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这苗头不好
荣安一时间有些不会接话。
她发现似乎不管说他什么,爹都会抢在前边将攻击拦回来!
这苗头不好。
“爹,我的意思是,养马,随便在哪儿都成,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吗?咱府里不是有马厩有马夫吗?”
虞博鸿眉头轻蹙。
“呆子,这可是好马。你好好瞧瞧!”虞博鸿蹲身,摸着那小马顺滑的鬃毛一脸慈爱。“这马,你不喜欢吗?”
荣安露出嫌弃。果然,男人都喜欢马?
不过……
这小马是很漂亮。
荣安也忍不住蹲下身,眼前马儿通体雪白,一根杂色毛都没,眼珠子跟宝石一样亮。见荣安亲近,便将脑袋凑了来,对着她呼哧喷出了口热气。
虞博鸿在旁介绍:“这可是名种好马,有银子都买不着。瞧瞧这体态线条,一看就有风驰电掣的潜力,性子温顺,与人亲近,且极有灵性,将来必知晓护主。你好好养着,今后能陪你几十年。这马还不到两岁,正是调教的好时候。就得从小开始养,这样的马才能与主人感情深厚,心意相通。你瞧这小家伙,一看就通人性。好马啊!”
“将军若是喜欢,我改日也送您一匹小马。”朱承熠很大方。
荣安眉头一跳。然后又要建马厩,又能上门吃喝了?
“不妥不妥。”虞博鸿虽眼中有光闪过,但还是一口拒了。“燕安地送来的马匹都有定数。而且我个人就养了好几匹马了。不缺马。”
“将军放心,既是我来赠,自然从我身边出。我自己身边有好几匹两三岁的小马,挑上一匹赠将军便是。您也说了,马得打小养起的才更通心意。以后将军若能骑上我赠予的马奔赴疆场,也是我的无上荣光啊!”
“只是……无功不受禄。”
“怎么无功!多亏今日将军帮忙,我进了一趟廖家,可弄了三千两银子呢。一匹小马而已,算不上什么的。将军若觉过意不去,多请我吃一顿酒就是了。”
“这……”
“将军不用推辞了。你我又无职务和利益上的牵扯,没什么顾虑的!也算是当日我城门揭了二小姐帷帽的赔礼了。”
荣安带着鄙夷,看着爹笑了起来。他是真喜欢马,大概,也是不讨厌朱承熠吧?
“酒菜准备了没?”虞博鸿转头问她。
“啊?”真要留这人用膳?
虞博鸿示意了荣安走边上几步,低声到:
“你对世子客气点。他昨日因你落水,今日因虞荣英受伤,还帮了爹一个忙。不管如何,咱们要谢人家也要补偿人家。你别再冷着这张脸了。”
“老爷说的是。”刚走来的葛氏也应和。“既然世子已经为城门事道过歉了,你也就别揪着不放了。世子人不错,孤身离了爹娘在外,都不容易。你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显得不大气。”
“……”
荣安已无力再说什么了。“娘你怎么也……”
后来她才知道,在她小憩后不久,虞博鸿就回来了。
虞荣英的事被搁置,而朱承熠则到那时才开始送礼。
除了圣上跟前应下的小马,他还带了些跟圣上报备过的土特产。
他给虞博鸿带来了三坛烧刀子。这酒有滋味,虞博鸿尝一口就想到了当年在东北戎边时候的岁月。这带了回忆的酒,他哪里舍得拒,自是收下了。
朱承熠还带了几块纯色狐毛,提到可以给葛氏做个斗篷,虞博鸿也是收下了。
嗯,跟皇上报备过的土特产,自然也没什么顾忌。收下了!
而葛氏身子不舒坦,一觉睡来就听闻了前院虞荣英之事。听说女儿被欺负,一口气咽不下的她本打算找虞荣英,却刚到前院就遇上了虞博鸿和朱承熠。
如此,朱承熠便给葛氏请了安,并亲手奉上了毛皮。
葛氏对这个相貌出众,待人随和,说话做事直爽谦逊的年轻人印象不错,再一听闻,这就是帮助女儿夺得头巧,今日又帮助女儿逃脱了虞荣英算计之人,心下对朱承熠更是感激了几分。
葛氏竟也主动开口邀请朱承熠留下用晚膳,并吩咐了英姑亲手去准备。朱承熠几个马屁一拍,尝到了葛氏亲手做的枣泥糕后,“顺其自然”就想家了……
月是故乡明,几个大漠寒地,千里之外的往事一出,葛氏对朱承熠哀叹又心疼,差点想抹泪,吩咐厨房准备了一堆的糕点卤菜打算给他带回去……
荣安听闻种种后,再一次深觉,不是己方太好骗,而是敌方太狡猾……
但,荣安对这小马还是很喜欢的。
拿朱承熠的话说:“以后你处理事务就不用前院后院跑得痛苦了。你正好骑着马儿四处走,既不用劳动他人,也正好练练马的脚力与它多多亲近。”
这一点,确实好。
“那多谢你了。”这份礼,是她需要的。不但省了她的体力,还能节约很多时间。
而且骑着马,好像很威风的样子。
“不客气。你还得找个教骑马的师父,我可以……”
“我有师父了,明日开始就会来府上教学。”荣安觉得今日去常家,又是做对了一件事。等蔡娘子来了,她第一件事就让师父教骑马。
“给你的马取个名吧!”虞博鸿笑。
“小白。小白好了。”
“……”众人齐无语。
“你能不能好好取!”不满的是虞博鸿。“这么好的马,叫小白?你可以取个叫踏雪,逐浪,追云那样的雅名,也可以豪迈大气叫破风,疾风,追风,腾雷之类嘛。”他一脸痛惜。“小白是什么?给狗都嫌随便!你是怕人不知你读书少吗?”
荣安不由好笑。
“就是我不学无术,才只有小白来配我。我若骑个风花雪月的,更叫人好笑!到时候我定要被骂附庸风雅。是不是啊,小白?”
那小马确实与人亲近,荣安摸摸它耳朵,它便乖乖近了几分。
荣安抬头时,却对上了朱承熠的笑颜。
他的笑……
荣安只觉不怀好意。
朱承熠确实有所图。
这两岁左右的马是最需要调教时,可不好养。再等一阵就处于逆反暴躁期,更是麻烦。看虞荣安的样子是真喜欢,这丫头一旦下了决心,是不会轻易放弃了。那么接下来的她,因着这马,注定是少不了折腾。
此外,骑马这事上瘾。等她真会骑了,是一定不会满足只在家中瞎溜达。
而整个京城地区,最好的马场,已在他的掌控下。她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会主动上门去找他了吧?……
第319章 逆子要离家
就这样,虞荣安骑着她的小白,虞博鸿牵着她的小白,朱承熠跟着她和小白,就这么把附近都逛了一圈。最终,为了方便荣安,那马厩还是选在了她兰心院外近围墙的西南角,说定了明日就动工。
小白很温顺,荣安是越看越喜欢。
朱承熠投其所好,给她讲了不少养马的要点。
直到葛氏来催促,两人才暂停了交流。
小白今日暂时要安置在府中马房,所以荣安也跟着往前院去了。
路上,她还是找机会警告了朱承熠:“你别老是过来我家,你与我爹走太近,别叫皇上盯上了。”
“你这又是在关心我了?”他凑近两分。
“是啊!为了你操碎心了。”荣安啐声。“你作死就算了,我只怕你连累我家,害了我家!”
他哼了哼。总会是一家人的,到时候看她怎么说两家话。
“放心。我什么都跟皇上报备,我越坦承,皇上越信任。他知你我有隔阂,也知我先前得罪了你爹,所以皇上已经好几次让我放低姿态上门赔礼道歉了。因此我今日过来,包括带的礼皇上他都知道。我帮你爹大忙,你爹感谢我,他也知道。你只管放心,不会连累你家。但还是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他幽幽一叹。
“事实我比你以为的更小心。我比你更怕死。我的包袱注定我不能有闪失。”
他话意有些凉,自顾自越过了荣安往前走。
他低低的哀叹传来:“一旦失手,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担不起!”
只这么一息间的功夫,他整个人便如冰一般散发寒凉气息,斜斜西落的夕阳洒在他身上,却半点没有让他悲凉落寞的背影看来温暖一些。
“都道我肆意荒唐,可你知道那并非我所要。你我这一点是一样的,我觉得你能理解,所以喜欢亲近你。但我不如你,我命有背负,生来就如履薄冰,从未为自己活过。”
只是最近,他的贪心有些大。他开始肖想可以鱼和熊掌兼得。因为刚好他的鱼和熊掌都在一起。选定她,既是他心里想要,也是她刚好可以给他和他家族带来利益。
“所以,对不住,给你带来困扰和担虑了。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只能按着大局和我必须要走的路去走。”
荣安也跟着叹了一声。
他说的都对。她也理解他。可一想到,一旦与他牵扯上,或将给她和他带来的风险,她就不敢动。
前边虞博鸿与葛氏正招呼他们一前一后的两人快些。
朱承熠应了一声。
他再回头时,刚刚的寒意已尽数敛去。
“利弊我都给你分析过了。你与其推却退却,更好的选择还是与我并肩战斗。但你磨磨蹭蹭也没用……”
他笑着口中一嘘,荣安手上牵着,一直都老老实实跟着的小白却是一下就小马蹄加起了速,冲他所在跑了起来。荣安竟是没能控住它的速,被它一带,只得也跟着跑起来。
“我总会有办法让你加速或者拉着你走的。”他笑……
笑意绚***桃色夕阳还要晃眼……
朱承熠走时,带走了不少回礼。他很识相,知道虞博鸿有家务事处理,于是刚刚好与之喝到了五六分的微醺状态。
意犹未尽的两人顺其自然又许下了下次之约,令得一边还等着爹处置虞荣英的荣安眉头直蹙。
而朱承熠到离开都没有提拿他做质的虞荣英之事,最大程度维护了虞博鸿的颜面。
如此,虞博鸿在更认可他的同时,也是再次向朱承熠表达了歉意。
朱承熠则主动表态这事会守口如瓶,随后大方告辞。
虞博鸿不但亲自将他送到了马车边,还拿回礼几乎将给他的马车给塞了个半满……
送客回来的虞博鸿刚回前院,就听到了儿子的怒骂。
是荣安让人拿开了他口中的堵物。
他被绑了两个时辰,越是手软脚麻,那恨意越是压不住。
猛一拿开口中物,自是口没遮拦骂起来。
他自不知他爹这会儿会过来,所以显然又上当了。
虞博鸿亲耳听到儿子口中喷粪,积攒了两天的火气瞬间被挑起,想都没想便大步冲去。
虞荣英一见老爹终于来了,哭着就开始告起荣安状,怒骂她当众打了自己。
“打得好!她还是心慈手软了,就该打死你小子!”虞博鸿一个巴掌就抽了出去。看见一边的戒尺,他竟也是提起就冲那不长进的儿子接连抽了起来。
虞荣英傻眼,在他记忆里这是爹第一次跟他动手。
“爹,你被那对狐狸精母女蛊惑了!我是您儿子!”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就是打少了才变成今日这模样。”虞博鸿接连戒尺抽去。“不打不成才!还是怪我,出手太少!”
“你竟然为了两个贱婢抛妻弃子!你这是宠妾灭妻!你对得起我娘吗?”
“别跟我提你娘!慈母多败儿,你被你娘纵坏了!”虞博鸿咆哮。“你娘行事卑鄙龌龊,杀人放火她都干全了你还有脸替她维护。”
一想到这对儿女都口口声声要与廖家廖文慈共进退,都想方设法要去投奔廖家,都一肚子坏水不顾及虞家,虞博鸿就气得要炸。
“你娘已经被我休了,这事板上钉钉。你娘名声也臭了,这事也已成定局。皇上那里爹已经去说过了,这事不会再变!你不用再对你娘做任何肖想。廖家人,我不会让他们再进门。他们与咱们家都再无瓜葛!”
虞博鸿确实伤心。
短短两天,一波接一波的打击。这都什么事!
今日阿虎将这崽子种种一五一十道来时,他直接气得挥刀劈了一棵树。
廖文慈,她可真是给他教出了一对好儿女。
盗窃挟持,辱骂中伤,勾结外人,威逼利诱,这些已经够可耻了。他不顾及府中名声也就罢了,他竟还主动奉上姐姐之物和府上令牌,主动编了个谣言送出去,他这是要害死荣安啊!
他连府中祖传的玉牌都抵给了外人,可见家族在他心里的分量,可见他已做好了抛弃家族的心理准备。
也亏得今日他碰上的是朱承熠,要是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亏得朱承熠不计较,否则就他胆敢挟持人质出逃那一条,这个官司岂是好吃的?对方是皇亲,是亲王世子,是要承王的,万一有点闪失谁能承受?搞不好是要弄出战乱的!
再若有人煽风点火闹大了事,别说是自己的官帽,就是将军府的世袭衔都保不住!
祖宗基业都要被这小子弄毁啊!
虞博鸿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个孩子,怎就会恶毒残酷至此。
何其可怕!
然而此刻他看着儿子委屈的表情,更是失望彻底。
儿子,竟是一丁半点的悔过之心都无。
“读书是为了明事理,显然你的书白读了。教你武艺是希望你将来能挑起家族大梁,可你不但没做到还仗着武艺伤人,显然你也不配继承家业。
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学了。爹已经让人给你收拾了一个新居所,你就在那儿反思吧。多看看道义经典,多学学做人道理,想想错在哪儿。等你认识到错,爹会再给你安排一个可以帮助你知甘苦的农庄,你去好好劳作,好好成长。你虽不可能有出息,但也不会再祸害他人。或许没有野心,你才能平安顺遂过一辈子。”
虞荣英一阵冷笑。“所以,您的意思就是要放弃我,我将来最好的前途也就是做一个乡野鄙夫?”
“这不是放弃而是……”保全。若这么大的事他连个态都不表,如何服众,如何对得起女儿,如何给朱承熠一个交代。
“爹,您真叫我失望。这是一个爹该说的话吗?做爹的,不维护和保护儿子还要惩戒儿子?我是您亲儿子!是您唯一的儿子!作为爹您要做的是无条件站在我一边而不是守着您的所谓可笑大义!
读书学武是为了明理?你怎不说是为了济天下?那些都是圣人说教骗人的!您连这都信?错了!努力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是为了获更大的利!是让家族更兴盛让后人更荣耀!
您不知与廖家精诚合作,不懂得利用手上职权,连太子妃之位的价值都看不见吗?还休妻?没有娘的帮衬,这将军府根本就是一潭死水!您简直鼠目寸光!连祖母都知道宁可委曲求全也要帮着将军府前程!就您看不见!
您自己不知进取还要阻挡我姐,阻挡我娘,阻挡我吗?您为何不被廖家待见?这就是原因!因为您无能无知!”
什么叫如雷贯耳?
虞博鸿懂了。
他只觉血都沸了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儿子这些不理解还自以为是的诛心之语,更因自己的儿子,彻底歪了!
掰不过来的那种。
他词穷,他也知辩不来,只觉心寒。
荣安一直在一边。她没开口,就是想让爹亲眼看清楚。
见爹背影略微发颤,悲凉凄苦似那个梦中,她心下一叹,倒了杯热茶到他手中。
虞博鸿面色好看了些,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虞荣英看在眼里冷嗤起来:“爹,所以这些,是葛姨娘还是虞荣安的主意?”
虞博鸿盯了他两息,更是心头结冰凉透:“是爹的主意。”
“既然如此,您把我逐出家门吧!”
“你说什么?”
“我说,您既然看不上我,瞧不起我,想要放弃我,那不如就让我离开这个家。”
“……”虞博鸿还是低估了儿子的恶劣。“你要叛出虞家?”
“怎么是叛出?您看不上我,自然是您将我逐出。放心,我心甘情愿,我愿意成全你们。与其两相生厌,不如各不相干。我和娘给您心爱的妾室庶女挪位子。”
“畜生!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说错了吗?您不喜欢我,有人喜欢我。正好,我也不喜这个家。您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碍您眼!我那么恶劣,您还留着我做什么!虞家的姓,虞家的官爵,虞家的家产都留给你的婉娘。我离了这个家,一样可以活下去。”
虞博鸿愣了好几息后,终是笑了起来。
“说白了,你就是宁可脱离家族,也要去廖家,要去找你娘,是这意思吧?”
“您要这么说,也可以!娘比你强,廖家也比虞家好!至少他们待我如宝,不会让我被个庶女欺负!”人总要往高处走的,哪里有前程他就去哪儿,让他浑浑噩噩一辈子还不如杀了他。
“你休想!”
虞博鸿气得肺都要炸了。说实话,他恨不得立马将这小子赶出府去,立马去官府立下文书贴出告示,立马去先祖牌位前告知,与这小子脱离父子关系,收回虞姓,将之名字剔出族谱!
可凭什么!
他凭什么让这小子得偿所愿,让他们母子团聚?
此刻的廖文慈巴不得一双儿女能回到她身边吧?他怎会做那傻事?他还嫌不够丢人?他还要纵着这小子在外边闯祸,将来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他虞博鸿没教好吗?
亏得他先前还想保留最后一点父子情分,并未对他太过苛责,还想着最多就只送他去庄上待个十年八年。
哪知,他还是心慈手软了。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是吃我虞家粮长大的!你想走就走?你做梦!我是你爹,你就是姓虞!哪怕我死了,你也得叫我爹!只要我活着,你就得听我的!想要脱离这个家,除非你剔骨还血!总之你休想离开!你死了那条心!”
“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恨上你,恨上虞家!”虞荣英嚎了起来。他就想离开,怎么这么难。
“老子管你恨不恨!这个家,你就好好待着!你一个闲人,老子养得起!你放心,你不想去庄上就不去,老子养你到死!
老子倒要看看没了我,廖文慈能飞得多高多远!廖家能得什么好下场!你不是口口声声你娘和廖家心疼你吗?老子倒要看看,你娘和廖家能为了你做到哪一步!咱们一起睁大眼睛瞧好了!”
虞荣英听到这话,更是激动。气盛如他,哪里懂忍,口中又是一番喷粪。
虞博鸿怒不可遏,索性亲手打起了板子,并撂下话他不服,就打到他服……
虞博鸿索性放出了一只白眼狼,命其将今日种种报去廖家。虞荣英肖想廖家知晓一切后会来人相救,可一直等到天色发白,又日上三竿,廖家那里也悄无声息……
第320章 费尽的心思
廖文慈自顾不及,丑闻一出,整个廖家前程都岌岌可危,暂时哪有精力管儿子?
堂堂将军夫人被休,准太子妃之母被休,何等可笑!
可虞家没有澄清,宫里也没有澄清,京中上下都惊诧,廖家更是慌张。如此丑闻下,荣华太子妃之位还能得保?皇后和太子更是愤怒,太子最近形势本就不好,此刻再因那未过门的太子妃丢尽颜面,这自不能忍。
皇后太子接连去找皇帝,却皆是吃了闭门羹。
太子和廖家只得寻了几个老臣在朝堂上搬出这事要制止。
可虞博鸿态度实在坚决,一个“恶疾”之由被他当朝搬了出来。
朝臣追问下,“失心疯”被他重提,却有人发出质疑。
虞博鸿呵斥:“我的枕边人是否有恶疾,你们一个两个难道比我清楚?我给她留着颜面呢,你们再刨根问底,可别惹了一身骚。”
虞博鸿本就不爽,到此刻他都还不能确认那晚廖文慈保护的黑衣人来历。在他眼里,此刻谁蹦跶得凶,谁就有嫌疑。而刚刚好,这开口的几人,分明全是拥护太子的,这让他更是愤怒。
他霸气开腔,如炬眼神带着凶光扫过这几人,令得几人皆是一凛。
皇帝也看在了眼里,阴阴开口。他强调虞将军是实诚人,做的决定想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虽涉及体面,但毕竟是家务事,外人就不要插手了。他警告谁闲着没事的话可以到他那儿领差事做……
如此这般,皇帝也是摆明了态度,朝上众人也自然就噤了口。
没办法,太子和皇后只能将压力转嫁到了廖家。
终于,廖家低下了他们自以为高贵的头颅,开始一趟趟往将军府跑。
然而将军府的态度很坚决,不管是上门或送礼,只要一看是廖家来的,直接就是棍棒赶走。这态度越强硬,越是让人觉得廖家理亏。廖家那点名声和颜面,更是在最近种种笑话下几乎消失殆尽。
上门,连门房都不招呼他们,只任由他们站在门口引围观。
送礼,礼直接被扔去了府外。
找说客,却是被虞博鸿撂下狠话,谁再敢上门来求情,将军府便与谁人断绝往来……
与此同时,虞博鸿还在朝上当众提出,因着虞家休妻之事,使得虞家的声名已然受损,自家配不上皇室,自家女儿配不上太子妃之位,求请皇上收回成命,为太子殿下另寻良配……
满朝哗然。
各种声音都有。
最终,在一众老臣劝三思后,这事暂被搁置。
虞博鸿这一行为在很多人眼里无疑为疯狂之举,更是吓得廖家人上蹿下跳。
廖老夫人生平第一次冲廖文慈大发作。
小月子中的廖文慈忧心过甚,养得并不好。然而她状况不回复,廖家想要硬起腰板都很难,就连想要当众证明她无“恶疾”都做不到。
廖老太太最后也只得纡尊降贵上了将军府。
她准备了不少礼物,带了一封廖文慈的亲手信,想了很多解释,下定决心一定要做点什么。太子妃之位是一定要保住的,所以她做了最坏打算。如若虞博鸿依旧一意孤行,那么她要努力争取结果是“合离”而不是“休妻”。
为此,她还做好了被虞博鸿狮子大开口谈条件的准备。
可门房告知:将军不在。
她要求去看看荣华荣英,同样也被拒绝。
老太太心中气恼。她之所以上门,自然是确认虞博鸿在家的。而她来看自己的重外孙和重外孙女,区区奴才有什么理由拦她?
老太太带人堵在了门前,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将军府的强势和老人抹着眼泪的低声下气形成了巨大反比。一时间,民众皆是站在了老人这边,觉得强行断了血脉亲情的将军府理亏。即便关系没了也不能一刀斩断亲情……
老太太本就是人精,煽动情绪一等一,当众表示见不到孩子们她就不离开。
一直到门外里三层外三层,门房压不住之际,荣安出现了。
“你明知我姐和弟弟皆得了恶疾,如何见您!您这不是在为难咱们吗?”
她语出惊人,众人哗然。
“不让您见他们是为了您好,您虽瞧着身强体健,可到底年纪在那儿了,那恶疾疑似传染,万一您要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谁又敢承受那番恶果?老夫人还是莫要为难我家门房了,都是挣饭吃的,您也体谅下。”
廖老夫人差点再次气倒。这虞荣安她是见一次就受一次气,她始终不明,这是凤格之人?天下有这么不要脸,这么信口开河,这么下作的凤?满口谎话连眼都不眨,处处作妖没有心,如此恶毒,这分明是瘟神!是恶鬼!
她分明是在诅咒自己!还隐晦暗示了文慈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恶疾”啊!
果然,人群一下就沸了。
虞荣安亲自证实了恶疾之说?果然是真?连虞荣华都被传染了?……
老夫人头疼不已,呵斥“胡言乱语”,索性表示自己不怕被传染,要进府去看一眼。如若孩子们真病了,她这便去寻御医来医治。
本以为要费很多唇舌,哪知荣安却是命人开了门,并面向了围观众人。
“大伙儿都听见了廖家老夫人刚刚撂下的话了吧?是老夫人一定要进门,我已经警告过了。还请诸位帮我做个证。
老夫人请进吧。但丑话说在前头,您要进去可以,但您一会儿出来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可休想将毛病赖在虞家头上。虞家不背这个锅!”
荣安并没阻止廖家人进到府中之意,因为她觉得让廖老太和荣华姐弟“至亲重逢”又不得不“再次别离”可能更让他们心酸难过受折磨。
然而,对方的胆子却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小。
荣安这话一出,反倒是廖老夫人不敢动了。
连老太太的贴身嬷嬷也拉住了她,轻声言道将军府已被虞荣安控制,进去容易,但必定要吃亏啊。万一里边有什么陷阱手段,她们纵是受了伤也没处说理去。
老夫人一想也是。
倒不是她怕,而是虞荣安一贯的秉性就是敢说敢作,胡作非为,就是投毒,她也一点都不怀疑那丫头能做出来。
如此,廖老太到底没敢进将军府……
老夫人递了折子想请御医前往将军府看诊,可一连三道折子上去都如石沉大海。
看诊的对象是准太子妃,能压下折子的会是谁?
答案很明显。
老夫人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她又去堵了虞博鸿几次,可对方不是装作没瞧见她,便是快马加鞭叫她追不上……
几日下来,满京城众人也基本都明白,将军府休妻这事……怕是挽不回了。
于是,虞荣华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准太子妃的娘被休——这事古往今来绝无仅有,足够满京城众人笑上一阵了。
还有听说,这几日的太子心情不好,只要谁在他跟前提到虞荣华,都会得了他斥责……
而皇上,从七夕宫宴开始,便一连三晚都宿在了苗贵妃处。
这信号使得支持皇后和太子之人越发惶惶不安起来。而太子自初八那日朝上被皇上数落后,便再无实务在身。相比忙得脚不沾地的八皇子和焦头烂额天天被圣上教训却依旧没被撤职的兴王,太子的处境实在堪忧。
此外,八皇子封王开府成婚在即,大量人力物力都投入到了他身上。一连多日早朝的议题都离不开八皇子的封号;大婚事宜;职务相关……
而相对还有几日就纳太子侧妃的太子,便越发显得无人问津。
太子只得每日以“伺疾”而频繁出入着坤宁宫……
而将军府中,倒是有喜事发生。
葛氏有孕了。
确认了。
快两个月的身孕。
胎像还不错。
近日愁苦的虞博鸿一下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
这事暂且被瞒下,并未往外宣扬,但虞博鸿却应下了保证,这个孩子,很快就会去到应该属于他(她)的位置。
荣安那里,府中人事经过了前几日调整后,渐渐趋于稳定,她每日也就能抽一部分时间来练武和学骑马。蔡娘子很不错,在常家做了多年的武师傅,教东西很有一套。她见荣安学得认真,自然教得也起劲。
荣英在柴房一关就是好几日,一开始的时候还闹绝食,不吃不喝寻死觅活。可在发现廖家压根就不管他后,也终于识相了,寻思着至少得要留得青山在。他放下架子,乖乖吃喝,并向守门的说了不少软话。
他终于重见天日出了柴房。他被关去了虞博鸿早先所说给他准备的杂院。院中条件极简,更有几分清苦。
家具只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壶具茶具器皿都是最普通的。小院中有一洼菜地有两只鸡,有简单的农作工具也有炉子,这便是等着他的所有。
没有笔墨纸砚,没有刀剑枪鞭,这是……真要他成为一个农夫一个废人啊!
一个下人都没有,只每天有粗使婆子给他送来些粗茶淡饭,洒扫得他做,收拾也得他来,衣服要他自己洗,就连马桶,也得他自己每日提到院门口……
可恨院墙有两个他那么高,他根本翻不出去。
他“忍辱负重”又苦等了三天,可日子依旧波澜不惊,无人来救他离开。
他开始求着守门人这样那样,连番的鬼话不成,便是威逼利诱。暴躁的他在有一次拿着滚烫的烧水炭泼去门外后,就连那些原本还心软与他说说话的守门人也一个个再不愿搭理他……
荣华比荣英更慌张。
廖家那里没有消息,虞荣英被发落,她的下人也全被遣散了。
锦绣和如意全都投奔了廖家。
荣华本以为奴才们回廖家后会有转机,可左等右等还是落空了,接着弟弟最近受的磨难也传到了她耳中,再听着府中易主,娘被休的消息,她又是晕了两次。所有的一切,她都接受不了。醒了哭,哭着嚎,接着晕……
荣安本还打算逗逗她,逼着她遵从爹“强身健体”之意,每日锻炼体魄晒晒太阳的,哪知虞荣华在休书递出的第三天就病倒连床都起不来了。
大夫说是:肝气郁结加肾虚体亏。
可叹虞荣华病倒之时还在求着别将这事宣扬出去。理由很简单,她怕本就岌岌可危的太子妃之位更会因此落空……
倒是荣安,觉得一切都还挺顺心,就是……朱承熠基本每天都会来将军府。
送来小白的第二天,他来指点修建马厩。
马厩修好的第二天,他送来了一匹小黑马给虞博鸿。
虞博鸿很喜欢小黑,加上最近迷恋烧刀子,又缺个一道喝酒的,便留他接连喝了两天酒。
这家伙嘴甜,而虞博鸿和葛氏都在边境待过,于是几人天南地北风土人情说起来就停不下来,倒是很有共同语言。
葛氏对在南蛮边境待的几年多有感触,所以尤其能理解背井离乡的苦,对待朱承熠是相当尽心。
如此一来,倒是荣安显得格格不入且小心眼,反被虞博鸿和葛氏说上了几回,让她对朱承熠客气和气些。
而让荣安咬牙切齿的可不止是爹娘,还因小白。
她学东西挺快,几天下来便可以独自骑着小白在府中四处行走了。可荣安不明白,为何每回只要朱承熠一来,小白就会很兴奋的刨起前蹄来。
刚开始荣安还以为是它玩心大,后来才发现,它每回都会刚刚好将她带到刚一入府的朱承熠跟前。
这货……给小白吃迷魂药了?
后来她冲朱承熠几番追问才知,原来,小白的爹,正是朱承熠的坐骑。而他每回到了之后,都会吹上一口哨。
小白打从出生就听惯了这口哨,身体早就形成了自然反应。只要听到这种口哨声,便会一兴奋,快马加蹄前来……
那一瞬的荣安深觉上当。
可若说退还小白,她又不舍得,她能做的,还是只有冲朱承熠直磨牙……
另有一日,朱承熠在来将军府后就盯上了一下人。一问,那人是给大厨房送菜的,可朱承熠偏就不信,咬定那人必有所图。
虞博鸿和他跟了一路,最后果然发现那家伙满后院的乱窜。一逼问,是廖家派来……
虞博鸿追问朱承熠如何知晓这人不妥,他表示今日原本只是来送马粮,没打算进院,哪知刚好在角门瞧见这人形迹鬼祟不妥当,因为不放心,所以便来拜访,没想到还真就歪打正着了。
而经过这事,令虞博鸿对朱承熠更是热情和亲近了几分。
荣安则呵呵:“真是费尽心思,用尽理由啊!”
……
第321章 杀人为灭口
朱承熠连续七天跑了将军府。
荣安直问他,如此大摇大摆,即便不顾及太子方,是不是也得小心防备皇上的疑心?
可朱承熠却是笑:
“我向皇上主动招认,我正在勾搭你。”
“……”
他说的实话。
他知皇帝在他身边有安插人,所以他的行踪皇帝只要想知,绝对没有不知的。
因而前两日皇上直问他天天跑将军府作何时,他就向皇帝直言了。
“臣越想越不爽。您给臣赐婚,可她却直言拒绝。臣有些不甘。这几日臣去将军府,她也是眼不是眼,鼻不是鼻,对臣吹毛求疵。臣究竟哪里不好,叫她如此看轻?臣相貌比她好,出身比她好,前途也好,她竟有那么多不满意?所以……臣越想越不甘心。”
朱承熠磨着牙:“臣就不信,这天下有不上钩的鱼!”
正喝茶的皇帝两声轻咳,“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目标在虞二小姐?”
“臣风流倜傥,多少姑娘暗送秋波都没放在眼里,她竟敢嫌弃臣?臣要她回心转意,还要她追着喊着想嫁臣。所以,最近的确在虞家费了点心思。”
皇帝知道他送马送礼还拍马屁之事,见他坦承,也是无语。
因被拒绝而上心,因为不甘而在意,求而不得便展开攻势,这种事他年轻气盛时也做过。
先前虞荣安的拒绝确实过于直接,不给颜面,皇帝自认若是朱承熠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能理解。
而且……他还很乐见其成。
他当然不会反对。朱承熠这么做,无疑让他先前夭折的计划再次有了执行下去的可能。所以他不但不会阻止,还会暗暗鼓励。这小子往将军府跑,总比闯祸自己去给收拾烂摊子强。
“那你……可有进展?”皇帝竟有些好奇。
朱承熠却有几分蔫,连喝了三杯茶。“虞二油盐不进,固执难缠。臣……并没什么进展。”
“那是像她爹。”皇帝笑。“好事。固执的人一旦收服,绝对是死心塌地。这会儿多难,将来就有多甜多顺。”皇帝暗戳戳鼓着劲。
“反正这几日马场建好臣便要上任了,这钓鱼计划,大概只能先搁置了。”
“没出息!”皇帝啐声。“做人做事切忌虎头蛇尾!那虞二能固执坚守,你怎么就不能打长久战?都说是钓鱼了,还没点耐心吗?”
“皇上教训的是。可那虞二不是一般人……”
“那就磨!铁杵还能磨成针,你怎么不能!你只要能收服虞二的心,虞将军那里朕来说话!哦,对了。”
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虞将军那里,朕前几日与他说话时提到了虞二,朕听他意思,是他已经替虞二相看了人选。朕若是你,便努努力,争取在有限的时间里夺得美人归!”
“皇上要不要帮帮臣……”
“这种事,你自己想法子,朕可帮不上。”
……
这些话,被朱承熠一五一十道给了荣安。
朱承熠挑眉:“好家伙,所以,你偷偷背着我,已经找好人选了?”
荣安哭笑不得,答非所问:“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我若是你,还是赶紧把圣上的差事做好。”
朱承熠哼哼:“你不肯老实交代也没用。不管你家给你相中了谁,都得先过我这关!”
那日,朱承熠撂下这句后,便好几日都没再出现。
所以说,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
有些人有些事,每日对着觉得厌烦,可哪日消失,却又觉得空落落的。
小白没精打采,荣安也一样。
她到底没忍住,问了虞博鸿他的去向。
原来,他是正式上任了。早出晚归,还挺尽责。
上任之事,他没告诉她,她也忘了问。
荣安惊觉,相比他的细致,她对他真是敷衍得过分。
荣安的马已经骑得很不错了,她已不满足在府中乱跑,很想骑马去找葛薇她们玩,可她又怂,怕一出门就保不住小命,郁闷之余,只能将所有心思用在了学武上。
骑马会了,自然要学射箭。
针法练就了她的眼力,之前练暗器更让她对重器有些手感,所以射箭方面她还挺有天赋。加之她肯努力,每日都至少拉个百次弓,几天下来,十次里也有五次能射中五丈外的葡萄串……
廖家上门折腾了几次后,终于暂时偃旗息鼓了,因为廖静封良娣之事,让他们暂时转移了重心。
廖家名声最近受损,急于挽回声誉,所以一心要将这大喜之事办得风光。
而太子原本打算就摆两桌糊弄一番,但眼瞧着半个月后成婚的八皇子那里铺张奢靡热闹喜庆的态势,他实在没法容忍自己与八弟相差太多,最终还是应了廖家之求,办了二十桌家宴。
帝后虽未到场,但皇室成员几乎都到了。
几个皇子全都出席,朱承熠也前往了。
廖静得偿所愿,也算是风光大嫁。
当晚洞房花烛,红鸾帐下,廖静一脸娇羞,等到的是醉意迷蒙,倒头就睡的朱永昊。
廖静看懂了朱永昊眼里的冰冷,只自己慢悠悠取下身上发沉的佩饰。哼!
果然如此!若不是多少人盯着,他今晚连她的屋子都不会进吧?她早先的顾虑是对的,他嫌弃她,若想让他对她另眼相看,总得要使点手段的。
“因着我表姐,让殿下难堪了。”廖静淡淡出声,听到了朱永昊鼻息一重。
“八皇子半个月后成婚,可我表姐却得一年后进门,在成家这一条,太子落后八皇子了。”
朱永昊直接拉起了被子蒙住了头,廖静听到薄被下传来的捏拳咔咔声。
“赵小姐名满京城,我表姐她……不如赵小姐。”
“你有完没完!”朱永昊终于忍不了了,沉声一喝。
“所以,我们在可以努力和赶超八皇子他们的方面,一定不能拉下了。”廖静声音放柔许多,坐到床边。“比如,子嗣。”
她刻意顿了两息。
“子嗣,不管在皇室在平民家,不管在争前程争家产或是争地位时,从来都是极大的筹码。殿下若在这方面也落后于八皇子,才是真吃亏。长幼有序,殿下的长子,只有在家族里做兄长才更有实力不是吗?”
廖静自然注意到了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子有些许的松动。
她咬唇就钻进了被子。
“妾身的身子一向调养不错。正好,咱们比八皇子多了半个月的时间。这么好的机会,怎好浪费了。妾身想与殿下一道努力一把,争取在子嗣方面超先八皇子,殿下以为如何?”
廖静手臂环上朱永昊的腰。
果然,他并未将她推开。
是啊,竞争已经开始。
每一步都是比赛。
确实不能等,他一年后才成婚,若等他的嫡子生下来,老八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朱永兴不足为惧,那里也就罢了。
所以除了朱永兴之外,只要他先一步有子,便是父皇的嫡长孙。这分量,非同一般。
若叫老八超前,老八岂不是全方位超了上来?
这如何能忍?
他又怎会不心动?
如此想来,朱永昊顿时就起了干劲。
后背香软,襟带已松。
争夺的热情一被点燃,一路高涨,转化成了斗志。
廖静终是得偿所愿,入目皆是帐顶红……
她笑得张扬。
果然,是他主动!
她那日颜家与虞荣安的开诚布公还是明智的。
虞荣安给她支了一个招:即不管目标是什么,都用皇位竞争来让朱永昊动心,一定能百试百灵。
从今晚开始,他为了要孩子一定会尽心尽力。
只要他有心,只要他主动将生子设为目标,她要孩子还会远吗?
既然她发现了调动他热情的方法,那她其他所要的一切还会远吗?
廖静觉得,还是要与荣安打好关系,自己的锦绣荣华路,缺的,正是荣安这样的得力军师呢!
想入非非迎合朱永昊的廖静完全没有注意到,男方时不时将眼神扫过漏壶,眼中更有阴鸷闪了又闪。
……
同一时间,太子府前院,酒席已散。
半醉的颜家二爷颜岑并不打算回家,原因是他刚与酒宴陪酒的纤月姑娘正喝到了兴头上,分别时他答应纤月,这便去醉月居继续他们的乐子。佳人有约,不好食言。
所以他与其他颜家主子分开了,命车夫直接前往永明湖边的醉月居。
夜风徐徐,只吹得人发困。
突然,马蹄节奏却被一声马嘶打乱。
颜岑迷糊睁眼,只觉天旋地转……
随后一声噗通,他的头磕到了车架,湖水开始从他的眼耳鼻口灌进……
他的酒瞬间醒了。
他急急忙忙憋气求生,却悲哀发现,他的马车门窗怎么都打不开。他用力拍打车窗车门,亦是无人来救……
天亮后,满京城都传开了,颜家二爷,昨晚没了。
颜岑溺毙。
疑似意外。
同行还有一个奴才一个车夫,三人全都没了……
荣安听到这个消息时,惊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几日的她,没少想到颜岑这个祸害。
首先是因为颜飞卿。
朱永霖着急将人弄到手,所以重提赐婚事。颜飞卿只能装病。然而颜岑却做起了搅屎棍,全力在促进那桩糟心的婚事。颜飞卿急得火烧眉毛,为了拖延,只得使了个昏招泡了个冷水澡。总算,起了低烧,有御医作证,才暂时将这事给糊弄了过去……
另外,颜岑是廖文慈的姘头,荣安坏他大计,他一定饶不过她。从这一点,他和朱永昊一样,都是荣安不死不休的仇敌。
所以荣安这几日都在绞尽脑汁思量如何收拾这个颜岑,如何确保颜家不落在他手里。
可好消息就这么来了。
他就这么……死了?
前世的他,可还有好多风光日子要过呢!
“确定是意外?”荣安急问。
“原本以为是意外,这会儿说可能是谋害。”
“怎么断定是谋害?”
“因为昨晚酒宴上颜二爷与八皇子的侍卫有过口角,有人怀疑颜二爷的死与八皇子脱不开干系。所以今早开始,颜家那里就闹开了,一口咬定不能让颜二爷枉死,要求彻查这事。尤其是要彻查昨晚八皇子身边人的行踪。看颜家人的态度,是打算往八皇子身上咬了……
好好的马车怎会出意外?怎会三人全都丧命?说颜二爷会游水,怎么就没能逃生?说起来,疑点不少,确实像是人为。”
八皇子?荣安不信。朱永泰正是上升期,去杀颜岑做什么!颜岑又不是颜家家主,杀了也不能对朱永昊造成伤害。
那么,颜岑死了,谁最高兴?
她知道了!
荣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杀颜岑,想要颜岑死的,只有皇后,或是太子!
只能是他们啊!
谁叫颜岑和廖文慈一伙儿,捏着颜家大把柄,给皇后带来大威胁,成了太子前路的隐患?
廖文慈被休后,朱永昊大概是越发没法接受虞荣华了。可只要廖文慈和颜岑的关系摆在那儿,他们就不敢取消这婚事。
最近爹在朝上主动推辞太子妃之位,皇上悬而未决,肯定让廖家紧张至极。廖家为了确保这桩婚事,必定再次找上皇后了。
皇后和太子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再因为八皇子一步步往上,他们如何不急躁?这般被拿捏,他们如何能甘心?
杀人灭口,解决这反复被威胁的破事是最好最干脆的办法。所以廖文慈和颜岑只要死一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然而廖文慈龟缩廖家不出,他们动不了手。所以……他们便直接向颜岑动了手吧?
荣安也相信,只要能成就大业,对他们来说“大义灭亲”并是什么难事。尤其对朱永昊来说……
相反,只有这般才能一劳永逸。
从今天开始,也就无人再会以太子妃之位相要挟了。
荣安可不得笑吗?
此刻的廖家……大概傻眼到快崩溃了吧?
如此,廖文慈即便手上真有她与颜岑私通的证据也没了意义,那么,朱永昊为了不再继续因丈母娘被休和恶疾丢脸,踹开虞荣华已成了必然。
虞荣华的太子妃之位,要飞了!
真没想到,会这么有趣……
荣安太高兴了。
朱永昊的这次出手,分明既帮着自己对付了颜岑,也将廖文慈母女往悬崖推了一把。整个廖家此刻竹篮打水,够他们痛彻心扉了。
而这次的成功,既有爹强势的功劳,也有自己多番推波助澜之力,当然更多亏了好几次帮大忙的朱承熠……合作的成效,远比她以为的要强。
荣安忍不住一叹。
她的行动里,总会或多或少有他的影子呢。她似乎……也习惯了。
她最近想到他的次数,明显多了,这习惯,不好!得戒啊!……
第322章 姐妹要同心
颜岑一死,八皇子朱永泰就被咬上了。
朱永昊和他的人上蹿下跳,显然是打算借用颜岑之死将刚有上升之态的朱永泰彻底打入尘埃。
颜家人要求朱永泰交出那个与颜岑发生口角的侍卫。
可那侍卫却失踪了。
如此,那侍卫被颜家咬定是畏罪潜逃,又直指侍卫是否被人藏匿或是被杀人灭口了?条条直指朱永泰。
这若是往常,朱永泰必定焦头烂额。
但谁叫他得了个好丈人呢!
赵阁老反口一咬,也是强烈怀疑那侍卫有被杀人灭口栽赃八皇子的可能,他同样要求彻查此事,还八皇子一个公道。
而八皇子有赵阁老一引导,立马就咬定那侍卫住处被外人强闯过,侍卫是被外人强行带离,分明是有人看不得他好,想要栽赃谋害于他!
狗咬狗的一出戏。
皇帝最近在扶持老八,且看不上太子,这次无疑站了老八。皇帝态度一摆出来,没有真凭实据只靠一点点疑似动机,连嫌疑人都找不到的太子党自然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荣安又是乐了。
她猜想,那个侍卫是被赵阁老支招藏起来了。否则不交人没法交代,若交人出去,对方只是来个严刑拷问倒还好,只怕对方早有预谋挖了坑那便难以自辩……所以利用皇帝的偏袒,他们索性玩个失踪,没法对证,不了了之……
颜岑死了,廖文慈没有了底气,若再无虞博鸿的帮衬,那她和廖家一二十年的努力都将鸡飞蛋打。
在意识到处境愈发堪忧后,身子渐好的廖文慈最后努力了一把。
那日,瘦了一圈的她弱风扶柳般站在了北大营前,无视众卫兵各种古怪眼神的打量,只逼得虞博鸿忍无可忍,不得不出来见了她。
虞博鸿暴怒。军营之前,哪容女子作妖。军威在上,这是把他尊严放地上践踏。
廖文慈潸然泪下,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和谎话。可她还没能开口,便被虞博鸿拔出的刀吓到了。
“你先别说话。听说我!”那把刀顶在了她的唇上。
冰凉。
唇峰有微微的疼。
腥甜渗入唇齿,她的唇被划开了。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虞博鸿。
满眼都是恨意,如头随时可能撕碎她的狮子。
“我给你保全最后的颜面了。你别逼我。你那些个秘密我都知道了。你这些日子不敢出来见我的原因我也知晓!别以为你把孽种弄干净了就能清白见人!”
他将视线剐过她的腹部。
“你要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最近我一直都在强忍,所以我劝你识相些。你若老实待着,我或许还会顾念你我多年情分,当你是个陌生人。但你若再敢招惹我,招惹安儿或是我虞家葛家,我便把所有的账一笔笔与你们廖家算个清楚!你看中的太子还在路上,但我却是皇上最需要的人,你敢挑战我,那便试试看!”
廖文慈是真后悔了。
一步错,步步错。怎么就一下落到了如何田地?
她没有选择了。
除了低声下气,她再无任何底气。
廖文慈跪下了,苦苦相求。
“老爷,您再恨我,那些账算在我头上就好了。华儿的梦想您别阻断,就当是为了女儿好吗?英儿还是个孩子,您也别与他计较,算我求您。”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死心!”
虞博鸿一把甩开了廖文慈拉着自己衣角的手。“那两个孩子姓虞,以后就不用你管了。”
“华儿她是凤格,是大贵命格!您不能逆了天命!那会受反噬的!”
“老子本来就不信命!路都是自己走的,关命什么事!你滚!”
“英儿……我听说英儿过的很不好。您既然觉得他不配继承将军衔,那您放他回到我身边好吗?虞家的家业,我们都不要,您把他让给我……”
这与儿子如出一辙的话又叫虞博鸿气到了。
一个逃出家门,一个自请出家门,果然是一对连心的好母子!
“廖文慈,你别得寸进尺。你把好好的孩子教成了那幅模样,我尚且未找你算账,你还有脸面来提要求?我再说一遍,虞荣英姓虞,他死了残了烂了,都姓虞,都得在虞家!你滚!以后你再敢出现军营,我见一次打一次!”
“虞博鸿!你当真这样吗?”
“来人!”虞博鸿耐性耗尽,“这妇人无端擅闯军营,几番警告依旧冥顽不灵,按规矩办事,好好审问看是否奸细!若交代不清楚便拘起来先扔大牢去!”
两队侍卫已经前来,虞博鸿则转身就走。
“虞博鸿——”廖文慈歇斯底里痛喊,可男人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那决绝,让她恨意冲天。
……
当日,虞博鸿便进宫了。
他是去催促早先递到皇帝跟前,却始终未批示下的休妻折子。
由于廖文慈的诰命身份,所以一般人家只需简单过程的休妻在虞博鸿这儿却还得经过朝廷和圣裁。
“你确认都想清楚了?这事定下就无可挽回了。”
“臣……迫不及待想要了结。”
“好。”皇帝之前给了他十天时间。他既主意已定,那也没必要拖了……
刚好皇后为了颜家事也正去求见皇帝。
见到虞博鸿,皇后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便直问了一句廖文慈被休是否已成定局。
虞博鸿也不遮掩,直言应是。
皇帝也颔首,告诉她择日颁旨。
皇后当即便跪下了。
她表示为了皇室颜面,虞荣华不适合成为太子妃。她请求皇上顺了虞将军之意,收回虞荣华太子妃的赐婚……
皇后叩地。再无人能要挟她和儿子,那儿子……自然该得到更好的妻子……
荣安从爹那儿听闻这一切后乐半天。
一切的改变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照这个形势发展,她这辈子应该能够得偿所愿吧?
第二日,圣旨到。
休妻之事被允了。诰命也被收回。从今往后,廖文慈再不是将军夫人。
圣旨被荣安派人送去了廖家。
连同廖文慈的所有行李。
廖文慈当年的陪嫁清单很长,可这么些年下来,早就弄不清物件的来龙去脉了。
加上整个慈心院下人都已被遣走,荣安也懒得去比对折腾,便直接请了镖局的人上门来清点,将整个慈心院搬空后,一股脑全都送去廖家。当然,搬送银钱,由廖家来付。
廖家气得跳脚,之所以没去虞家收拾廖文慈的嫁妆和私物,无非是图一个转机。当然,他们也想利用嫁妆看能否藕断丝连,能否牵扯不断,能否想法子倒打一耙……因着剪不断理还乱,足够他们与虞家掰扯一段时间,说不定抓到漏洞还能谈条件为两个孩子争取些什么……
可……
对方也太爽快了!竟然就这么将东西全扔了回来!
竟然卑鄙到请了中间人不说,虞家人的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一群廖家人一齐将虞荣安的名字咒骂了一次又一次!
好个龌龊的贱人!
胆敢!
可再气再恨,偏偏他们还没底气上门去闹!
两个孩子还在虞家,还得看虞家脸色过日子,这口气只能吞下。
掰扯的计划也不得不中断。
廖文慈病倒了。
她成了弃妇。这一次,实至名归!
她还连累了廖家名声,更连累了儿女。
女儿那里,只怕变数也要来了。
她没猜错。
第二日,虞家又迎来了一道圣旨。
虞荣华被点名接旨。
病了几日又消息闭塞的荣华尚一点不知外边发生的种种,心头七上八下,被左右搀扶着跪地接旨,听着內侍一字一句读出圣旨内容,耳边似有惊雷轰鸣,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太子妃没了。
理由是:她的身虚,不适合太子妃那个任重道远的头衔。
何其可笑,这什么破理由!
是她身子不好,才不能做太子妃?
她分明是因太子妃地位动摇才会身子不好!
荣华听闻这一点后便晕了。
所以她没听到圣旨后边还有一部分:她被册为太子良娣了——作为补偿。
她的名声已与太子绑定,若无端落空未免被外人骂皇家无情,所以皇恩浩荡,还是给了她一个侧妃之位。
这么好的消息,荣安在荣华醒来后,亲自给传达了一遍,并送上了圣旨。
“姐,不用太焦心。您对太子一片真心,以后你们还是能厮守的。您和廖良娣姐妹情深,将来还是一个屋檐下姐妹相称,相互扶持。一切没那么糟。”
荣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所以,她和廖静一样,成了太子的妾?
一样都是良娣?
而且,她进门晚,年纪也小,还是得叫廖静姐姐?
荣华张大了口。
她伸出鸡爪般的手,颤着打开了圣旨,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傻眼……
崩溃……
她不要!她不要做妾!她是凤格!她要做太子妃!她要做皇后!她要母仪天下!她生来就是做凤的使命!她这半辈子的努力啊!
妾?
可笑!
一声凄厉尖嚎后,她抱着脑袋,又晕了……
荣安心情不错。
朱永昊,可以左拥右抱了呢!
主位空悬,两个不对付的侧妃为野心,为利益,为宠爱,为权利,大概每日都得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吧?
朱永昊的后院,一定精彩纷呈!
瞧着荣华,荣安的笑渐渐变冷。
只是如此,就接受不了了?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自己是凤格,前世不也做了太子妾?虞荣华本就是偷来的凤格,凭什么那么理直气壮?
偷了东西自然要还!
她前世那么威风,今生也该换个角色了。
前世她做贼,虽提心吊胆却荣华富贵。这辈子做奴,虽富贵却没荣华,低声下气就该是她该尝的苦果!
报应,终于来了!……
廖家即便不曾听说荣华此刻在虞家的处境,也大概能猜到。
一番思量下,他们还是有所动作了。
他们到底舍不得放弃荣华这个苦心培养多年的筹码,依旧对她有所指望。
虽说太子妃没了,但太子俩侧妃还是自家的。
姐妹齐心,在收获太子心的同时,将太子府后院大权牢牢把控,这也是一种收获。朱永昊已经一连多日都宿在廖静房中了,据守夜的嬷嬷来报,太子很上心,形势很喜人……
廖静尚且能做到这一步,荣华便更不在话下了吧?
廖家很快又开始做起梦来。侧妃也没什么,多少皇帝登基时,皇后也不一定就是太子妃!如若主位空悬,宠妃封后之事也不在少数。有希望,还有希望的!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留得青山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反正一年半载内太子都不可能娶妻,那么,有什么可慌的?俩姐妹刚好趁机生子,稳固地位。之后的事,徐徐图之便是。
所以,此刻无论如何都得保护好荣华。
他们没法插手进到虞家,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将荣华赶紧从虞家弄出来。
而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便是提前荣华入太子府的时间……
此外,廖家人更清楚,按着虞家人的卑劣秉性,再要拖下去,只怕连良娣之位都不会有了。所以,不能再拖了。
主意一定,行动开始。
廖老夫人再次进宫见了皇后……
没几天,宫中有消息传来。
由于八月要办八皇子大婚,之后便是中秋宴,所以虞荣华册封良娣的时间便定在了九月初一。
第二日,廖文慈便以商定和准备嫁妆为由来了虞家,荣安自不会让她进门,强势拒了。
廖家那边换了人前来,也都被荣安拒了。
廖家只想赶紧推进计划,担心出岔子,又怕荣华有什么不妥,所以这次来的,成了廖静。
她倒是被荣安请进了府。
“怎么我就能进虞家?”廖静笑。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的。
“廖文慈的女儿出嫁,没理由全由虞家来出嫁妆。我总不能让你们姓廖的占我家便宜,所以我早晚得放一个进来商定婚事。之前那些廖家人我之所以没选,正是因我选中了你啊!”
“怎么?我有特别之处?”
“是啊!你来了,我才能多占些便宜!你来了,我姐才会更难受。”
两人笑。
“瞧你这春风满面,想来一切都顺利吧?”
荣安打量廖静。
眉眼带俏,双颊含粉,唇角带媚,整个人气度都有了提升。不但娇美不少,还因着自信而带上了几分傲气。总之,比以前强太多。
“是。得多谢你。连我娘给备下的熏香补药都没用上。我想我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
荣安又是笑。
可不是?最近的朱永昊也没什么职务,被皇帝盯着只能老实在家待着,想来有的就是时间。
……
第323章 嫁妆和银子
荣安与廖静在花厅说话。
没有外人,说话自由。
“那你可得抓紧些。我姐毕竟再有一个多月就进门了。”
廖静哼笑。
“你是不知道太子有多恨她!什么凤格,我可看不出那龙对她这个凤有半点情分!我够让朱永昊糟心了吧?可和虞荣华一比,他对我那点厌恶也就是九牛一毛。所以她进门也是白扯。想与我争宠,难!”
“你别小看她,她最近跌跟头是因为有我钳制,还没她娘相帮。等她离开虞家,她和她娘一定会卷土重来。你自己小心着点。你们虽都是廖家人,但廖家待人一向有亲疏,我想你还没忘吧?”
一提这事,廖静又开始磨牙了。
可不是?她这个正宗的廖家女在虞荣华跟前一向就是个婢子般的存在。今后同一屋檐下,那种家族的偏袒难免不会重现。
“我一向脑子转得不快,你能多给我说说吗?”
“我猜,她进门后,廖家会先劝你照顾她,多帮衬她,然后会让你分宠,让你们姐妹同心一起分享宠爱,争取都有子嗣保障。
但荣华一旦起势,定会强压你一头。她比你能干,你早她两个多月在太子府拿到的权利,人脉和掌控力要么被她夺走,要么会被直接要求转交到她手上……”
“她做梦!”
荣安话未说完,廖静却是倏地站起打断,反叫荣安吓一跳。
“你说的都对!”
廖静咬着唇。
“哪里要等到她进门?已经开始了。昨日廖家来人寻我回娘家,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虞荣华。我今儿到家后,一堆人坐那儿开始劝我,说了足足半个时辰姐妹同心,锦绣前程的废话。
可笑,她还没进门呢,那帮人就已经在给我灌输我与虞荣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与她共同命运的道理了。
让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荣华的第一步。他们不被允许进入虞家,便让我一定要千方百计进你家门。软的不行,就用太子侧妃的威势!让你不得不放我进来!总之一定要来看看荣华,给荣华带个口信,并给你个下马威!
可笑吗?这个太子侧妃的位置是我自己努力挣来的,为了这个位子我连名声都豁出去了,他们为我做了什么?有什么脸面让我用努力挣来的一切为虞荣华铺路?虞荣华配吗?配让我拿鸡毛当令箭再与你对上?
其实我是愿意来的。因为我想和你说说话,我想亲口谢过你,我想亲眼看看荣华的惨,可在我家长辈说出那些为了我好的话后,我心里拔凉。
他们此刻就这样了,等虞荣华进门后,只怕我又得被他们逼成婢子了。荣安,你看得清楚,你再给我支支招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
荣安给她倒了杯茶示意稍安勿躁。“我只能劝你趁这会儿赶紧将太子府中的权利牢牢抓住,有机会多多笼络人心,安插人手。多多把握住太子的心。这些,你娘应该比我懂。”
“嗯,我娘也是这么说。”
正是因为荣安每回说的都和魏氏一样,廖静才觉得荣安是为了她好,为她着想,因而对荣安也是越发信任和依赖。
“我娘……已经在给我偷偷调教两个姿色不一般的通房了。等我有孕了,她们便会入府。总之,是不会便宜了虞荣华。我娘和弟弟想要不被欺负,我就必须努力。”
“那祝你……平步青云吧!”荣安拿杯子与廖静一碰。
“多谢你。荣安,你是我朋友。”廖静郑重点头。“欠你的人情我还记得,以后要我帮忙你开口便是。”
看着略有憨气的廖静,荣安愣了一下。
朋友?廖静这丫头,到底还是纯真。
荣安想到早先廖静为了维护荣华,几次抱不平强出头的模样,那时候的她,可不是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但她比自己幸运,自己前世到死才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而她,因着自己的捣乱,醒悟得早,已经开始反击和奋斗了。
“你在太子府,别太轻信人了。那里的人际和利益关系,肯定比廖家复杂。人心隔肚皮,你悠着点。”荣安忍不住告诫。
“嗯。我明白的。你放心,我没那么傻了。亲人都未必可靠,我谁都不信!”
“对了,锦绣她……”今日廖静上门,身后还跟了锦绣。
“上次字条的事被我揽下了,那日对质的时候,我直言是我因为想要去寻朱永昊,所以从锦绣手中抢走了那张约见字条,因此锦绣没被追究,在廖家人眼里她还是那个忠心为主的丫头。”
廖静又是冷笑。
“锦绣几人被你赶走后,投奔了廖家。老太太说,荣华的奴才都是顶好的。既机灵聪明又会办事,让我从那几人里选一个带在身边调教……可笑吧?我是没有奴才吗?为何要接收别人的奴才?
我娘反对,却被老太太强势斥了。
呵,我竟也不清楚,他们的真正意图是想要我先帮虞荣华调教一个在太子府的眼线呢?还是光明正大将一个眼线安插在我身边,此刻帮着廖家监视我,将来帮着荣华盯住我!”
这更是廖静恨恨的一个原因。家族待她,完全只是利用……先前将她卖给朱永霖,此刻让她成为受控制的踏脚石……廖静心冷的同时,对家族的恨意也越发强烈。
荣安惊讶。
确实,廖家人心思太招人恨。
“两者皆有吧。”
“我娘也觉如此。”
廖静唇角一勾。“所以我在那几人里选了锦绣。管他们意欲何为,总之都没用就是了。我抓着锦绣的把柄,谁是谁的眼线,还不一定呢。他们这般待我,我便越发只剩争气这一条路了。锦绣这件事,还是多亏你。幸得当日你提点。”
廖静和魏氏都觉得,荣安是她们的福星。若没有荣安将将军府的水搅得那般浑,廖文慈不会有今日,虞荣华也不会从太子妃位跌落,反而倒是促成了廖静太子身边第一人的地位。只要她够努力保住眼下成果,摆脱受控局面是早晚,她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别一直谢了,当日我也只是看你苦求,又想着给虞荣华添堵,才告诉了你那些。”
“是!所以我娘说,你是可交的。因为你不遮着掩着,毫不遮掩你的意图。我娘说了,你这种明着坏的,比那些背后捅刀的强多了!”
荣安哭笑不得。
“多谢你和你娘夸奖了。”今生的自己,确实不算是好人。
“言归正传,你不是来商定嫁妆的吗?”
荣安拿了张单子递到廖静跟前。
“我家给虞荣华出的嫁妆我都列好了,你直接拿这单子给廖家过目就是!”
廖静看了几眼随后笑起。
“这些本就都是荣华的吧?”
好个一毛不拔的虞荣安,太狠了!
荣华有多少好东西,别人不知廖静哪会不晓?这张单子上多是首饰和摆设,全都是虞荣华珍藏多年的宝贝。
什么嫁妆单子,荣安分明就是把荣华院中之物给罗列了一遍。
私物转公,再变嫁妆,虞家连银子都不用花。
“对。”荣安坦荡。
她就是不想出银子给白眼狼出嫁。
“你直接拿给廖文慈便是。告诉她,我这个当家的还没出嫁,什么都不懂不会。要准备什么我不清楚,便请她那个做娘的去准备了。别指望靠我来给我姐风光大嫁。荣华出嫁什么排场,全靠她来安排。
另外告诉她,我府上财力有限没银子。这张单子所列已是极限。她若不满意,便自己往里贴补。”
荣安已经觉得亏得很了。
荣华出嫁突然提前,将军府再赖皮,多少也总要装点府宅,总要置办酒席。零零散散,几百两是肯定要的。
多亏她先前已从荣华那里讹来一笔银子贴补到府上的开支里,否则她还得往里倒搭。她才不愿干那事!
此刻羊毛回到羊身上,也算是对得起虞荣华了!
廖静盯着单子却是越看越好笑。
单子上这才多少嫁妆,离风光二字还远着呢!
“廖文慈能答应吗?”据廖静所知,廖文慈为了荣华,刚在行善上砸了一万多两,孝敬皇后,结交贵妇,争取助力又花了近万两,加上她屡次被荣安讹走的银子,荷包也该见底了。
这会儿再准备虞荣华婚事,势必很吃力。
“不答应也必须答应!她哪里敢得罪我家,毕竟荣英还在府上住着呢。我是坏人她知道,所以她一定得对我客气些。”若不是留着荣英能多少让廖家顾忌些,她早就劝爹将人送出去也好图个清静。
“再说了,廖文慈不是还有很多产业吗?她随意出手两个铺子也够虞荣华风光大嫁了。”
廖静闻言又是一酸。
“可不是!”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廖文慈这个出嫁的女儿当年从家族得到的陪嫁竟有那么丰厚!自己爹是廖家嫡孙,混了几十年手里的产业也不如廖文慈!
自己想和虞荣华比?廖文慈只需甩出几家铺子陪嫁也足够碾压自己了。太子和皇后对虞荣华意见再大,看见那沉甸甸的嫁妆单子也会留上几分颜面吧?
“银子,能摆平很多事呢!”廖静喃喃。
“嗯?”荣安略过了廖静言语里的意难平,敏锐察觉她话里有话。
廖静想想,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便道了来:“荣华的良娣圣旨下来后,为了让她婚期提前,是我家老祖宗亲自跑了宫里找的皇后。那日,她还把一直负责府上账务,一年只露几次面的崔爷带进了宫里。之后第二日婚期就定下了。你不觉得太顺利了?”
荣安眉头一紧。
确实。
皇后当时已厌极了荣华,若说给几个银子就让她爽快答应提前婚事未免太掉价。而且定日子不是皇后一人说了算,她还得去皇帝跟前周旋。而皇后最近不招皇帝待见,能让皇后顶着被皇帝厌恨的压力,绝对是有特殊的缘故。
“我娘觉得,十有八九是老祖宗许下什么产业上的大利才让皇后松了口动了心。否则也不会劳动崔爷。我在廖家十几年,才总共见过了崔爷三四次。”
荣安再次想到了之前那个疑问。
“你家暗里究竟做的什么产业,为何能挣那么多银子?”
“我若说我不知,你信不信?”
廖静再次磨牙。“不骗你,这事我娘都不清楚。我爹那人,说白了就是附庸风雅的酒囊饭袋。不用劳心费力就有银子拿,他才不问银子来路。我爹尚不知,我娘半个外人就更难知晓了。
府里的大权都在老太太手里,廖文慈虽出嫁了,但老太太器重她,又一直指望荣华登顶,所以应该是将产业的运转全都交到了廖文慈手里。她们母女才能既财大气粗还地位非一般。”
“你家买卖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西北!”这廖静知道。
“西北?你确定?”荣安身子前凑。这与她先前所猜测不谋而合。
“我确定啊!我爹年轻时因为我娘的抱怨和不满,也曾经想要证明自己。我祖父当时给了他机会,让他跟了崔爷几日,便是往西北去的。但我爹吃不了苦,刚到草原就退却了,一听还要穿大漠,吓得就回来了。从此也就认命再不去干涉家中买卖了。”
“做的什么?”
“只知是倒卖。其他不知。”
廖静这话,与荣华如出一辙。
果然无论如何,都还是绕不开燕安地啊!
上次朱承熠说去查,也不知如何了……
“哦,对了!这个……你看怎么办?”
廖静推了一张纸过来。
“廖文慈给我的。她当日匆忙逃离,东西没有收拾干净。说你虽把她院中所有东西连同她私库之物全退了回去,但她还有不少珍藏。这是明细。你看看。”
荣安噗笑,罗列还挺仔细。
上边指明有在静安居的古董,也有前院堂屋里挂着的字画,还有锁在大库房里的不少摆设。
“廖文慈说了,这些东西倒也不用让虞家都拿出来,便让你用作荣华的陪嫁好了。另外,她在府里还有许多大件家具布料和药材,她便留给虞家不拿回了。”
荣安呵。
静安居的古董大概还在老太太手上,至于其他,她倒是不曾注意过。
但……她就是不想给!
不是她贪心想要,而是想让廖文慈难受,报复性留下这些。
“廖静,廖家那里……给你的压力大吗?”
廖静笑颜如花:“我既把单子都递给你了,自然是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要我如何转达,如此应对,直言便是。”
“那就好。你按我说的做,我带你去见虞荣华。”
……
第323章 谁能奈她何
半刻钟后,廖静来到了芙蓉院。
廖静也没想到,才短短半个多月没见,荣华就瘦了好几圈。皮包骨的她,肤色暗沉,眼眶凹陷,颧骨凸起,连往日三分之一的风采都不及。
她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好,恹恹斜躺床上,还真有几分失心疯的感觉。
“廖静?”荣华揉揉眼,以为眼花了。
只是……好出彩的廖静啊!
雍容华贵,珠光宝气,整个人都似镀上了一层金。出嫁后的她,风采竟这般逼人吗?
久不见廖家人的荣华第一反应是高兴,但她瞬间记起那日廖静对她连抽耳光和对朱永昊投怀送抱之事,她一双眼顿时凌厉。
再一见虞荣安与廖静一道进来,想着这两人或沆瀣一气,她情绪瞬间迸发。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荣华注意到,廖静头上簪着的是牡丹绒花,整套头饰都是自己最爱的牡丹花,连裙摆都绣满了牡丹……这个贱人,存心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狗咬吕洞宾!”
廖静推了推鬓边步摇,“看你笑话?你别拉低我水准!就今时今日的你,在我眼里连个笑话都不是!你是我未过门的好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来关心你,怜悯你的。”
说着,廖静还伸手到荣华鬓边帮她捋了捋发……
廖静的笑刺得荣华眼都要瞎了。
最近情绪屡屡失控的荣华再次发作。她一巴掌拍向廖静的手,并在其手背留下了三道血印。
“滚!你滚!”她还不顺心,又将床边一只药碗砸了出去。
廖静那身漂亮的新衣瞬间被毁。
绯色衣裙上一整片深色药渍。
“你果然不识好歹!”廖静自不在意,她本就是来刺激虞荣华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笑意未改又拿出了一封信,在荣华跟前扬了扬。
信封上,有“华儿亲启”的字样。
“瞧见了吗?这是你娘亲手写给你的信。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信,原本还想着帮衬你一把,并将你娘的几句话转达给你的。可惜你这么是非不分,上来就咬,我后悔了!”
“别!”眼看廖静要撕信,荣华赶紧伸手来够。那绵软的身子就这么滚下了床。
“你认错了吗?”
“我错了,错了。你把信给我。”
“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对你发火,不该推你不该拿碗扔你,我不该直呼你名。”
“嗯。还有,我此刻身份不俗,你是不是该行礼请安?”廖静看她趴在地上的惨样不由笑:“或者,我让你跪也合乎礼数。”
荣华眼泪一颗颗砸在地面,眸色复杂盯着廖静。
“不愿?也行!”
廖静已是面上一狠,将信封拦腰一撕,信纸一分为二。她本就是来幸灾乐祸的,从来就没打算真递出信去。
“求你,别!”荣华一下没够到,又着急抓来。
廖静后退的同时,又是一撕,再一撕。
荣华扑空。
她受够了最近的日子。她一直在乞求与娘联络上。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却只有一个又一个坏消息。这边好不容易有了娘的来信,对她来说无疑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信封上的字她一眼就认出了,确实是娘亲笔信。
娘是不是要来救自己了?她太需要这封信了。
她顾不得地面全是刚被自己砸碎的细瓷,爬跪着便又向廖静抓去。
可她再次抓空。
随后,细细碎碎的小纸屑如雪花般从天而降。
写满字的信纸飘了个四处。
“啊-——”
她哭嚎起,跪地颤着乱抓碎纸片。
可……这么碎,这么多,怎么拼?地上因为她打翻了药,全都是水渍,小纸片湿了?化了?笔迹全都糊了……看不清了。
到手的救命信,就这么没了!
荣华泪如雨下,抖如筛糠,哀嚎阵阵。
廖静则昂起了下巴。
“认不清自己现状,就当是如此。你已经败了,就该乖乖臣服。”呵,没想到,虞荣华也有跪于她脚边求不要的一天。
廖静甩袖转身就走。
荣华反应过来,再次连喊“不要走”,“等一等”,“我错了”,“回来”……
门砰地被关上,没有一点点的迟疑。
荣华看向窗外,只见廖静越来越远,毫无踟蹰的身影。
她尖叫起。
“廖静!你个贱人!贱人!我和我娘对你这么好,你个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你不得好死!”还有虞荣安,全都是没有良心没有人性的白眼狼!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报仇,要将廖静踩在脚底下,要让其悔不该今日……
气血上头,一阵头晕,荣华再次晕了过去……
廖静回到廖家,众人急关心起了荣华。
廖静一连串的冷哼,随后气势汹汹发了一顿脾气。
第一次面对如此廖静,廖家上下全都傻眼。
廖静趾高气扬冲廖文慈发火:“用不着为你女儿担心。我看她除了失心疯,身子好得很!发起疯来谁也挡不住!”
她扬起手背亮了亮伤痕,拎起裙摆指了指药渍。
廖文慈愣住:“是……荣华做的?”
“见面就冲我吼,嫌我去看她笑话!她可不是笑话!去看她的我才是个笑话!也不瞧瞧除了我,还有谁能进去虞家看她一眼!抓伤了我,还二话不说就把药碗砸我身上了。要我说,她就是活该!时至今日还仗着凤格为非作歹,她还真是有恃无恐活该吃苦头!”
廖静气得胸口起伏,春雪则在旁抹眼泪,直言她主子今日受够了委屈,被骂被打被挖苦,一肚子气不说,连第一次上身的新衣裳也这么毁了。
廖文慈闻言赶紧表示愿意补偿,她要送廖静三身衣裳。
“有什么用!我这衣裳是殿下赏赐,您赔得起吗?”
廖静硬气发火,推开了廖文慈的手,叫几个长辈皆是一愣。
廖老太打圆场:“好啦,都是一家人,静儿别冲你姑母发脾气,想来华儿也不是故意的。她这些日子应该受了虞荣安不少气,你得体谅她,都是姐妹……”
老太太一开口,几个夫人也忙着应和劝起。
“够了!”
廖静闻言抹泪打断。
“一个个围着我做什么!我听懂了。所以到头来还是我小气不大度。我被骂被打被怨怪还不能不体谅是吧?行!我错了,都怪我!反正去不去都要被怨,早知我就不该回来,也不该走这一趟。
你们偏袒虞荣华,她本事那么大,还要我去救吗?那便等着她自个儿冲破牢笼禁锢,等她涅槃重生,指着她带给你们荣耀吧!以后就再有这种破事,可别来找我!我小气还记仇,什么都做不好,你们可都记住了!”
廖静委屈负气,转身就走!
魏氏知道女儿手段,一品就明女儿这是得了指点,也是一脸委屈抹泪拉着女儿就往外走。
廖静此刻在廖家地位举足轻重,尤其她今日还成功走进了虞家,这会儿撂挑子怎么行!廖老太太一个眼神扫下去,廖文慈赶紧上前劝,一边替女儿道歉,一边表示给她准备了一套头面。
见廖静面色冷淡没反应,廖文慈咬咬牙,只得将腕上的羊脂玉镯给撸下套上了廖静手腕。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镯子是廖文慈的宝,这么厚的礼,廖静自然不好再给脸色。几声软语下来,廖静神色总算是缓了不少。
“静儿,那封信,你给华儿了吗?”
“给了。”别管用了什么方式,反正她没撒谎。
“华儿身子怎样?”
“瘦了,但我瞧她底气不弱,脾气不小,应该没有大碍。”
廖文慈略微放心。虞博鸿是忠臣,既然皇上下旨九月初一荣华就要出嫁,他总不会过分为难华儿。
“静儿,姑母请了个名医,你看此刻只有你能进到虞家,明日便帮姑母一个忙,带大夫给华儿瞧瞧……”
“姑母,不行。”
廖静再次冷脸。“今日我不是帮您查问你清单上那些物件吗?结果我与虞荣安闹得不太痛快,她撂下话了,虞家不欢迎我。今日之后,我再进不去虞家了。”
廖文慈刚被廖静一闹差点忘了问这事。
她列在清单上的几件东西全都是精品,每一件价值都在五百两朝上。
“对,那些东西虞荣安怎么说?她答应作为华儿陪嫁了吗?”
“我先与虞荣安去了前院堂屋,并未找到您说的字画,又去了她家老太太那里,也没找到什么古董。管库房的婆子也压根不知您罗列的那些物件。”
“怎么可能!”
“真没有!”
廖静开始一本正经按着荣安所教胡说着:“随后虞荣安就生气了。她说她接手家务一共就没几日,回府也就半个多月,完全不知您说的那些是什么。她让我转告,您若是要算账,正好,她这几日也整理了不少坏账,是您管家多年却没做明白的,她也想与您算算。”
廖文慈气得直错牙。虞荣安摆明是要吞了自己所有东西了。
她只要双手一摊说不知,谁能奈她何?毕竟廖静又没能找到那些东西。连府里的奴才都换了大半,连各种账目都在她手上,自己根本没法与她清算。
真是……不要脸!
还威胁自己?她手执账本,轻易就能找到些账面上的漏洞来滋事吧?
廖静见廖文慈没气,不由暗笑。
“我便直言吧。今后这样的事可别找我了。今日我将虞家前院后院全跑了一遍,无功而返不说还被虞荣安好一番冷嘲热讽的数落。荣华对我打骂,回到府里还要受气,换谁都心累。
虞荣安什么德行你们也知道的,你们都斗不过她,也别指望我。最近殿下都在府中,我得陪着。所以若没什么大事的话,以后就别再叫我回来了。”
廖静视线扫过廖文慈。
“毕竟殿下不喜欢我回家。”
廖静看到老太太也跟着自己扫眼廖文慈,眉宇间略有不满。廖静眼角余光更瞧见老太太递了个眼神给锦绣,暗问自己所言是否属实。
锦绣早就得了廖静示意,乖乖点头。
廖老夫人这才关心了廖静几句,并表示早已让人准备了上好的燕窝给她带回,又表示前几日得了颗不错的珠子,等镶了簪子送她……
众人隐隐觉出早先忽略了一个事实:此刻廖静一步登天,若荣华不继,或廖静才是整个廖家的支柱。她可以支撑家族,也可以甩手不干。
而廖静心下则再次对荣安佩服得不行。
这有针对和节奏的甩脸效果确实不一般。
她第一次让廖文慈和廖家如此主动解囊。一场撒野,不但解气痛快,还好好敲打了廖家上下。从今日起,这帮人总得对娘和弟弟客气点了。廖家再来烦,她也有借口拒绝,而廖文慈这个家族名声的毒瘤则将越来越不招人待见……
廖静临走又将荣安给的嫁妆单子扔给了廖文慈,并将荣安让转告的话一五一十道了一遍。
廖文慈恼火,而廖老太太看到单子后也是骂,既骂虞荣安无耻,也骂廖文慈无能。总之对荣安骂得越狠,廖文慈被连累挨的骂也越多……
廖文慈身子原本就还没养好,最近忧心过甚,今日又受了气,回去后便觉身子不舒坦。而她心忧荣华荣英,又思量着嫁妆之事,一时间,那身子不但没见好,反而更是虚了几分……
而回太子府后的廖静又演了场戏。
她带血痕的伤口成功引起了朱永昊的注意。
“怎么?”朱永昊知晓她回了家。
“妾身去了趟虞家。”
“虞荣安欺负你了?”朱永昊注意到她连裙子都脏了。
“不是虞荣安,是……荣华。”廖静掖泪。“她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心里委屈,有些怨言!”
“贱人!”朱永昊怒骂。
怨言?
怨谁?
廖静与她一向关系很好,她想撒野打骂的对象是自己吧?廖静多半是成了出气筒,她在向自己宣泄不满!
什么东西!
和她娘一样,卑鄙无耻!
朱永昊一脚踢开跟前机子。他是真的恨虞荣华,不仅仅因颜面,更因自家二舅。廖文慈那贱人,勾搭二舅在先,步步紧逼在后,令他不得已只能杀了二舅,闹得他与母后之间都差点起了隔阂。
廖文慈连颜家人都敢算计,真真雄心豹子胆!太子妃之位本就是他们算计来的,虞荣华还敢有怨?真有怨真委屈的是自己!天下这么多好女儿家选不上,反而被她们坏了名声的母女给牵扯上……
朱永昊瞪眼掖眼角的廖静:“怎么,被好姐妹打了还委屈上了?你是不是也怨孤?”
在朱永昊眼里,姓廖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
第324章 各人归各位
“殿下怎能这么想?”
廖静心下怯生生,却还是一脸委屈顶着男人恶狠狠的眼神靠近了几分。
“当日从妾身主动找上殿下时,殿下就该明白妾身的一片真心了。而从妾身被算计躺到殿下身边那时起,在他们眼里便等同于背弃了家族意愿。
殿下应该明白,他们争取您是为了利益,只有妾身,眼里心里只有您,是看中了您这个人而不是您的身份地位,只有妾身是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寄托在了您身上的。
妾身没有多少远大目标,只想陪在身边照顾您,所有的目标都只是让您高兴或是能够帮上您一二。妾身到您身边也有一阵了,可何时向您提过任何要求了?今日之所以会受伤,也是因为您被虞荣华诋毁,妾身忍不了,前去怒骂才被打了……
妾身心意,殿下还不明吗?”
廖静巴巴看着朱永昊。
娘和荣安都觉得,她若用子嗣和利益来讨朱永昊欢心绝无可能长久,也不可能比得过有廖家做底气的荣华。而朱永昊是个虚荣之人,一向最享受被追捧和爱慕。只要她表现出一片真心,那么朱永昊至少不会反感。这是成本最低且最有效的办法……
事实再次证明,她们对了。
有个一心仰慕自己的女子在身边,这听来何其舒坦。
朱永昊盯了廖静几眼,到底没将她推开,而是由着她钻进了他怀里……
葛氏的肚子渐渐开始显怀。
虞博鸿入宫以“府中无主母”为由,要求扶正葛氏。
他的理由倒是充分:偌大将军府后院无人主持大局,荣安再能干也是个将出阁的闺女,更有许多事不便处理。眼看长女要嫁入皇室,府中更需要有主母捯饬婚事。而婚期越来越近,实在没时间拖了……
很有道理,皇帝爽快允了。
他让虞博鸿自己看着择日扶正即可,到时候再来向他请奏册封诰命。
事实皇帝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想促成朱承熠和虞荣安的婚事,原本就有一个困难一直没能解决。即荣安的身份不够。一个庶女配一个将承王的世子,怎么看都是打脸,显得他不大度,显得他对燕安王有想法。这也是他心有顾忌,当日试探赐婚被拒后却并未强迫的原因之一。
此刻好了,虞荣安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嫡女,二品权臣贵女,京城头巧,这么些身份加持,与朱承熠也就门当户对了。
那么等一个契机,他便再赐一次婚吧……
虞博鸿三呼万岁。
回府后,别说葛氏,就是荣安也傻眼了。
这一切的一切,太不真实。
这么轻松,娘就成了主母,成了正妻?早年丢掉的位置又回来了?
荣安并不在意自己是庶是嫡,但她很高兴从此之后连葛家都可以跟着扬眉吐气,底气大增。
虞博鸿的意思是,尽早行扶正礼。
荣安和葛氏自然答应。
白露已过,天气也不那么热了,正是办事好时节。
几人大致看了黄历后,便决定将走文书,告宗祠,上族谱的事三天内完成,三天后办场广而告之的酒宴。
虞博鸿愧疚葛氏多年,自然想要大办,但葛氏却不愿。她年纪不小,这个身孕她很是珍惜,她不愿太过引人注意。而且休妻之事才过去没几日,此刻大操大办容易遭人非议。
“既然娘不介意,便办上两桌家宴吧。”荣安觉得闷声发财也不错。
虞博鸿更觉心疼愧疚,竟然捧出了一堆礼盒,全都是送葛氏的。
荣安探头去瞧,一张口渐渐张大。
真真是……
整整五盒,全都是首饰。
一套珍珠,一套玉,一套玛瑙,还有两套金。
啧啧!
好阔气!
咦?不对!
这珍珠个头不小,这玉色泽水头都不错,这玛瑙也是上品,就这三样……远不止千两了……
他……他……
荣安盯住了虞博鸿。
他不是说没银子吗?
府上账面不是亏的吗?
自己这看似正直憨厚的老爹,一直有藏私房银子?
虞博鸿被她盯得脸皮发烫,连咳两声来掩饰。
他到底被荣安拉去了一边私语。
“爹,您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别瞎说。”
“你竟然藏私房!”
“要没私房,你刚从庄上回来那阵,爹哪来那么多银子拿给你!”
“我没说以前。前几日,遣散奴仆花了不少银子,当时账面就亏空了,您告诉我没钱了……”
“爹知你得用,你看,在面对困难时,你不是也顺利将财务接手,将账目维护得漂漂亮亮吗?爹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爹若贴补给你,你岂不是一点动力都没了。能者多劳,你便看作是锻炼。”
荣安嘶了一声。
她之所以能摆平账务,是她从虞荣华那里抠到了一笔银子好吗?
否则,她就得自己往里搭银子了。
等等,爹是不是知道自己财大气粗,所以……
荣安还想追问,那边虞博鸿已经站葛氏身边轻言软语去了。那两人直接忽视了她。
葛氏在低骂他乱花钱。
而他则回银子本就是给她攒的。
荣安发现,自己很多余!
诶,能悄摸在廖文慈眼皮子下藏那么多私房银子,爹一点都不傻呢!她觉得,她还是得重新认识一下她的爹!
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在走着,她很久没有这般兴奋了。
娘,她,葛家各归其位,碍眼之人皆成手下败将,整个虞家全在掌控,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她跑去了静安居,将老太太吓一大跳。
老太太不明所以,胆战心惊。
回头才见,原来她是去祖父灵位前磕头去了。
兜兜转转,娘回到了原本位置,祖父的遗愿也算是达成,她总要告诉祖父一声。
“善恶终有报!做人还是要摸着良心!”荣安也懒得与孙氏多废话,直接出门了。
她迫不及待去葛家报喜了。
换了身寻常衣裙,只插了两支银簪,一身极为低调。
带了小荷,叫上了阿生,她便出门了。
荣安要采买的东西挺多。
红红火火是必要,从新开始是祝福。
娘的好日子,她想送太多东西了。
阿生将车停在了街角,看着她进了一间又一间的铺子采买。
荣安还去了趟朱承熠的茶叶铺子。
她很久没去了,忍不住就想去。
当然,名目是给外祖父和舅舅买些好茶叶。
……
第325章 找打的姑娘
老王和大壮久未见荣安,很是惊喜。
荣安让大壮帮忙包几斤好茶叶,便进到了里间与老王说话。
老王表示,原本这几日就要找她来着。
说大片土地很少有人出售所以不好买,但最近在江南看好了一片庄子。
庄子所在正好是一个山头下边,所以有好几道活泉水引下来。那泉品质很好,甘而洁,活而清,自然灌溉山下大片足有百亩的良田。自然条件好,产出的米尤其香甜。庄子还带了鱼塘果园和竹林。山头无人耕种,只要人力跟得上,山上皆能种植农作物或是茶叶……
老王还给了两张图纸。
“这庄子在山间,也不引人注意。即便是有战乱也害不到那处。江南湿润,山上下来的活水不少,也不怕旱。庄子里干活的都是本地山里人,所以也用不着找人看护,每年分上一份粮食几个银钱或是将田包给他们收粮便成。由于地方偏僻,所以价格很低,姑娘若有意,不如拿下。”
“好是好,但你这一来一回询问我费时不少,会不会已被人买走了?”她是动心,有山有水有田地的好地方,谁不爱呢?
“庄子我家主子已经买下了。但主子有言,若姑娘想要,便先尽着姑娘。”
“我要。”
既然那庄子隐蔽,拿下或许将来也是个不错的退路……
“你家主子多日未见了。”荣安实在憋不住,还是问了这句。十天未见他了。
“是。燕安地的马匹分了几批全都送到了。马场刚开,事务繁杂。围场那里许多东西都要重建,主子是统领,确实忙了些。待平稳后,便没多少事了。大概就这日便能得空,姑娘是有事要找主子吗?”
“没有。就是随口一问。”
两人正说话,却闻外间有喧哗声起。
出去一瞧,是有人在……闹事?
有个姑娘,看中了大壮刚给荣安打包好的茶叶。
那是铺子里最后一斤上品明前龙井。
姑娘带着薄纱帷帽,手指着那包茶叶:“我就要这个。”她声音糯糯,倒是好听。就是那娇憨里多出的霸道有些不讨喜。
大壮好声赔不是。
“上品明前龙井这是最后一斤了。已经被那位姑娘买走。您若想要龙井,不如看看这款雨前龙井,其实口感基本一样,只品相……”
“那她付钱了吗?”姑娘完全不听,抬起脖子示意荣安。
“倒是还未,但……”
“那就行了!给我吧。”姑娘说着,已经一锭银子塞到了大壮手里。“钱货两清,东西自然是我的了。”说罢,她还挑衅看了荣安一眼。
“可……”大壮并未递过茶叶。
“给她吧。”荣安笑。“我也不是偏要明前茶。给我换一包雨前龙井吧。”这姑娘出手阔绰,茶叶铺子自然是挣钱为上。
也是好笑。
荣安分明已经退步,可那姑娘似乎又不满意了。
“你……不与我争一争吗?”姑娘直问荣安。“你不讲个先来后到吗?我抢了你的东西!你什么都不在意的吗?”
荣安一头雾水,怎么,这姑娘是太闲了吧?
“我今日心情好,便让于姑娘吧。”荣安从大壮手里接过了三包茶叶,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那姑娘上来拦。“你我打一架,谁赢了这包明前龙井就归谁好吗?”
荣安哭笑不得,但随即,她便生出了警惕。
不对!
这姑娘认识自己?否则怎知自己会打架?可自己却不知她何许人也。
认识自己,还刚刚好……来了这间铺子?太巧了!
荣安一下对面纱下的脸孔好奇了起来。
“要打可以,别在这儿,别害了人店家的买卖。”
“可以啊!”她声音飞扬。“去外边还是去里间明堂?”
“你怎知里间明堂有打架的场地和空间?”
荣安扫眼老王和大壮。这间茶叶铺子构造与别家不一样。老王他们蛰伏京中,练武不能松懈,所以院子是合并了左右铺子的后院的,如此既私密还有足够空间来练武。为了隔音,还种了不少高树。
荣安在朱承熠回燕安的那段时日里常来这里切磋求教,她自然知晓。
但她更清楚往日那院子不对外人开放,这姑娘……如何知晓的?
“猜的呗!”
姑娘声音里透着天真,荣安则将老王两人复杂的表情收于眼底。
“世子来了!”荣安看向门外,冷不丁开口。
果然,那姑娘下意识就转身冲门外盯去。
荣安暗笑。猜对了,她对“世子”二字如此敏感,显然之所以在这儿,是与朱承熠有关的。
哪有人?
姑娘尚未回神,脑袋上一松,头顶帷帽便被掀开了。
“你骗我!”一张圆脸露了出来。
杏眼俏鼻嘟嘴,有些眼熟。
荣安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但她可以确认,今生没见过。
那么便是前世……再扫眼老王他们,她想起来了。
“不是骗,充其量是诈。”
荣安冲那姑娘一笑,“我总得知道是谁想和我打架吧?”
说罢,她示意小荷去跟大壮结账,自顾自便往外走去。
那姑娘赶紧跟了出来。
“在哪儿打?”
“我茶叶已经买好了,你的脸我也瞧清了。我为何还与你打架?”荣安一脚跨出了铺子。
“你……你!你怎么那么坏!”又被骗了?
姑娘跺脚一恼,一掌就冲荣安手上茶叶包拍去。
荣安下意识两个闪身离远了些。
可惜那茶叶包却是掉到了地上。
那姑娘还想上前,却被一刀柄挡住了。
是阿生。
“何人胆敢偷袭我家主子!”阿生神情严肃,眼中狠色令那姑娘底气瞬间下落。
荣安则捡起掉在地上的茶叶包拍了拍灰,还好,包装结实没四散开来。
“你分明应了我,你言而无信!”姑娘冲荣安直喊。
“那可不算。你问我在哪儿打,我选了外边。但我这侍卫不允许啊!你要是想挑战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先把我这个侍卫撂倒就成。”
荣安笑笑。
“姑娘若是不打,我便走了。有缘再见!”
荣安说罢便扬长而去。
姑娘气鼓鼓退回了茶叶铺子。
“她拿世子二字诈我,是不是猜出我是谁了?”她问向老王。
“虞二小姐有眼力,想必是。”老王笑着推过一碗茶。“郡主,您觉得她如何?”
……
第326章 入京的郡主
眼前这姑娘,便是朱承熠那刚悄悄抵京的妹妹长宁郡主了。
她是前几日押送最后一批马跟着入京的。京中,除了包括皇帝在内的少数几个,并无人知晓她已入京。
皇帝是打算在老八成婚当日,八月初一当众引见她。而她性子跳脱,这几日闲来无事,就是满京城的到处乱逛。
今日她是晃到了茶叶铺子,想找老王没见到人,一发问,才知虞荣安来了。
之后她便起了找茬心。
她早就想会会虞荣安了。
她既想知道虞荣安是个怎样的人,也想好好将之教训一顿。这个臭丫头,竟敢当众拒绝指婚,将燕安地的颜面踩在地上摩擦,简直可恨!
她原意是要挑衅后将对方揍个鼻青脸肿,随后扬长而去。哪知……
“哼!她与我那讨人嫌的哥哥一样招人恨!”长宁咕嘟咕嘟就把老王递来的茶喝完了。“所以他二人的事,我就不反对了!”
“哦?属下还以为,郡主得反对到底。”老王笑。
“不!这个虞荣安,蔫坏蔫坏的,她与我哥臭味相投,实在相配!她不想嫁我哥,我还偏要帮我哥收服了她!将来揍得她服服帖帖,看她还敢猖狂!”
长宁话是这么说,实际想法么……嗯,她并不讨厌虞荣安。
比起教训,她其实更想看清让哥哥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法的女子为人。
那丫头面对挑衅是大气且能容忍,是能动脑子,而不是猖狂狠毒反击,甚至还知晓顾及无辜旁人。
那丫头被咄咄逼人时还能快速找到漏洞,而不是被自己带着走。
那丫头能迅速找到自己软肋,还最大程度干净爽快解决了问题,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虽说长宁吃了亏,但她心里清楚,自己越是玩不过的人,才越适合站在哥哥身边。而越是与哥哥旗鼓相当之人,才越能帮得上哥哥,将来,也越适合那个需要肩负燕安重担的位置。
那位置太重要,一般的姑娘可不行。
所以,长宁虽对荣安有些不爽,只想找个麻袋套了她揍上一顿,但心底却对哥哥的选择理解了几分……
而另一边离开的荣安自不知这边长宁有这么多心理活动。
荣安认出长宁了。
当然,主要是靠着老王两人的表现和朱承熠前阵告知过长宁将入京这两条推断而出。
前世的她与长宁没有什么交集,但她知道长宁人挺不错,且和自己一样,完全是棋子的命运。
前世朱承熠栽了之后,顾全大局,无路可走的长宁便自缢了。荣安虽不管事,却依稀记得燕安王被押解入京的那段时日,长宁一连多日跪在坤宁宫前为燕安王和燕安地百姓求情的模样。
那时的她,就像是瑟瑟北风里,整棵枯树上最后的一片枯叶,被风绞落已是必然,却始终在坚持着她的最后一点坚持……
荣安与她同为棋子,又都是相似的悲剧收场,此刻猛一再见活泼纯真,眼神清澈的长宁时,荣安如何能不生出怜惜来?
而且荣安见老王和大壮在一边干看热闹,连句劝阻都无,便知长宁对自己没有恶意。
如此她也就由着长宁的挑衅了。
因为她知,长宁不会胡来。更因她知……咳咳,她可能打不过长宁。
所以不能打!
但她不能认怂,也不要在老王两人跟前丢了颜面,更不愿被初见的长宁看轻了,所以嘛,走出铺子大门就是最好的办法。
阿生在暗护着自己,自然会出现……
第327章 要盯紧嫂子
荣安在葛家门前碰上了一个人。
那俊逸的年轻公子行礼过来,荣安愣了下才想起其人。
郭传胪。
正是那日比巧,与常茹菲一道,虽速度不够但却成为全场唯一通过完整四关,最后大放异彩,勇夺第三的那位。
这人才气纵横,是真正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且那日之后,听常茹菲几番提到他,似乎对他挺有好感。而当时那两人之所以成组,也正是郭传胪盯着常茹菲看了个面红耳赤乃至失态。谁看那郭传胪对常茹菲都有些非一般的好感。
为此,最近常茹菲没少被荣安和陶云打趣……
可大概是因为朱永昊的缘故,所以荣安近来看到这种清雅君子都提不起多少好感来。
荣安回了一礼,只是奇怪他来葛家作甚。
一问,他是来找舅舅的。
对此,荣安也未放在心上……
她找了外祖父和外祖母说了一阵话。
听到葛氏终将扶正,葛家众人自是喜上眉梢,答应三日后,保证葛家上下一人不拉,全都上将军府恭贺,也给冷清多日的将军府热闹一番。
荣安又去葛薇房里赖了一阵。
荣安已经接到了八月十五宫宴的帖子,她来叮嘱葛薇提早准备一下,届时一道入宫。
哪知往日里活泼开朗,热爱走宴的葛薇这次却有几分退却,问能否不去。
“不行!”
荣安毫不犹豫拒绝,并略带好奇打量葛薇。
“乞巧比试那日,我特意在面圣时提了舅舅和葛家,皇上和太后都对你好奇,当时金口玉言当众提了让你赴宴。不去的话,太不给面子。你不是喜好交际和热闹吗?你不是对宫中好奇吗?正好是机会。”
葛薇将头埋了埋,喃喃道:“人也许会变啊!”
“你说什么?”荣安没听太清。
“没什么。为了家里和爹,我去就是了。”
葛薇虽应了,却明显没什么兴趣,也没问具体要准备什么。
荣安多看了她两眼,觉得这丫头有心事。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荣安直问。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葛薇笑了起来,荣安心头那种古怪更甚了几分,总觉得葛薇有什么事是故意瞒着自己的。
荣安将送给葛薇的礼盒打开。
往日贪财的葛薇瞧见整套赤金首饰,也只稍微兴奋了几息,便再次兴致缺缺。这更让荣安确定葛薇有事。
在屋中转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倒是扫眼到床上时,荣安的视线顿了顿。
走近一瞧,她没看错,葛薇床头放的竟是本兵书。
葛薇往常爱看诗词,先前荣安住这儿时,很清楚别说看兵书,就是葛薇的书架子上也没一本兵书。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还不是你先前练功老是吓唬我,我被你欺负多了,想着要找办法治治你!”
葛薇赶紧来拿走了兵书。
“哦。”荣安笑。解释什么?自己什么都没说好吗?……
荣安又去找了舅母。
舅母笑:“你别管她!十几岁的姑娘心思最多,什么事都只几天热度。许是和谁家姑娘闹了不高兴最近才恹恹的。”
“该不会是您和舅舅要给她定亲事,所以……”
“没呢!你比她大都还没定亲,我和你舅舅急什么。你娘也是快二十才跟了你爹,总要有看中,确认人品好的才能定。咱家不是靠姑娘往上走的人家,我和你舅可从没跟她提过婚事。”
荣安略松一口气。
她刚听奴才说,郭传胪最近进出葛家频繁,差点以为舅舅和舅母有那种意思。想到常茹菲,她又觉这关系复杂了起来,这才赶紧来寻舅母说话。
舅母闻言直摆手:
“郭传胪来的次数是不少,但都是与你舅探讨学术问题。他们同在翰林院,本就是同僚。你舅虽只高他一阶,但毕竟在翰林多年有些经验和见解。那郭传胪是个进取的,总能不耻下问,上门请教。
他们谈得来,手头事务又有些重合,所以郭传胪来得多了些。你舅舅说了,这年轻人很有前途,只可惜家世不好,走到今日全靠他自己努力。若他家族有那么一点助力,他此刻上行要更轻松太多。你舅舅觉得,既是人才,若是能帮着提点,总是有益的。而且这郭传胪很是谦逊温和,是个能交的。”
荣安应了声。
只是出府到葛家门外,她竟是又碰上郭传胪了。
荣安不信这是巧合,暗道难不成是这厮在等着自己?
对这一点,郭传胪倒没遮掩,爽快承认确实在等她。
继而,他支支吾吾,竟是拐弯抹角问起了常茹菲。
荣安盯了他两眼,见他双颊还晕着红色。
她顿时想到,前两日常茹菲还着人来问,什么时候来葛家聚聚之事。再往深处一想,那日宫中,荣安提议下次宴请三位贵女时,可不正是常茹菲提议到葛家玩上一日,结果令得陶云和荣安两人都觉怪怪?
荣安忍不住想入非非,莫不是这两人在比试过程中看对了眼,早就说好要在葛家私见?所以才一个反复跑葛家,一个反复提葛家?
一时间,荣安的眼神更尖锐了些。
常茹菲就是个爽直憨货,先前被朱永昊骗得团团转,与荣华莫名其妙斗得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对朱永昊灭了心思,却难免不会再被骗上一回。
荣安忍不住小人心思,谁能确保这郭传胪人品?
这人是不是有些无视常茹菲名声?他是否有些利用葛家和舅舅的好心了?
荣安不得不警惕。常茹菲家世太好,毕竟是曾经让朱永昊都动心过的。而葛家与自己息息相关,是自己没法不关注的。
被荣安犀利眼神盯得太紧,郭传胪连连解释:“七夕比试,常小姐走迷宫时对八卦组阵很有兴趣,特让在下给她推荐几册入门级别的典籍。在下已经备好了几本典籍,却没想好如何送至常小姐手上。”
“郭传胪不如直接将书递到鲁国公府?”
“一个小忙而已,贸然送东西只怕引起误会,损了常小姐名声。既然今日偶遇虞二小姐,在下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在下将那几本书带来葛家,待虞二小姐得空时,能否帮忙转交常小姐?”
“此般……倒是最合适不过。”这是最好的选择,自己果然小人之心了吗?这么看的话,郭传胪似乎不坏呢。
这边荣安刚要告辞上马车,可一见前方,忍不住幽幽一叹。
又是长宁。
见荣安瞧见自己,长宁大步前来。
长宁盯住郭传胪,目光全是不善。
听大壮说,荣安是给葛家人买茶叶,所以长宁知她来了葛家。
在茶叶铺子思量一会儿后,她觉得既然哥哥认定了虞荣安,那她便还是来“亲近”并对虞荣安再考察一二。
她早来了,亲眼瞧着虞荣安与这个男子说了足足半盏茶时间的话。
她自然得好好打量眼前男子。
哼,不过是个书生。
文质彬彬,长得不错,难不成虞荣安拒绝哥哥是因为这书生?
这书生一看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有什么用?看行头也是普通,身份肯定不行。就算是外貌,也比自家哥哥要差了十万八千里。
虞荣安的眼光有问题吧?
“这什么人?”长宁倒不客气,下巴冲郭传胪一抬后,直问荣安。
荣安略无语。
这丫头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别说她二人不熟,即便她们是老相识,她也没有过问和插手自己事的立场吧?
“你又是什么人?”荣安没好气。
“不许顾左右言他。你与这人什么关系?”也不知哥哥知不知虞荣安与这个男子的关系,哥哥不在,她可得帮忙盯紧嫂子。
荣安眼角余光见郭传胪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不耐。
她不由心下一动。
“郡主管得真宽。”她故意带出了长宁的身份,咬了咬“郡主”二字,实则将余光停在了郭传胪身上。
“你果然猜出我身份了。”长宁哼哼。
“是!你是燕安王的掌上明珠,长宁郡主!”
“算你有眼力!但你还是没告诉我,这人是谁。”
“在下与虞二小姐只是偶遇。”郭传胪见荣安没有解释的打算,便主动插话了。“在下翰林院编修郭品,见过长宁郡主。”他深揖而下。
“偶遇?偶遇要说这么久的话吗?”
“千真万确。”郭传胪笑得如沐春风,再次抱拳举了举。
荣安敛了敛深色,转身就跳上了马车,催着阿生一甩马鞭,车便出去了。
说实话,刚刚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郭传胪身上了,可他的表现并不好。
温文尔雅的他身上,让她隐隐看出了朱永昊的影子。
荣安故意不回长宁,他果然没忍住自报了家门。
她都没撇清与他关系,他却快速澄清了。
荣安觉得,若他心中有常茹菲,未必会毫无顾忌向别的姑娘随意释放善意温和。
当然,这两点也算不得什么。
荣安不喜的,是他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长宁时,分明是微蹙不喜的表情,然而在自己故意引出长宁身份后,他下意识舒展了眉头,漾开了脸庞和上扬了唇角……
只一个身份的不同,便让他有了如此表现,至少这个男子并不如他表现出的清雅。
所以,或许自己的第一判断才是更准确的。
见荣安离开,长宁自是赶紧追来。
她直接逼停了马车。
马车一声长嘶,吓得门口郭传胪和守门奴才都前走了几步。
“虞荣安,你要不要……”
“郡主!”荣安掀开车帘打断她。“你帮我一个忙,我便与你打一架。”
“……”长宁下意识要拒绝,可她更想知道,与自己没交情,刚相识的虞荣安能让自己做什么。“你说。”她挑了下眉。
荣安招了她到车窗边……
十息后,荣安马车离开,一不小心蹭到了长宁。
“虞——荣——安!”
长宁抽着鼻子,可怜巴巴;撑着手肘,似乎有伤到;她又拿帕子掖了掖眼下,似乎很疼很委屈……整个人都散发着沮丧之气。
荣安的马车渐渐远去,又拐过了巷角,再不见踪影。
约莫五息,长宁以为任务完成打算离开时,一双黑色靴子停在了她跟前。
“郡主伤到了?可要紧否?”这开口的,自然是郭传胪。
“嗯,伤到了。”长宁扁了扁嘴,抽了抽鼻。“虞荣安实在过分,差点要害死我。”
郭传胪一叹:“虞二小姐……一贯就是莽撞性子,满京城皆知的。不过……”他满脸关怀。“郡主伤到哪儿了?”
“手肘。”长宁捂住右手肘,眉头蹙了蹙。“好疼。”
“手肘的伤可大可小。郡主还是伤到了右手,最好还是赶紧去一趟医馆才是。万一伤筋动骨,那便麻烦了。”郭传胪左右观望了一番。“郡主的下人呢?”
“我……我没带。”
“郡主怎能一人出门?太危险了。郡主在京中不熟,还是要小心歹人。在下刚好无事,若郡主不嫌弃,不如在下送郡主前往附近医馆?”
“可我与你不熟。”
“在下就职翰林院,隶属葛家老爷部下。”他的笑温和无害,叫人只觉如沐春风。
“这……”
“郡主放心。在下走前边,郡主落后个五六步即可。如此在下既能保护郡主,也能给郡主引路,还能避了嫌。”
“既如此,便有劳郭公子了。”
“不敢!”郭传胪又是一抱拳,做了个指引的方向,走到了前边。“燕安王是大周英雄栋梁,能为郡主分忧,在下荣幸。”
……
医馆出来,郭传胪还亲自将长宁送回了燕安王府。
郭传胪可不知,荣安在马车拐进巷口后便下了车,亲眼看着他对长宁一路关怀备至……
王府斜街茶楼,长宁将郭品的所有言行都给荣安说了一遍。
荣安闻言面色越发不好。
“好了,你要求的事我都做到了。你是否可以与我过几招?不如……去你家?”长宁摆了个灿烂的笑。
荣安起身,“下次吧。”
“不行!”
“我只答应会与你打一架,但没说什么时候。今日我还有事,下次吧。下次我一定不推辞。”
“下次是何时?”
荣安已经闪身出了茶楼。
“下次见面之时。”嗯,反正最近一段时日,她都不打算出门了。
这会儿……她得去找一趟常茹菲。
她要知道,当日郭传胪那一路可表现了多少情意,是否与常茹菲约定要在葛家私会。
不管是谁,要想在她和她珍视的人身边做手脚,她都绝不容忍!
……
第328章 不能再退了
荣安找到常茹菲后,轻易便用偶遇郭传胪的理由撬开了常茹菲的口。
随后,她既打听到了那日比试,郭传胪对常茹菲“满天红霞都比不过红衣银剑一舞”的夸赞;“希望常茹菲好,却怕追不上她脚步”的暗指;也逼问出了郭品确实与常茹菲有到葛家拿书之约。
荣安更是从常茹菲烧红的脸确认这丫头是真上钩了。
“他就那么好?”
“笑若朝阳,静若风景,温和怡人就似冬日暖阳。”
“那岂不和朱永昊一样?”荣安努力暗示着。
“他比朱永昊好。”
“为何?”
“他眼里都是我。不会像朱永昊的眼神四处流连。”
“万一是伪装呢?朱永昊平素里也都是如暖阳温柔。”
“……那或许,便是我倒霉。或者是因为身边人都习武,所以我打小就对文质彬彬,谦和有礼之人特别有好感。比如陶云和颜飞卿,也是这般我一眼喜欢而主动交上的好友。
我除了会些武艺,很多方面都欠缺了。我尤其佩服和羡慕文采过人之人。比试时郭公子的解题能力你也瞧到了,他才华横溢,那几关几乎都是他过的……”
荣安心下暗哼,可不是个能人?舅舅和舅母都对他赞不绝口。就是面对她,他也以退为进,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小人之心错怪了他。而且他还是在确认自己离开后才出面对长宁示好,所以他还是个谨慎的。
这男人,不一般!
今日若不是正好长宁在,荣安觉很难一下看清他面目。
常茹菲垂眸带笑:
“当日从与他组队开始,他就让我一直处于不断的惊喜和对他的再认识之中。”
不仅仅是解题,更是在一路解决困难时他表现出的温柔体贴。他一直都在无微不至照顾着常茹菲。她吃的喝的,站哪儿凉快,坐哪儿休息,他全都安排好了。
常茹菲几乎全程都在吃喝休息,如此轻松懒散下,最终还得了第三。这是常茹菲第一次获得这么大荣誉,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全程被照顾,还被送上了荣誉高台这样的奇妙感觉。
以至于七夕过去都快一个月,她依旧觉得回味无穷,时不时都会想到郭传胪……
“荣安,你是觉得他哪里不好,还是他哪里让你觉得不适了?”常茹菲知道荣安不会乱管闲事,下意识有些慌张。
“倒也没。”荣安笑笑。
罢了,与其没有确实证据直言打击常茹菲,还不如她直接将局面收拾了。“就是关心你,希望你好。所以我多问几句。郭传胪的事你跟家里提过没?”
“没有。八字没一撇,七夕之后就没见过。”常茹菲红了红脸。
她本就一肚子的话无人可诉,这会儿荣安一鼓励,她便直言道来:“我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他家世不好,一旦我这里提出,他肯定只能接受。万一他不愿,那我岂不是强人所难?而且……我瞧他自尊心强,这事怎么也得让他主导……”
荣安微微张口。
愣。
她没想到,郭传胪手段了得,已让常茹菲这般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了。
这会儿她再次暗暗感谢长宁今日恰到好处的出现了。否则常茹菲和葛家怕都得被带沟里去。
不过……郭品目标在常茹菲好理解,凭着常家在老族里的威望和人脉,轻轻点个头,便可助那郭品轻而易举直上青云。可葛家呢?荣安只恐那厮是有目的而来。
“倒是可惜飞卿还在病着,若不然最近天气不热,咱们还真能聚上一聚。”常茹菲感叹。
“这几日我不得空,再等几天吧。”荣安也一叹。自己最近虽事事顺利,但几个小友却都麻烦连连。
尤其颜飞卿那里,压力渐渐上来了。太子处境不好,皇后又失了后宫大权,这使他们急于拉拢各方势力。如此一来,皇后更不可能为颜飞卿说话。
那桩婚事,转机的可能似乎越发小了。
而常茹菲昨日去看颜飞卿,竟然被门房拒了。而好不容易递进颜家的字条,也还未得回复。还有几日就是八月初一八皇子大婚日,也不知颜飞卿会不会出现……
荣安离开常家后亲自去了趟陶家。
陶家老爷子在翰林院地位举足轻重,他若帮忙一查郭品,定轻而易举。陶云一听这事涉及常茹菲,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她与常茹菲十几年交情,她也不愿好友误入歧途,更不希望在能改变的时候让常茹菲也走上和颜飞卿一样被人算计的路……
荣安原本打算再去一趟茶叶铺子寻老王派人跟上郭品个几日。但想着与朱承熠适当保持距离,她最后还是寻了爹。
虞博鸿别的没有,有的就是能用的人手,一听或涉及葛家,自然应下了。
“以后这样的事,你直接找阿生就行。或者,你找于彤也可以。他们都会帮你的。”
“那我以后找阿生。”
虞博鸿瞪了女儿一眼。
“你娘办喜事那日,于彤也会过来。正好,族里亲戚和葛家人都到场,也算是给大伙儿过个眼。”
“爹!别了吧。”
“你也没正经与于彤说话相处过吧?你要拒绝也得有个正经理由!先仔细看一眼,说上几句吧。”
荣安叹了声。
看来她不但得为小友们操心,就她自己也够麻烦了……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明日,便是葛氏扶正的宴请日了。
消息一直掩着,外人并不知晓。
直至这日虞博鸿特意告了一天假,与葛氏办婚书和告宗祠,廖家那里才得知,他们先前被扇过的脸庞红晕未退,这边又不知不觉被狠狠抽了一下!此刻的廖家,像只发烫发红发亮到足以被整个京城上下笑上一年半载的红灯笼了!
廖老太愤怒无比,恨毒了虞博鸿的绝情。而她又觉失望,她一直寄予厚望的孙女耗费了十几年,不但没有抓住男人心,连一点恩情也没留下。
实际即便休妻之后,从廖老太到廖文慈都还思量先给虞博鸿几日冷静时间,想着只要之后在儿女,大局和皇上太后那里下功夫,廖文慈再次回归将军府只是时间问题……
可谁能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被鸠占鹊巢!
廖老太太和廖文慈几乎是同时回房更衣,打算入宫面圣求情。老太太更是想着这次必须用亡夫留下的人情跟皇帝好好谈一谈。
哪知,她还没能把先帝赐给亡夫的玉璧给翻出来,下人便来报,说皇上的封诰圣旨已经到了将军府。
又说将军今早一下朝亲往御书房便是求恩典去了。
还说皇帝为表庆贺,许了虞博鸿三天假,并亲赐了不少赏去……
圣旨下,诰命封,君上一言,无法挽回。
这事一锤定音。
廖老太太几乎与廖文慈同时瘫坐在了椅中。
廖文慈生平第一次如此沮丧,让她觉得前路完全只剩了黑暗。
她比谁都清楚,一步错步步错。是她对虞荣安的大意才造成了如此局面。或许从虞荣安逃出庄上后,她就应该先放一放荣华的上行路,应该强势先收拾了那臭丫头。一步失足,造成了满盘皆输!确实,她错了太多!她还是不够狠毒!
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在庄上待了十年的丫头会恶毒下作奸猾龌龊到这种地步?
廖文慈头痛欲裂,心头憋恨更让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廖老太也失态了。
第一次,她将茶碗砸到了廖文慈脚边。
一直坐一边看戏的魏氏心下却是痛快极了。老妖婆,偏心几十年,终于尝到后悔滋味了。今后,这个家,全得看自家静儿的了。一个弃妇,看她今后还哪有猖狂底气!谁尊谁贱,已是水落石出!
“不是我说,姑姐你也该做点什么了!”
魏氏被压多年,总算可以出口恶气,自不会客气。
她也将手中茶碗重重往机子上一搁,直往廖文慈方向扬出了半碗茶。
“我家静儿在太子府也不容易,你这边若不上进,是要连累我家静儿的!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太子那里是咱们家最后的希望了。因为你和虞家那些事,这次太子面上更过不去,静儿困难,你家华儿入太子府后也要遭殃!”
廖文慈本就烦到只想揪头发,她不耐道:
“我还能如何!你倒是告诉我能做什么!这会儿的将军府跟铁桶一样,我就是想找人对葛氏下手也做不到啊!”
魏氏面上冷哼,心下暗呸。
不要脸的东西!假装清高,背地里还不是勾三搭四?既然看不上虞博鸿,当年就别嫁啊!这又当又立还想捞尽好处?脸比猪头还大呢?
假清高!都睡了野男人了,还看不上丈夫?她若谨慎一点,或是要点脸面,也不至于别人都没怎么动手她就自己抱头鼠窜连夜逃跑啊!什么东西!
“我一直以为姑姐能力过人,是廖家同辈里能力最强的。倒是我看走眼了!”魏氏指桑骂槐,看走眼的自然是这家的老货们!
“原来你就这点办事能力!我让你做点什么去挽回,什么时候让你喊打喊杀了?我要是你,一早就跪在虞博鸿脚边求原谅了。
说句丑话,你这弃妇的名声可还不如寡妇,还有什么颜面和清高可言?总不能每回都让老祖宗给你出面,让我家静儿给你承担后果吧?”
“你有办法就说,没法就别开口了!”廖文慈强忍怒气。
“你捅的篓子,还要我想办法?要我说,办法有的就是。比如,那葛氏是个心软的,你去求一求她。只要她愿意开口帮你求情,或许你还能有回府之机。你再去虞博鸿和虞荣安跟前求一求,或许看在孩子们的颜面上,他们会收你做平妻也不一定。”
魏氏觉得满是乐子。
廖文慈不是眼高于顶吗?哪怕只是想象一下让她跪于葛氏和虞荣安跟前的场景也很痛快。
平妻?廖文慈要是能做将军府的平妻,她一定买上一万只响亮的炮仗送去放个三天三夜!
“为了你的孩子们,为了我家静儿,为了整个廖家,其实你也该做些努力了。你受了家族这么多恩惠,整个家族都对你和荣华寄予厚望,此刻你们却不中用,连个乡下丫头都摆不平!
我真是怀疑当年是不是祖父那里算错了。你该不是笼络了星云大师吧?自打荣安走出了农庄,荣华就一直被压着,她连个庶妹都搞不定,几乎是被虞荣安一路碾压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虞荣安是嫡出,虞荣安是长姐,虞荣安是凤格呢!……”
魏氏拼着命地踩,她可不知她一语道出了另面面相觑两人的小秘密,使得原本就烦扰无比的两人更如被架了一把火般郁闷难熬。
“行了!”
廖老太着急打发了魏氏,却又因现状让她必须更善待廖静。
“我给静儿准备的首饰应该打好了。你赶紧去换身衣裳看看静儿去,另外我还给太子和皇后准备了些礼,你一道带去。让静儿多花些功夫,好好跟太子解释一番。”
魏氏离开后,廖文慈跪到了老太太脚边。
“她也没全说错!若不然,你再上一趟将军府吧。这个时候,或者再求……”
廖老太此刻想想,平妻确实不失为一条出路,总比弃妇的处境和名声好。
“不……”廖文慈一想到自己要去求一个贱妾,要与一个贱妾平起平坐,胸中不甘和傲气再次冲了上来。她不能,她做不到!
然她话才刚出口,下人又来禀,说刚得到的消息:将军府葛氏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晴天霹雳!
廖文慈坐到在地,差点晕过去。
而廖老太则刚提起的那点希望也瞬间炸飞了。
这才是虞博鸿着急扶正葛氏的原因吧?
虞博鸿已有多年未再得子女,他定宝贵得很!
虞荣安为了保护她娘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利益和地位,一定会全力阻止任何再可能破坏此刻状况的事件发生。
所以,纵使廖文慈愿意低头,虞博鸿愿意松口,虞荣安也一定不可能同意。
“所有的症结都还在虞荣安身上!”廖老太盘着手中念珠。“这个祸害,得想法子处理了。只要将虞荣安一劳永逸了,葛氏便还是那个任由捏扁搓圆的面团。一切都会回归原位的。”
“祖母的意思是……哪种?”杀还是废?
“尽量废,废不了就杀!”因为凤格二字,他们一直都心慈手软。此刻……不能再退下去了!凤格也不行!……
第329章 好一对兄妹
相比廖家此刻的阴云密布,虞家则是欢声笑语不断。
皇帝不但送来了圣旨,还有六大盒盖了红布的赏赐。
一柄玉如意开道,招摇过市后,整个京城都知晓,将军府又有女主人了。
因着皇帝的阔气张扬,这事到底没能太过低调。
上门送礼的开始络绎不绝。
由于一没打算宴请,二没准备回礼,所以也不好收礼。
虞博鸿一贯清官做派,亲自站去门口一一谢过并退礼。
只苦了荣安看着一只只漂亮精美的礼盒被退回时心疼到不行,暗骂自己犯懒为何不摆个百桌?自己还是太不会算计,否则一场大宴下来,至少能挣个万两吧?
哎,亏了,亏了!
下回,下回给未出世的弟弟办周岁宴时,她一定要摆上百桌!一定!
“下回,府里再办喜事,就该是我家安儿出嫁时了!”虞博鸿眯眯着眼,看着她直笑。“等我家安儿成婚,咱家至少要办百桌!鲍参翅肚一样不少!”
“……”正在算计弟弟该办周岁还是百日的荣安一愣,笑容瞬间消失。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快及笄,就到嫁人年纪了。
等弟弟周岁,那最快也是后年了。
可自己……能拖到后年吗?
那时候,她大概已为人妇了吧?
一瞬间,她更觉亏得不行。
弟弟周岁时,娘当家,按着娘低调的性子,最多办个二十桌。
她只觉白花花的银山从眼前消失了。
心疼。
更亏了!
……
虽说对外低调,但整个将军府里边却是另一派景象。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焕然一新。
四处红灯笼高挂,就连奴仆也全都换上了新衣。
芙蓉院的荣华在拿到了包着红纸的喜果后,到底也知晓了葛氏的上位。
她哭了笑,笑了哭。
却并未作出太大反应。
她累了。
她挣扎不动了。
当然她也很清楚,自己此刻被禁锢,连廖家都奈何不了虞荣安,自己又如何去挣?
她什么都不想了。
她只求赶紧逃离这个家!
所以她必须赶紧让身子好起来,才能顺顺利利在九月初一离开。只有一个多月了,纵是度日如年,她也必须熬过去。
她一口一口细细嚼着喜果,她要记住这味道,记住这痛苦里默默承受的痛。
然而吃着吃着,她到底还是吐了……
她娇弱的肠胃,也在一病多日中渐渐虚弱了下来。
但她还是没停,吃了吐,吐了吃……
不远处的杂院,荣英也拿到了喜果。
他还从守门的口中听说:葛氏肚中怀了种。
他狰狞笑起。
老蚌生珠!那贱妾果然不要脸面!
难怪爹这般无视自己!因为自己很快就不是这府里唯一的嫡子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
……
晨曦起,朝阳出,将军府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崭新的格局。
婚宴日。
一派喜气。
葛家上下如约而至。
几位虞家老族的叔伯子侄也亲至恭贺。
由于没有邀请女儿前来赴宴,所以孙氏赌气,拒绝出席。
她不出来丧着脸给人添堵,荣安正是求之不得。如此刚刚好,家人都能欢欢喜喜多喝上几杯。
将军府地方大,有的就是空闲地。
后园子的人工湖边阴凉处,摆上了几桌。
鸟语花香,就着清风,聚上一日热闹热闹,很是舒坦。
荣安有银子,知道外祖母爱看戏,请了一整个戏班,早早就搭好了台子;知道外祖父爱听书,特请了京中有名的说书人;此外,唱曲杂耍的,也都没忘请。就只献艺之人,便坐了足足三桌。
葛家上下全斥她败家废银子,她则呵呵傻笑:“银子就是要花在自家人身上,就是要和在意的人一起花,只要能买我高兴你快活,多少银子都值得!”
虞博鸿还真就喊上了于彤,怕于彤尴尬,还给安排了一桌心腹手下今日前来陪坐。
荣安对此自然欢迎。
老爹手下得力之人,说不定今后大有相帮之时,多多与家里亲近总是好的。
如此,虽没有请一位正经宾客,但加上艺人们后,也基本坐到了十桌人。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不速之客,喜欢不请自来!
带上个大小礼盒,摆着一张笑脸,亲自站到了你家门前恭贺,并主动表示要讨一杯喜茶喝。
这样的人,总不可能赶走吧?
何况他还是皇亲,地位不一般的皇亲世子!
哪怕你没有开口要留他饭,可他赖着不走,你总不能连饭都不给人吃吧?
一个时辰前,葛家人才前脚刚刚到,后脚朱承熠就这么来了!
多日未见。
他依旧俊得发光。
只是较往常略微黝黑了些。
肤色一深,他那浮夸的美色里倒是多了丝坚毅,似乎还耐看了些。
“想我了?”虞博鸿在门前忙着招呼宾客,自顾自的朱承熠往里刚走几步,便很快寻到了荣安,并抱胸笑起。
“你轻浮了。”
“不,你看我的眼神,与之前不太一样了。”他眯了眯眼。
“怎么不一样?”
“没看出有不耐。惊讶里,似乎有些惊喜。所以我猜你想我了。”他走近了两步。
“你看错了。”荣安将视线转到了他带来的几个礼盒上。
“你还心虚!你不敢看我!”
“你想多了。”荣安将视线顶回来:“我不看你,是因为想赶紧打发了你。”
“随你狡辩!”
他低低笑。“但我提醒你一句,你的耳垂红了。或许你的心和身体反应和要比你的嘴更诚实。”他倚在了廊前,目不转睛看她。
荣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虽觉察自己确实有些热,但并不觉得是他口中之意。呸,哪个女子被个男的盯成这样会不慌不羞没反应的?
“礼拿回去,今日不收礼。”
“你明明很喜欢收礼。很想打开礼盒看看是什么。”
“……”他倒是了解她。
“嗯,我了解你。你就是口是心非!”
“……”这厮是自己肚中蛔虫吗?
“我快成你肚中蛔虫了,你想什么,我一眼就懂。”他依旧没收回视线。“行了!礼不是给你的,是给虞夫人的!你若要拒收,找你娘来回绝。”
葛氏脸皮薄,又对他极为心疼,若真出现,绝对不会将他往外赶,反而会大力留他吃饭。
朱承熠挑着眉:“我是真心来恭贺夫人的。所以礼,是一定要的。而且,我确实就是要留下用饭。还要用晚饭!你拦不住我!”
荣安张了张口,好厚的脸皮!可她确实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回绝。
“今日是家宴。全都是我家人,你在这儿不合适。”
“我也是!”他迅速接话。“我也很快就是家人了。正好见见他们!”
说罢,他也不管荣安,与她擦肩而过,径直往里走去。
荣安一叹。
她很明白,爹请他进来就是要留他用饭。
就凭他给廖文慈送去了休书,那日又被虞荣英伤了却最大程度保全了虞家颜面那两桩事,他不但会被请进虞家,还会被奉为座上宾。
而他久未露面,今日突现,绝不是巧合。
不管他是否只是单纯来恭贺,荣安都觉得有些麻烦。
她刚要招呼个家丁领朱承熠去席面,却闻他道:“听说你爹对你的婚事有安排了?”
荣安才刚一转身打算离开,闻言自是一滞,赶紧回头。
“你怎知道?”
“皇上告诉我的!”
“……”她想起来了。上次他就说,他直言告知皇帝,说他要勾搭她来着。
厉害了。
所以他不但投皇帝所好,还得了皇帝鼓励吧?
“是又如何?”
“是于彤吗?”
“你又知道?”这也知道?荣安惊。差点以为他在爹身边安插了人手。
“你爹告诉我的。”
“……我爹将这事告诉你作甚?”
“马场建好后,你爹代表北营禁军第一个到我这儿来看马挑马,后来我又答应帮着北营训马,我们有些交往。没事还喝过几杯。随口一问,他便告知我了。”
朱承熠打了个一道走的手势。
荣安只觉他来者不善,便只得快步上前,算是亲自引他往里走。
“所以,哪怕我近日没来,也不代表我没努力不是?纵是日理万机,我也没忘关心你。当然,我知道你也关心我,你向你爹和老王打听过我,我都知晓了。”
“说重点,你今日为何而来?”
“我怎能让你被人捷足先登?”
“你要做什么?”
“于彤来了吗?”
“还没!”
“那你告诉我,你想嫁于彤吗?”
“你想多了!八字没一撇,还谈不上嫁不嫁!”
朱承熠却又猛一回头。
“不行!我得阻止!”
“说了,我与他八字没一撇。”
“是!提到他,你很淡漠,可见你对他没有什么感觉。但你拒绝了我,却没有很强烈要与他撇清之意。所以,我得阻止。”
“你阻止什么?”
“阻止于彤和你的相看,阻止葛家上下相看于彤。”
“你要做什么!”
“放心,你既然对他无意。这事就包我身上了。我一定做到光明正大,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
“我强调很多次了。我要走的路,我已经定下了。我会全力走下去。你若能陪着我最好,你若不能,就站在那儿,等我走过来!”
他眼神定定,灼灼盯来。
荣安觉得手心有些湿。
两人正视线交接,却是有人一声咳。
葛薇刚从内院走来,远远见朱承熠迎面而来,便暂时退去了一边。
哪知都几十息过去了,那两人既没说完话,也没往前走上几步。她实在忍不了,只能走了出来。
“怎么了?”荣安问到。
“姑母让你去看看席面,让我来接手你手上的事。”葛薇看了朱承熠一眼。“若不然,我来引世子入席?”
“不用了。我自己去!”
那边朱承熠笑了笑,自己往席面走去。
荣安发觉葛薇面色不善:“你怎么了?”
“姐,你不是拒了世子吗?那你就不该再与他……”
“我与他没有什么。”
“可我觉得你二人之间氛围不太对。”
“是他一意孤行。”
“你确定?”葛薇一脸疑色。
“若不然呢?”
“你脸特别红,耳垂也有些红。”葛薇上前拉了荣安手,发现荣安手心更全都是汗。“这里可是风口,凉快得很。又在檐下没有太阳。你总不会是热的吧?”
“……”荣安蹙眉。自己……真那么显眼吗?
“姐,我有句话想说。”
“嗯。”
“你若心里有世子,就该跟姑父说清楚。否则被乱点鸳鸯谱后若惹出其他风波,姑姑和姑父伤心不说,于副将那里……你是不是有些玩弄人家了?”
荣安一叹。
“我真没有……”
“不用跟我解释。你该自己想清楚,免得伤了……他人的心。”
荣安看她快步离开转眼消失,难免愣了愣。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和自己耳……
哎!
这风口,确实不热!……
正如荣安所猜测。
朱承熠别说死皮赖脸,连口都没开,未表现任何吃酒的打算,爹和娘便一同开口,强烈邀请他留下热闹一番。
他半推半就说不合适,说家宴他就不掺和了。
果然,爹娘又上当了。
“把你当子侄”——这是爹说的,娘应下的。
而这句后,某人那眉头一挑上去,冲着荣安眉飞色舞的猖狂模样简直让人厌恨至极。
就这样,朱承熠不但被邀请留下喝酒,还被请到了主桌。
怎么看怎么怪!
一个宾客,掺和在家宴,上座在主桌也就罢了,偏偏这厮做派古怪,全然一副主人模样,上来就先干为敬,谢了虞博鸿又祝葛氏,还又自罚了几杯,悄摸就主导了气氛和进程……
当然,还有脸皮厚的!
这边酒宴刚开始,下人来报,说是有姑娘来找哥哥。
自报名叫长宁。
“长宁?”那日长宁郡主入京是虞博鸿亲自去迎的,所以虞博鸿一听便知这个长宁是指长宁郡主,哥哥是朱承熠。这是来寻人了。
那边朱承熠唤了阿暮要打发妹妹,可当着众人,虞博鸿自然不能做这事。
就这样,找哥哥的长宁郡主也是被大摇大摆请进了虞家。
她扑闪扑闪着她卷翘的长睫毛,冲荣安一顿眨眼。
荣安瞬间看懂了她眸中之意。
这丫头,就似条尾巴,好不容易甩掉,竟然还自己上门了。
等等,自己上次是不是向她保证,下次再见面时……
果然,长宁上来攀住了荣安手臂,“好姐姐,咱们今日该打一架了吧?”
荣安脑壳有些疼。
朱承熠够难缠了。
这会儿再来一个,她要怎么甩得开这对兄妹?
……
第330章 帮忙把个关
荣安静静看着长宁表演。
一张小嘴巴巴着,比她笑起来的脸还甜了几分。
朱承熠作势一瞪眼,她便畏畏缩缩怯生生,像极受了委屈的孩子,受了惊的兔子。
想着她背井离乡行千里,无父无母只一兄长可倚靠,葛氏顿时将对朱承熠的心疼转了一半到整张脸都透着“可怜巴巴”的长宁身上。
“安儿,你既与郡主相识,今日照顾郡主的任务便交于你了。”
今儿主角葛氏一发话,荣安自然要给面子,只得无视长宁得逞的笑,干巴巴应下了。
“郡主还请上座。”虞博鸿也开了口。“由于是家宴小聚,所以没设男女隔桌,还请郡主包涵。”
朱承熠坐在了主桌,没道理他的郡主妹妹坐别处吧?于是,长宁也被邀请坐去了主桌。
“将军客气了。咱们燕北人没那么多规矩。”
长宁笑得比蜜还甜:“一家人聚在一块,热闹整齐才是最重要的。规矩什么,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自己人不讲那一套。我见将军家和乐融融,好生羡慕。将军和夫人愿意让我融入,我高兴还来不及。”
荣安听着这话,那口是张开便再合不拢。这都什么话?长宁她一个陌生人,要融入自己家做什么?
“安儿,你也坐主桌吧!陪陪长宁!”
主桌全都坐的长辈,原本荣安是与葛薇她们坐一道的。此刻长宁既挽着荣安,刚又让荣安照顾着,自然她二人也得坐一块。
这么一来,主桌上,除了葛家人和虞家人,便是朱承熠兄妹。
朱承熠眼里的笑几乎要满出来,荣安一眼瞥去便明了他意。
此刻主桌,更可以说是坐了荣安朱承熠,和他们的家人。
这未免太怪异。
谁相看谁?
更似荣安朱承熠正被他们的家人们相看吧?
这边荣安觉不自在,那边朱承熠却是春风得意,与众人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那厮竟然还起身一桌桌敬起酒来。
他去敬什么酒?
他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安稳坐着不好?
他是在场身份最高的,安安静静摆个架子坐这儿等别人来敬他酒不好?
他又不是主人家,如只蝴蝶桌桌流连,处处穿梭做什么!
还有,他干嘛一桌桌问着亲属关系?
关他什么事!
喂!你要弄清我七大姑八大姨做什么!——荣安几次眼神示意,可都被他直接略过。
荣安几次要起身,可每每还没能离开椅子,身边一双手便攀住了她。那长宁每每露出个天真表情,说这里不对,道那里不明,最后冲她咯咯直笑。
“放松点。我也不喜我哥。”
她咧嘴露出大白牙:“他那么傻缺乐意花枝招展瞎嘚瑟,咱们就把他当笑话看不好吗?等回家后,我还得好好和阿暮他们笑上他一阵呢!快别阻他,我得瞧瞧他脸皮究竟厚到什么程度!”
荣安盯了长宁好几晌,也是失语得很。郡主大人,你的脸皮也不比他差好吗?
冤孽!
她可拿这对兄妹怎办?
荣安抓了面前酒盏,一口吞下了杯中酒。
大伙儿又不是傻子,谁都嗅出了不对。
谁看朱承熠都过于殷勤了。
加上前不久他与荣安一道闯关比试,勇夺佳绩,还差点被皇上赐婚,显然两人缘分不浅。这会儿家宴被人寻上门,明显这朱承熠是动了心思。还是毫不遮掩意图的那种。
虞博鸿也惊呆了。
由于荣安一直对朱承熠表露不喜,朱承熠又一早冒犯过荣安,两人赐婚日还各自不愿,所以在这方面本就不敏感的他压根没往深处思量过。
可原来……是一头热的追逐?
这事……有点麻烦。
他今日还安排了于彤相看呢!
虞博鸿偷偷瞧了于彤一眼。那孩子面色沉沉,正盯着朱承熠背影,明显是不太高兴的表情。
虞博鸿有些脸发烫,瞧他这事办得!
他只得一个劲儿地示意起了荣安。
另一边,葛氏也将视线在荣安、朱承熠和于彤身上来来回回。那两个她觉得都还不错,可荣安怎么想?她也是一个劲冲荣安挤眼……
此外,满场亲眷都已知今日原本有相看于彤之意。这会儿杀出个世子来,众人也觉略荒唐。好在今日说唱表演热闹,世子很会说话,所以还不至于让人太尴尬。但众人的好奇心却是压制不住,同样是将视线全都往荣安身上扫……
很快,就连虞博鸿亲信手下的那一桌人,也忍不住将视线往这儿扫来……
荣安哪能感受不到那么些视线。
她只觉脸上身上都被这些火辣辣的眼神炽得要烧起来,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她无能为力,她谁也阻止不了,也不想破坏这大喜宴席。
她能做的便只剩一样了——努力麻痹自己。
至于麻痹的法子,便是左一杯,右一杯。
尤其右手边长宁自来熟地叽叽咕咕话不停,更是让她也一杯杯不想停。
临觉得不能再喝时,头晕已经上来了。
她也这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好了,此刻的她脸红脖子粗,谁也别再来拿她脸红说事了。谁要再折腾她不管,也不关她事。反正……快醉了。
“我喝多了,不能和你打架了。”荣安冲长宁一笑。哼,耍赖,好像谁不会一样!“我只怕也不能照顾你了。对了,别离我太近,我怕我快要吐了。郡主再这么靠过来,弄脏了您的漂亮衣裙,我可不负责。”
说着,荣安便冲长宁那边倒去。
长宁只见她脸和脖子都通红,满身都是酒气,坐也坐不安稳,左摇右摆的,果然嫌弃不已,一把推开她,自己搬着凳子往边上坐了坐。
荣安低低笑。哼!自己吧,最多只五分醉,但她故意装了装,让自己看来至少七八成醉。
看谁还来招惹自己!
相看?
算了!
自己醉了!
看不成了!
就这么作罢吧!
她就不信,没有自己配合,朱承熠或是于彤那里还能一个巴掌折腾得起来。
所以今日,就只是娘的大喜日,只需围绕了娘,那便够了。
荣安这么想着,忍不住眯起了眼又啜了口酒,这叫她头皮发麻的宴席糊弄过去后她就早早退了。实在不行,她就躲去虞荣华那芙蓉院去。她宁可去欺负虞荣华,总比坐这儿要舒服得多。
可她眯眯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朱承熠的脸,她手中杯盏也是一空。
原来这货已经敬了一圈酒到她跟前来了,说着恭喜她成为嫡小姐的话,并将她的酒换成了醒酒汤……
可她分明又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你猛一见我的眼神收缩太明显,所以你没醉。你能糊弄我家笨蛋却不能骗过我。因此,我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而葛氏将朱承熠给荣安换酒成汤的举动看在眼里,很是赞许,不但赶紧起身过来亲自引了朱承熠回座,还亲手给舀了碗补汤给他,“看你喝的不少,你也喝碗汤解解酒。”葛氏又命人将荣安跟前的酒具全给撤了。
“……”
荣安手臂还被葛氏给掐了一把。
“不许喝了!你给我乖乖坐着!至少喝三碗解酒汤。”
“……”
“夫人,我来看着姐姐吧。”长宁又笑着坐了回来,亲手端了汤到荣安嘴边。“我保证,盯着姐姐喝光三碗,尽快醒酒。”
“……”
冤孽!冤孽啊!
荣安只得慢吞吞啜起汤来。
她想着朱承熠提到的“该做的事”,心下直发毛,偷偷看向了于彤。
只见于彤也正闷闷喝酒,神情并不见一丝喜悦。
荣安这会儿想起葛薇先前所言,她与朱承熠的牵扯连累于彤进来,确实对于彤太不公平。前世的于彤,便是如此。今生确实不该再让他因为自己而耽搁。
愁!朱承熠势必不会轻易罢休,今日之后,还是先跟爹好好谈谈。
而荣安对于彤愧疚的一眼却被对面朱承熠尽收眼底。
于是,她身边长宁恰到好处将另一碗满满的醒酒汤端到她手中,强行将她的视线打断,并给收了回来。
荣安狠狠瞪眼这对兄妹。
一不小心瞥到葛薇时,却见那丫头也在一杯杯喝着……
酒席结束,葛薇比荣安喝得还多还醉。
荣安更是确定,葛薇身上必有事发生……
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开始后不久,虞博鸿还是做了他原本要做之事。
他当众将于彤引见给了所有亲戚。
简单,直接。
他赞不绝口的表态几乎将他的所有心思毫无保留透了出来。
众亲眷均是点头。
于彤高大俊朗,一身武艺,为人正直,前途大好。如此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哪个不喜?所以大伙儿均是赞誉不停。
有几位更是直言:于彤与荣安“很登对”!
荣安发现一件事。
即于彤虽然风度依旧,但看向自己很冷淡。甚至还不及今生初见,那晚在北营里看自己来得有温度。
前世爹也给自己和于彤相看过,但即便自己最后寻死觅活要跟了朱永昊时,于彤也没有眼前这般淡漠?
哪里不一样了?
他似乎……对待这桩婚事也很勉强?
好事。两个人的反对总比她一个人的抗争更能让爹好接受些。今日宴后,不如她亲自找于彤谈一谈,然后一起去找爹说。
“未必!”不合群的声音起。
众人一静。
“我觉得,虞二小姐与于副将未必般配!”
能在一片赞许声中堂而皇之高声提出相反意见的,自然只有朱承熠。
荣安顿生慌张,手中茶杯都差点掉了。
他所谓“该做的事”,总不会是当众反对并将他自己给推出去吧?
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了正起身的朱承熠身上。
只见他慢慢行至了虞博鸿与于彤两人跟前。
他冲于彤抱了抱拳。
“于副将见谅,我可否说上一句?”
于彤抱拳回礼,示意他直言。
“那……我若哪里说错得罪,可得先请于副将恕罪。”
“世子言重了。”
“于副将果然爽快人,人中豪杰没错了!”朱承熠又是一抱拳。“众所周知,上回我与虞二小姐比试中配合默契,最后夺得第一。所以今日,我觉得于副将若想要得‘登对’或是‘般配’之名,是不是该付出点实际行动或是表现一番能力?”
朱承熠笑容深了几分。
“虞二小姐毕竟是京城头巧,她的夫婿怎么也得万里挑一,否则便是打脸了满京城的贵公子和贵女不是?而且,我也要那么一点点的面子。虞二小姐那日当着皇上面拒绝赐婚让我差点没下来台,今日这……
于副将也让我瞧瞧您本事,那样我面子上才能过得去些,是不是?就算我自愿帮虞二小姐把把关。
只要于副将赢过了我,我便承认你二人登对还般配,并诚心给予我最诚挚的祝福,如何?”
这话,被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没什么错。
他先前当场被拒婚,此刻亲眼瞧着差点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女子和另一人当场被众人认可,对他来说确实是打脸了。至少那个人得比他强,才能让他脸上好看。
他所提,可以理解,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这么一说,却等于是将了于彤一军。
于彤若是畏缩认怂,丢的是虞博鸿的脸,军人的颜,等于承认他不配!
可若正面接招……
朱承熠虽是个纨绔,却歪脑筋不少,当日闯关能力早被传了个沸沸扬扬。他能力压众人得第一,自是实至名归的。而于彤的能力,最能体现之处无非也就是武艺了。
然朱承熠既然提出要看其本事,自然不会傻乎乎和于彤比武。那么,若比当时乞巧宫宴的种种,于彤怕不是对手啊!
如此,于彤战也不是,退也不好,左右都为难。
坑啊!
众亲眷都有递台阶之意,葛氏与葛家老爷子也想要开口,但于彤却是抢先了。
“世子所言极是。在下应了。便请世子来为虞二小姐把个关!”于彤抱拳。“世子想比哪样,在下皆愿应战。”
众人急抽气。
一个武将,说“皆迎战”?
这是上当了啊!
这于彤,莫不是傻了?
没看见那朱承熠笑得像只狐狸吗?
“爽快!于副将是武将,我若与你比其他,届时便不是把关,而是胜之不武,还将成了刁难,所以,咱们便比于副将最擅长的。”狐狸一开口,更让所有人惊呆并张大了口。
“比武吧!”朱承熠斩钉截铁!
所以这朱承熠,比于彤更傻吗?
和于彤比武?就凭他?
荣安也看不懂!
朱承熠是肯定不会暴露自己能力的,那他怎么赢过于彤?
……
第331章 真天生一对
荣安一直在磨牙。
啥?两人就这么定下“把关”之说了?
这事,竟然都没人问过她的意思?
甚至是表露一二打算问过她的意思!
果然一个两个都无视她!
不过……朱承熠无视她是为了阻挡于彤。那于彤呢?
若不是荣安这会儿又起了借朱承熠手弄黄爹撮合她与于彤之意,她铁定不会让他们这般自说自话拉开架势!
只不过,朱承熠那货,他究竟要做什么?
事实别说是荣安,在场所有人,包括长宁都不知朱承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彤什么水准?
虽军功不显,可到底是在校营里擂台上,每年都要与人切磋百场以上,并保持极高胜率,将不服他高位的家伙打到心服口服之人。
就打斗经验这一条,他便足以碾压朱承熠了。
“比武的话,胜之不武的便成了在下!”于彤觉得比武也麻烦。那货是燕安王的宝贝疙瘩,燕安地的将来掌权人,万一伤了坏了哪儿,吃不了兜着走的便成了自己。
所以他深度怀疑这货就没安好心。
“而且刀剑无情……”
“只是切磋,点到为止。”朱承熠又道。“放心!当着这么多人,我便撂下话来,比武后果自负,伤了残了都自己负责。有将军作证,我妹妹听着,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他说话很是郑重。
而他那铁了心要比武的坚定模样也令众人更是瞠目结舌,感叹他的不自量力。
这位世子……果然是个不分轻重的二世祖!
“……”于彤则看向了虞博鸿,暗问他的意思。
虞博鸿对于彤水准很清楚,不由一边轻咳上前一边示意朱承熠莫冲动。他尽力顾全了朱承熠颜面,说都喝多了酒,舞刀弄枪不合适,若真要比,便比其他吧。
“可若比其他,我同样也是胜之不武。”朱承熠可从没想过自己会输。他既提出,自是有把握。“不如这样……”
他转向了于彤。
“我擅马,你擅打,那咱们便骑着马切磋。如此,也算是各取所长,更为公平,于副将以为如何?”
于彤与虞博鸿对视了一眼,同意了。
马背上的切磋属于中距离对战,总比近身相搏要安全许多。而且对打有虞博鸿和一众亲信看护,是不怕会出什么大篓子的。
“但说好了,今日大喜之日,不好见血。所以不用刀剑,一人取一棍,重在较量,点到为止。”虞博鸿补充了一句。“你二人可同意?”
两人皆应是。
虞博鸿哈哈笑了,许是多喝了几杯酒正兴奋,许是看着喜欢的晚辈高兴,又许是从不见有人上门提亲的二女儿突然成了争抢的饽饽,他还真就上心起来。
公平竞争下,他对结果也很好奇,立马就让人安排起了场地。
也多亏自打家里多了两匹小马后,荣安就在后院除了一片花树林子,特开了一片地跑马。所以场地倒是现成。
所有人的兴致都被调起来了。
哪还有人要看表演。
又有什么表演有禁军小统领和王族世子的较量好看刺激?
朱承熠则笑着去那表演艺人所在的三桌张罗了一声,邀请他们一道去观比试。
众艺人顿时大为激动,连连叫好。上门献艺有吃有喝够不错了,这会儿不用辛劳演出还有热闹看,哪个能不欢喜?
一群家伙顿时纷纷开口恭祝起了朱承熠。
“那便借各位吉言。只要本世子赢下比试,尔等全都重重有赏。”
朱承熠这一声应下,瞬间,艺人间便炸开了。这般好事!好!好!好!
一时间,欢呼起的同时,祝福声,鼓励声,摇旗呐喊声全都来了!
就这般,略有些叫人啼笑皆非。于彤身后军中的兄弟们都气势不凡,朱承熠这里也不差,他自己就想法子获得了最大程度的声援。戏班子里家伙们连锣鼓都拿出来了,兴致勃勃要为朱承熠加油鼓劲助一臂之力……
朱承熠还特意到荣安跟前嘚瑟了一把。
荣安满脸嫌弃:“你这算什么!输人不输阵吗?”真的是……太吵太吵了!好好看戏不行吗?比试也就罢了,为何还偏要让自己成为戏中一子?
“你好好看戏便是了。不管输赢,丢的都是我的脸,有男子为你打破头,你只管感觉荣光就行了。”他低笑。“放心!小爷绝对不会输。等着瞧好了!”
他信心十足,当众撂下了这句话。
他已经做了个决定,从今日起,他要将他对她的追求过到明面上来。反正皇帝那里已经知晓了,皇帝为了自己目的也在纵着他,那么他索性便将事情闹大!闹得满城风雨,闹到无人不知!
哼!他之所以鼓动那帮艺人,煽动这帮人情绪,还不是为了他和她?
谁叫今日除了自己和长宁,连个正经宾客都无?
那么,他便只能借由这帮艺人之口来将今日虞家种种抖出去。这帮人本就浮于市面,待他们走出去,自会在最短时间,最快速度将一切传播出去。对,尤其里边还有个颇有名气的说书的,待会儿他得多给点打赏,命其好好宣扬、散播、润色今日所有故事,重新给自己塑造一个高大形象!
他倒要看看,今日之后,谁不得掂量着打她主意。
而等他和于彤的比试结束后,满京城应该都知,谁想要动她脑筋,势必得先跟他打上一架!必得先过了他的这一关!
嗯!哼!以后来一个他打一个,来一双他打一双!有他的凶名加上她的恶名,她要轻易越过他嫁人?休想!
若她不嫁他,接着拒绝他,那她也休想嫁别人!她哪怕再强硬,熬她个一两年,看她妥不妥协!
即便她执拗,只怕虞博鸿和葛氏也会怕她嫁不出去而迫不及待将她塞给他!反正,除了他,谁也接收不了她!……
而此刻的荣安撑着头,只觉更是晕晕乎乎。
骑马比武?
呵呵。
他早就料定让于彤占了比武的便宜后,对方一定会在其他地方退上一步。他早就算计好了骑马来比!
有控马术作掩护,他依旧可以不用暴露武艺。
如此,他的胜率也提高了。
而看他势在必得的模样,荣安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输。
长宁又来挽了荣安:“听说你喜欢赌?要不咱们赌一把?”
“……”
“我赢了,以后你听我的。我输了,以后我乖乖跟着你。”
“……”
荣安鼻息一重。
这是真以为自己醉了,给自己挖坑呢?
自己要她听话,要她跟着做什么?这破赌,分明就是不管输赢,她都要成为自己跟班之意。狐狸兄妹,真不是个东西!
“对不住。我只在赌注是银子的时候玩赌。郡主若想与我赌,可以啊!三千两一把,郡主玩不玩?要现银或通兑银票!”
荣安拍拍桌面,“摆下银票,赌局开始!”
“……”
这次,咬牙切齿的成了长宁郡主。
坏!太坏了!
她心下也在怒骂:虞荣安跟她哥一样,真真是只狐狸,果然不是个东西!先不说自己没有三千两,就是有,也不可能当众暴露!自家哥哥刚刚才还清跟皇帝借的千两银子,自己若当众一甩就三千两,明日燕安地的财务就得被盯上了……
“姐姐说话一套一套的,刚刚果然是装醉,叫我好生担心,太不厚道了!”
“这锅我不背!刚刚连灌了我三杯醒酒茶,跟我娘保证让我尽快清醒的不是郡主吗?郡主想骗赌,就该趁我醉了之时的。你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长宁哼了一声,甩开荣安手:“坏!你和我哥一样坏!你们啊,真天生一对!”
这会儿下人来报,说是比试的场地已经准备好。而朱承熠和于彤前来将军府时各自骑来的马也牵进了园中。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都得挪步。
荣安是真的直犯晕,几乎是被小荷和彩云一左一右搀扶着往百步外的比试场去。
与她同样状况的还有葛薇。
原本葛氏见葛薇喝多,不让她前去,可她却闹着一定要去看热闹。为了前往,葛薇还主动一口气喝下了一整壶的解酒汤……
荣安看在眼里,不由眉头直蹙……
到了场地,虞博鸿已经让人准备了一溜儿圈椅。
然而除了晕晕乎乎喝多的荣安葛薇,年纪稍大的族中和葛家长辈,所有人都想站着看比试。
因为,紧张啊!
朱承熠和于彤相隔三十丈,一东一西,面对面各骑一马。
身未动,势已出。
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有了。
虞博鸿示意一声鼓响后,比武便算开始了。
两马相对而出,速度奇快。
两棍相交,擦身而过。
这一下只是试探,然而那高速带过的风和两棍触碰后的一声清响却让所有人更专注起来。
接着,交锋开始。
于彤棍法繁复紧密,刺、甩、抡、舞,击……几乎是眼花缭乱的一阵攻击。
在场大部分人都以为朱承熠别说压制和反抗,就是躲避都难,怕连十息都挺不过。
然而,五息,十息,二十息……
三十息过去,众人预判里朱承熠被挑落马下的景象始终未曾出现。
眼尖之人都瞧出,于彤就连朱承熠的衣角都未能触及一下。
朱承熠依靠他对马的掌控力,或挡,或躲,或偷袭,或避让,让于彤的每一次出击都差上那么一丁点而落空,以至于于彤那一手棍法耍得再漂亮,却始终未得其用。
如此,他“花里胡哨”却“华而不实”的进攻反而显得时不时有余力偷袭的朱承熠更游刃有余些。
众人也将更多的视线由于彤那儿转到了朱承熠身上。
他虽闪避动作不停,可身上流露出的那种闲适自如却越发强烈。
当面上看来完全被压制的他,渐渐开始偷袭出击,又还有谁敢小看他?
他似乎棍法很一般,但他在马背上却灵活到如履平地,这是包括虞博鸿在内的内陆军人都惊叹佩服的。这一点,确实不是他们所擅。
于是从于彤到虞博鸿等人都渐渐郑重,紧盯朱承熠的一系列马背和控缰动作。
于彤渐生狠劲,攻击越发密集。
而朱承熠抵抗困难,便借助控马优势调头就跑。
顿时,便成了一前一后的追逐战。
两人一下远去,腾起了不少尘灰。
看得并不真切。
似乎是朱承熠借由马更好,跑得快,于是耍了点小聪明,故意将棍棒拖在地面,并大力搅土飞灰。
也不知是否于彤的马被朱承熠挑起的灰给迷了眼,还是马眼看得不清,总之一路吃灰的于彤马速是一下慢了。
黄土满天,如若一层浓雾。
朱承熠此中突地偷袭,手中一直不曾发力的长棍却是带着一阵重灰,直冲于彤身下骏马而来。
骏马受惊,于彤拉马不及。
那马儿前腿被朱承熠的长棍给扫到了一下。
马儿前腿一软,马失前蹄,眼看就要栽。
朱承熠回棍之时,却是又往上挑去,直冲于彤方向。
于彤控马不住,马和朱承熠那一棍,他最多只能顾一样。
他只得选择弃马,并在马身借了一力后抽身腾起,迅速挑开了那一棍,直面朱承熠而来……
这一次,他的攻势更猛。
朱承熠没打算暴露武艺,还是只有躲的份。
他一手拽马缰,一手撑身,将身子重心一偏,整个人便转到了马的身侧。
而于彤也是看准了朱承熠躲避的空档,突现的机会,踩到朱承熠的马身后,从另一边上去拽住了马缰。他的马已弃,若无马做依托,他不但打不赢朱承熠,连追都追不上。所以他刚刚的进攻事实都是为了来控住朱承熠的马。
他打算与朱承熠两人共用一马,索性近身相斗,如此,想要分出胜负也更容易些。
他成功了。
此刻的他与朱承熠正一左一右,依托于同一匹马……
可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并在抬头时瞧见了朱承熠灿烂的笑,叫他心头直发毛……
眼见于彤的马栽倒;于彤飞起;与朱承熠一人一边在高速中打斗……围观众人早就似心都要蹦出喉咙般的紧张。他们抽气连连,吞着口水,无一人开口废话。
荣安葛薇的酒皆是全醒了,目不转睛盯着场中。
可离得远,又有灰,还看不清……
只能通过两人一青一紫的身影来判断局势。
又是十息。
似乎,胜负已分!
所有人都在睁圆的眼中接连抽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