有趣,还足够她们做很多事了吧?
比如:收拾掉朱永霖那个祸害!
既是帮颜飞卿摆脱这垃圾,也是荣安为自己消除隐患。原本荣安还想着,没有合适机会对这货动手,但既然这把一下有七日,她们几人什么局策划不出来?
“另外我想着,顺手,将那位的魂也拉回来!”荣安示意了陶云,向最近魂不在身的常茹菲抬了抬下巴。
陶云眼神一亮。
今日,她又瞧见常茹菲和那郭品说话了。早先倒还不觉得,自打被荣安揭露说郭品言行路数与朱永昊如出一辙后,陶云看那郭品也是越看越烦,越发恶心。
她跟常茹菲暗示了几句,可没用。确实那丫头的魂完全掉了,压根没将那些质疑放心上。陶云便不再多言,只恐再说下去伤感情还容易打草惊蛇。
“你想好怎么做了?”
“嗯!难得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不让你们都参与进来,哪怕就纯粹看个热闹?”荣安点头。“我怎么也得揭穿他的真面目,让那丫头死了心。”
“可就他……这次能有资格参与狩猎吗……”
陶云说着,一下笑了。
郭品,自然是没资格的。官品先不说,区区文人参与到狩猎能做什么?
但既然她们都怀疑上次他有资格参与七夕活动便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那这次足足七日时间,他若真有所图,如何能不放过这般好机会?
如若这次郭品还能进入名单,那便等于确切证实了她们的怀疑。说不定,还能将他身后的大鱼给抓出来。
荣安也跟着笑:“所以这事还得劳烦你。”
“嗯。我明白了。这事我都不用找我爷爷,寻我师兄帮忙就行。”
“你师兄?”荣安的笑容一下深了起来。
是了是了。前世陶云没能争上太子妃之位,后来便是嫁给了她爹的关门徒弟,那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至少平安无忧……
“那就劳烦你师兄了!”荣安笑得一脸深意,果然那边陶云的脸已经红了起来。
“你什么表情!我师兄供职翰林,不显山露水,找他办事更方便。”
“嗯。”你解释个啥!此地无银!
荣安嘿嘿一笑,抿了杯酒。“要说,这南边来的荔枝果酒冰镇了真是好喝。好清甜!”她喝了不少了。
“这话你可悠着点!”陶云取笑。“你这话要是叫人听到,又要造你和庆南王世子的谣了。”
到晚宴之时,两大塞地对荣安之意竟是被搬到了台面,一下传开了。尤其那庆南王世子对她当面笑了又笑,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更有几次想与她搭话,都被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酒桌的她和屡次上前灌酒的朱承熠给挡了回去……
哪怕她只乖乖坐这儿,也能感受不少视线时不时打来身上。当然,相比羡慕和赞赏的眼神,大部分的视线都不那么善意,充满了嫉妒、厌恶、鄙夷、各种不甘……
她虽不在意别人看法,可依旧觉得很不舒服,只想时间过得快点,再快点。就连葛薇都不愿和她坐一块儿,索性与长宁结伴远离了她。
“你也来烦我。”荣安冲陶云直哼哼:“瞧着吧,明日的我,又成笑话了。若不出意外,我还得被人造谣成红颜祸水。谁娶我,谁就得倒霉!”瞧瞧今日这事,就冲求娶她的身份都不俗这一条,便多少人都盼着她倒霉吧!
哎,不怪她人缘不好,主要是羡慕嫉妒恨她的人委实太多。
陶云也笑。哪用等明日,已经在人在说了。就她便听到了,说荣安像只狐狸精,见一个收一个,分明妖孽云云。
“你倒也不用担心。反正有人不在意你名声,还处处守着你。瞧他这点心思,都满出来了。”陶云示意了游走在皇族之间给人灌酒的朱承熠。“管他人怎么说怎么看,只要身边有那么一个能真心托付的,那便足矣。”
“你觉得他能托付?”荣安有些讶异陶云给的评价。
“能不能托付,我也不确定。他吧,人品、身份和过去都太复杂,我不好评判。但他对你,应该是发自真心。是真喜欢。这是我旁观者的判断。听说他爹娘感情就很好,他爹的几个侧妃也都是皇室册的,而不是因为其色心而收。父子相承,耳濡目染,在感情上,应该不会歪吧。”
陶云上来握了荣安手:“你是对的。姻缘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不着急。正如你所说,若找不到合适的,还不如不嫁。”
陶云觉得最近跟着虞荣安一起玩后,自己看男人的眼光也变古怪了。一个两个的男子,她竟是谁都不顺眼!看谁都像是个坑!一个个全不怀好意……
荣安又喝了几盅。
眼看酒宴近半,很快便是自由活动之时了。
届时要不出意外,她大概又要应付那些破事了。
晚宴前她便在御花园躲了快一个时辰,待会儿还要躲吗?
“我喝多了。”荣安扶额,“我去找客院休息,我要睡一会儿。酒醒大概是宫宴结束,我跟你知会一声,有事的话帮我兜着。”
“去吧去吧!”陶云笑歪了。她从没见过虞荣安这么怂。瞧她那无胆鼠类的样,哪还有半点今早露面时的猖狂!
荣安趁着第一轮烟火上天,月饼上桌,所有人都在赞叹惊呼看天之时,悄悄就离了酒宴。
她动作飞快,几步的功夫就跑了个没影。
总算,没被一个人发现,她就这么悄摸摸离了宴席场。
她舒了口气,往专供宾客修整更衣的客殿快步走去……直到身前突现一堵肉墙,叫她差点收不住脚撞了上去。
下意识双手推在身前才堪堪站稳。可她手却摸在了一个坚实胸膛上。
“……”
“我是该骂你冒失,还是该让摸了我胸的你对我负责?”他笑……
上次七夕出了朱永昊和廖静那事后,皇帝勃然大怒,宫中防务也被加紧了。
这次宫宴的宾客数又比上次多上数倍,皇帝要面子,自然不能允许再有任何纰漏发生。
更何况,今次还有几大塞地的来人……所以,今日宫宴的防务由虞爹亲自安排。
由于加入了禁军巡守,所以可说是滴水不漏。
到目前为止,总之是一点岔子都还未生。
所以此刻能这么堂而皇之,胆大包天敢挡住她的,除了朱承熠,还能有谁?
他又要做什么?
荣安抬眼看他,忍不住后退一步。
最近的她,不太敢看他了。他的眼神过于炽热,总让她心惊胆战。
“这里很烦是不是?我送你出宫,送你回家。”他倒是没拐弯抹角。
“……”
“真的。”
“酒宴未散,先退不好。”
“所以我来帮你。”
朱承熠递过了一个包袱。
荣安半信半疑接过,打开一半,一瞧,笑了。
是套宫女衣裳。
“你的彩云留在宴上给你打掩护,我送你回家。这会儿还早,你可以回家和你娘一道吃月饼看月亮。如何?”
心动!
非常心动!
这货再次展现了他如同她肚中蛔虫般的本事。
这是她重生之后的第一个中秋。而她记忆里,已是差不多二十年没有和家人一道过中秋了。她确实很想陪着娘一起度过。
娘身怀有孕,所以今日保险起见,并未入宫。此刻的娘正孤单一人在府中等着她和爹回家。
“与其在这儿躲着浪费时间,不如和珍视的家人在一起。对吗?”他再次展露了让她频频心跳的笑。“而且,我喝不动,也挡不住了。”
她能嗅到他身上的酒味。他今日喝了很多轮,几乎是挑明了地护着她。
“你此刻不走,等会儿一定很麻烦。走吧,跟我走!扮作宫女跟我出去。”
其实哪用他说,荣安早已是迫不及待要逃离这里了!
前世皇宫这个金丝笼子就让她厌烦,今生她也一样厌恶。当然她更厌恨的,是那种被算计成棋子的感觉。
“放心。没有后顾之忧!我既然站在你跟前了,就不怕你爹知道!我会安排妥当。还有,不是孤男寡女……”
荣安进了客殿换衣裳,朱承熠总算松了口气。
他偏要将那些鬣狗给甩了!
再出来的荣安重新挽了髻,拆了首饰并洗掉了一脸浓妆,完全就是一宫女的打扮,乖乖跟在了朱承熠的身后。
一切都很顺利。
出了宫门,只觉空气都香甜了起来。
“畅快!”原来,她这么向往自由,让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而很快,她便明白了他所谓“不是孤男寡女”和“安排妥当”之意。
朱承熠将她送上了阿生驾的马车,而他自己则骑马跟在了马车边。
阿生翻了个白眼,没话可说。有他这个第三人,自然不算是孤男寡女。
而阿生听说荣安是先离宴要回家,赶紧安排了人去禀告虞博鸿。
如此一来,虞博鸿为了不让荣安的名声再出岔子,压根就不用他二人再操心,自动就会给他们兜着。
而朱承熠是光明正大送人回家,还带了阿生,虞博鸿哪怕心有不愿也指不出错来……
就这样,阿生一脸腻歪赶着马车,由着朱承熠打马慢悠悠跟着,东问西问与自家姑娘说废话……
荣安喝了酒,闷坐车厢自然难受,赶紧将两边车窗全开。
令人舒畅清爽的秋风扑面而来,朱承熠那张被满天炸开的烟火映亮的侧颜也映入了眼帘。
啧啧,那才是真正的人面桃花啊!
那么一张俊脸,若是有个安稳的身份,大概才真是被踏破门槛求亲的水准。
荣安感叹,大概,他真是自己前世今生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吧?都说他爹娘俊美无俦,也不知是怎样的秀颜才能生出他这样的妖孽!前世她就没亲眼见过燕安王和王妃,也不知今生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不对!
自己见他爹娘做什么?
荣安拍拍脑袋,想着清醒一二。
朱承熠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扭头深深看她。
四目相对,空气莫名生出了些紧迫感。
荣安只觉心跳又紧了起来,忍不住一下笑出。
哎哟。难不成,这一世,这张妖孽一般的盛世容颜真要砸在自己手上?
若单从外表上看,自己肯定是赚大了!
她不由上下打量这男子。
除了一张俊颜,还肩宽背厚,人高腿长,身强力壮,真要收了他,应该不亏!哪怕是绣花枕头,抱着也比从里到外都透心凉的石枕强吧?
她靠在车窗,撑头看着他,想着这人究竟是行,还是不行……
反倒是朱承熠被她盯得好不自在。
她一般最多看他三息,这次……她压根就没打算收回视线。
诡异。
“你是不是喝多了?”他深度怀疑。她的脸,过分红了。
……
第351章 顶好的主子
荣安摸摸脸,酒是有些多了,但她没醉。
“有点上头。主要那荔枝酒甜甜的,太好喝了。”
“你喝了多少?”
“两壶多吧。”
朱承熠一声哼。他一下想到了那个笑容灿烂的庆南王世子。
“什么事都别单看外表!万事都有伪装。蘑菇鲜艳毒死人,男人初见就冲你笑绝没安好心,酒好喝才能让你上钩,等后劲上来能弄死你!
都是一样的道理。不要觉得第一感觉不错就肆无忌惮。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我,上来就把底都透给你?你以为什么都像我给的马奶酒,纯白干净,没有花头?”
不知不觉,他语带怨气。自己给的马奶酒不好喝吗?偏喝什么荔枝酒,后劲足还容易上火!瞧把他给火的!
荣安却是一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似乎你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是白色的!原来你一早就有暗意的吗?”
“……”朱承熠想了想,咦?好像是。
“你看,马奶酒,小白,白狐皮,都是纯白的。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你知道就好。那都是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可见我心之纯洁无暇。”事实他并未刻意为之,竟有如此巧合,这缘分是天意吗?哈哈!
荣安点头。“我喜欢白的。”尤其是银子。
“我也很白。”
“嗯。”
“……”
朱承熠盯了她一眼。呵,确实多了。
阿生则已经咳了有三声了。
无奈,后面没人理他。
他讨厌这个夜晚!
他们在说什么?
哎!将军多操心了。还怕二小姐嫁不出去?他敢确定,二小姐已经上了朱承熠的钩而不自觉,酒后吐真言,开口闭口说喜欢,成何体统!
他为什么要听这些?他还没喜欢的人呢!
彩云去哪儿了?
要是多一个人在,他还能自在些。
好烦!
赶紧回去就好了。
然而,人不遂他愿。
后边的二小姐在闹着要骑马。
关键那位爷,一点魄力都没有,竟然二话不说就应了。
大晚上的,满街都是人,骑什么马!
可惜,压根没人打算问过他的意思。
阿生就听见身后,砰砰发出两声响,窗户被关起。
几十息后,二小姐叫停了马车。
再走出来的二小姐,已经将宫女衣裳换成了一身布衣。
这是她的马车,里边有她好几身衣裳。而这身布衣是其中最低调的。
“阿生,我要下车!”
“……”
几十息后,虞荣安骑在了朱承熠的马上,戴了阿生往日用来遮阳的斗笠,而朱承熠则坐在车夫位置一手驾车,一手牵着荣安的马。
至于阿生,正惶惶坐在马车里,冲两人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
没办法,二小姐一心要骑马,可世子的马只让世子牵,于是他被从车夫位子上赶了下来。
不适!太不适了!
坐在马车里不适!
听着二小姐的笑声也不适!
更对那两人忘了他而感到不适!
而最不适的,是这两人磨磨唧唧,简直太浪费时间了。
二小姐一心要从大街上走,说是想看看中秋街景和世人百态。于是,原本不到两刻钟的路生生走成了半个时辰。
一路走一路停,那两人愣把中秋当做七夕来过了?
真是……
阿生觉得苦,自己分明就是被他们拿来作为相处的幌子了嘛!哎!
越来越看不下去!
他忍不住暗暗冲朱承熠直啐。
太宠了。咋啥都给买?
以后还怎么正夫纲?
不行!太腻歪了!
他定得好好跟将军说道说道。
这两人既是郎情妾意,还是早些成全他们好事。二小姐早日嫁去王府,自己就能早日脱身,不用看不下去,听不下去,心中酸楚无人道了。
嗯!明早,不不,今晚就说。
……
阿生对荣安不够了解。
她不是酒后任性。
而是借着酒劲,借着他给的势,想要弥补不完整的人生。
前世的她没有这样的机会。今生的她,也还没能在大晚上来走一走熙熙攘攘的街头。
在广袤的星空下,肆无忌惮的呼吸和欢笑。没人关注,任意而为。
她说想逛夜市,她不知夜市的模样。朱承熠应了,带她经过了最热闹的一条街,虽然只走了一小段……
她想要吃喝,不是饿和馋,只想品尝那味道。朱承熠给她买了肉串、馄饨、糖藕、烧饼、炸糕、烧麦、驴打滚、蛋皮酥、茯苓糕、杏仁豆腐……
她还想他放开马缰,他只是答应等秋狩时,会专门带她去草场骑马。
“到那围场,我也算是半个主人,你有求,我必应!”
她很高兴。
也很感激他愿意陪她疯……
趁荣安心情好,朱承熠却是问了星云的事。
“他今日找你做什么了?”
朱承熠派人查过星云,发现这人品行高洁,行事也磊落,这辈子基本没有任何污点。另外,虽然他声名在外,但他这些年来已经很少给人批命格了。
可朱承熠知道星云对荣安的八字很感兴趣,已不止一次主动想为她批算了。星云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只能说明荣安的命格引起了其好奇。
再想到虞家那个凤格的传说,朱承熠没法不注意上星云。谁叫自己……原本便大概知道了荣安身上的那个秘密呢?事实在虞荣华栽了后,朱承熠更确认了先前判断——凤格不会是虞荣华。
原本,朱承熠怀疑星云卷入了某些权斗才会在当年扔下凤格传言,可一来实在不像,二来不管是真凤假凤的荣安荣华,并不见有成凤之机。那便否定了权斗之说。
是老和尚算错了吗?
可他听说,但凡老和尚敲定过的推论,还没有错过的时候!
那么,荣安真是凤格?
朱承熠有些懵。
她若是凤,那自己算什么?
他早就想会会星云了,尤其在知道从不主动与人套近乎的星云竟又堵住了她之后……
“你又知道?”荣安斜眼看他。
“我怕你闯祸,安排了人暗中护着你。”主要是怕有人对她不利。
“他说我虽近来运势很好,但恐怕有血光之灾。”荣安一叹。
她没发现,朱承熠表情有一个明显的一滞。
“你没找他化解?”
“他提了。我拒绝了。”
“在围猎之前,你不要出门。好好待在家。”朱承熠正了正色。
“你信他?”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眯了眯眼。他信!
“我只信自己!”
“你信我就好。我会护你!”他又是一句保证。
“承诺别老给。容易打脸。”
“拭目以待。”
自打提到血光之灾后,朱承熠便一下严肃了不少,连街头也不打算再陪她多走走看看了。
荣安不明,他是真的很紧张自己,还是因为星云的缘故才一下收了嬉笑。
但因着旧事重提和他的表现,荣安虽不觉自己会有事发生,但到底心头毛毛的。
而此刻的朱承熠正在暗自念叨,这几日,无论如何都要去白云寺见上星云一面……
虞家门前,荣安本以为可以送客了。
事实证明,她天真了。
他们三人回到家时,阿暮已经等在了门前。
原来,朱承熠早就将宫中各色月饼让阿暮打包了一份送来给葛氏,又让阿暮在酒楼订了一桌好菜,也刚刚好送到。
“全部送进去。”朱承熠直接招呼了门房。“去吩咐徐管事准备摆桌,请夫人吃团圆饭。”
荣安晕。
她家什么时候轮到他发号施令了?
可她刚要撵人,只见他已提着两摞刚买的点心小食和一大袋烟火往里走了。
荣安挡上前去。
“你不会还要去我家吃喝吧?”自己似乎又入他套了。说好是送她回家!
“什么叫吃喝?我们一起陪夫人热闹热闹。这大过节的,是礼数!”
“中秋是和家人在一起。你该和长宁一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找长宁来还是让我回宫去?过河拆桥,不地道!”
“不妥!我爹不在家,你跑我家算什么!”
“晚辈陪长辈过节,有什么不妥的。你爹没那么快回来,你和你娘两人过中秋有什么意思,有我在,至少能哄夫人多笑几回。而且,我要等你爹回来。我有事要找他。”
“真的?”
“千真万确!阿生,将军回来后,你帮我告知下,说我寻他。”
“是。”
……
葛氏也不料朱承熠大晚上会上门。
而且既是月饼又是酒菜的!
关键,荣安瞧见他送来的月饼还真是宫中御厨精制的,足足八个口味四大盒。
“这是我跟皇上求的。几个口味也都给御医看过,孕妇可食。不腻,正适合夫人。”
葛氏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心下忍不住感叹,真没想一个外人竟比自家男人和女儿更贴心。她今早就有些馋宫中月饼,没好意思开口罢了。这会儿一瞧这形态可爱,颜色诱人的月饼,口水都要下来了。
荣安直撇嘴,真是有预谋啊!哈,娘若一缴械,即便自己不让他留下,娘也不好意思赶他走了。
可他竟然还没完。
他又从阿暮那儿接过一只食盒。
“这是我家王府厨子做的酸酪月饼,酸甜口,清甜不腻。里边只放了果干。”他拿给了葛氏。
打开一瞧,真是冰雪可爱,奶香扑鼻,看上去软糯弹滑的八只白胖月饼。
“怕会坏,所以拿冰镇着。夫人吃之前先拿出来放一会儿,小心闹肚子。”
荣安静静看他马屁,伸手抓了一只就吃起来。
要说,这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口感确实不错。荣安本想倒他一盆凉水,但却是尝出了他的用心。
“味道如何?”
“比想象中要好。”
“你和夫人若喜欢,我改日再送来。”
“你还是好好忙政务吧!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就没味道了。”
“是,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嗯。再来一个。”
“拿这个……加了蜜和花瓣的,你尝尝。解酒。”
“好吃……”
葛氏瞧着两人说话,心中哀叹。女儿在他跟前,怎么看都显得特别蠢。就这腌的花瓣,一看就是荣安喜欢的。他若直接给她,她一定不要。可这会儿瞧瞧她,傻乎乎吃了一个又一个。
还有,好好的说话,分明对这吃食喜爱,可女儿却直接拐去了“政务”上,分明是对他前程更关心。
而他呢?乖乖应是,还答“细水长流”?还不明显吗?这蠢丫头!
完了。
全是上钩的迹象啊……
葛氏也顾不上吃了,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朱承熠身上。
大概是看得多了,她对这孩子,从早先的怜悯和感激,似乎也多了层发自内心的喜爱。
这念头一出,她又心软了。
怎办?
这大晚上,男人不在家,留个男子在家总归不妥。可今日中秋,难道她要将这独个无依的孩子赶回家一人过节?总有些于心不忍啊。
更何况,这孩子特意送女儿回家,带了这么多东西,还帮了自家好几回,她怎么说得出逐客的话来?
好在朱承熠早就备下了化解尴尬的法子。
确切说来,是即便对方不留他,他也要主动留下来的法子。
他带来的月饼可不少。
阿暮正在指挥人从车上卸月饼。都是他王府大厨做的。
说所有奴才皆有份。
此外,府中上下所有人还都有赏。
两个门房正帮着从阿暮带来的马车上搬箱子。
打开箱一瞧,里边满满当当都是赏赐荷包。
一眼看去,至少上百只。
俩奴才喜极抱团,因自诩力气不小的他们,费了好大劲才将箱子搬来,这沉甸甸的分量,正说明赏赐不小啊!
两人帮了忙,阿暮示意他们可以先取一荷包作赏。
俩奴才选好一瞧,顿时欢天喜地蹦起来。
一个拿到了两片银叶子,另一个则是两颗镂空金豆子。
瞬时间,府里就炸开了锅。
他们被告知,今日,燕安王世子是特意前来犒赏的,对这段时日他对将军府上下的叨扰表示抱歉并加以感谢。此外,他已经让酒楼送餐过来,今晚他请府中上下吃喝。
不但有酒有菜,每人一份月饼,所有人还能领荷包作赏。
每个荷包的赏赐各不相同。
有银有金有各种吉祥物甚至是银票,最大价值的,将是一枚价值百两的玉佩……得到什么,全凭运气!
喜庆氛围瞬间炸开,比头顶烟火还热闹了几分。
而朱承熠“体贴”到什么程度呢?就连那些巡守和各处值守的侍卫他也没忘,表示他们虽无酒席招待,但犒赏双倍。
因着朱承熠的“体贴”举动,府中所有人看朱承熠都是尊敬里带着欢喜。
谁说佳节只有主子们能过?主要是看跟到了什么样的主子!
这样的世子要是成了主子,那一定是顶顶好的。
这般记挂他们,不忘他们,体贴而为,怎么也得道他一声好……
第352章 双狐有谋划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亘古不变。
耳中全是众人对朱承熠的夸赞,荣安只得喃喃:为了收服人心,他真煞费苦心。
“知道我心意就好。”
那边,朱承熠又亲自去了阿生跟前。
“近来多有劳烦,谢过了!”他递上一物做谢礼。
阿生淡淡:“分内之责,不用言谢。”他又不是那些不开眼的奴才,为了一丁点金银,就咋呼成那种样子。一点将军府的面子都不要的吗?
“先看看。”
朱承熠手指一转,手中牛皮卷被打开。
阿生眼一亮,他已经瞧清了。
是一柄匕首。
朱承熠手指翻转间,只见银光阵阵,那匕首割风破气发出的铮铮声煞是好听,听声便知绝对是削铁如泥的好利刃。
果然,有飘来的树叶轻轻落刃,瞬间被一割二。
“胡刀吗?”
“是!”
朱承熠收起匕首,横推至阿生跟前。
“好刀得有好主人,收下吧。”
阿生舔了舔唇,嗯,他很想拒绝,可实在说不出口。
别的他不懂,可这匕首他一看就是好东西,绝对不比将军手上的那柄匕首差。
心底的声音迅速说服了自己:反正二小姐也跑不了了。这货早晚是府中二姑爷,自己收下这匕首也无不妥,是吧?今晚自己的耳朵受了这么多苦,这不是该得的?不过……
阿生将眼神投向了荣安。
荣安:“……”
看自己干嘛?一个个猴精的。摆明是怕爹责怪所以让自己帮着扛下。荣安心下呸了声:“收下吧。”
阿生护自己好久了,府里众人都得了朱承熠恩惠,没理由让他空手。“反正这位爷惯常一掷千金,不用有顾忌。”
“这话怪异。”将匕首给了阿生后,朱承熠便大步跟上了荣安。“怎么?你在心疼我的银子?你若心疼,早些嫁我,我的银钱给你打理,让你过足财迷瘾。但此刻,我是无悔的,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自家人,花些银子更高兴。”
荣安很想撕了他嘴。
但她瞧见娘在前边。
葛氏也觉得,朱承熠太破费。
“娘,随他去。他小算盘多着呢!”荣安哪里不知,除了想要收服将军府人心,他还在对大众宣扬他意图。既然他堂而皇之进了将军府,就没打算将这事遮掩。
他大张旗鼓在府中行赏,无疑,这事到明日一定传遍京城。
说白了他既是继续巩固他一掷千金的纨绔形象,也是在让所有竞争对手知道,他对她是志在必得……皇帝知道后不会责怪他,说不定还得给他暗加鼓励……
他精着呢!哪里会亏!
“我的心思你倒是摸得清楚。你分明知道我在宣告主权,却没有制止我。那你告诉我,为何?”朱承熠找了个机会,私下问她。
“自是借你做挡箭牌,先挡一挡那些烂桃花。”
“不对。因为你动摇了。你想试着接纳我,对吗?”
一串串烟花头顶炸开,众人惊呼欢笑,可到底只充当了两人背景。
四目相交,对方眸中光彩可比烟火更亮更绚烂。
有点心动的感觉。
“放心,我这挡箭牌一定变成你的护城墙!”
……
虞博鸿带着一腔怒气到家。
臭小子,胆大包天!竟然让他收拾烂摊子!
自家的女儿是笨蛋,早晚被拐跑!
可很快,他所有怨怒便涤荡一空。
他的将军府,喜气洋洋。
红灯高挂,烟火阵阵。
奴才们欢笑不停,惊呼不住。
这是真热闹。
是所有人都在笑的那种。
比往常府中的大年初一或是上元还要热闹数倍那种。
往年的八月十五,有时候在宫中,有时候在廖家,府里很少热闹过。似乎是第一次如此喜庆。
过去廖文慈对府中下人要求多,规矩严,连牙都不准露,哪里有过这种欢腾样子?
这个改变……
他是喜欢的!
他原本急迫带怨火的步伐一下轻快。
他是武将,喜欢和将士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话。
端着憋着藏着的日子,本就不痛快。
眼下,多好!
来到后院他发现府中大部分人几乎都聚在了湖边。
湖中央小舟上,站着朱承熠。
他正在点着一颗颗的烟花。
时而一个旋身将烟花踢向高空,时而转动烟火用推力打去水面……
奴才们齐聚,发出阵阵欢呼。
湖边,女儿挽着妻子,对朱承熠发号施令,而妻子笑颜如花。
所有人都被烟火映红了脸,笑发自心。
这样,多好!
虞博鸿看向湖中舟上那人,是那家伙和女儿带来了此刻的改变,他甚欣喜。
大伙儿都高兴,这才对。
很快,虞博鸿宣布,他也有犒赏。府中上下,皆不落空!
又是一阵欢呼……
朱承熠确实有话要跟虞博鸿谈。
两人去了书房。
“今日,有人对荣安的名声开始再行造谣了。说她妖孽勾搭,狐狸精云云。”朱承熠故意不用“虞二小姐”而是“荣安”,不为别的,就是试探。
虞博鸿瞪了他一眼:“这事我知道。”
朱承熠大喜,深深一鞠躬。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须知先前的他,在与虞博鸿的所有对话里,但凡涉及到荣安都必须小心谨慎,别说“荣安”,就是“虞二”、“二小姐”,虞博鸿都不让说,一定要让他以“虞二小姐”这个规范又正经的称呼来指代。
眼下虞博鸿选择性跳过了他的这一“口误”,已是很明显表露他的态度了。朱承熠知道,距离达成所愿几乎只差荣安的一点头。准确说来,只差最后一把力。
“不如将计就计?”朱承熠提了个建议。
“你的意思是……”
“众口铄金,谣言这东西,消除起来尤其麻烦。与其澄清,不如推波助澜。索性让事情大了,就不用我们出手了。”事情大不了,他们也可以搞大嘛!
虞博鸿眯眼盯着朱承熠,他听懂了。
不过……
谁跟他是“我们”了?
荣安的事,什么时候要他这么操心了!
还敢当着自己面提,这皮是越来越实了。等找一天,得好好收拾他一番,揍得他找不到北才痛快!
“你去做吧!”既然他有这意,虞博鸿躲清闲也自在。“做不好的话,以后不许上门来!”
“是!一定不留蛛丝马迹。也保证不被人抓到把柄。”
嗯,是聪明。虞博鸿有些满意了。女儿时精时蠢,他也不知是该给她找个聪明的还是笨的。或者,能帮着善后的才是最好。
要是这次,这小子都安排好了,那自己便应了吧。
“还有其他吗?”
“今日星云拦住了荣安,说她有血光之灾。”朱承熠快速道出。
果然,虞博鸿和他猛一听到这句时,表露出了一样的表情和反应。
他们都信。
“将军以为如何?”
“来人,上茶!坐吧……”
哎。
有些事,得合计下了。有些布局,也拖不下去了……
第二日,有关虞荣安“狐狸精”的说辞已传了个满城风雨。
很是煞有其事:
说虞荣华是凤格,可虞荣安却是狐狸命格,专好勾搭身份高贵的男子。所以能被虞荣安看上的,全是年轻的皇室子。
几位成年或将成年的皇子逃不出她掌心,就连皇室旁亲的适龄男子也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昨日宫宴,接二连三向她示好和求娶的皇子世子们就是个证明。可见虞荣安手段了得,非比寻常。
更有言之凿凿说私下的虞荣安,与不少皇室子都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传言有板有眼,连名单也都出来了,传播了大街小巷,百姓津津有味。
那长长的名单足可见虞荣安妖孽无疑。否则她又不是天仙,又不是嫡女长女出身,娘家身份也不够,凭什么!……
还有说,虞荣安住过的那个庄子所在,本就有狐妖出没。那虞二在庄上住了十年,说不定早就让狐妖上了身,所以才有那么大本事去勾搭一众皇子世子,让这些男子一见倾心……
传言来得极快,且越发没谱。
很快,便传到了朝上。
虞博鸿当朝忿忿,一口咬定是有心人故意谋害女儿名声,意图向虞家泼脏水,所以才制造谣言和舆论。
他跪求皇帝彻查。
皇帝本就很愤怒。
中秋各人的求娶都是私下来找他的,可却在晚宴时候传开了!谁做的?
那也就罢了,就当人多口杂。可宫中这些事怎么会传到宫外?还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还是以这般荒谬的传言方式?
很明显,是有人蓄意而为!
至于目的,无非三种。
第一是报复虞荣安。这一点太过劳师动众,可能性不大。
第二是眼看虞荣安和朱承熠将水到渠成,尤其昨日朱承熠又强势表现之后,有人憋不住出手了,想要破坏这婚事。
第三,便是奔着虞博鸿去的。上次将军府已经出现过黑衣人谋害之事,难道这次和上次是同一伙儿人?
皇帝觉得,不管是第二种还是第三种,都是他不想接受的。
这两种,都是在忤逆他,挑衅他,顶撞他,都没将他放在眼里!
所以,哪用虞博鸿来求,他本也打算要给点颜色!
“查!”事实此刻彻查未开始,皇帝便已将头号嫌疑锁定在了朱永昊身上。
毕竟上次将军府那事便疑似是他所为。而他又一直都对朱承熠深怀恶意。还有,这谣言好好的提到“虞荣华”做什么?到这会儿还心心念念那“凤格”说辞的,还能有谁!除了太子,还有谁!
宫外谣言查来不便,但从昨日宫宴下手并不难。
尤其在皇帝已有大概怀疑方向之后。
很快,欣贵嫔被锁定了。
事实昨日虞博鸿听闻有人中伤女儿后便已让人暗中盯了这事,所以他是一抓一个准,昨日嚼过舌头的几个嬷嬷被揪出,侍宴的宫人也开口作证。
“狐狸精”一词最早就是从欣贵嫔口中出来。
一番严审,有嬷嬷招认,说是六皇子殿下让传的话。
原来,朱永霖原本也没打算真要求娶虞荣安。他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借用这种方式催促皇帝及早敲定他和颜飞卿之事。但后来虞荣安送了他一堆虫蚁后,他愤怒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咽下这口气。
于是,他便让他母妃安排了人开始造谣。虞荣安如此下作之人,还想要高嫁?不会让她得逞!水性杨花的贱人,谁会要她?哪怕是朱承熠,也是要面子的吧?娶个勾三搭四的女人回去等着戴绿帽吗?……
昨日的虞荣安本就尤其瞩目。传言一出后,果然快速蔓延。
虽然众宾客都觉无稽之谈,但并不妨碍这传言越来越夸张……
此刻的朱永霖慌了,表示他并未造谣,他只是对昨日虞二的出彩发表了自己看法。“狐妖”言辞与他绝无关系,一夜之间蔓延京城更不是他所为。他是冤枉的……
而庆南王世子等人也被问话。几个塞地家伙没想到刚一入京就疑似要闯祸,为了他们的塞地,基本是皇帝和虞博鸿问什么,便全都倒豆子一般悉数道来。
不查不知道啊,一查,原来昨日挑唆了塞地世子和使者前往求娶虞荣安的,竟然是太子。
朱永昊知道他们此行有求娶目的,便极力向他们推荐了虞荣安。
那帮人一看,可不是?那女子有貌有气度,有身份有家世,他们自然都喜欢。很快就到皇帝跟前开了口……
而后,塞地求娶之事之所以传开,也是因为宴席时,太子“说漏了嘴”,弄得一众公子哥全知晓了,这才一传十,十传百……
皇帝大怒!
果然,每每有这种事,绝对逃不开太子的关系。
朱永昊大喊冤枉。
他是真冤啊!
他亲近塞地是为了前程和助力。
他怂恿塞地人求娶是想破坏虞荣安和朱承熠,想让皇帝多斟酌,多选择,多为难。
他将塞地求娶事抖出确有报复虞荣安坏其名声之意,但那只是顺水推舟之举,绝不是他的蓄谋啊!
他压根不知那些传言怎么变了。
更不知哪来的乱七八糟“狐妖”传言。
他真是冤枉!
关他屁事!
还有,怎么又是朱永霖!
为何每回朱永霖的破事,都往他身上扯!
这一刻的他,恨不得想掐死那个每回将自己往沟里带的二货!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衰货,做事不动脑筋就罢了,为何还屡屡会被抓住把柄?
这蠢货,自己还是远离了才是!不行,不能让表妹嫁给这二货。否则将来这货再做错事,自己不得一而再给他擦pigu?
……
第353章 谣言到此止
“你又在想什么!朕跟你说话听到没!”
皇帝见朱永昊竟在自己暴怒之时走神,更觉愤怒,直接抓了扳指就砸了过去。
朱永昊没敢躲。
堂堂太子,众目睽睽下,脑门上被砸出了一个红印。
“儿臣真冤枉啊。儿臣一没说错,二没做错。虞二小姐确实出色,塞地求助,儿臣站在公平立场推荐,毫无私心,对得起良心。唯一要说错,便是酒后失言,说多了话。至于之后谣言,儿臣可以发誓,绝与儿臣无关!”
朱永昊老实叩地。
“父皇,定是有人在谋害于儿臣。还请父皇继续彻查,看是何人在市井造谣!”
虞博鸿一声哼。
要说闹大这事,确有收拾朱永昊之意。可他却不知,这事还真与朱永昊有关。这位太子殿下还当真时时刻刻处心积虑要向自己女儿下手。
眼下已是一而再挑战他底线,这家伙真要上位,自己女儿……不,自己全家都没活路了!他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皇帝也很失望,直摇着头。
谣言的源头已经找到,可两个儿子都不承认他们的散播行为,怎么?难不成还有谁吃饱没事做冒着风险主动和他们打配合?又或难不成是虞荣安自己去满京城的给自己泼脏水?
没出息的东西!
“既你二人嘴上都没个把门,那便好好闭门自省。最近几日不用上朝了。太子将手上事务交接一下,给……”皇帝本打算让太子交接给老十,想要再练一子。但转念一想,太子恃位而骄,无法无天,还是得给他上上斤两。
“交接给泰王吧。”嗯,对太子威胁最大的泰王!
虽说太子此刻手上只一职务,还是个虚衔,但至少是个面子。
而此刻,连这个面子都交出去后,太子便无官无职,但相反,原本近日势头正猛的泰王则再添一职,顿时有了四个职务加身。
重用和无用,显而易见!
朱永昊气得浑身发抖,心下对皇帝稀里糊涂之举也是怨言加深。在他眼里,皇帝连彻查都做不到,这分明就是偏心!
朱永霖也得了皇帝警告,让他什么时候能做到谨言慎行,再行赐婚之事。如若再犯,便滚到穷地历练个十年不许回京……
欣贵嫔同样受了罚,罚俸半年,禁足一月。
皇帝还特意当朝警告所有人:虞将军国之栋梁,朝廷支柱。而虞二小姐到底也是京城头巧,代表了京中贵女颜面。今后,但凡谁再敢坏虞二小姐的名声,必将严惩不贷!
皇帝让将消息下放,民间亦是如此。再坏虞二小姐名声,乱提荒谬说辞的,一概以造谣和中伤命官之女论处……
另外皇帝重申,虞二小姐的婚事,将由他亲自做主。以后谁再敢背地里暗算,就要做好被清算的准备。
皇帝说这话时,眼神就没离开过太子头顶。
朱永昊只觉一阵阵热血上涌,全都堵在了胸口,憋得他几乎要炸。
虞博鸿则掩下眸色,暗道那小子办事还不错。
确实,由朝廷发声,才是杜绝谣言最简单有效,一了百了的法子。从今往后,谁也不敢对荣安胡说八道了。先前的坏名声到此为止,以后女儿也能走康庄大道了。
虞博鸿胸中畅快多了。
谣言平息,朱永昊再栽跟头,在皇帝心中地位也是一落再落……
很好,很好。
……
荣安倒是对自己的名声不在意。
相比下,她更高兴颜飞卿那里传来的消息。
因着这桩事,朱永昊去找了皇后,对朱永霖求娶颜飞卿之事表示了反对。皇后本就对朱永霖腻歪,嫌弃他名声臭手段脏,闻言自然应了。
皇后给颜飞卿传了消息,让其好好休养,这事她这个做姑母的会办妥。说这几日朱永霖被禁足,暂时没法去皇上跟前提。所以他们打算秋狩那几日,找个适当机会,由皇后和太子出面,逼迫朱永霖主动提放弃。
颜飞卿胸口压着的大石终于卸下,送了两大篓的螃蟹和两坛子的上好花雕过来,感谢荣安这段时日的帮忙,又说,等到秋狩时再亲自谢过她。
是呢。
秋狩的随行名单下来了。
颜飞卿病情好转,名字也被添到了名单之中。
正如先前所料,这次皇帝和太后果然是打算好好热闹一番。
仅仅参与的姑娘和命妇就有七八十人,荣安、陶云、长宁和常茹菲等人都被点了。可惜葛薇排不上号,去不了。好在她正忙着赶嫁妆,对这事倒是不上心。
另外,参与秋狩的后妃也足足十余人。
贵妃要留下料理宫务去不了,欣贵嫔正被禁足错失良机,悔不该当初。所以十皇子生母舒妃成了前往围场的最高位嫔妃,一时荣耀非常。禧贵嫔也不差,作为皇上的宠妃,当仁不让。是的,中秋大赏,禧嫔再升一级,已是贵嫔。按此势头,只要诞下子嗣,荣登妃位毫无悬念……
“就是不知,男宾那里参与者都是哪些人呢!”重点是,那个姓郭的!荣安喃喃。
一开蟹篓,惊喜得很。颜飞卿果然够意思。
全都是鲜活大只的螃蟹,有不少瞧着都差不多半斤重了。
好东西啊!
让人送了一篓蟹去葛家后,赶紧吩咐下人蒸蟹。
那金黄的螃蟹一出锅,叫她直咽口水。
娘有孕,不怎么能吃蟹,所以她只让人给娘院中送了五只去,都是给爹的。
哎,是呢,最近的她,不愿打扰爹娘郎情妾意,所以都是一人用饭。
她也乐得自在。
这不,她挑了一公两母三只大螃蟹,温了一壶花雕,又让人取了三道小菜一壶茶,亲手挎了个篮子,一个人逍遥前往了假山凉亭里……
这是她最近最爱待的地儿啦!
可以尽观整府,关键还清净。
一般人都不愿上来!正好如她愿!
酒菜全都铺开,半躺在了她的摇椅里,就着清风月色,看看美景,品品小酒,咬咬蟹脚,摇啊晃着,当真神仙般的日子。
荣安心情很好。
要去围场玩了呢,想想就很兴奋。
前世今生,这大概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了。
而且,她很久没玩过了。
前世百无聊赖,今生忙似陀螺。
上次没能和葛薇去白云寺后游湖,后来与三女相约的聚会也未成行,这次有七日,总能弥补遗憾了吧?
……
第354章 这糟糕姿态
荣安仔细想了想,前世的她去过三次围场。
前两次是朱永昊登基之前,也是因着现皇帝喜好围猎而陪同前往。但朱永昊登基后,竟是一次都没去过。
登基后的前几年,他一心扑在他的“宏图大业”上,后两年,则因为他的“业”太过“宏大”,大局不稳所以焦头烂额。
因此荣安最后一次前往围场,是朱永昊死后的有一年,她那逆子忘了她生辰,她“赌气”出门散心……
那是特别冷的一天,草场无草,山林无绿,整个围场都只充斥了凛冽寒风。她去的第二日就染了风寒,之后灰溜溜回了宫。
她本以为病倒后,儿子会急急来探望,可她迷迷糊糊之间只等到了荣华来告知,说皇上今早读书起得早,已经睡下了。
一直到病好,足足五日,儿子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她忍不住给儿子送了一盅参汤,这才和儿子说上了几句。
“母妃太任性了。赌气说走就走,您把这皇宫和朕当成什么了?”他只哼出了这一句,便拿起了书本。
“母妃不是说走就走,母妃是得了你母后允许的……”
“行了!朕不想听!”
荣安离开,刚出殿门,便见那盅参汤也被宫女端了出来,自是一口未动……
荣安去找了荣华,荣华大惊,表示皇帝这是误会了,她这便去跟皇帝解释。
荣华确实去找了皇帝,荣安还瞧见她抹了眼泪,苦心婆心劝着皇帝。
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皇帝明显却对自己更疏远了……
阖宫都知她是“赌气”离宫,都知她作,知她任性,知道太后为了她,一直左右为难。皇帝因为她,连颜面都没了……
想到那些,荣安笑了一声又一声,自嘲啜着杯中酒。
当时的自己太信任荣华,竟是从没想过她在挑拨。皇帝误解自己倚仗身份无视宫规和挑衅皇权,自己觉得皇帝冷酷无情无视恩情。可荣华呢?轻松让两边都心疼她的难为,都感谢她的体贴,却谁都不知她在其中制造矛盾的手段……
酒杯空了,满上。
继续喝。
“想什么呢!失神到这种地步!”熟悉的男音耳边响起,荣安一口呛到的同时也是吓一跳,一下从摇椅上蹦了起来。
能进出将军府而不用通报的外男,也就只朱承熠了。
“你是鬼吗?怎么悄无声息就来了?”
朱承熠啧声,说话真难听。
“你确定我是悄无声息?”
他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只蟹脚,关键是已经剥了一半,显然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你以为你的酒杯是自己满上的?傻子!我来的时候,你正拿着空杯子发呆。是在想什么?”
朱承熠是过来找虞博鸿的。
来得多了,也不用通传。当然,这是虞博鸿点过头的。今日他来是公务。他刚从马场过来,原打算蹭顿饭的。刚进后园子,在下意识往假山看了眼后,便瞧见亭上挂了一只灯笼。
灯笼挂那么高,没有照明意义。也没人闲着爬那么高只为点着好看。所以十有八九,她又是躲在了山顶。天还没全黑,提早挂上灯笼肯定是懒得晚些再点。
这么一想,他的路线就歪了。
她果然在这儿。
只是没想到,第一眼瞧见她,便是少有的失神模样。
不知在想什么,总之很古怪。
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而回不过神。关键是她身上散发的那种冷,有种生人勿近的孤独感。
他的动作虽然轻,但还不至于悄无声息。
他给她添了酒,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这才不得不打断了她。
“什么回忆让你如此失神?”他又是一问。
“我……做了个梦。”荣安不想骗他,又没法说实话,便信口胡说。“梦里,我多活了二十年。过了不一样的日子,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事的结局。”
朱承熠本想笑出声,可她的眼神里有不安,有恐惧,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显然,不是什么好梦。
也没什么好结局。
他扔下了手中蟹,蹲身她摇椅边。
“那你梦里,你和我是什么样的关系?有怎样的交集?”
荣安摇头。完全没有。
“那就行了。你我的故事,不用谁给指示,我们自己书写。既然是梦,那做过就忘了吧!你喝多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一如上次那般的宠溺。
头顶温热,却完全没有上次的暧昧。
荣安一阵腻歪生出。
不是心理,而是……
蟹味!
“朱承熠!你手刚抓过螃蟹!”荣安蹦起身,拿手臂拍了拍头顶,味道似乎更重了。“洗头多麻烦。”最厌烦晚上洗头,不容易干。
“要不,我帮你?”
“滚!”荣安烦躁。刚要赶人,却瞧见朱承熠已坐了回去,很不客气地正在喝她的花雕。
她就带了一个杯子上来,所以他是对壶吹着。
他这么一喝,她还怎么喝?
火冒三丈的她上去抓壶,却忘了刚被她掉一地的蟹壳。
脚下一滑,她差点落进他怀中。
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将手打开,一手撑桌,一手撑柱,总算与他的脸隔了半尺。
她上,他下。
这糟糕的姿态。
他的脸以可见之速在红起来,并慢慢放下了刚第一反应下伸到她后方想将她揽住的手。
“你这样,会让我误解你是故意滑倒的。”他笑。“我虽姿色不凡,引人情不自禁。但若对象是你,不用强来,也不用使小手段的。”
他打开了双臂,张开了怀抱。
“噗!”
尴尬荡然无存。
荣安没好气,退回了摇椅里,气呼呼地前摇后摆。
朱承熠见她果然忘了刚刚那噩梦,也是吐了口气。
他刚刚上来时,她身上的冷清孤独感似是另一个人。差点吓到他。
总算,她又回来了。
管是什么噩梦,他都要打破!
“我不管!你再去给我拿酒来!”
荣安见朱承熠靠着亭柱,一手蟹脚一手酒壶,顿觉只有蟹没有酒的自己滋味少了一半。
“你不能喝了。万一你再借着酒劲对我犯罪……”他才不下去。上来了,怎么还能轻易下去?
“或者我趁你喝多对你下手,再让你对我负责呢?……”
嗯,啥时候能下手?
等了太久了。
愁人!
……
第355章 我就是自在
朱承熠连吃三只蟹脚都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还抓了最大的一只蟹开剥。
荣安终于拍桌变色了。
“这三只蟹是我带上来的!就三只。”是她打算犒赏给自己,好好享受的。
“小气。哪儿买的,我明天送你一百只?”
“你买不到,是颜飞卿送来的。”
“既是颜飞卿送的,我便更有资格吃了。是不是?”
荣安没底气否认。
若不是朱承熠反算了朱永霖一着,颜飞卿的婚事便没这么快搞定,自然也就没这蟹了。事实颜飞卿真正要谢的,可不就是朱承熠?
“我代飞卿谢你。”荣安又拿了只完整的蟹到他跟前。
朱承熠好笑:“你表情要不要那么心疼?颜飞卿要送,不可能就只送了几只吧?即便拿去葛家分一分,应该也还剩下不少?”
“我不得给我哥留几只吗?”
朱承熠酸了。
她帮颜飞卿谢他也就罢了,怎么于彤那货也排在他前边了?这个哥,做得好便宜。
手里的螃蟹一下不鲜了。
荣安描补了一句:“我哥没多少银子,还给我花二百多两买了一副马鞍,又亲手做了条马鞭。”于彤这份礼物正是她想要的,比送她首饰还让她高兴。
“那马可是我送的。”
“嗯。”可谁知道他今天会来?“所以这剩下的蟹都给你!”
罢了罢了,悄声一叹,没口福啊!
荣安将整盘都推了过去。
那边朱承熠却是咔咔咔,只快速取下了六只蟹钳,将剩下都推回:“我爱吃蟹钳,就要这六只,剩下的都给你!”他就想和她分着吃。
“真的?”荣安瞧着蟹钳被扯断,蟹壳一松,已有蟹黄伴着汤汁往下掉,很不争气咽了下口水。
“嗯!”
只觉好笑的朱承熠暗道总有一日,他要取下她的钳子,让她再如何张牙舞爪也无济于事……
荣安赶紧忙着吃来。
朱承熠看她双手并用,吃得随意,没有一点扭捏,也是心头一软。
“你说,你为何还不接受我?”
“咳!你确定吃饭的时候要提这个?”影响胃口。
朱承熠瞥她一眼。她大概忘了刚刚陷在痛苦回忆里,那才是影响胃口吧?也不看是谁把她解救了!
“就是随意说说。我想知道。”
“因为此时此刻此景!”
荣安心情是好的,也不觉得难交代。
“你看我这会儿活得多潇洒自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用看谁脸色,不用守什么规矩。只要我愿意,我甚至能翘着腿吃饭。实话不瞒你,我那个梦并不好。
梦里,我被关在了一个地方,虽然过得还算开心,可浑浑噩噩,连被暗算都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也都不明。梦醒之后,我便知道我不要那种日子,也清楚我要什么了。我要这份自在。可既然我已经有了,干嘛还要急着嫁人?”
一个人的风花雪月,更舒坦啊!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把廖文慈赶走,她好不容易才将府里捯饬成此刻这模样,好不容易才将一切都抓在手心,她还没开始享受呢!
这要嫁人,想想就亏得慌!
“我也能给你自在。”
“你家假山上有凉亭吗?”肯定没有。燕安王府是老宅,之前都二十年没主子住了。假山说不定都长满了苔藓上不去,更别提什么亭子了。
“我给你建!只要你喜欢,前院后院,东南西北,我给你各建一座假山高亭!”
“……”
“我府中没长辈,只要你愿意,整夜住在高亭都没人管。”当然,除了他,他会管!
“……但你府中有各路势力的眼线。”那种日子,岂不是时刻被监视?可怕。
“只要你答应进我府,在那之前,我保证将所有眼线拔除。”
“再说吧。”
“为何?”
“感觉还缺点什么。”
“什么?”
“大概是感情吧。”
缺感情?朱承熠更愁了。她的情绪一向隐藏得好,让她感情迸发,只怕还得他来主动。他得思量个办法……难啊!
“你就是怂!”他幽幽。
“……”
“你此刻所谓的自在,也只不过是在特定范围内。你分明知道,只要太子还在,廖家还在,葛家还在,你就不可能获得绝对的自在!你就必须要花心思去守去护。
你我联手,分明更有机会让这自在来得更早更快。与其这么小心翼翼守着,还不如与我一道去争取那日早些到来。”
“……”荣安不想听他说。
七夕她拒婚的时候分明想的很清楚,很坚定。可最近的自己却因为他而越来越疑惑,越来越动摇。
每每和他说话,她都会被他牵着走。
而且不止是她,她周围的人也都似乎一样。
快全军覆没了!
没出息啊!
“我喜欢你!”他冷不丁说了一句。“真的。”
空气凝固。
他视线很烫。
这该死的暧昧!
荣安没敢盯他。
她犹若未闻,闷头吃蟹。
可她手抖了。
不受控制!
“你也喜欢我!”
“你想多了。”
“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蓬头垢面。”头发是被他弄乱的,脸上也因吃蟹而不干净。
“你唇上有蟹黄,唇角有姜末,你手上除了蟹汁便是醋汁。你没有一根手指头是干净的。你面前全是蟹壳,你脚边也脏了。若无意外,你的衣襟怕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可我问你,这若坐在你跟前的是于彤,你会吃得这么脏吗?”
“……”自然不会。她要面子的。
“若坐你面前的,是你爹呢?”
也不会,会被鄙视的。
“若是你娘呢?”
荣安差点发抖,娘要在,她肯定被骂死,然后娘会从此禁止她吃蟹。
“可我为何不一样?嗯?”
“……”
“你不是要自在吗?为何在我跟前你可以这么自在?你为何这么放松?你大概从来都不知,在我跟前,你才能做到这般随意吧?若换成是任何人,哪怕你再亲近的人,就是常茹菲她们,你都做不到眼下这样。你要自在?事实,我就是自在。”
“……”是吗?是吧!好像是的。
怎办?
像贪嘴偷吃被抓包的孩子。
她不放松了,她很紧张,看不见她的手抖了吗?
“因为你的内心早就给了你判断,知道我不会嫌弃你,不会鄙视你,你知道在我跟前可以放下所有伪装和小心。”
“……”
“我给你时间。你继续好好想。”朱承熠说着就气呼呼了。这女子太顽固,再这样下去,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儿子?
他是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了。
……
第356章 究竟多危险
朱承熠在抵京之前,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并无多少期望。
他一点都不想成婚,因为那是一种负累。
他更不想生子,他怕孩子会被控制。
可他最近不这么觉得了。他开始想着,他和她若抓紧时间有了子嗣,并将子嗣送回燕安,那他大概才可以更有底气,更义无反顾,更无后顾之忧去奋斗。
这或是一个自私的想法。但却是实际的。
趁着现皇帝还硬朗,现局势还平稳,现皇帝要脸面不可能冒着被天下人议论的风险连孩子都给扣下,他赶紧定下亲事,生下孩子,送回燕安,保下血脉。那么,哪怕他这个“质子”将来出事,哪怕丢了小命,哪怕将来朝局动荡,至少燕安地不会受太大钳制,不会太轻易受朝廷控制,至少还有争上一把的底气。
只要燕安得保,那么哪怕是虞家葛家和她,也会有一条退路。
真到那日,他拼上一把,护得他们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皇帝虽不愿退下,但诸皇子都已长成,腥风血雨不会太远了。
所以,留给他的安稳时间也不会太多了。他必须加快进度。
“但我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会太长,你可得赶紧想好了。”
“若超出时限,你就会放弃我了吧?”荣安这话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有歧义。
她究竟是想问时限,还是问结果?或者是想试探他的情分?
“你想得美!超出时限,我就不管你愿不愿了。反正皇上愿,你爹娘愿,你全家都愿!到那时,圣上之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反抗。对,警告你一句,上次由着你在圣上跟前拒婚,是因为那日皇上有言在先要给你指婚,皇上言出必行没脸反悔。但下次你若再拒,影响的就不仅仅是皇上的心情,而是他的谋划,是他对你爹和对葛家的态度了。你自己斟酌。”
朱承熠双指一错,咔咔声出,一只完整的蟹脚便被他脱壳扔进了荣安醋碟。他又轻掰蟹壳,用那尖壳一刮,金澄澄的蟹黄便落到了她的碟子里。
“到那时,管你是块木头还是石头,直接先扛走再说。所以劝你,别浪费时间了。”
“你这分明是威逼恐吓。”
“我已经利诱你很久了!”他推过她的醋碟,里边已经堆了近两只的蟹肉蟹黄。
“你投错胎了。”
“什么?”
“你该去做状师。”
“……”
“死的都能说活。”
“能把你的心救活我就高兴了。”
“聒噪。”
“那我不说了。给你剥蟹。”
“话说,你洗手了吗?”
“没有。剥到这会儿了,你若确定嫌弃我手脏的话,我就不客气了。”他盯着那只醋碟。他也想吃蟹黄和蟹膏。
荣安一哼,拖过碟子,不客气吃了起来。
两个人三只蟹,怎么过瘾?
到底,荣安还是把于彤的那份给匀了一半出来,让人又去取来了三只蟹,两壶酒……
两人慢悠悠吃着喝着,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蟹壳渐渐垒高……
“话说,你突然来我家做什么的?”荣安这才想起来问,总不会就是来吃蟹了。
“就马场的事跟你爹说一声,问问安排,递个马场的图纸,看围猎时的布局什么的。还有,你爹明日会带队先入围场试猎,马匹是我那里负责,所以得和他先沟通下。”
“为何要试猎?”荣安来了精神。
“傻子!试猎都已有武将进行过好几回了。这次皇上亲临,为保安全,总得找一块最适合打猎,猛兽有且不多,凶却不猛的范围。你爹去也就是走个过场,主要是查看野兽状态和数量,走一走禁军布围的路线什么的。”
“那这次的猛兽多吗?”
“猛兽主要就是虎熊狼豹,野鹿野猪也不少。怎么?就你那三脚猫的骑术和武艺,不会想入围场吧?”
“我想。”荣安很真挚。
重活一世,不能枉过!
前世没做过的,自然都想尝一遍。骑马打猎,正是其中一样。先太后就是武将之后出身,曾在围场留下过赛比先皇的骄人战绩,一时传为佳话。荣安不由目露神往,那样的矫健和潇洒,她好羡慕。
“那你就只想想吧!”朱承熠毫不犹豫给她一盆凉水。“稍微幻想下是可以的。”
“我真去不了?”她才不要看着别人进山围猎,自己跟一帮贵女在一边傻乎乎鼓掌叫唤。
“你是能骑马翻山越岭,还是能在马背上拉弓射箭?你要是遇上猛兽,是能逃还是能打?你去就是拖后腿。”
“……”
见她沮丧,他还是忍不住打趣。
“当然,有一个办法。”
“你说。”
“你应下赐婚,我们以未婚夫妻名分共乘一骑,我负责带你,保护你,还能手把手教你拉弓。”
“你可以走了!”
朱承熠哈哈笑。
“所以啊,万事都不简单。就是长宁,也不一定有资格参加围猎。这既是体力活动,也是胆量和能力活动。想要参与到围猎之中,是首先要进行骑术比试的。”
毕竟谁也不愿带着拖油瓶进山,不但影响狩猎进度,更容易带来危机。围场狩猎,既是团队行动,也是个人战斗,对很多人来说,狩猎就像一门比试,一场实战,多少人都指望着一战成名。对手重要,队友更得慎重!
而荣安则在听到“比试”二字后眼睛一亮,腾的坐起。
“比试过关或胜出就能参加狩猎?”
“你别激动,不是我看不起你,不是单纯比试,而要比骑马越障,还要马背拉弓,你哪样行?”
她再次蔫了下去。
“你别太沮丧,届时会专门给你们这些人划一片外围地域,放些野鸡野鸭野兔小羊什么的,你们可以在那里猎或抓。”
“……”她知道不是朱承熠瞧不起她,前世,她就是在那一片玩的。她要抓野羊,可荣华死活不让,只让她抱只小小兔散步。那片地方,别说猛兽,就连只老鼠都没有,纯粹就是用来逗傻子的……
朱承熠笑着伸出手,此刻的她,像只蔫了的猫,虽有些丧,却少有的温顺,叫他又想揉她头了。
可他手被荣安一把打开。
“还有几天,我得练练。”荣安站了起来。“我明天就开始拿小黑练手,飞镖我会一点了,想来射箭也能很快掌握诀窍。怎么的,我也不想到了围场只能抓着兔子抱。太傻了!”
“要不这样……”他挑挑眉。“名师出高徒。骑马射箭我最在行,要不要我来教你?你若让我教,我倒是能让你试着用最少的体力做最多的事。”
“我有女师傅。”
“蔡娘子水平不行。”
“我有爹,还有义兄。”
“他们明日去试猎,后天才回。”
“长宁呢?”
“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参与比试,还能教你?”他若想教,他自然不会让她有空。“你若要学,我最适合教你。”
“我怀疑你又给我挖坑了。”光明正大又得了出入她家,并接近她的机会。
“要不要吧?”
“你有时间?”
“我是纨绔!”他笑。“做任何事这都是通行证。”朱承熠看着天空,眼中光芒闪了又闪。他还有另外的布局啊!……
不知不觉,又是两壶酒见底。
两人说好,明日开始,朱承熠会抽一个时辰来将军府指点她马术。荣安并未矫情,因为即便她不点头,也没法阻止他想出五花八门的法子上门来……
“围猎时,我爹负责什么?”
“往返围场所有皇室和随行人员的安全,以及那七日围场外围的安全。”
“既如此,围场外部我爹负责,内部有你这个地头蛇,应该会很安全吧?”
朱承熠多看了她一眼:“理论上看是如此。但围猎阶段,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好好待在人群里,不会有大问题的。我建议你,围场乐子虽多,但你还是不要单独出门。”
“你在担心星云所谓的血光之灾?我不信。因为我一定会小心,不会被他言中。”命运,一定是可以改变的。
“我去找星云了。”朱承熠却是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何时?为何?”
“我想让他给我看看命格。”
荣安一下明白朱承熠之意。既有所谓凤格,那也必有龙格。但却从未听闻!是星云算不出?是怕引起纷争不敢算?还是凤格说本就是假?或是天机未显?
“可他没见我。”
“……”果然星云不是对谁都那么热情呢!“因为你的身份?”
“倒也不会。我低调前往,并未表露身份。”朱承熠苦笑。
他苦等了两个时辰,本以为对方是要看他心诚否。可最终,却只等来一个传话的沙弥。
“他让沙弥来转告,说最近他都不会起卦。我问缘故,说是与我无关,是他的问题。”随后,他便被请离了。“这几日我再去试一次。他若还躲着我,我便只能在围场找他了。”
“星云也去围场?”
“去!朝廷的马不是怎么都养不好吗?皇上让星云去看看风水,看看马场布局,看是否要调整。”
荣安微微撇嘴。
那么,那几日,她岂不是与星云抬头不见低头见?星云对她的秘密似乎越来越感兴趣,导致她总想躲着。
可以预见,她此行的乐趣可能要少了。
最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在家时候爹嫌娘厌,天天叨叨。偶尔入宫一趟,被一堆人拉着叨叨。本以为七日的围猎可以好好放松,使劲玩乐,可想到那和尚或将又得追着她叨叨要八字,她就不由一叹气。
她没想到的是,朱承熠却也开始叨叨。
“去围场多带些衣裳。围场一半地方都是山,所以早晚凉,你悠着点。你要骑马,记得准备两个斗篷,最好是一个深色一个浅色,看场合选择。马靴有没有?这几日最好赶紧去买一双。骑马装成衣店有,也去准备两套吧。别嫌麻烦,出门在外,有备无患,随行物品只管多带。
那里不比宫里,你的烂桃花我怕挡不动,也不一定有时间和机会帮你挡。所以你上次那样的衣裳就别穿了,太招摇。你也不是主角,还是低调简单些,省得我老操心。爬山走水,你记得准备结实些布料的衣,最好是防水的。鞋不用漂亮但一定要防滑,多想着保护自己。”
“知道了。你比我娘还唠叨。吃完了吧?赶紧找我爹说正事去!”
朱承熠失笑,这次围猎,若无意外,定不会太平。他本就不安。否则也不用特意来提醒她多做准备,更不用因着星云那句“血光之灾”而惶惶不安。
见她一脸期盼,他将一些话还是吞了回去。
这几日,他收到了不少消息。他好像知道朱永昊对他的敌意来源了。对方应该很快要狗急跳墙,露出爪牙了。
他又拿出了一个镯子,推到荣安跟前。
镯子是个五瓣花型,每朵花瓣颜色都不太一样,说不上好看,但也算精致,属于中规中矩的那种。
“别露出嫌弃的眼神。这是给你用的,不是看的。五朵花瓣都能打开。这颜色最重的深紫色里有三颗毒药,无色无味,半碗茶时间内就能要人命。蓝色和青色花瓣里放的都是蒙汗药,若有人对你不利,放倒便是。还有两朵花瓣是空的,你要放点什么自己看着办。最重要是这里。”
朱承熠将花托使劲一掰,只见原本内收的花蕊部分顿时如刺猬背刺,瞬间竖立了起来。
“这时候你就要小心了。这花蕊部分的刺头全都淬了麻药。不会致命,但刺入肌肤后两息便会有剧痛,随之麻木,伤口会显出青紫色,足可以让你唬人说这是毒药。
差不多十到二十息就能让一个成年人暂时性脱力。时间不会很长,主要是给你遇上麻烦后,用来威胁他人或是逃命之用。而且戴在手腕上,比较出其不意。”谁被刮一下,就中招了。拿来防身还是可以的。
“不用担心,花托这里需要很大一把力才能掰开,所以不至于误伤人。时间不够,只给你找到了这个,你先勉强用着,以后再给你弄好的。这两日你先熟悉下。”
荣安静静看他。
今日爹还让于彤来教了她几种禁军里通用求救的口哨,让她熟记于心,将来万一有危险可以及时求救。还说明日会再来给她复习一遍……
围场,究竟有多危险?
既然危险,为何没有一个人阻止她前往?
她总觉得,这些人有事瞒着自己!……
朱承熠是月上柳梢才离开的。
他临走时,荣安追了出去,带着一只扁篓。
里边装了八只活蟹。
是,她怎会那么没良心不给他和长宁留几只肥蟹?
她早就备下了!
朱承熠笑得像个傻子,可接篓的手却蔫坏地从她手指上摩过。
心头一抽,有涟漪起,他却已翻身上马……
第357章 忘了的一茬
接下来的几日,荣安开始了奋发学艺模式。
早上起床先练武,再骑马。
接着等蔡娘子前来教射箭。
午后等常茹菲上门,之后带着蔡娘子一道出门采购和定制围场用品。虞博鸿最近下了令,她出门除了阿生和蔡娘子,还得另外带两个以上的侍卫。
荣安试过了那些侍卫的身手,都至少是两个常茹菲的水准。
这让荣安拿不准主意,究竟大伙儿是都被星云“血光”之说给带偏了,还是最近真有人想要对她动手?这每回出门都一大串人,实在太招摇了……
傍晚时分,朱承熠会从马场过来。荣安见他风尘仆仆,眉带疲惫,猜测他是为了她才赶路往返。她能做的,只能是努力不拖后腿去学,并让厨房多添几个菜留他吃饭。
两天下来,效果就出来了。
她从一开始,上高头大马都难,到此刻则只需轻轻一点一跃就能漂亮地翻身上马。不得不说,这玩意儿不能硬来,全靠技术。而朱承熠的擅长,则是最大程度的美化姿态。
“必须做到潇洒,恣意,飘逸,轻巧,行云流水的美感……最重要是要流露出那份闲适自在从容和随意。”这是他的原话。
“能上就行。”好不好看有什么重要。
“不,这叫先上马为强!气势上就不能让人小瞧,虽是门面功夫,却让人错觉你水准非一般,那你便成功了一半。”
荣安想想,也对。花架子也能唬人,动作漂亮吸人眼球了,谁知道你喘没喘。
她打暗器有些基础,眼力和手力的准头也不错,所以射箭方面倒是学得轻松。
对她来说,难的是骑马越障和行进中拉弓。
朱承熠尽力指点了,但这玩意儿主要靠勤练,还得靠天赋。她虽听懂了要领,但还是没法一蹴而就。
那日他告知,接下来几日,他都不得空过来了,说让长宁过来陪她一起练。后来荣安听说,他又开始有应酬,连续两晚都喝到了天快亮才回家。这让她频频蹙眉,更觉朱承熠有古怪。
距离围猎出发还有三日。
廖静上门了。
和上次一样,她是代表廖家来的。
“我来问问,荣华的婚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荣安上下打量她:“你上次不是撂下狠话说不管廖静的事了?”
“谁叫他们出手阔绰呢!”廖静哼笑一声。“我娘得了一间铺子。原本廖文慈名下的,她主动愿意让给我娘,只为求我上门来找你。”
荣安噗笑,廖家也就只廖静这个太子良娣的面子最大。能进虞家门的,非她莫属。
“我自然不在意那点银子,但我就是觉得,每上你家门一次,就又能欺负她们一次。哪怕是看看廖文慈的窝火样子我都高兴。
知道吗?我弟弟入宫陪读了。眼下我娘在廖家,谁也不敢给她气受,腰板挺得直直的。前几日我爹一晚上没回家,我娘气不过,大发作一场,索性趁我爹没在,找了个由头把他在书房里伺候笔墨的狐媚子给赶走了。
我爹回家后自然知晓我娘是故意给他颜色看,气呼呼去找老太太说理,还威胁我娘说要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珍珠要回去伺候。我娘连面都没露,我爹就被老太太打回来了。
呵呵,我娘进门那么多年,这是老太太头一回完全站了她。势利,实际。我爹被老太太禁足,已有十天没出门,还每晚睡榻了。可他不敢哼,反而还讨好我娘。老太太说了,他什么时候让我娘气消了,什么时候才会解了他的禁足……”
廖静深舒一口气。
“我有今日,都是沾了你的光,我记着你的好呢!我娘也一样。”廖静这次也没空手,从廖家搜刮了不少东西带给荣安。魏氏还让廖静带了一枚暖玉来送给荣安说是心意。
两人说了几句,荣安才想起来她最近疏漏的一件事:
八月二十四秋狩,一共七天,等回来,刚刚好八月三十。而荣华,是九月初一,进太子府。也就是从围场回来第二日,府里要嫁女儿。
“你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嗯!”前两天太忙,这两天忙着练武,压根没想这些。
难怪前几日爹问了一嘴荣华的事,她只想着反正还有十几天便随口答了,却忘了中间一个秋狩就要减去七日。
荣安忍不住笑。
皇帝啊,太狠了!
将时间卡成了这样,这更是摆明了不给廖家面子,摆明了在打压太子。
自己会想不起时间冲突,可皇帝身边有专门处理这类事务之人,他又怎会有这失误?堂堂太子纳侧妃,这也算是大事呢……
可八月三十才回京,谁还有精力去大操大办太子事?到那时,满京城百姓的关注点也都在秋狩上,还有谁记得太子纳良娣之事?皇帝这态度一摆出,又还有多少人会给太子正经面子?相比八月初一的泰王大婚,只怕太子这次要丢人丢大了。
难怪廖静这么乐,照这势头,荣华的排场只怕连廖静的三分之一都赶不上了。
“到时候,你瞧好了!”廖静笑。“我一定给虞荣华一个难忘的大婚时刻。”
“所以,这次秋狩你不去了吧?”
“自然。我得给给丈夫和表妹准备婚事呢!”
“顺便拿权。”
“嗯!让他放心地去秋狩,我便乖乖做好贤内助。”
“你肚子有动静了吗?”
廖静面一红:“我入门才一个半月,哪有那么快!不过……”她凑近轻声到:“这月那事还没来,晚了两日,我天天祷告,只求那事索性能晚上个一年。”
“噗!”
“你笑什么!早晚你也有那一日。”
“我才不会像你那么着急。我还没玩够呢!即便成婚,也至少等五年再生。”生孩子,还怎么自在?怀胎十月,养身几月……风不能吹,酒不能喝,马不能骑,不好出门晃悠,也不好练武……那她的风花雪月怎办?
眼前莫名又冒出了那张过分绚烂的脸,说“我就是自在”……她似乎想象到挺着大肚子,看着他骑马射箭喝酒,而自己只能坐在灯烛前等着他……
什么乱七八糟!荣安赶紧拍脑袋挥散了这些。
在彻底消除各种隐患之前,她连自在的资格都没有。
“人各有志,你这样也是好的。”廖静虽满足自己眼下生活,但对荣安的惬意也是认可的。“我就怕万一有了,所以不敢去围猎。我娘也是这个意思。小心为上。而且不管是不是,趁着太子不在,多多将权利抓在手上才是正经。”
“你娘说的对!”
廖静看向了芙蓉院方向:“她最近怎样?”
“不哭不闹,乖乖吃喝。想来是咬牙忍着,打算平稳出嫁。”
廖静有些不信,亲自去了一趟芙蓉院。
荣安没说错,不管廖静如何刺激,将围猎之事告知,将廖思明取代荣英进宫陪读告知,将她婚事不上台面道出,甚至骂她“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荣华都只是低垂着脑袋红着眼,不应不回,连眼泪都没一颗……
尤其之能忍,与先前压不住情绪屡屡冲动相比,此刻的荣华,判若两人。
廖静悻悻而回。
“会咬人的狗不吠。你小心点,等她出去了,一定会有所行动。你在她身边,又与她撕破了脸皮,你肯定是她第一个讨债之人。”荣安不由提醒一句。
“她想得美!”廖静恨恨。她不去参与狩猎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趁着朱永昊不在的七日,为虞荣华准备些手段。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总得保住了。
荣安不打算再留廖静,便直到:
“你回去告诉廖文慈,我什么都还没给虞荣华的婚事准备。也不打算准备了。”
“噗,你这样说不过去吧?你不怕丢虞家的脸面?你不怕廖家借此闹事坏你名声?”
“只要她们有脸!廖文慈被休,就是丢了虞家最大的脸面。若再让弃妇之女风光大嫁,更丢颜面好吗?”
“你爹那里……”
“我爹原本就失望透顶,还被荣华几次气到,此刻对她,也差不多是放弃的态度。”不放弃也没法,荣华心里,就没把自己当做虞家人。爹那里大概也抱了眼不见为净的心思。
“而且,我家确实没有时间。我娘身子笨重,操劳不了。我和我爹要去围猎,管不了这事。府里下人都是新招的,不懂事,怕冲撞。所以这事,只能如此。”
荣安挑着眉。
“你转告她,她若想要女儿不太过丢脸,便能者多劳。她自个儿多费心。千万别指望我将军府。包括虞荣安的嫁衣和轿子之类。”
“什么都不准备?”廖静眼里分明闪着兴奋。
“是。”
“会不会太过?”
“入门做妾,按规矩也就是一顶小轿的事,不会过。还合了皇上之意。”
“廖文慈不会答应。她还指着荣华飞黄腾达再进一步呢。”
“会答应。你告诉她,到那天我就不送嫁了。但我会让荣英送嫁。小舅子相送,最妥帖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意思。只要她揽下荣华的所有事,荣英的去留和归宿,虞家就不管了。”原本他们也不想留虞荣英了。反正也要赶走的,不在他身上敲一笔,未免太亏了。
荣安不想跟廖文慈要银子,那会显得很低级,可她还想给府里省银子,想要自己轻松省事,想让廖文慈难受且憋屈,所以,索性做甩手掌柜最好了。
廖静要笑死了。
“成!我回去就说我苦心婆心好不容易才说服你家放弃了虞荣英。我顺带也再去敲她一笔竹杠,等回门再额外送你一份礼。”
回门?
晕了。又忘了。
还有回门。
“告诉廖文慈,出嫁和回门,虞家都只摆家宴。”
哪怕是皇帝出银子,也只摆家宴。
寒酸死她!哪怕这辈子的自己到头来还是挣不过,哪怕虞荣华最终还能翻盘爬上那个位置,这也会成为她的耻辱。
“行,这些话一定带到。”
廖静就这么回去了。她一个时辰后带了话来,说廖老太太和廖文慈第一次发生了分歧和争执。
廖文慈觉得,只要儿子能回到身边,出点银子多操点心她可以忍受,她愿意答应虞荣安的要求。
而廖老太太觉得虞家既然是嫁女儿,就不能推卸责任,哪怕她入宫求恩典也要逼着虞家将该办的事都办了,否则将来荣华和廖家都将更没面。把虞荣英接回廖家也名不正言不顺,如何向外人解释和交代?分明又是一个笑话,既对家族无益还拖后腿,没必要操之过急。
双方僵持住了。
廖文慈跪地磕头苦求,最后直接晕了过去。大夫来了,说她忧思过重,体虚气弱,必须顺着心意好好将养,否则身子就垮了……
最终,廖老太太看在荣华面上,妥协了。
就这样,两家算是说好,由廖家接下荣华婚事的所有琐碎,虞家则落得清闲。而廖文慈身子不好,筹备婚事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将事务转交族中亲眷。
然而这样的事本就吃力不讨好,规制低了,丢廖家颜面,廖文慈不满,老夫人有意见。规制又不能高,不但不能超,还得小心顾及廖静颜面。
廖文慈挑剔,女儿受了大委屈,自然希望万事尽善尽美,可魏氏在暗中一番施压后,使得几位帮着捯饬的夫人都觉成了猪八戒照镜子。
一时间,廖家怨言四起,廖文慈又是明里暗里被奚落,接连受了几回气……那身子,竟是怎么也养不好,一日中大半时间都得在床上躺着……
另一边,陶云给荣安带了信。
郭品,在围猎队伍出发前一日,名字被安插进了随行名单里。
围猎这事,与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人没多少关系,所以本就只几个文人名额。留他们前往也只为让他们歌功颂德,留些好词好句赞一赞皇权上层人物的英明神武,夸一夸英雄辈出,人才济济的太平盛世。
而他郭品纵然近日璀璨,却到底资历太浅。
和上次一样,原本进入名单的侍讲突然就病了,翰林多派系,这个多出的名额为免惹纷争,有侍读学士提出索性用比试来定,所有有意参与围猎的翰林子弟都可竞争。
之后,郭品便脱颖而出了。
而提出这个主意和随意出了考题的侍读学士周某若深扒一番,其父曾在颜家教授过颜家子弟。
所以郭品是太子的人?
荣安坚信天下没那么多巧合,她又去找了虞老爹。
……
第358章 围场第一日
荣安从老爹那里得到了近日关于郭品的所有动向。
郭品怎么也不会知晓,最近的他其实一直被人暗中盯着。
亲卫告知,二十二日晚,郭品家后门被拍响,有人送去一封信。
送信人在穿街走巷绕了一圈后,回的正是侍读学士周家。
所以联系第二日周学士主张和主持的“比试”,郭品的脱颖而出,这晚上偷摸送到他手上的,只能是考题或答案了。
连上了。
郭品家世不好,还是个外乡人,没有靠山,堂堂翰林院的五把手,从五品学士怎会与他有往来?所以,如荣安最担心的,这个郭品极有可能是太子暗中安插进翰林院的人。
大概这才是他一直接近葛家,接近舅舅的原因。而接近常茹菲,或是因为太子不愿放弃老族支持,又或是想要借由常茹菲,让郭品打入她们的小团体也不一定……
总之,在扒到郭品可能是太子暗棋后,荣安更没法心安了。
谁能留这种不知何时会爆的炮仗在身边?
二十四那天,围场之行终于到来。
天一亮,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禁军护卫下出了京城。
围场在京郊百里外。
快马只需一个时辰,而大队伍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快三个时辰。
围场行宫和别院皆已严阵以待。
除皇室人员入住行宫,如荣安他们,皆是住进了行宫别院里。
皇帝宣布,先休整两个时辰,熟悉一番居住地,之后会在行宫进行欢迎宴。
别院分成了两部分,用以区分男女宾。
女宾人数较少,所以住的相对宽敞,两人一个院落。
常茹菲与陶云住在了一道。
长宁缠着荣安偏要与她一起住。但长宁是正经的朱姓皇室人,必须按规矩住去行宫。荣安只得答应,先给她留着屋子,等请示过太后得了应允再让她搬来。
如此,荣安暂时便是一人一院,与陶云她们院子隔了几十步之距。
当然,对这一点,荣安很满意。长宁太吵了,她一个人一个院落更习惯更自在……
大概收拾一下后,几人便相约四处走走逛逛。
她们先去找了颜飞卿。
颜飞卿住得远些。因为身子还没恢复,所以和颜家姐妹住在一起方便照应。
可怜她最近装病不敢多吃,又睡不好,还时时紧绷,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额头被荣安划的伤口早就好了,可她怕叫人看出端倪,当日又使劲磕了一下,到今日都还留了一条疤。当然,拿脂粉是可以盖住的,但她并没有。
和朱永霖的婚事一天没歇,她就一天不敢掉以轻心,她还指着这疤让朱永霖厌弃,能更快达成所愿。
好在太子答应说,最快今日,最晚明日一定给她解决掉那个瘟神的赐婚。
一个多月都没踏出过家门的她,正是高度的兴奋之中。
而见她笑得灿烂,几人却是更心疼了。几人没少打趣她,说要给她在青年才俊里相看一个合眼缘的……
接下来几日的行程已传开了。
今日,主要是休整和欢迎宴。明日不用早起,行程松散,所以今日可尽情吃喝。
明日,主要是参观马场。正是秋高气爽,大伙儿一道马场骑行。第三日,将是马球赛。所以明日午后,会在马场选出参与马球赛的二十人,并组队进行磨合。因而明日行程几乎都在马场。明晚还将点篝火吃烤肉,也是常茹菲几个兴奋和期待的。
第三日马球赛后,便是半天的休整。
第四日将进行马术和骑射比试,选出可以参与围猎之人。只要水平够,人数不限。
第五和第六日,便是围猎日。
届时女宾们既可以参与小范围的捕猎,享受乐趣,也可以参与登山、垂钓、骑马和划船等乐子。
最后一日,将有大半天的自由活动,待过了午时再行回京……
就这行程一出,便已让人兴奋了起来。大比试里套小比试,一看就有意思。
远离了京城的喧嚣,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环境清幽,所有人都觉心旷神怡,众姑娘们一道前往行宫,倒是少有的一派和谐欢笑。
毕竟,谁都没有来过行宫,吃过行宫的饭。
嗯,除了荣安。
荣安本以为故地重游,她会有物是人非的唏嘘,倒是没料,是她自己想多了。常茹菲咬牙切齿要参加狩猎,拉着她商量怎样脱颖而出。而同样意愿的荣安心头雀跃也是高高挂起。
两人均是心中火热,商量明日在马场要好好练。而常茹菲一想到荣安与朱承熠的关系,立马怂恿她今日就找朱承熠送两匹马来。
荣安很想拒绝,可又觉得常茹菲说得很对。早一日适应围场的马和地形,第四日脱颖而出的几率才更大。
陶云在一边瞧着荣安只觉好笑,心道那丫头自己都没发现吧,早先将她和朱承熠混为一谈时她必定炸毛且划清界限,而此刻的她,眼中的踟蹰和犹豫间,时不时闪过柔和,先前的坚决早已消失……
陶云避开常茹菲去拉了荣安,问她准备何时处理郭品之事。
“好姐姐,那事不难。随时都可以!”荣安觉得,那货文弱不会武,最近几日都有接触之机,只需看着时机合适,随时都能出手。她犹豫的是,该让那事闹到多大?
陶云已经知道了荣安的打算。
很简单。
还是用长宁。
那回在葛家门前,郭品两次主动与长宁搭话,带着长宁既去医馆又将之送回家,显然对长宁很感兴趣。
长宁虽是郡主,却是塞地郡主。在郭品立场来看,与长宁联姻对他的前途不但没有促进反而还是拖后腿。
相比被势力根深蒂固的百年家族捧在手心的常茹菲,长宁无异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所以郭品对长宁流露出的那过大兴趣就很必要细品了。
此刻既知郭品是朱永昊之人,这事就解释得通了。
就一直对朱承熠抱有极大敌意的太子来说,若能控制长宁,进而控制朱承熠甚至燕安地,又或是打入燕安内部这一点来看,才能解释为何长宁比常茹菲更有价值。
所以,荣安让长宁去试了一趟。
前往围场的路上休整时,长宁“偶遇”了郭品。
郭品见长宁还记得他,一下雀跃,立马关心起了上次她的伤,他又见长宁穿得单薄,赶忙叮嘱她小心着凉和到了围场的注意点。
轻声细语,极尽温柔。
长宁甜甜笑,表示到了围场,定好好感谢上次郭传胪的相帮。
郭品很谦虚,却并未拒绝。
两人暗戳戳的各自表露了一番“好感”。
而另一边,荣安和陶云故意借着打趣提到郭品来判断常茹菲和他的进展,可常茹菲却严肃请求荣安两人保密,只当不知这事。说两人虽有好感,窗户纸还没破,这事必须顾及郭品自尊和颜面……这丫头,果然一点不觉得郭品有问题。
所以陶云也觉得,索性就等到了围场,让长宁再去“偶遇”郭品,届时让长宁诱导郭品说几句离谱的,再让常茹菲撞破便可万事大吉……
虽便宜了郭品,但简便不脏手。一旦他真面目被揭穿,常茹菲和长宁两边皆失,他的作用也就没了。太子即便不收拾他,也不会再全力扶持他……
而长宁很喜欢会武的常茹菲,也觉得常茹菲不该被个烂人糟蹋,所以很乐意帮忙揭穿郭品……
行宫的布局比别院更开阔,不像宫中那般死板,一切设计都更偏向于自然。没有过多喧嚣,叫人心旷神怡。
晚宴环湖而坐,很是舒坦。
湖面没有搭台子,但却有坐着小舟穿梭于莲叶之间的歌女带来轻歌慢曲,数不尽的雅致风流。
皇帝太后上座,皇子后妃分坐两边。
太子脸色并不好,一来,是因为这次兴王的坐席排在了皇帝的下手,他的上手。可从前的他,一向是坐皇帝下手的!他是太子!坐席理当仅次于皇帝!
入座前,他找顺公公表示了质疑。
顺公公只言:是皇上的意思,按着年纪坐的。兴王是嫡长皇子,在他上座没有错。
朱永昊恨恨,却也无语。
“嫡长子”三个字,是他胸口快二十年的刺!只要朱永兴在,他哪怕成了皇帝,也都是个继子不是纯的嫡子!
他横了一眼朱永兴,终有一日,他要将其狠狠踩在脚下,最好让其客死他乡,万箭穿心!
再一思量,他更是暗呸。
按长幼排座?要脸吗?那为何老八坐在了自己下手,可老六却坐在了老十的下位?哈!朱永昊心中起了个念头,这或许,是按着皇上心中轻重而排?……
除了这一桩,还有一件让他不痛快的事。
他,又被皇帝骂了!
原因么,他看向表妹,随之一叹。父皇,真的彻底且完全厌烦他了啊!……
原来,今日前来围场的路上,太子将朱永霖请进了马车。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朱永霖放弃颜飞卿。
事实今日出发时候朱永霖已经瞧见颜飞卿了,皮包骨,瘦得脱了相,额头还顶着一道疑似破相的疤,昔日美貌荡然无存。她看似还很虚弱,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总之,与他心里原本飞扬可爱的颜飞卿已是判若两人。他已经生了嫌弃,可还不敢在太子跟前表露。
面对太子一番咬牙切齿威胁和警告,朱永霖怂了。
在确认了太子应下的一二利益交换后,朱永霖答应,趁着皇帝高兴,到了围场就会提出这事。
哪知,皇帝闻言大发雷霆。
“朕说话,岂是儿戏?就是凡夫俗子,说话做事也得负责。你们是皇子,更该言出必行!瞧瞧你们,当日提出人选是你们,答应是你们,前一阵求着朕赶紧赐婚也是你们,此刻想反悔?你们还顾着皇室颜面吗?”皇帝哼声。
“旨意这两日就会拟好颁下,好好准备婚事!滚下去!前两日朕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是吧?你若再这么下去,这辈子都休想封王了!朕就撂下这句话了,你自己掂量!”——这句是对朱永霖说的。
而皇帝对太子所言,则更狠了几分。
“你作为兄长作为太子,不能以身作则,不能鞭策和引导皇弟,还由着他惯着他跟着他一起胡闹。身在其位,没有任何成就,只会一贯胡作非为!你这种样子,如何担当重任?朕如何放心将天下交给你?你也给朕滚下去,好好反省!”
朱永昊几乎不知自己是如何回住所的。
这些日子,他真的没做错什么事,可所有的恶果,全都一个个落到了自己头上。随着所有的兄弟都有所得,只有他一点点在失去,他的怨恨也一日一日滋长,最近的他,几乎已是恨天怨地。他越发忍不下去了……
另一边,颜飞卿也正收到颜家消息,说她非但无法解除婚约,赐婚圣旨还将这两日下达,她几乎如遭雷劈傻住。
这下好,她连装病拖延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一起想办法!”荣安和陶云握了她手。
“这事必须快速解决。”陶云看向荣安,带着一丝期待。让她动脑子还行,但谋算男子,她一点方向都没有。所以只能靠荣安。
荣安则看了看不远处的朱永霖,又看向更远处的郭品。
“是得快。选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不是说明日不早起,今晚可以尽情热闹吗?那正好有时间有机会。这行宫大着呢!“既是烂人,不如并作堆一起处理了吧!省得浪费时间还反反复复脏手!”
陶云顺着她的视线辨出她说的是六皇子和郭品。
“那两个,怎么一并处理?”
“把烂人配成一对处理。”
“什么?”陶云没反应过来。
“把他们凑成一对!”荣安挑挑眉。
她就不信陶云没听懂。
“……”陶云张张嘴,果然没能说出口,但双颊却有些可疑的红晕生出。
“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意思!郭公子长得白白嫩嫩,一表人才,文弱温柔。那位嘛,一向胡作非为,爱好美色。都知道他在那方面很随意,今日喝了点酒,对姓郭的见色起意……”
“会……会不会太下作?”
“又不是真的,只是让他们丢个脸,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而且荣安觉得,下作之人,就应该用下作手段处理,让他们尝尝下作的后果。
“我要让郭品声名扫地,再没法施展他的那诓骗手段,这既是为民除害,也是帮茹菲报仇。至于朱永霖,他害飞卿吃这么多苦,总要给点补偿吧?他做出这种事,总要给飞卿一个交代,付出一笔大代价!”
此外,荣安还要将这笔总账一起往太子那里甩。
呵,都是他的人,他跑不了!……
陶云眼神也定了下来。端着杯子上来与荣安一碰。
“你说说看,我们合计下。”
荣安又回碰了她杯一下:“今晚一定成功!”
……
第359章 计划进行中
趁着酒宴正酣,荣安少有地主动找了朱承熠。
找他的方式很简单,她轻易就捕捉到了他看来的视线。随后给了他一个眼神后,便去到了一边等着。
果然只不到二十息,他便过来了,带着一脸温和笑意。
“帮个忙。”
“直说便是。”
荣安让他去帮忙炒炒气氛,将酒宴氛围早点往高处推一推,让众人尽量多喝几轮,放倒一个是一个,喝晕一个算一个。
这种事对朱承熠来说,小菜一碟。
他先是瞄准了皇帝敬酒,恭祝了太平盛世,英明吾皇,感谢了皇恩浩荡,风调雨顺。皇帝频频举杯,下边人自得跟着皇帝一道喝。
皇帝回敬他,表扬了他最近的种种,这一不小心,皇帝又多喝了两杯。众人自是跟着陪喝。
围场之行的总统筹这次是交给了十皇子朱永宁。
朱承熠又当众对朱永宁一赞,引了皇帝也开口应赞。
一时间,众人又是跟着齐举杯。
朱永宁赶紧起身一一回敬。
朱承熠借着在纨绔里的地位,带着纨绔直恭维,似乎酒宴越是热闹,便是朱永宁承办得越出色。
崭露头角的朱永宁尾巴一翘,为了好好表现,还真就如个东家一般在酒宴游走敬起酒来。
往日与他关系平平的太子等人,也都被他劝着连喝了三杯。
朱承熠又在纨绔里一起哄,众纨绔便齐齐开始出动劝酒。
马球赛和围猎里的话题点实在不少,又全都是男宾喜好的话题,再加上皇子们暗中的较量,使得众宾客觥筹交错愈加频繁。
皇帝兴致也被提起,让儿子和臣子们好好表现,并宣布马球赛胜出的队伍主力,便是各支狩猎队伍的领头人。他宣布,这次不管是狩猎还马球赛,胜出者都将得到巨大的荣誉和奖励。他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全力以赴,好好表现。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跟着一饮而尽。
皇帝又道:众皇子都是从小学的骑射,骑术都尚可,所以不但都得参与马球赛,还得好好展现风采,他将拭目以待,好好看看各皇子的能力。
看皇子的能力?皇帝这态度……这话出来,就有些奇怪了。
听在朱永昊耳里,更有一番暗中敲打和再选接班人之意。
哪知皇帝又扔下了一句:马球赛由太子和八皇子各自领队。
朱永昊闻言更是心口憋闷。
老八,这是真要被抬起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对朱永昊来说,索性让朱永兴这个“嫡长子”来带另一队,他还更能接受些。
朱永昊苦笑之余,渐渐冷笑。
父皇故意反复释放这样的信号,那些已经投靠和有意投靠自己的家伙,被父皇这般反复“提点”,还怎么可能义无反顾支持自己?这样下去,自己还怎么玩?关键,父皇瞧着,一点都没有要死的意思啊!
郁闷的朱永昊,也是一杯接一杯……
可恨老八还捧着杯子上来暗暗挑衅。
朱永昊心下恨急,面上却不露,上去与之三碰杯,并直言,马球赛场上见实力。
老十站到了老八身后,其支持之意明显。
朱永霖见状,也赶紧过来声援太子。
两支队伍俨然已有对峙之势。
众宾客纷纷来劲,起哄敬酒的同时,也在暗暗猜测胜出队伍。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朱永昊对朱永霖万分嫌弃,却不希望自己身后没有兄弟支持,只得强忍。朱永霖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给建议,可太子厌恶渐渐流露后,朱永霖恨在心头,暗自咬牙。
而那些被朱承熠挑了生出赌意的纨绔再次围上,将那气氛一轮轮往上抬去……
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半个时辰后,皇帝、太子、十皇子等人都喝多了。
皇帝被太后劝走休息。
时间渐晚,太后也离场了去。
皇帝太后一离开,场中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毕竟难得出个门,除了身子不好和年纪不小的随行贵妇,其余大部分人,包括一众姑娘们也都不愿一早回去休息。于是,既有继续留在席面拼酒的,也有划拳掷骰子的,更有不少人都起身四处溜达。
要说十皇子安排得不错,这行宫四处张灯结彩有乐趣,连湖面也开放了小舟给宾客,由专门的嬷嬷带着划船赏荷。
姑娘们大部分都离了座,不想放弃这夜游的机会……
而被朱承熠尤其关照多灌了好几杯的朱永霖,则在座位与人吹牛。他最近屡屡被禁足,快两个月来,这是喝得最痛快的一天,他哪里肯走,纵是酒多,也想要守着这最热闹之时。
而他的视线,则正盯着湖面小舟。
先前献唱献舞的都是清粥小菜,真真一点意思都没有。此刻这个跳莲叶舞的倒是不错。姑娘大概双十年华,眼角带媚,一身火红穿梭碧绿荷叶,整个人轻盈柔软,尤其那腰,更是软似无骨。看那身段,比自己屋里的红菱腿还长,胸还满。上品!上上品!他不喜欢寡淡的,也不喜欢年幼的。眼前这个,一看就被调教过,正正好!
身边也不知是谁来了句:“听说这个万里挑一的美姬原本是要献给皇上的,可惜皇上退得早,这美姬运气不好啊!刚刚去解手,碰见这美姬在准备,啧啧,那姿容,那肤色,那身段得走近了才知精彩……”
“路人”经过,朱永霖将其所言听在耳中,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最近他先是因着人命案,后因赐婚事,久未得新人了。他屋中那些个,早就腻了。想着如此良辰美景,长夜漫漫,可不得有美人相伴才有意思?
朱永霖一个眼神下去,他的奴才便会意,往那湖中小舟下来的聚集点去了……半晌那奴才回来,只说没能与那美姬接上头,因为那美姬等会儿还有一场献艺……
另一边,郭品酒有些多,正发晕,见月色不错,景致又美,便出来吹吹风。在注意到常茹菲等人都不在座后,他还有那么一点邂逅之心。
不过,他没见到常茹菲,倒是先碰上了长宁。
长宁冲他嫣然一笑,他便翩翩前来。
哪知长宁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好在她手撑了一把,可手和帕子却因为湿漉漉的花泥而脏了。
郭品二话没说,掏出了自己的汗巾给长宁擦手。
长宁抓着他的青色汗巾,红着脸低着头谢过并表示,等帮他洗干净汗巾再相还。
多了与长宁再次接触的机会,郭品自然不会说不,反而温柔关怀。
长宁扭扭捏捏,问道:“听说郭传胪才高八斗,擅诗会词?”
郭品连道“不敢当”……
只半刻钟,长宁便哄着郭品给她写了一首诗。
诗中有“长”有“宁”,有对她的赞美。
酒多的男人判断力本就下滑得厉害,被姑娘花言巧语一顿哄后,更是稀里糊涂,虚荣心大涨。
长宁欢喜收起帕子,又约了明日还他汗巾。
两人还在一边喝了两杯。
最后告退时,郭品也半点没觉哪里不对劲。他更不可能发现,其实长宁并未离开,只是绕了个圈,实际人还在附近暗处盯着他。
……
再说此刻的荣安,她正与陶云在湖边溜达。
当然,是有目的的溜达。
两人看准了某位,随后演了一场忧心忡忡的戏。
“飞卿可怎么办?”
“那六皇……那人也太过分了。你听说了吧?他今日居然求皇上解除婚事。”
“求娶飞卿是他,不要也是他。飞卿不过是额头疤痕未退,养一养就好的事。”
“他明显是怕飞卿破相。”
“如此重色之人,飞卿不嫁也罢。”
“可若不嫁……飞卿的名声怎办?”
“哎。我担心的不是飞卿的名声,而是她此刻的状态,她最近受苦太多了,还不肯让咱们陪着,我只怕她会做傻事……”
两人言语里全是关心和忧心,时不时看一眼不远处三角亭里,孤身一人面湖坐那儿傻乎乎的颜飞卿……
“打扰两位姑娘。”一男声打断了两人。“在下失礼,听到了两位姑娘交谈,敢问两位所指……可是颜小姐?”
开口的,便是七夕比试与颜飞卿同组的那明威将军府长孙郝岩。
当时他与颜飞卿配合默契,勇夺第二,收获了大量赞誉。
他自然不知,此刻陶云和荣安几乎是同时将提着的一口气给放了下来。
她们是故意前来,希望引了郝岩目光去颜飞卿身上……
因为若按着荣安的计划,颜飞卿虽能摆脱朱永霖,可难免被其名声所累。这将使得飞卿在颜家和皇室的处境都会变得艰难。
而且她们还不得不考虑,朱永霖等会儿的“不齿”行为浮出台面后,皇帝为了补偿颜飞卿,会不会另外指婚乱点鸳鸯谱?按着此刻皇帝对颜家的敌意,想也知道,真要再指婚,那个人未必会比朱永霖强多少。
颜飞卿可没法再接受一波打击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赶紧给飞卿找个合适的人选。
而郝岩,是荣安和陶云心中的第一人选。
今日酒宴前她们就曾对颜飞卿旁敲侧击过,提到郝岩时,那丫头微微勾唇,却又轻轻低头说配不上郝岩……
她的模样分明就是有好感的。
所以她们想看看,郝岩是否也对飞卿有意。
毕竟七夕那两人,那样出彩。当时的荣安惊讶于郝岩为了颜飞卿飞檐走壁摘取宝盒的努力,陶云也惊叹两人成绩比她还好。而当日明威将军府明显对飞卿很有好感,郝家夫人还亲自去赞了飞卿。
哪知后来半路杀出了朱永霖,颜飞卿被赐婚时几乎崩溃,摔倒下去时,郝岩虽没敢上前,没敢顶撞皇帝,却有一个起身动作。而那个动作,荣安刚好看在了眼里。
而她有前世记忆,知道郝岩是个很好的人选。明威将军也是世袭衔,配得上颜飞卿。此外,不仅仅是郝岩有能力,更因他的品行信得过。
前世大周与燕安和鞑子开战后,这郝岩一身正气,一直冲在了前线,虞爹也多次赞了他。到荣安离世前几年,郝岩成了明威将军,四处征战,是朝廷栋梁人才。
这人,靠得住。
而颜飞卿……姓颜。荣安这辈子与颜家,与太子注定将成仇敌。她和颜飞卿将来关系如何先不提,但她却是一定要将朱永昊拉下马的!到那时,颜家一定完蛋。可荣安喜欢颜飞卿,就如当日不希望陶云被毁一样,她希望颜飞卿也能好好的。
而他们若真有那缘分,颜家即便出事,不管是郝岩个人还是明威将军府,都能保住颜飞卿!
所以,在与陶云一合计后,两人便打算来试探一番。
尽人事听天命。
若能成功,自然完美。
如若不能,她们也不强求。
她们故意来到这片,等着散酒走来的郝岩擦身而过。
习武之人耳力都好,她们话里话外都是“飞卿”,郝岩不可能听不见。
当第一句出口,荣安就察觉到郝岩的步子缓了一下,她赶紧拉了拉陶云挽着自己的手。陶云没有回头却一下会意,立马继续与荣安配合,给郝岩制造了一个“颜飞卿将被六皇子抛弃”的语境假象。
荣安还感觉到他回头了,就那么站在原处听着。
她们看了好几眼颜飞卿所在,算是给郝岩指明了方向。
本以为郝岩若有意会直接过去,但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好。
郝岩确实君子无疑。
他主动开口,并不遮掩他的偷听行为。
两人更是满意。
于是,陶云索性走前一步,将颜飞卿的苦处跟郝岩直言相告。
“郝公子七夕比试与飞卿同组,两人也算有些交情。郝公子也不妨帮着我们劝劝飞卿。”陶云自然没有告知皇帝拒绝朱永霖解除赐婚之事。
郝岩正有此意。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颜飞卿的变化他看在了眼里。
七夕那日,分明娇弱却坚毅要为家族争光的夺目女子,此刻却恹恹呆呆,孤身一人坐于亭中,整个人更是孱弱到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他早就觉得颜飞卿嫁朱永霖是鲜花配牛粪,此刻那牛粪居然嫌弃这花,让他听在耳里都觉难受。
“那在下便前往那亭中与颜小姐说上几句。还请两位姑娘离近些,帮着给颜小姐避个嫌。”
荣安和陶云对视一眼。这人选……真的是好!这种时候还在为飞卿的名声考虑,飞卿总算运气不错!
两人赶紧谢过,并落后了十余步,跟到了亭子外。
颜飞卿闷闷靠着柱子,直到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现身边,她才明白虞荣安那只狐狸千叮万嘱让她连丫头都支开了老远,只一个人坐在这儿,好好“吹风”是什么缘故……
第360章 烂人凑一对
颜飞卿怎么也没想到郝岩会前来,四目相交,面上染红的同时,心一慌手一抖,连帕子都飞了。
她刚要起身,一只大手已经帕子递到跟前。
“别起身了,坐着吧。”郝岩微微蹙眉。“秋风渐寒,面风而坐,不会冷吗?”
“我……喝了点酒,不冷。”
“你身子不好,怎能喝酒?”
“……”
郝岩微不可查一叹。还能为何?心情不好呗。
“你的伤,怎么还没好吗?”他注意到了颜飞卿脑门上的那道疤,并不是很严重,可就像白玉上有了个裂纹。他不觉得可惜,只是有些难受。难受的,是仅仅如此,朱永霖便放弃了她,还害了她名声和身子。
而颜飞卿刚要开口,却是接收到了不远处荣安两人的接连示意。
“有可能好不了了。也许会破相。”她淡淡笑。
“回去后,我帮你找找药。不过你也别难过,区区一道疤痕,无损于你的美貌。什么都没身体重要。千万不要拿身子玩笑。好好保重。”
他拿了石桌上的果子。“只要这是你想要的果子,你会因为你不小心失手磕到它就不要了吗?”
他拿到嘴边咬了一口,突然觉得这个比方打得并不好。
这世间,可不是很多人以貌取人?朱永霖要是选果子,失手摔出痕后,肯定会换一个。
“反正我不会。”郝岩描补了一句。
可这句一出,他更尴尬了。他说的啥?他这么说,算是什么意思?
然而,笨嘴拙舌的他却突然发现颜飞卿哭了。
一时间,他更是手足无措。
“多谢你安慰。你走吧。让你见笑了。”颜飞卿抹掉眼泪冲他笑。“我运气不好,命更不好。遇不上你这样的人。”
“……”他的表达太有问题了。他拍了拍自己脑袋,一脸郁闷。被他这么一说,哪里是安慰,分明是刺激了她遇人不淑实在倒霉。他是个粗人,并不会拐弯抹角说好话,他的表达,太有问题了。
看她被自己弄哭还赶紧为自己挤笑解尴尬,他心头滋味更是难以言说。
酝酿好久,他才轻声道:“若六皇子与你解除了婚约,我可以试着去皇上跟前求娶你。”
说完这句,他一下轻松了许多。
他没法告诉她,当日他去参与七夕宴,就是家里抱着让他寻姻缘的目的去的。他不喜欢娇柔贵女,本只走个过场。可他与她接触后,确实心动了。可在圣上为她赐婚时,他没敢站出来说不。
回去后,他略有失落。渐渐,失落成了难过。
尤其听说她病重后。
他甚至自责,是他没有勇敢站出才让她陷于了痛苦。
之后,家里给他相看了两位姑娘,都被他拒了。他完全没有那心思。
今日听说她也来了,他一开始还松了口气,暗道她病总算好了。哪知他见到的是这样的她,他又开始难过起来。
而刚刚听到虞荣安和陶云的交流后,他就走不动路了。他对朱永霖愤怒,为她难过,也有一丝小小的庆幸。
在与她对视时,他确定,他的心跳快了。
所以,他想试试。
颜飞卿的眼泪稀里哗啦,直直盯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荣安两人笑着退了几步……
“我就知道,这郝岩几次冷面拒绝说亲的必有缘故。”陶云早就听说了那事。若不想娶亲,七夕宫宴那般努力做什么?难道不知前几名都有可能被皇上赐婚吗?
“所以我才让你不管如何,一定要劝说飞卿参与围场之行啊!”荣安也笑。因为郝岩不会参加一般宴席,但狩猎这样的事定不会错过。
只有在这里,才能让他们再次见面。
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郝岩才能大放光彩,既能吸引颜飞卿视线,也更方便说话甚至是求姻缘。
万事俱备了,只欠一场大戏。
只等水到渠成,一举多得。
荣安和陶云等在了附近。
半刻钟后,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大戏到了。
所有人都瞧向了湖面。
层层叠叠满是荷景的湖面上,有人没能掌控好小舟方向,使得船头卡在了荷叶间。
随后,便发现荷叶深处有船。
于是,他们便想法子将船往深处走了走。
就这样,有一不起眼的小舟被人发现在一片尤其隐蔽且茂盛的荷花群中。
有荷叶遮挡,看得不够清晰,却似乎船上有人。
有人躺着。
难道有人醉倒在了船上?似乎还不止一人。
不对!若是醉酒,哪会有本事将船开进了这荷塘深处?这地方犄角旮旯,倒似见不得人才会将船停来。
拿了船桨一扒拉,隐约可见荷叶下,有光脚露出。
几声叫唤,那船上人却不曾动弹。
不好,难道出了人命?发现小船的几个男宾立马慌张,招呼起了附近的游湖船只和岸上巡守人员。
附近船只见状纷纷靠来。
长宁的船离得近,几下就到了地方。
她船桨一拍出去,同船原本张望的两个姑娘已是尖叫声起。
她们也透过被长宁这一拍按下的荷叶瞧见了赤足,还瞧见了赤着的小腿,且不止一双。
一时间,尖叫更大了些。
她们的第一反应也是有人死在了此地。
于是她们尖叫中还带了些凄厉。
长宁胆大,二话不说,抓了自己小舟机子上的茶杯就冲那处砸了去。
“咚”的一声闷响,那杯子明显是砸中了对面船上躺着的人。
她又将机子上的茶壶和另两只杯子也砸了去。
当然,她没忘加了些内力上去。
这要砸到了,不皮开肉绽也得留下个包!
隔壁聚来的几条船上人一下会意,猜到长宁郡主是要看看那船上人究竟死活,于是立马跟着长宁也将顺手之物砸了过去。
咚咚咚,接连的闷响后,一直紧盯的长宁发现,其中一双赤足猛地一收,想来是被阵阵尖叫和接二连三到来的疼痛给“唤醒”了……
长宁强忍笑意,猛地将桨装作不经意间对着那第一条发现状况的船只一顶,那船顿时又往前窜出去了半尺多。她又将桨往前方一抡,打蔫了一片荷叶,并将荷叶给死死按进了水面。
如此,哪怕他们坐在自己船上,视野也一下开阔了许多。
接着便只闻那条被推出去的男宾船上发出了几声惊呼和几句骂人脏话。显然,他们将对面古怪船只上的状况给看了个清楚。
其中一位许姓公子倒是很够风度。他赶紧转身就张开双臂,拦住了长宁她们船只。
“郡主……和诸位姑娘还请速离……”可他顺眼一瞧,哪里还离得开,被几个姑娘的尖叫一引,身后已是好几条小舟围来,还有更多船只正聚来。而长宁她们的船,刚好已被堵在了中间。
“还请诸位姑娘们赶紧转个身,别看这边。”
“是死了人吗?”长宁一脸忧心。
“不……不是。不是死人。郡主和姑娘还请转身。”
“不是死人有什么可怕的?”
一听没有死人,刚惊恐的姑娘们也都放下了掩面的手。
长宁也舒了口气:“而且,怎么就只姑娘们不能看?怎么你们男子就能看吗?还有,这位公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长宁一连发了几个问,那许公子的脸更是如烧了起来,一时间,口齿也愈加不灵活。
“非礼勿视!在下只是担心污了姑娘们的眼。姑娘们听在下一句劝,赶紧转身才是。”
许公子说话之间,长宁的船桨又是一抡……
“咦,这是什么?”她的桨一扒拉,便将原本落在了对面船只附近荷叶上的一片黑漆漆之物给高高举起。
举起后有光线一照,看得就清楚了。只要眼不瞎的,都能看出她船桨提起来的,那是一件衣裳——男人的衣裳……
再配合刚刚瞧见的光脚,许公子所言,这下连长宁船上姑娘们也都明白,刚刚“非礼勿视”和“污了眼”是何意。
长宁终于闭了嘴,而她身后的姑娘们则在反应过来后,尖叫伴着捂脸、捂眼、转身,跺脚等动作齐来……
后边离得近的些的小舟,大概听了个七八成,明白是有人在这处行不齿被发现了。
可离得远些的小舟,好奇心就重了。
尤其见前边人都支支吾吾,遮遮掩掩,难以言道,后边人便越发想弄明白。
今日前来的,有一半公子是会些武的,有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提气船头一踩,便跃身往前,并在各舟之间借力,一个个正往前来……
越来越多人都已知晓,有荒唐之人竟公然做了那事。一时间,怒骂之声不绝。也不知是谁人如此不要脸,如此狗胆包天,如此下作难以言说!……
然而此刻,长宁一脸嫌弃,却是将她桨头的衣裳往一边一挑,远远甩了出去。那件衣裳便那么“飞”走了。
衣裳落在了远处荷叶上。
有人见衣裳似乎刺绣不凡,心生好奇,正划船过去拿衣裳。
而这边长宁却又戳起了对面的一件衣裳。
“奇怪,怎么都是男人的衣裳?”她声音不小,而这个疑问,更如一个炮仗般炸在了众人耳边。
看见了,又一件!
确实也是男人衣裳!
乖乖!
想到了啥?
荷花深处在行不齿,却只有男人衣裳?
是不是那种可能?
妈呀!
好震撼!
再纷纷看向那面红耳赤,正让长宁噤声的许公子,还有谁不明白?
原来,里边是男,男!
双男啊!
难怪会找了这么个犄角旮旯,果然是见不得人!
大概是这兴致上来,怕回了别院叫人笑话,所以就地野外解决?哪知运气不好,叫人发现了?
也难怪许公子他们都一个个那种既恶心又无奈还尴尬不会说话,如吃了苍蝇的表情。
湖面顿时炸开。
那么重点来了,如此“附庸风雅,追求野趣”的,不知是哪两位男?
他们的好奇立马得到了解答。
因为对面那小船上,已有愤怒咆哮传来。
主角正在怒骂“滚!”“滚开!”“滚!”
这声音……有些熟悉啊!
有人辨出,这似乎是……六皇子的声音。
也有远处小舟上人,越发觉得被长宁的船桨甩开的衣裳眼熟。这蓝色缎底,金丝银线的如意纹,似是……六皇子的?
可不就是!
已能瞧见,某人撑头坐起身。那黑脸拿船桨扒拉湖面的,可不正是朱永霖?纵然朱永霖遮遮掩掩尽量弓下了身,可谁都看出,他的上身,是光的。
这冷飕飕的晚上,躲在荷田间,总不是脱了衣赏月吧?
湖面喧哗顿时静下来大半。
到底是位皇子,这颜面还是要给的。
瞧他那样,是在寻衣裳吧?
也不知他身边躺着的究竟是哪个?
……
朱永霖只觉要疯了。
他酒多了,压根不记得怎么就到了湖面小舟。
他脑中的最后场景,还是坐在湖边等美姬……
等他再醒来是因着声声尖叫和头部剧痛,然后迷糊间发现自己半边身子下还压了一个人。重点是,他和身边人都不见了衣裳,只有一块原本舟上缎垫盖住了两人下身。
头痛欲裂,记忆模糊还少了一段。
不对,身边的怎么不是那个美姬,怎是个男的?
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怎么这般喧哗?
怎么这么多人?
在差不多有十几息后,他才略微清醒过来。
他看见,所有人都像在看猴戏一般围着自己,露出惊呆、鄙夷、不齿、兴奋等各种表情。他突然就看懂了这些人此刻的想法和自己的处境。
他来不及思索是自己醉酒胡闹扑错了人?还是他被人暗算了?是仇人的暗算,还是身边这个人的暗算?他的奴才呢?他记得,奴才是去找美姬了。他在那等。后来,说美姬在等,可之后呢?……
他甚至都不肯定,自己有没有和身边男人发生过什么!毕竟他曾有一段时间还挺喜欢这种小白脸,他也没少干过那事……
头痛!
当务之急,得赶紧离开。
朱永霖怒吼大骂,让围着自己的众人赶紧滚蛋。
可他看清状况后,那腔愤怒又变成了恐惧。
人太多了。
这不好封口啊!
不但面前有十几条宾客的小船,不远处还有许多宫人、宾客和侍卫正在过来。
这一片,全都堵住了。
低头见身边小白脸还未醒,朱永霖一脚踹去:“起来!你给老子起来!”
小白脸吃痛,这才有了转醒迹象。
朱永霖想赶紧穿衣,这才发现,他的衣裳找不着。他自然不知,他的衣裳早被长宁当众远远给扔开了。
……
第362章 翻了船的人
一番寻找,朱永霖也没能找到衣裳。
他只得就近拖过旁边荷叶上,大概是小白脸的衣裳快速穿了起来。
“滚,都给老子滚!围在这儿做什么!老子喝晕了,睡一会儿罢了!全给老子滚蛋!谁他么要是敢胡说八道,老子治他个诬蔑皇室之罪!滚!赶紧都给滚!”
朱永霖的怒骂听着底气十足,可众人的视线却已转移到了他身边的小白脸身上。
毕竟,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位让堂堂六皇子起了色心,把持不住的,究竟是哪一位。
郭品转醒了。
他也同样,头痛欲裂。
他竟然喝多了。
随后,他猛一坐起。
那一个起身,却是引来了一阵惊呼。
男的!
果然是个男的!
果然是个白白。嫩,嫩的年轻男子!
果然正是传言里朱永霖喜欢的那种小白脸类型!
早年就有朱永霖荤素不忌,男女不论的耳闻,果然眼见为实啊!
而郭品也这才发现自己光着,处境也不太对。
衣裳呢?
他见自己衣裳被身边人拿走了,等等,自己这身边人是……朱永霖?
“六……六皇子……我的衣裳……”
“滚!”
多少人在噗笑。真是翻脸无情啊!好绝情啊!
怎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已将衣裳扣好的朱永霖因着一众嘲笑正是又羞又恼。他一气恨,一脚就对着郭品踹了出去。
“扑通”一下滑下水,郭品吓惨了。
他不会游泳,赶紧抓住了那些荷叶。他又不敢爬回去,不敢跟六皇子要衣裳,正是可怜兮兮。没有衣裳,他更不敢向人求救拉他上船,便更是委屈巴巴。为防自己往下沉,他只得努力将上半身趴到荷叶上,并开口向人求助……
人群里噗笑声不断。
有人认出了郭品。
瞧瞧这位出水翰林,肤质白皙,墨发披肩,一脸娇羞,楚楚可怜,当真比芙蓉还要娇俏惹人怜呢!
而郭品,泡在湖水后,脑子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等等,他好像看见了眼中结冰的长宁,还有长宁后边船上眉头紧锁的常茹菲……
“我……我是无辜的。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喝醉睡过去了……”
这些话,他说出来了。
可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此刻的他,赤着身子,趴在荷叶上,何其狼狈,又有谁会信他?他说了再多,又有谁会听进去?
完了,完了吗?
……
长宁在冷笑。
若说整个事件的主谋是虞荣安,那么动手之主力便是她了。
先前,长宁与郭品单聊了几句,索要了一首诗后,发现郭品还很清醒,便与他喝了几杯。
长宁酒量很好,是郭品万万不及的。可他不愿在想要追求的女子跟前败下阵来,所以硬着头皮喝了几杯烈的。后劲上来的他,有些犯晕,便坐在原处散酒气。
随后便不省人事。
长宁干的!
咳,既然荣安手上有蒙汗药,所以就给他来了一点点。与他喝酒时,悄悄下在了他杯中。
这货基本已醉,这点药量的作用其实并不大,与其说是蒙汗药,其实几乎等同于安神药的效果。而药量这么少,既能保证待会儿东窗事发后,他能自然醒过来,也能保证这事不叫人发现是人为暗算,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趴下的郭品,直接被长宁安排去“游湖”了。湖面船只不少,喝高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加上这郭品又不起眼,所以压根没人注意到……
事实自打发现朱永霖看上了献艺的美姬,并将奴才派去诱引后,几人便决定将计划地设置在风景独好,人来人往,荷叶密布的湖面上。
朱永霖早就有九成醉了,单纯靠着那点色心来维持了一丝的清醒。
美姬是为皇上准备的,所以不易上钩。尤其在美姬第二次群舞献艺时,那过分柔软的身姿更叫朱永霖看直了眼。他迫不及待吩咐奴才第二次划船去接人。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诚意,朱永霖特意到了湖边等着接人。
如此,倒是很方便荣安他们的行动了。
晕晕乎乎的朱永霖等到了一个摇船前来的陌生宫人,告诉他美姬已经请到,他的奴才已将人带去湖心水榭。朱永霖稀里糊涂就跟着上了船,又被“宫人”哄着喝了杯茶。随后,他便打着呼噜睡过去了。
和郭品喝的那杯东西差不多,朱永霖的这杯茶里,也是放了一丁点分量的药。
哪怕他们醒来怀疑是被暗害,那点药性也早就散了个精光。
怪谁?怪他们自己,喝酒没有自制力,活该!
当时压根就无人注意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条小舟便走偏了。
很快,两条小舟来到了此处隐蔽地,随后两船上人被剥干净后扔在了一起。衣裳也是散扔到了附近荷叶上……“宫人”还帮忙给两人散发,泼水,扔了些残荷烂叶到小舟,给营造了一派疯狂过后的平静场景……
当然,这些宫人都是朱承熠的人。
他在围场待了一段时间,从围场到马场,他的暗人早已渗透进了四处。
他原本不肯让荣安和长宁做这样的事,直到心思一转,发现获益良多后……
至于朱永霖那个去请美人的奴才,长宁他们压根就没出手。
那货按朱永霖意思,又一次去请美姬,却再次被拒,他原本还打算将人强行带走。
哪知,十皇子朱永宁到了。
这个美姬,是他见亲爹宝刀不老且最近爱好美色后,打定主意要献给老爹的。他还指望这美人被收入宫后帮自己时不时吹个枕头风呢!
之所以皇帝离开也安排美姬跳第二场舞,也是为打响这舞姬名头,借由大伙儿口碑,明日勾起父皇兴趣。反正有七天时间,总有机会的。
当他收到消息,说朱永霖两次要带人走,自然不能答应。
这不,他急忙赶到,冲朱永霖那奴才就给了一巴掌,并暗讽了其主色心过甚。
那奴才哪里甘心被打,心道太子和八皇子相争,自家主子站太子,而今日十皇子明显是站了八皇子,如此,算是各为其主。此刻十皇子直言挖苦和动手,打的是自家主子颜面,损的,则是太子威风。
这么一想后,他赶紧换上了大义凛然模样,好一番对动手的朱永宁控诉,还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而朱永宁本就是个傲娇性子,最厌烦口舌,索性,便示意了手下给了那奴才十个耳光。
朱永霖那奴才一顿嚎,被打后还被丢了出去。
他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准备告状和闹事,回到湖边后,才发现寻不到主子……
由于宴席就在这行宫里,所以主子身边就带了他一人!他一时也生出了几分慌张,只能四处寻着……
此时此刻的湖面,早已乱糟糟一片。
湖上所有的船只几乎都聚了来。
游湖的姑娘比较多,其中还有两位公主。
这样的事,本就丑态毕露,偏偏做这事的,还是自家兄长,两位公主也是气得直哆嗦,只觉没脸见人,更恨朱永霖丢尽了她们的颜面。
湖面骂声不断。
就连岸上也是人头攒动,个个伸长脖子想要一看究竟。
很多人虽不知是何事,可因为这突发之事,酒醒大半。
侍卫船只接连赶来。
船只太多,侍卫船没法进来,只能先想法子清掉部分船只。
进的进,出的出,船又不容易控制。
湖面一乱,有船相碰,竟有站着嘚瑟只顾看热闹的家伙掉进了水中。
叫骂,怒吼,求救,尖叫……
一时间,乱腾腾一片。
宴席总负责十皇子朱永宁也被惊动,带着人赶来。若说恨,此刻的他才是最恨的!
这可是他长这么大,父皇第一次将表现之机交到他手上啊!他还指着这次表现为将来铺路呢!
结果,才第一天,第一场宴席,就出了这样的丑事。
晦气!
瞧这湖面上,瞧这好好的宴席,再听听乱七八糟的各种负面声音,他的宴席啊!
这莫名其妙的,就被毁了!
明日弄个不好,这屎盆子还得往他头上扣!
会不会要怪他安排不周?是不是怪他沿湖摆宴?说不定还得怪他安全防卫措施不到位!
朱永宁越想越气!
此刻的他,甚至怀疑这朱永霖是故意。因为得不到美人便来破坏这场宴席。畜生!不要脸的畜生!朱永宁只恨不得赶紧赶到地方来,亲自将朱永霖给按死在水里才能解气。
他匆匆赶来,众人忙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看着对面嚎着鬼叫,已歪歪扭扭穿好衣裳,又跟他要鞋子,让人赶紧前去扶他出来,摇摇晃晃,酒未全醒的朱永霖,他气不打一处来,只得赶紧让人扔了个斗篷过去,并将人救出来。
特么的,他好想撕了那货,却没法动手!
朱永宁瞥眼趴在荷叶上,已拿到侍卫给的斗篷并打算裹上身的郭品时,他却一下就出手了。
他夺过身边人的船桨就抽了出去。
“堂堂命官!出什么洋相!丢人现眼!不要脸的东西!”
朱永宁不仅仅为了出气,他还想到,朱永霖和人厮混这事他必须给板上钉钉了。
若不将朱永霖任意妄为,无法无天,丢人现眼的帽子给扣实,晚点倒霉担责的岂不是自己?只有咬死了是朱永霖自己不要脸作死,他才能完全抽身。只有锤死这二人是瞒过他人藏在暗处偷吃,这事才扯不到他身上!
于是,此刻的朱永宁完全是一派正直高大,怒其不争的大义凛然形象,冲着郭品就亲自动了手。
朱永霖打不得,这货他还不敢打吗?
“成何体统”就是他的理由!
他破口大骂,当着所有人面,暗戳戳用言语给两人盖了戳。这下,即便是远处桥上,湖面和岸上人等,都听清且听懂了……
郭品没地躲,也没那反应力躲,被船桨迎面就抽了几下,一张脸顿时肿成了猪头。
注意到侧后边常茹菲一动,长宁挑挑眉,哼声到:“活该!烂人,打死活该!”她抱胸,冲着郭品直冷笑。
一头雾水的常茹菲早就注意到了长宁对郭品的敌意,此刻听她这么说,心下更是惊讶。
常茹菲心头正乱。
郭品在她跟前一直是正人君子形象,为人处事也都正派,即便此刻看似“捉了个正着”,事实常茹菲也并不相信郭品会与朱永霖厮混。她更倾向郭品是被人暗算了。
但原因呢?是有人妒忌他年轻有为?可在场之人,身份或官品哪个不比他高?会暗算他?为了什么呢?他在翰林的地位?谁稀罕?那么……难道是朱永霖强迫了他?
可他怎么没反抗?是他不愿反抗还是喝多了?可常茹菲宴席时看了他好几次,他分明就没喝多啊!
常茹菲想不清楚,心乱如麻,虽还不至于怀疑郭品为人,但却已生出了腻歪。她不由自问,好男风的男人,她可能接受?为了上位愿意献出身子的男人,她可能容忍?
她站在这儿,双腿如灌了千斤,不知当如何。
直到朱永宁动手,郭品痛喊,她还是生出了不忍,一步上前,刚想要开口说几句,哪知却见长宁竟开口狠毒。
长宁这姑娘,善恶分明,不至于啊。
“郡主……”
“咦,你也在这儿!”长宁打断了有些吞吞吐吐的常茹菲。长宁向常茹菲招手一拉,常茹菲一个大步就到了长宁船上。
长宁压低声音:“我可告诉你,这郭品,不是个东西!简直下作无赖,就是色鬼无疑。”
“……不是吧?”
“你可别被他那张假脸骗了!”长宁从身上荷包里抽了块汗巾。
常茹菲接过一瞧,男子汗巾,上边有两片竹叶。
“这是……”常茹菲刚开口,面色已沉下,她已经嗅到了汗巾上淡淡的竹叶熏香味,这是郭品最爱用的香味。他借来的书本上也都是这种味道,她不会闻错。
“这是那郭品给我擦手的。”长宁不顾常茹菲垮下的脸色,又拿出了那个被郭品题了诗的帕子。“这是他送我的诗作。”
常茹菲的脸已经黑了。
郭品的字,没有比她更熟悉的了。
最近她跟郭品借了不少兵书,对方一直在给她注释。所以她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字迹出自何人之手。
且这诗作确实明显是写给长宁的。里边藏了“长”字,有“宁”字,诗句表达浅显,分明是体贴照顾了长宁的欣赏水平。
也是因着这分直白和浅显,常茹菲轻易就品出了诗中的赞美、欣赏和丝丝流露的仰慕。
愤怒,如一把火,已经在她胸口烧了起来。
贱东西!
竟然脚踏两条船!
难怪此刻翻了船!
他就不怕永远再爬不上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