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何乐而不为
短短十几息的功夫,朱承熠便给廖家和廖文慈张罗了一大堆的“罪名”。不但凭借厚脸皮将自己苦主的形象塑造得深入人心,还诓得众人齐齐为他发声,个个都似与他一个立场。
虞博鸿也是打定了看戏的主意,抱胸往一边退了几步,心里却巴不得他越闹越大,不知不觉也是站了他……
门那边的廖家人则是着急忙慌,手足无措。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虞博鸿背负大,顾手顾脚好打发。
但那些个不要颜面,不在乎惹是生非,无所畏惧不顾后果的混子,才是真的难摆平。
奈何那管家嘴皮子都快磨破,好说歹说地表示“欠债”一定会加倍还上,让世子回去稍待,晚些时候家主亲自上门致歉……可惜,门那边的家伙就是油盐不进,固执无礼,将门拍得阵阵频动。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话管用吗?小爷不要面子的吗?都到你家门上要债了,结果债主都不见一面就灰溜溜回去,你要小爷这口气怎么下?你要小爷今后怎么混?你要皇上颜面往哪里搁?加倍还上可以,来当面锣对面鼓,当场结清,当众致歉啊!否则,没门!”
朱承熠手一挥,一群手下更将那朱红大门拍了个地动山摇……
那边管家终于松口,请朱承熠稍待片刻,家主正在赶来,这便向世子赔礼道歉……
朱承熠是变着法子往虞博鸿跟前凑,他请求虞博鸿将其围了几门的人手都往后退一退。
“要是把鱼吓跑了,我便没法进去讨公道了。尤其是那边角门。”
虞博鸿了然。
不错,廖家被朱承熠架在火上撑不下去,为了颜面,廖家总要来人和解的。大门他们是肯定不会开的,所以来人最有可能的,还是从离这儿最近的角门出。
“世子要进廖家去?”虞博鸿明了,这货一番逼迫的目的不在逼出对方,而在等对方开门以方便他进去。倒是有点脑子。
“进啊!我敢肯定,一会儿出来忽悠我的肯定不是欠我债的,我被他们无视,这场子总得找回来!”言外之意,他还是要去找廖文慈。
虞博鸿与阿虎有一个对视,两人皆有一想法。
“敢请世子帮个忙?”虞博鸿到底开了口。
“将军客气了,您且直言。”
“能否将这个,帮我带进廖家去?”虞博鸿拿出了那封休书。
朱承熠进门送信明显比他前往更合适,这货借着廖文慈的许诺,理由充分,还有皇上做挡箭牌,倒不怕廖家人做什么手脚。
“如若方便,找到廖文慈所在,将休书扔给她。实在不行,便转交给廖老太太也行。”虞博鸿虽知休妻不易,但这第一步总要踏出去才行。
“小事,我本意便在廖文慈,只是举手之劳!”
“世子帮忙,这个人情虞某记心上了。”
“将军客气。区区小事,何谈人情。晚辈早先多有失礼,将军大度,没有与晚辈计较。今次能为将军分担,晚辈在所不辞。”
“好!那下回有空,我做东请世子喝上一杯。”
虞博鸿不知不觉间,对朱承熠的态度已是大不同。“另外,世子不用有顾忌,今日事若闹大,自有虞某帮着在皇上跟前和朝上转圜和作证。”
朱承熠嘿嘿一笑,他若没有脱罪把握,自然不会闹事。不过虞博鸿难得大方开口,他自不能拂了其好意。
“既如此,在下定当尽力。”递个休书,打廖家颜面,气煞廖家众人,虞博鸿和虞荣安都得谢他,他又何乐而不为?
休书在手,朱承熠又去到朱永霖几个手下跟前,表示愿意将“升官发财”那幅字送去廖家。
朱永霖几个手下见有希望超额完成任务,自是求之不得,立马送上那幅字的同时,表示会在外边帮着世子摇旗呐喊……
朱承熠没料错,在大门后边的管家突然间废话连篇时,站去一边的他眼角余光盯住的角门先是开了一道缝,俩侍卫探头探脑出,随后门一开,便有人快速往外闪来。
一瞧,正是廖静他爹,廖青出来了。
在预料之中。
出来赔礼道歉的肯定只会是男主子。而廖静将成太子良娣,她的亲爹瞬间身价百倍,饶是谁,多少都得给上几分颜面。
几人快出,顺利闪身。
廖青刚要寻找朱承熠其人,却发现身后门关不上了。
角门已被人顶住。
门那边齐齐发力,愣是没能将门给拉上。
而朱承熠已在他们的正前方快步走来。
“世……”
“是我孤陋寡闻了,原以为祭祖所着该是低调素净的!”朱承熠打断廖青,讥讽笑起。
这廖青,身上还着了藤萝色直裰,两袖各银线绣了莲花三朵,怎么看也不是祭祀该有的模样。
廖青见他直直走来,忍不住退了两步,示意侍卫拦在身前。
“世子,在下来向您赔礼道歉,您不能言而无信!放开我家门,咱们好好谈。价钱的事好说。”
朱承熠呵呵笑。
“第一,我刚让债主出来与我当面锣对面鼓,你不是债主!”他就是玩了文字游戏,那又如何。“第二,您瞧清楚了,拦了你家门的可不是我的人。”是虞博鸿的人,与他无关。
朱承熠又扬了扬声音:“第三,我为公道为君威而来,与价钱何干。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小心我告你个藐视诋毁皇族之罪!”
说罢,他便绕过廖青几人直往角门。
廖青瞄了眼不远处虞博鸿也正慢慢走来,无法,他只得示意亲自去拦朱承熠。
廖青刚刚拱起拳头要行礼,一声“世子”才出口,却没想朱承熠突然就带着威势抬起了手。
他一惊,下意识将手一挡。他几个侍卫也是同时伸手一拦。
“刺啦——”
发现声音不对时,廖青才发现,刚朱承熠不是动手,只是举起了那幅“升官发财”的字。
“廖老爷,您竟然当众撕了六皇子殿下送来的礼。敢问您所为何故?”朱承熠这么一问,朱永霖的几个手下瞬间围拢上来。
廖青与他们爷可是结了一条人命的仇啊!
为了条贱命,他们主子差点就爬不起来。几次三番,这仇怨大了去了。
这会儿世子将这么好的由头送了来,他们可不得好好把握为主子出口恶气?
几人一拥而上就把廖青给堵住了,纷纷质问他何意,是否看不起六皇子,是否藐视皇子,若有意见,不如去到皇上跟前说个清楚。
廖青一个头两个大,直往侍卫身后缩。
拉拉扯扯间,那边朱承熠已大摇大摆带着他的人进入了角门。
……
第304章 谁才是好胆
今日的朱承熠本就是心血来潮。
他的所有目的都只在消除他与虞博鸿之间那点隔阂,争取谋求一点好感。而这个任务,事实从他踏进廖家那一刻便已完成。
此刻,便是他好好看一看这个野心勃勃,秘密不少的家族之时了。
入门的瞬间,他便察出有风一断。
那是偷袭强行打断的感觉。
难怪虞博鸿不敢强闯,原本便有坑啊!
“谁?”他的人不会客气,得他一个示意后,阿暮带了一人立马循风而上,跳至墙头,追了出去。另两人则一左一右护在了朱承熠身边。
朱承熠一声冷笑。
原本还愁找不到缘由让他的人在廖家里边四处走走。
还真是瞌睡递来了枕头。
转眼,阿暮两人便在一连串的飞檐走壁后不见了人影。
“大胆!”前方不少侍卫赶来。“何人敢在我府爬墙!世子还不速速命他们回来!”
这些侍卫也头疼,廖家虽是大族,但多年未有实权,为了不叫人太过关注,府中家丁侍卫几十人已是周遭所有人家里人数最多的。
今日分拨一部分到大门外,各门分布几人,巡守几人,刚被老爷带走几人,再除去埋伏各门应对虞博鸿强闯的几人,剩下的人手总共也就不到十人了。
此刻,他们却还不得不再分出一半人手去追朱承熠消失的俩手下。于是眼看朱承熠那不速之客来势汹汹,他们这拨剩下的侍卫是连恐吓的效果都发挥不出了。
“世子爷过分了,强闯民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意见的,便与小爷去见皇上!看是谁的罪过比较大。”
朱承熠背手款款而来,对拦路几人没有一个正眼……
他打量四周。
廖家果然不一般。
虽不显华丽,却处处透着古朴厚重。没有姹紫嫣红,但入目哪怕只是角落的盆景,都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和修剪。
他打听过,这宅子有百年历史,可放眼看去,一砖一瓦都浑然一体。按理百年时间,风蚀雨雪冰霜,墙面砖瓦总会破损,修补难免留下痕迹。可他一路走来,半点没有看出修补印迹。
这自然不是归功宅子建得完美到可以抵抗时间,只能证明这宅子的主人要求很高,处处以完美为目标,才能让百年大宅都不露一点瑕疵。
银钱,耐心,坚持,缺一不可。
朱承熠唇角勾了勾,先前的他,在京城各大家族间多番暗察,可这无权无势的廖家竟是没有一次入过他的眼呢!如若没有遇上虞荣安,或许廖家真就被他略过去了。
那边侍卫既不敢动手又不敢直面堵上,只得边退边警告:“还请世子赶紧将我家府中乱窜的手下撤回!并速速离开!”
“我家祖上阁老辅佐三朝皇上,廖家岂是随意乱闯之地?”
“世子虽尊贵,但您若再不停下,我们家老夫人必向皇上追究,届时世子必将面临责罚!”
朱承熠呵了一声,只扭头向身后侍卫到:“廖家人大不敬,竟敢揣度圣意,再加一条罪名,记下了?”
“是!”
“……”廖家侍卫滔滔不绝的话语一下卡住。
朱承熠一声嗤后,快步往前,转眼已至二门前。
这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呢?
一边是前院,一边是后院。
既然说在祭祖,多半是在前院,可廖文慈会在前院吗?
不等朱承熠做选择,眼前廖老夫人倒是出现了。
朱承熠粗粗行了一礼。
“请老夫人安,才一晚功夫,没想到又见面了。老夫人眼眶发青,瞧着精神头不太好啊,虽是双喜临门,可毕竟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还是该悠着点,小心乐极生……”
“大胆世子!”廖老太一喝。“我廖家岂是你说进就进处!我堂堂诰命夫人岂是你张口编排人!你胆大包天,强闯我宅,该当何罪!”
“说了多少遍,我就是来要债。”
“我家老爷已经给世子赔礼道歉了,可世子还是闯进了我们宅子,分明是找茬!”有嬷嬷帮着老太太声援。
“哦——原来刚刚那个从角门出去的是廖家的老爷!”朱承熠啊了一声。“我瞧他被几个奴才一喝就吓成了怂包,还以为是你家扫地的呢!
那位老爷既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老太太的魄力,谁能识他?而且冤有头债有主,小爷要找的是廖文慈!你们开了门,小爷也通报过了,这么走来,也谈不上一个闯字吧?”
廖老太也是两声轻笑。
好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利嘴!
“那敢问世子,你的两个飞檐走壁的手下去了何处!我廖家再怎么没落,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来撒野的!”
“老夫人别急。廖家当门有恶狗,我那俩奴才身有所感,追去了。”
“世子好胆!”廖老太面一沉,威压全放。
“老夫人才是好胆!”
朱承熠上前一步。“您是否忘了您昨日是如何编排我燕安地为不毛之地?又是如何吓唬虞二小姐嫁给我之后的恶果?那事昨日我没有追究,并不代表我忘了。但昨日事多,皇上估摸是真忘了这事。您可掂量着些,编排皇室,恶意中伤……”
“那些话语老身没有说过,都是虞二小姐一言之词。”廖老太直接赖了这事,心下对虞荣安又恨了起来。
“说没说过不要紧,皇上信不信才重要吧?”
朱承熠笑。“我刚在府外送了廖家和廖文慈不少罪名,您应该都听到了。若以昨日您编排燕安地做引子,再有什么诬蔑威胁无视君威,揣度圣意为证明点,我是不是有理由相信,廖家心怀不轨,对燕安地有敌意,对皇室不敬,还无视当今圣上……毕竟,我还有虞将军,六皇子做证。”
朱承熠背手笑着。
“所以,小爷觉得,相比下,什么擅闯啊,冲撞啊,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罪过是不是?我若是您,还是赶紧让廖文慈给滚出来!”
廖老太深呼吸了好几口。
这货,怎会这般难缠。这是一出手就拿捏了自己七寸啊。
虞荣安那个瘟神还没搞定,这便又来一个。
当真……
朱承熠说着就一个右拐,打算往后院方向。
……
第305章 要晚节不保
后院皆女子,岂容男子冲撞?
婆子们去拦,可有谁拦得住朱承熠?
他依旧背手,依旧潇洒,依旧淡定迈步,未作停留,没有一点迟缓。
而他的人只伸了伸腿,去拦人的婆子便被分作了两边,随后一个个倒地起不来。
动作太快,连几个侍卫都没看清。
廖老太一看自家侍卫表情便知不是那厮对手,只得亲自拦去。
她倒不信,她堂堂诰命夫人,朱承熠的人还敢掀翻她不成?
朱承熠的人确实不敢动她,只得由着她从摔倒在垂花门的婆子身上踩着过去挡到身前。
可这又如何?
朱承熠突然笑了起来,盯着只到自己下巴的老夫人。
“我敢进,您敢不退吗?”
他笑如妖孽,风起袍滚,“您可别弄个晚节不保!”
“……”廖老夫人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是人话吗?
随后,果然。
朱承熠只进一步,可廖老夫人却连退了三步。
他又进一步,她也不得不退!
拦人?在他看来分明是丢人吧?
不是他不敢撞上来,而是她不敢被他碰到啊!
她堂堂阁老夫人,多少贵妇见她都要行礼的长辈,怎能在这种人身上闹出笑话来!
瘟神!
“世子若敢入我家后院,小心明日世子妃人选便定下了。”廖老夫人慌乱中,冷声开口威胁。“我廖家还有两个适婚姑娘,您闯进去,她们名节不保,到时候世子便……”
朱承熠面上笑意不改,可整个人气场却瞬间如冰,寒意迸发。
他将脑袋凑近轻声到:“老夫人大可试试。您以为廖静的手段还能重来?我的婚事皇上做主,您若坏了他的安排,弄个不好,您家两位姑娘怕都活不到成婚,廖家不听话,也不知到手的双喜会不会飞了?”
威胁,也是实话。
他的婚事自家父王母妃都做不到主,何况这些猫猫狗狗!
他的笑一深再深:“我这人喜欢赌,就怕老夫人不敢试。”
他说罢,抬脚就往垂花门进。
“等一等!”廖老太败了。她虽面上不显,可天知道她胸口气血都在翻涌。好个卑鄙小子,自己偏还找不到理由来打发他。真真窝囊!
不过只眨眼功夫,廖老太便又摆出了个慈爱的笑来:
“好了,老身与世子玩笑呢!上门便是客。老身自是欢迎的。不过我家文慈在给祖先磕头上香,暂时多有不便。她向世子应下的补偿,便由老身这个家主来安排。总会让世子满意。不如,世子挪个步,咱们到前院花厅喝杯茶?老身亲自给您赔礼道歉?”
“成吧。”朱承熠并不打算在廖家待太长时间。他对廖家后院也不熟悉,冲进去也如无头苍蝇,不如就看看廖家怎么让他满意……
前院,廖老夫人在介绍了先帝御赐的堂前墨宝,当今皇上赏下的玲珑对瓶后,又开始讲起了丈夫在时的风光,去世时整个官场是如何悲恸……各种明示暗示她廖家虽风光不比往常,但人脉还是有的。尤其在文官之中,感念旧情之人不少。
“老太爷在时是翰林之首,眼下他的徒子徒孙也都成长了起来,成为了朝廷的股肱之臣。世子可明白老身之意?”
朱承熠啜了口手中云雾茶:“不懂!”
“世子代表燕安做客京中,若能多结善缘,更利于燕安地的长治久安才是。”若不是发现这朱承熠难缠更比虞荣安,老太太才不打算废话连篇。昨日因着虞荣安一番话,明显引起了朱承熠的仇视。此般卑鄙之人,最好还是能控住。
“所以,老夫人是想与我结善缘?”
“……”这话怪怪的。
“行了。”见老太太还要废话,朱承熠直接打断。“我就问一句,廖家既然这般能耐,为何还要靠孙女,重孙女,重外孙女去回复家族荣耀,落个卖女求荣的丑名?”
“大胆!”廖老夫人从没想过会有人这般直白骂来,猛一起身加上气血上涌,差点就翻着眼皮往后倒去。
几个丫头一阵忙乱,才叫面色发白的老太太缓过来。
“言归正传,赶紧把赔偿拿来。就别相看两生厌了。”要是气出个好歹来,也是件麻烦事。朱承熠茶碗一顿,“添茶!”
廖老夫人也歇了心思,提出了五百两银子的赔偿。
“一口价,两千两!”朱承熠一点不客气。
老夫人忍不住盯了盯朱承熠的手。
区区皮外伤,竟敢狮子大开口?
“一千两。不能再多了。”一千两是极限。她刚让廖青去摆平朱承熠时,给的就是千两之数。
“昨日廖文慈在皇上跟前,允诺的可是尽力补偿,老夫人若做不了主,不如还是请廖文慈出来吧……”
廖老夫人面肉直抽,刚咬牙许下数额,却不想朱承熠厚着脸皮又要起了药材。
且一开口便是灵芝人参等物,更一口咬定昨日皇帝跟前,廖文慈已经许下了药材。若是不信,可以找廖文慈来对质,也可以请皇上作证……
朱承熠料定了廖家急于摆平,自然不会客气。
遇上“无赖”,廖家人再有手段,也只能认栽。
廖老夫人当着他面,将银票和药材一盒盒装好,表示在他和他的人离开廖家时,便一应奉上。
“言归正传,这些只是廖文慈补偿给我的。咱们这会儿,是不是得要算一算廖家人对我的补偿了。我堂堂燕安王世子,当众被你家管家和家丁既是骂又是打,这像话吗?”
“世子何必咄咄逼人,分明只是误会……”
“可对我造成伤害了。精神上,颜面上,时间上,全都是伤害。还有我那么多兄弟们跟着我跑一趟,总得要点辛苦费吧?”
朱承熠大言不惭,又要到了一笔抚慰金后,这才悠哉起了身。
而阿暮两人也这才现身,表示都是误会,两只野狗撒野,已被赶跑。
朱承熠作势骂了两句,也不顾老夫人气得眼斜嘴歪,又道:
“老夫人不送送我吗?”
廖老夫人哼了一声,送就送吧,赶紧将这瘟神送走,可别再来了。
行至角门,阿暮等人先出,几个礼盒被交到他们手上。
朱承熠迈了一条腿出去,转身刚要开口,却见他突然神色一凛,看向了远处,“廖文慈!”
老夫人等人齐齐一惊,同时回头。
“……”巷中空无一人。
哪来的廖文慈!
未尝反应过来,便闻砰的一声响。
角门已被关上。
而廖老夫人宽大的衣袖里已多了件东西。
她还未曾拿出瞧瞧那是何物,便闻门外朱承熠已大声到:“幸不辱命,休书已经送达。廖老夫人亲自接下了。”
……
第306章 讨喜的世子
老夫人闻言面色一沉,袖中之物顿时滚烫起来。
拿出低头一瞧,果然休书一封。
信封上可不是虞博鸿那难看的字迹?
好个朱承熠!本以为是条上蹿下跳的疯狗,原来是只狐狸!
不行!
这休书她可没拆开!
怎么就算是接下了?
“快!”老夫人示意赶紧开门。
可怎么推,这门却纹丝不动。
从门洞可见,有虞博鸿的卫兵在外边拉住了门。
老夫人将休书塞到侍卫怀中,叮嘱让其不管什么手段定要想法子将休书交还,可话未说完,只闻外边锣鼓声伴着呼喊声响起:“虞将军休妻啦!”“虞家接下休书啦!”“廖家女被休啦!”
那声浪一波波,已经荡开了……
无疑,这能用上锣鼓的,又是朱永霖的人。老太太只想晕一晕,最近怎么就这么衰,诸事不利,处处瘟神?
在这锣鼓喧天声后,是人声鼎沸……
府外众人一直没离开。
有热闹看,谁舍得走!
世子进了廖家后,本以为戏将收场,众人却又目睹了一场廖青被六皇子奴才围拢质问的好戏……
如此,廖家门前始终保持了个人头攒动……
朱承熠一出角门便示意手下拉上了门,并快速在人群中找到了虞博鸿。
他一猜就知虞博鸿定在等消息不会离开。
而虞博鸿看出他将廖家人拦在了后边,赶紧示意手下将堵门的活儿接了过来。
朱承熠有了底气,便大步到虞博鸿跟前抱了拳:“幸不辱命!”
“那便多谢世子了。”
“改日不如撞日。”朱承熠打铁趁热,扬了扬手中礼盒。“得了些小钱,将军可有兴趣一道喝上一杯?正好给您讲一讲您没瞧见的那些。”
“那还等什么!”
虞博鸿休书递出,目的达到,这会儿的朱承熠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加之他也想听一听朱承熠的闹事经过,自是一口应下。
两人连马都没骑,直接隐入了人群。
两人皆知,休书递出后,将不再是廖家紧锁大门,相反形势一转,必将成了廖家开始寻虞博鸿退还休书。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虞博鸿暂时不见。
这一点虞博鸿心知肚明,朱承熠也是投其所好,自是一拍即合。
两人没骑马招摇,只各带了一人,并留了人手在廖家门前,让他们使劲在人群中宣扬一番休妻之事。
此刻的廖老夫人面色铁青,她找不到虞博鸿,从虞家打听到的消息,说虞博鸿压根没回去。相反,关于虞博鸿休妻之事却已越传越广,完全掩不住口了。
老夫人收拾了一番,也只能思量着待会儿去颜家再说……
另一边,朱承熠和虞博鸿已在一街之隔的酒楼包间喝上了。
刚一坐下,朱承熠便吩咐阿暮将刚从廖家弄来的药材全都拿去药铺转手卖了,看得虞博鸿目瞪口呆。
“世子是真的很缺银啊!”虞博鸿想到他一边大手大脚花天酒地一掷千金,一边跟皇帝借钱,开赌挣钱,卖药变钱……这人,也是有趣。
“燕安地经年累月都在征战,原本就不富庶,我没脸将开销转嫁百姓身上。京城开销大,我不想我爹增加负担,只能自己想法子。”
唯恐燕安地被视作肥肉,朱承熠在皇帝和虞博鸿跟前都在反复灌输“燕安地不易”的想法。只有鸡肋,才能让人懒得去啃啊。
虞博鸿点了点头,也是。他看了眼朱承熠,觉得自己对先前对其看法还是片面了。知道心疼百姓,心疼爹娘的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年轻人,胡闹些也能理解。
朱承熠察出了虞博鸿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打铁趁热带了点诉苦口吻,将一进门便差点被偷袭之事道了一遍。
虞博鸿冷哼:“果真!”
“真真的!廖家人防的应该是虞将军,怎么也没想到进门的会是世子。虽临时收手,可咱们兄弟几人都察出了不对。”阿暮将所见所感给虞博鸿说了一遍:
当时有所感后,阿暮几人便追了出去。
他们跟着对方从墙头过,一下便瞧见逃离之人是二带一。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夹带着中间一同样侍卫装束,却似腿脚不便的家伙正飞速离开。
对方没料到他们会跟着攀墙走壁,更没想到他们有胆在会廖家追起来,只能边跑边辩解他们追错了人,自己是这府中侍卫,无意伤害或对抗世子……
阿暮两人自不会搭理,只恶狠狠追着。
无奈的三人不得已,只得停下一人相阻,另两个仓皇而逃。
阿暮两人也不得不留下一人抵抗,并在角门北边的院子与那廖家侍卫打了起来。
而阿暮则跟着逃离的两人追了去。
阿暮武艺虽高,却无奈没有那两人熟悉廖家,对方左闪右突,一会儿穿林一会儿走院,浪费了大量时间。
但最终,他还是在一个无人居住的杂院里堵到了那俩人。又是一番打斗后,廖家侍卫彻底败下阵来。
两人举手投降,走近了才知,先前被左右带着的那人身负重伤。
阿暮一番查看,发现受伤的侍卫胸口插有几针。
这几针他知道,是封堵穴道的。
他小心避开几针掀开那伤者衣裳,发现他胸口有拳印。
拳印很深……
其实说到这儿已经明了。
虞博鸿冷笑:“我最擅长的除了长刀,便是祖传的七风拳了。他们确实是在堵我。想来那伤者已经受了内伤。若进门者是我,他们只需在那伤者摔在我脚边前拔掉那几针,伤者必定口喷鲜血,重伤在地,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当门之举,众目睽睽,我没法撇清。而几人中只我擅拳且内力浑厚足以一拳要人命,那么凶手不是我也只有我。那个拳印和内伤就是证据,而在场所有人都是证人,甚至晚些到场的大夫应该也将判定那人死于拳下。
届时,我若想平息那事,便只能听由廖家人摆布了。我那位好夫人,不但全身而退,还抓了我一把柄……”
虞博鸿吞了口酒。
廖家人,一向心狠!
所以,他没进廖家是对的!
“今日事,还是多谢世子!”虞博鸿亲手给朱承熠倒了杯酒。“世子受惊,虞某对不住了。”
朱承熠心有所图,想着法子投了虞博鸿所好,谦虚又讨喜,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这一喝便是半个时辰。
虽意犹未尽,两人却各有他事。
虞博鸿结账时才知朱承熠已付过了钱。
得了小辈帮忙还吃喝了小辈的,虞博鸿自然不愿占那便宜,当即表示下回请朱承熠过府好好喝上一顿。
……
第307章 你人赃并获
朱承熠与虞博鸿喝上之时,荣安在处理另一桩事。
静安居那里闹腾到不行,小荷去了一趟来报,说是老夫人丢了不少东西。
“真丢还是假丢?”
“真的!奴婢带人在静安居里里外外找了几遍,好几件东西确实丢了。此刻老太太身边没有亲近奴才,她没法撒谎。”
“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一口咬定是荣嫣小姐拿走的。”
“……”荣嫣盗走了老太太的东西?“证据呢?”
“说静安居其他人被赶走时包袱都检查过,只有三小姐今日离开没有检查物件。”
荣安又问了问静安居所丢的物件,既有玉髓镇纸,也有玛瑙串珠……全是诸如此类,价值中上,便于偷拿之物。
荣安招来了静安居此刻唯一的婆子,问她荣嫣离开可能藏了物件否?
婆子想了想便摇头,“三小姐离开时的包袱还是老奴收拾的。没多少值钱物什,连银钱也只有几颗碎银。三小姐本身也穿得轻盈,老奴可以确认,三小姐没可能偷藏东西带走。”
这就怪了。
东西还能不翼而飞?
是老太太怨怪荣嫣过河拆桥,所以贼喊捉贼?
不会。老太太一连几天都受了大刺激,已经气到躺床上起不来了。说今日除了如厕,连床都没下。她藏不了东西。
那么便是荣嫣……
荣安有几分无语。自己让她学着点,她就学到了这个?
择木而栖的同时还拆了先前栖过的木?
自己都是光明正大坏,偷摸之事自己从不屑一干好吗?这坏胚子!连带自己都被她拉低档次了。
荣安有几分厌烦。
这样狗屁倒灶的破事,若不是……似乎可以用一用,她还真就懒得管。
“要不要把三小姐叫来盘问下?或去三小姐那儿搜一搜?”彩云问。
“不了。一没赃物二没证人。她打死都不会认的。”她既让那婆子帮收拾行李,两袖清风离开,就是为了让那婆子反证于她。“她既然想到双手空空离开这么谨慎,定不会傻乎乎将东西藏到住处,所以她和她娘那里也肯定翻不出什么来。”从这一点看,那丫头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那么,东西还在静安居?”
“应该是的。她与其冒风险偷走,还不如等风头过来再去找回来。”
彩云和小荷同是笑了起来。
“那姑娘打算如何?是查不出所以然,让老太太难受难受,还是将静安居翻个底朝天,让三小姐竹篮打水?”
“都不!”荣安笑了笑,她得让荣嫣自己把东西交出来……
“传话下去,就说老夫人深觉独居静安居那么大的地方有些浪费奢靡,为了清净礼佛,打算搬到府中竹林边的雅居去住。你们派些人去静安居做洒扫,就说静安居今日就会腾出来,说那里靠近前院,位置好地方又大,地方我要了,打算全拆了重建。另外,去找几个工匠到实地看一下,商量下怎么建,让他们今日午后便动手先拆了院墙……”
俩丫头噗笑出,皆是懂了主子意图。
消息是荣安让传的,所以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整个将军府上下便都听闻了静安居被二小姐拿走之事。
乖乖,这是二小姐对老太太的报复吧?
很快有传言,二小姐打算趁将军不管事,夫人不在家,老太太不中用,大小姐被禁足,所以要攫取府里的所有权利和利益。
而在瞧见有工头被荣安院中的牛妈妈亲自引着到了静安居,而院中传来了老太太的一连串怒骂后,这些传言便再无人质疑。
有不少人瞧见,牛妈妈将工头送走时,工头拍着胸脯表示尽快出图纸送来,一个时辰后便派人先来拆墙……
半个时辰后,有两个纤细身影鬼祟到了静安居附近。
一人去到路口望风。
另一人则绕到了静安居后墙角落的花树附近。她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半臂长的花铲,将几丛凤仙连根带土扒开后,便快速刨起土来。
那一片泥明显松软,没多久,便见一片青色露出。
女子左右观望见无人,伸手将青色一提,便是一只包袱。
她松了一口气,抖了抖包袱上的花泥,取了备好的干净布将之包裹,又抱到了胸前。
她拿脚踢了踢泥,将刨出的坑随意一掩,又踩了几下,便小跑到了路边。
俩女子得逞,路边一汇合,便一齐往小树林跑。
“背着包袱太惹眼,把东西分成三份。你我身上各放一些,剩下的先找地方埋一埋。”挖坑和说话的可不就是荣嫣?
她将丫头拉到小林子深处,两人躲到了棵大树后便蹲了下来。
“抖什么抖!”荣嫣敲了丫头脑袋一下。“有胆子的都发了!你瞧瞧虞荣安!趁着爹不在,雷厉风行连静安居都吞下了。我若再不拿些什么,都口清汤都不会给我留了。”
荣嫣边骂边解包袱。
“说风就是雨的,着急忙慌差点吓死我。你,去放哨去!”
支开丫头,荣嫣便露出了笑。
趁着老太太“昏迷”时,她悄摸弄了不少好东西。
东西她都是经过思量才拿的。
比如那个小金锭子和两个银锭子,又没名字,在谁手上就是谁的。
比如那碧玉手串和玛瑙手串,等她回去后就拆了,然后各取一颗与她的珍珠手链编到一起,剩下的珠子拿去外边打两副头面,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荣嫣喜滋滋,打开早就准备好的大号荷包,将元宝和手串往里塞……
“小……小姐……”丫头结巴。
“闭嘴!”荣嫣骂。
“小姐,您抬个头。”丫头要哭了。
荣嫣抬头,下一瞬便面如死灰坐了地,手中金银全都掉落。
阿生。
能神不知鬼不觉跟在她身后的,也只能是阿生。但荣安之所以请阿生走这趟,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找个叫人信服的证人。
荣嫣到底是这府小姐,而阿生,是爹的人。如此处置起来,才能轻松还便利。
“阿生哥。”荣嫣扯了个有些难看的笑。“阿生哥,我……我捡到了一包东西,见者有份,咱们一人一半……”
荣嫣话说一半就闭上了嘴,因为她瞧见,离这二十步外菱角带了俩婆子也正过来。
“这些……都是我捡到的。也不知是谁藏在了这林子里,菱角你快查一查。”
“三小姐,您从静安居后墙挖包袱全被看见了。那里还留有您的脚印。不用狡辩了。您是人赃并获。”阿生冷冷道。
“我……我要见二姐姐!”荣嫣拉住了菱角。
……
第308章 清理和清算(二合一章节)
荣嫣被带到后,直接便招了。
今日静安居奴才都被遣走,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她知道好几处老太太藏东西的地,刚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动点手脚。
整院只一个奴才,太方便了。
府里又被赶走了大部分下人,四处都冷冷清清的。她轻易便溜到后墙,找了个合适的地儿,偷摸挖了个坑。
离开静安居前,她便让丫头等在了那儿。
趁静安居唯一的那个嬷嬷被她支开收拾行李,她将藏了金银物的包袱从后墙扔了出去。候着的丫头轻松将包袱接了埋起并小心将花连根移种了回去……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哪知……
一刻钟后,荣嫣和她生母桂姨娘战战兢兢站在了荣安跟前。
“二姐姐,你能理解我的对吧?我就是一时糊涂,我过的没你好,我和我娘都不受宠,夫人又走了,我们只想将来多一点倚仗。我伺候祖母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她都从没赏过我一件像样的东西。二姐姐,你不是告诉我,凡事要尽力争取吗?你饶过我吧。就当什么都不知好吗?别告诉爹。我……我和我娘一定报答你。”
荣安有些生气。
并不因荣嫣觉得她所做理所应当,也不是因为荣嫣试着将她的所作所为推在自己的言辞之过上,而是……那些被她偷走的东西!
她在栽赃自己!
荣安从包袱里拿了一只玉兔小摆设和一只玉壶。
“这是什么!”
前两天荣安大闹静安居,毁了老太太不少东西。昨日被她损了的东西便被罗列成单子交到了管事手中,原本老太太是要在虞博鸿跟前告她一状,并索要这笔赔偿的。
昨晚荣安便瞧见了这张单据,她确实碰到了不少瓶啊壶的。可她却不记得前天她有碰到什么玉兔玉壶的。当时她还奇怪是自己没注意摔碎了?
此刻一见被荣嫣藏走的这两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荣嫣藏走两件将损失算到了自己头上。
“你若没害我也就罢了。可你这种样子……”荣安笑,笑着看向了一直没开口的桂姨娘。“这事,还是留给爹处理吧。我不管。”
荣安一叹,抿了口茶,又道:“不过给你们一个心理准备。你们若还思量找廖文慈帮忙,大可歇了那心思。府里的传言真的,今早我爹已将休书送去了廖家,刚刚来报,廖家已经接下休书了。”
跟前母女一个对视,全是不可置信模样。
“不可能!”
“不信的话可以问阿生。”
阿生还站在门外,闻言一眼看来,随后颔首:“廖家接下休书了。”
这一次,这对母女几乎同时软了腿,一道坐了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桂姨娘是廖文慈送到虞博鸿身边的人,靠山一倒,前路已是漆黑一片。再出了这行窃之事……她二人就彻底完了。
荣嫣这才知晓怕了,满脸泪水抱着她娘:“娘,我怎么办?我完了。我们完了。”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再要失了名声,那是前程尽毁啊!她们会不会被赶出府去?她丢了府里脸,会不会被爹随意配人?
“二小姐!”桂姨娘却是推开了荣嫣,上前两步在荣安跟前跪了下来。
“奴婢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大夫言需要静养,最好便是到山清水秀之处住上个五年十年。正好奴婢亲姨最近要回老家,奴婢想跟着回去瞧瞧。老家山好水好,正好适合休养。奴婢想问问姑娘的意思。若可以,奴婢想要回乡养病。”
荣安深看了桂姨娘好几眼。
这是个聪明人。
这也正是荣安想要的结果,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达成了。
这对母女没有倚靠,还落了把柄在她手里,前程堪忧。桂姨娘此刻主动退出,那自己便得欠其一个人情,这对她们母女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能保全荣嫣。
“这事得问过爹,我可没法做主。”
“是,奴婢明白。”
“那荣嫣怎么办?”
“荣嫣是府里的小姐,自然就该待在府中。她年纪小,读书少,行事莽撞。正需要二小姐多指点。二小姐是京中头巧,有二小姐帮着教导,奴婢一定放心。
奴婢希望二小姐可以帮忙掩下这事,希望二小姐成全奴婢。”
桂姨娘磕了个头,又压低了声音:“姑娘若能善待荣嫣,奴婢甚至可以永远不回府。”
荣安思量了两息。
“姨娘用心良苦,我怎忍心拒绝。姨娘放心。”荣安面上多了几分郑重。“只要爹应下,您的用度和月例不但照给,我还给双倍,保管您在外边也衣食无忧,不会叫人看轻。另外我可以给您包百两的践行钱,每年年底再贴补您三十两。荣嫣那里……”
桂姨娘双目熠熠生辉看来。
“荣嫣那里,只要她循规蹈矩,我不但会帮忙平息此事,还应下一定帮她争取一门好亲事,许她风光大嫁。”
这话,按理荣安这未出阁的小妮子许来荒唐可笑,但不管在荣嫣或是桂姨娘看来,不知怎么就没有一点怀疑。
“风……风光大嫁……?”荣嫣喃喃。这比她刚以为的结果好太多了。
“是。只要你安稳,我个人再贴补你不少于三百两银子的嫁妆。”
就这般,一个协议诞生了。
荣嫣纯属自作自受。但看她那个模样,对她娘的离开,似乎并没多少心痛。
桂姨娘是聪明人,昨晚府里种种她怎会不晓。此刻府中所有与廖文慈有关的奴才都落了个被清理的下场,就凭她是廖文慈的陪嫁这个身份,她是早晚被开刀的。与其等到那时被虞博鸿处置无转圜,还不如就卖荣安一个好,这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如此,化险为夷,女儿还得了个前程,她也有保障,已是最好结果。
而荣安才是最高兴的。
荣嫣没有靠山,以后不怕她使幺蛾子。桂姨娘看重女儿,自然也会万事掂量着来。若说不用大费干戈,只用银子就能清理廖文慈留下的隐患,就能清除娘的眼中沙,荣安一点都不觉心疼。
荣安最大的希望,便是娘可以过得平安开心。此刻看来,这目标已是越来越近了。
荣安让菱角将所有赃物都还回了静安居。老太太那里再一听先前要她迁居只是谣传,也就消停了下来……
阿生那里,荣安直言要亲自和爹说这事,阿生自然应允。
殊不知,这边桂姨娘的事刚一传出去,府中另一位姨娘也慌了。
大概是被荣安几天内接二连三的犀利手段吓到了,那位姨娘着人来报,也说病了,说从今日起要遵医嘱静卧养病,今日起只吃素,只拜佛念经,不再管世事。
是啊,换谁谁不慌?短短几日功夫,府里的长辈、主母、嫡女、嫡子、庶妹外加姨娘全都遭殃,偌大一府,被一个小庶女掌控手中,简直可怕。
“呃……”荣安无语之余只能失笑。也算是好事。本以为清理廖文慈的这些爪牙要费些手段,不想这般轻松。
只是,自己有这么可怕吗?自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好吗?
“那就……送个三十两过去,让她……”多买点吃的?人说吃素呢。多做些衣裳?人说养病不见人呢。多买点药吃?可胆子那么小,万一会错意,连夜买包老鼠药吃了怎么办?“让她爱怎么花怎么花吧。”
管家什么的,真是好麻烦啊!
虞博鸿回来后,荣安在开口前,先问了个问题。
“爹,您当年为何纳了廖文慈两个丫头为姨娘?”
“怎么?她们给你眼色看了?”虞博鸿脸瞬间一黑,他的第一反应荣安还是挺满意的。
“不是。您先回答我。”
“是你娘因为她们不高兴了吗?我去解释……”
“不是我娘。是我,我想知道,您告诉我。”
“小孩子家家……”
“爹!”
“……传宗接代。就是为传宗接代。当时爹为你祖父守孝,成婚时年纪已经不小。武将和文官不一样,出征在外都有危险,府里只我一子,我若出了事,虞家就断了。所以当时……从皇上到你祖母,都很催促。一连两胎都是女,爹也心急了。廖文慈那阵子身子也不好,所以……爹被你祖母叨叨得不行,两个姨娘都是酒后……但荣英出世后,爹……”
“知道了知道了。”
荣安打断。听懂了,反正没那么多感情就行了。
于是,她将府中两位姨娘各自的态度,以及荣嫣今日种种全都跟虞博鸿实话实说了。
果然,爹对桂姨娘的离开并没有表露复杂的感情。
“既是她的选择,便尊重吧。逢年过节,可以允她回来看一眼荣嫣。”反正荣嫣在府里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
荣安没想到,虞博鸿还赞她做得好,直言如此他更轻松,并当着荣安的面,让手下给两位姨娘各自送了点东西去。
他这种态度,使得府中上下更讶异不少。二小姐在府中,果然已经一手遮天了……
虞博鸿还给荣安带来了些宫中的消息。
今早宫里下了旨,皇后最近身子不舒坦,所以事务交到了太后手上,八皇子生母苗贵妃协理。
而早朝上,也是围绕了下月便将成婚的八皇子朱永泰。
先前的朱永泰虽有职务却是虚衔,此刻皇帝的意思是,成家后也该立个业,所以觉得该给他派个实务历练。皇帝直接让他跟着调度赈灾事宜的同时,还给他在鸿胪寺安排了个职务。
金口玉言一下,上下都有些惊讶。皇子任职多挂名,要历练做什么?而且还是一次二任。赈灾之事已顺利进入了执行阶段,说好听是调度,实际是白送的名声啊!这么好的差事……
而鸿胪寺那里,细细一嚼也多意味。鸿胪寺事务虽繁杂,但说白了掌管的是皇帝个人的待人接物,说是皇帝的私人外交部门也差不多。八皇子去负责这事……是要将皇上的私人外交接过去吗?皇帝什么意思?……
再一联想八皇子本就在翰林院挂有编纂的虚衔,这么一来,等于一人三职,比太子还多了一职啊……
昨日突然定下的封王开府,赵小姐的准王妃,后宫那里今日消息,皇后大权旁落,苗贵妃突然起势,这些信号若一整合……谁的想法不得往一处靠去?这实在有些吓人……
于是,朝堂上立马出现了反对之声。
有不少臣子直言长幼有序,八皇子不能越过太子;职务在专在精不在多,最多双职绰绰有余;大婚在即,余力不够,不如先好好筹备大婚……
诸如此类声音此起彼伏,殊不知,他们越是反对,皇帝心中越不爽,越发觉得他的地位不稳固。
最终,皇帝一锤定音,表示今日起,所有皇子都有历练之机,而不仅仅是对八皇子。今日奖惩分明,全看各自本事。
这话又叫人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众人来不及咀嚼,皇帝又叫他们惊到了。
皇帝揪住了太子先前在司农寺职务上的一个小错误大发雷霆。太子有些懵,刚开口自辩了两句,却不知怎么引来了皇帝更猛烈的呵斥。
太子还没反应过来,皇帝便已将他在司农寺的职务给撤了。一众拥立太子的臣子未尝开口,皇帝已将这个职务又转到了素来闲云野鹤的大皇子朱永兴身上。
懵了朱永兴这才明白今日好端端的,怎么父皇下令他一定要来早朝。他尚在犹豫是否要推辞,皇帝则已经开始了对他的呵斥。
说他身为皇长子,不务正业不知进取,即便不能成为弟弟们的榜样也不能拖了弟弟们后腿。既然是皇子,就得想着报效皇室和朝廷。而他作为长子,他有肩负重担的责任。否则他就是对不起先皇后!对不起列祖列宗!不配待在长子之位上!
朱永兴傻眼。这么严重的吗?
他迷迷糊糊间,自然只能领旨且下意识跟着表态会尽力做好。
还不仅如此,众人皆愣神之时,皇帝又给十皇子弄了个职务。十皇子倒是识趣,二话没说且掷地有声上前磕头表了个愿为朝廷鞠躬尽瘁的态度和全力以赴的决心。
皇帝很满意,当朝将十皇子大夸特夸,让他好好干,让诸位皇兄都看好,他这个皇弟绝对不输任何人。只要他干好了,前途无量!……
满朝文武皆懵了。
皇上这一出出,究竟多少意思?
怎么越看越迷糊?怎么感觉皇上有看好和扶持除了太子之外所有皇子之意?
难不成,皇上还想重选继承人?
太子一党皆郁闷,正想着当如何筹谋,皇帝却已在一连串的奖惩后结束了早朝……
第309章 你能奈我何
朱承熠与虞博鸿告别后便入了宫。
他很老实,将他在廖家所作所为跟皇帝交代了一遍。
皇帝虽一肚子疑问,但对他的坦白还是很满意的。
朱承熠又拿了张千两银票还给皇帝,直言他此刻有银子了。廖家今日就给了他差不多价值三千两的补偿。
一个伤口三千两?皇帝惊到了。廖家这手笔,过了……
之后,皇帝被朱承熠磨着又将昨日所应一一履行,不但当场给燕安王亲笔题字,还送了一幅亲手所画的《松鹤延年》作为寿礼,并将送去燕安地的回礼单和贺寿礼单都拿给朱承熠瞧了。
沉甸甸的。
几乎是去年的五倍。
皇帝的一封亲笔回信也是诚挚重情。
朱承熠磕头,心头几分欣慰,觉得自己多日努力也算看到了成效。
然而皇帝,则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他的亲妹妹,长宁郡主也要入京了。
朱承熠心下咯噔。
妹妹?
刚刚的那点喜悦全都被这临头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他父王母后所出总共就一儿一女,全都要入京为质了?
“让长宁入京是太后的意思。太后说了,既是皇室血亲,还是要多走动。你放心,长宁来了,朕与太后都会好好招呼她。她若愿意,朕与太后刚好可以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朱承熠应是。呵。真来了,又怎能说不愿呢?
他们兄妹,还是要看人眼色过日子啊!
他突觉压抑,他到底要如何,才能保全所有的亲人,保全故土平安,保全百姓安宁……
另一边,荣安与虞博鸿前往了颜家。
虞博鸿主要是去给荣安撑腰了。
在虞博鸿眼里,昨晚黑衣人之事已与太子皇后脱不开干系。颜家,他是必须去一趟了。
荣安怕死,若不是有爹陪着,说实话她未必敢去颜家。
在颜家二门,虞博鸿见常茹菲与陶云已到,也就放心将女儿交了出去。
常茹菲两人是特意在等荣安的。两人有些奇怪,虞家出了大事,整个京城已经无人不晓。她们本以为虞博鸿会很丧,倒是没想他神色与往常并无多少区别。
从常茹菲口中,荣安得知皇后和太子已到。廖家来的则是廖老太太和廖静。四人正在湖边水榭说话。
“颜家的两位老爷没有去作陪吗?”
“没有。颜家二爷原本是在招呼着的,但被皇后娘娘支开了。”
“颜家二爷是叫颜岑吗?”
“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见识短,想补补人脉关系吗?”荣安面上笑,心下却不由道了声“果然”。颜家不是颜岑当家,要他去招呼什么?皇后不待见他,更证实了一二……
“颜家昨日进宫,去了几位男宾啊?”荣安还想确认一番。
“除了两位公子,就两位老爷。”
“我都不识。一会儿若碰上了,姐姐若方便,早些帮我引见下,免得闹了笑话。”
“自然的。”
三人往内院走,自得先去给皇后磕头。
三人一道跪下,荣安垂眸恭谨的同时,能强烈感受到头顶被盯得火辣辣。上面那四人,此刻除了廖静,大概都想要一巴掌拍死自己吧?
荣安这么一想,忍不住一抬头,果然收获了六道还不及修饰和收回的厌恨目光。
她咧嘴一笑。
直白。肆意。猖狂。讥讽。挑衅。
前世的她,从来不敢。
此刻的她,就是要看他们憋屈。
尊贵如他们,还不得受着?
果然,上位三人鼻息皆是掩不住的一重。
“荣华呢?怎不见她人?”廖老夫人一个眼神,廖静代她开了口。
荣安笑,廖文慈不也没见人吗?
“家姐身子不好,旧疾发作,听闻亲娘被休,接受不了,似乎失心疯又发作了。”
“胡言乱语!”
荣安一句罢,皇后太子和老太太一齐拍了桌。好不容易将昨日荣华“失心疯”之谣传压下,她竟再次重提,完全没把皇后和太子的颜面放在眼里啊。
“荣华有没有病,昨日御医院院首大人已经判过。华儿到底已是准太子妃,荣安你说话还是小心些,诬蔑编排皇室也是大罪。”老太太目露狠色。
荣安则依旧一脸欠揍的笑,照着老太太话还了回去。
“有没有病,谁还看昨日?她今日犯病,昨日的看诊如何作数?此刻府里大夫判她是失心疯,她就是失心疯。倒是老夫人您什么意思,是想要我知情不报,隐瞒荣华病情?这……大概也是大罪?”
荣安讥讽笑。廖文慈都跑了,这帮人爪子再长也得有本事伸进来。她说荣华什么病,就是什么病!急死这帮人,又能奈我何?
想到廖文慈知晓这些后,当会如何抓耳挠腮的痛苦,荣安更是畅快不少。那小月子可得坐稳了,别落下病根!
“哦,对了。荣英今早满府撒野发疯,四处闯祸,最后没法子,只能将他关起。瞧他模样完全和他姐一模一样。大概也是失心疯。府中上下此刻都怀疑,他们姐弟是遗传。我和我爹身辈上没有这恶疾,想来只能是……”
荣安看向老夫人:“问题只能是出在廖家那儿了。尤其是我家那位被休的夫人。老太太您若想证明没这事,不如赶紧将夫人交出来,当场让大夫验个清楚明白!”
荣安的笑愈加深了两分。
你敢吗?你敢交人,我就敢查。
可惜,她们不敢。
“您若不交人,便有默认之嫌哦!”那你们就是失心疯!
呵呵。
说罢,荣安便向皇后磕头告退。
皇后头疼不已,一眼都不想见她,也懒得磨嘴皮,赶紧挥了手。
荣安退几步,还忍不住回头刺了老太太一句:“给您个忠告,廖家上下最好都得查一查。这样的病虽说不严重,廖家声誉虽说也不怎么样,可若因廖家恶疾而害了皇室声誉,害了皇室的高贵血统,那可是大罪!”
瘟神!
水榭几人简直都想吐血。
尤其廖老夫人,犹如生吞了刺猬般五脏六腑都被刺得慌,只恨不得将这臭丫头片上千万片喂狗。
再这么下去,她们全家真得失心疯了——被这个虞荣安给气得!
……
第310章 想弄死的人
皇后可以忍住暂时放过荣安,但有人憋不住。
三人刚走出去几十步,陶云两人还不及就自己好奇心好好问问荣安廖家事,后边朱永昊便追来了。
“虞荣安,借一步说话!”君子伪装深入骨髓的他,这次连基本涵养都不想顾及了,直呼了荣安名。
荣安将挽着陶云和常茹菲的手紧了紧,依旧用刺目的笑和直白的拒绝来回应:“不方便。”
朱永昊一噎:“孤有话要问你。”
“孤男寡女,我怕你也会坏了我名声。”她讥讽中带了满满嫌弃。在特意咬了咬“也”字后,故意看了眼廖静,给朱永昊插了一刀。
“恕我直言,您昨日才刚被赐了两妃,不好再贪得无厌了。”
荣安这么一说,常茹菲没忍住,一下噗笑出了声。陶云也忍不住勾了勾唇。两人虽低了低头,却难免有鄙夷露出。
“你说话小心点!”
朱永昊磨牙。这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若不是众目睽睽,他估摸真就忍不住了。这些贱人,都忘了当日追着自己跑的时候了?他不由想到昨日常茹菲与自己打照面兴致缺缺,想到陶云没被赐婚也无失落……而且,陶云看自己怎么就如看小丑?自己昨日虽没选择她,可她也用不着这般鄙夷模样吧?他有几分难以接受。
什么时候,他在她们眼里已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还能是什么时候?显然是这虞荣安在他的女人们身边作妖之后!
“殿下恼羞成怒的模样真是可怕!”荣安笑意不改。“我直言吧,我怕殿下对我不利。所以对不住,我不能与您说话。”
“借一步说话而已,众目睽睽,孤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利。”
“那您的意思是,若在私下无人时,便要对我不利是吗?”荣安又是紧了紧两边。“好可怕。姐姐们,我要是哪天被暗害,今日这话,你们帮我掂量掂量。”
“虞荣安!你休得胡言!”
“我没胡言!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准王妃那里闹出的笑话,将怒气发泄在我头上!丈母娘被休,准妻子失心疯,那病或还将遗传,是谁都受不了。尤其您还是高贵龙子,将来的天子……这打击,我理解。但还请您多多冷静。万事,没有过不去的坎……”
荣安不知不觉,给他插了一刀又一刀。朱永昊其实比廖老太更痛苦吧?他原本也是被逼娶荣华的呢!此刻荣华的痛就是他的痛,不不,应该是更将成倍反馈到他身上。
“可怜啊!”荣安怜悯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别挡道了。我一向粗鲁,万一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您该生气了。”
常茹菲又没憋住笑了出来。
那难道她说到这会儿的都是好听的话?难道朱永昊此刻不在生气?她还能说得更难听点吗?
别说是常茹菲,就是她们身后的几个奴才都忍不住,一个个垂头互相掐着,强忍不笑出声来。
朱永昊要疯了。
他从没如此厌恨过一个人。
世间怎有这般可恨的女人!
等他上位,一定第一个弄死这女人!
不,不用等他上位,只要有机会,他就要弄死她!
不不,不是弄死她,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永昊瞪着眼,将一双拳捏得咔咔响。
“殿下!还请往边上站一站!”
荣安正了正色。“我的态度还不够明白吗?我都用了这么多委婉的借口来拒绝您了?您还要这般死缠烂打吗?”
这话一出,常茹菲又笑抽了。什么?刚刚那些都是委婉的借口?朱永昊死缠烂打?
怎办?憋笑好难受!
她甩开了荣安手,想笑不敢笑出声,只能拿咳嗽来掩饰,一不小心便“咳”得直不起腰,“咳”得红了脖子红了脸。
陶云原本觉得还好,被她一带,竟也跟着“咳”了个不停。
看着朱永昊的脸涨成了猪肝红,荣安又道: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无非是昨日宫中御花园杂院的那件事。
这帮人即便串联了所有所知的点滴后,依旧没法将昨日种种串联起来。他堂堂太子被玩弄,被算计,被糊了一身骚又丢了颜面丢了声誉丢了皇帝的心,却偏偏弄不清缘由,他自然不甘心。
“但我心情不好,不想告诉你。当然我心情好了,也不会告诉你。你觉得堵心?说不定我告诉你之后你更堵呢?有本事的,去告发我。但你既然没证据,我劝你少惹我!姐姐们,走!”
说罢,荣安便左右一拖,也不顾朱永昊那几乎要吃人的骇人面色,直接往花丛里绕着越过了他……
“荣安,你胆子太大了。”陶云直发愁。“他看上去就不会放过你,你不怕他报复吗?”
“怕!所以我出门都带着爹。”
怕也没用。梁子早就结下了。本就是你死我活,所以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痛快反击着。
“所以我为了活命,我希望他……上不去。”
荣安的这句,实际更多是说给陶云的。
昨晚那张朱永昊的字条被陶云和陶老学士拿去皇帝跟前后,无人知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刻的陶家肯定是看不上太子了。所以荣安表达了她的态度。她与朱永昊夙敌立场已定,盟友多一个是一个。她希望,陶家,常家都可以是盟友。
陶云两人吓一跳,惊讶于荣安的坦白敢说,半晌都没人回一个字。
好久后,陶云才吐了两口气:“我也不喜他。”
何止不喜。昨日的这会儿她还觉得朱永昊挺不错,可之后比试中则越发觉得他不怎么样,到晚宴结束,她对他便已成了厌恨。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的态度就转变多次。但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曾如荣安那么敢想。
此刻她被荣安一带,越发觉得朱永昊不配不够格!别说比先帝,就比现皇帝也差得多了!那人若上不去,似乎她更高兴爽快和安心……
三人刚离开湖边不久,四处打量的荣安一下注意到,前面路边亭中如只蚂蚁般团团转之人,似乎正是她关注的颜家二爷——颜岑。
他那焦躁不安的模样和在水榭边等消息的行为,倒是很符合此刻廖文慈姘头的状态。果然是他吗?
……
第311章 四女的谋算
荣安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颜岑身上。
“廖文慈……”她突然就开始跟常茹菲两人提到了廖文慈,随后猛地将视线顶向了颜岑。
抓到了!
对方果然对“廖文慈”三个字尤其敏感。
颜岑紧盯而来,带着痛恨的眼神全被荣安收进了眼底。
她直直回瞪过去,对方眼神有一个猛然的回缩和闪烁。
荣安笑。
您是颜家的二爷,皇后娘娘的亲兄弟,您还怕我一个小姑娘不成?心虚什么?退缩什么?回避什么?担心什么?……
常茹菲两人按着约定给荣安引见了颜岑。
荣安行礼,而颜岑则只冷冷应了,反叫常茹菲两人有些奇怪。这颜二爷,可是京中有名的雅士呢,今日怎么连个笑都没给?
“荣安,他怎么似乎不喜你?”常茹菲直问。
“我也不喜他!”这货前世从爹手中接过了燕安地,夺权本事不小,霸着大权却既守不住燕安,又打不过鞑子。无能不是罪,但没有自知之明害了千万条性命的他,就该万死不辞!
这人,可不能让他爬上去了!……
三人一道到了颜飞卿院中。
颜飞卿的父母都在。
因昨日三人护了颜飞卿,颜广对荣安三人的态度都很正常还亲切,荣安没有从他身上察出任何敌意。而在听闻虞博鸿来了后,颜广更是哈哈笑着去前院迎客了。
绝对不是他!
荣安终于能确认了。
颜家两位老爷都试过了。
廖文慈的姘头果然颜岑无疑了!
颜夫人退了下去,留了空间给姑娘们说话。
瞧着颜飞卿肿起的眼,荣安三人一道叹了口气。
对外,颜飞卿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所以下人们都被支出去后,她才敢睁眼。
“我怎么办?”
颜飞卿在谢过三人昨日帮忙后,又哭了起来。这一次,她的眼神更多是看向了荣安。多亏荣安给她争取了转圜时间,后来又听说荣安还为她放了血,令她更对荣安信任不少。
“你爹娘怎么说?”
“我娘也不希望我嫁朱永霖。我爹虽不喜欢,但自然还是得以我姑母的意思为主。”
“那你姑母什么意思?”
“她说会尽力去与朱永霖谈,希望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补偿让他放弃我。但我有种感觉,他不会答应。”
几人沉默。确实这样。朱永霖一直扮演的就是太子的狗,他好不容易攀咬上颜飞卿,怎会舍得放弃。
“你们有办法帮我吗?”
陶云想了想道:“先等等看,说不定皇后娘娘那里真能帮到你呢?”
“不靠谱。”荣安摇头。“她最近日子不好过。没有与皇上再次抗争的底气了。”
荣安才不给面子。“她此刻焦头烂额,帮着太子张罗两妃婚事就够她忙了,听说今早太子还被圣上斥责,她只怕更是心有余力不足,压根没精力管这事。”
荣安说的很委婉了。事实太子在朝堂日子越不好过,皇后便越不敢反抗皇帝,同样对于朱永霖这样的人也只会为了儿子更拉拢而不是反目。所以颜飞卿想靠皇后解决这事,只怕没希望。
陶云:“那或者飞卿可以继续装病,或者说破相了……没准朱永霖自己就放弃呢?”
颜飞卿连连点头。
“若可以甩了他,不用装,我可以真破相。我直接撞破头留道疤,他一定会嫌弃我。”
“打住!”
荣安又是否了。“装病最多一时,能装多久?而朱永霖看中你本就不是因为美色,你是否破相对他重要吗?还有,你可别做傻事,你要破相,你家里万一怕你嫁不出去,更爽快将你塞给没反悔的朱永霖呢?那便适得其反了。”
几人齐齐叹气。
常茹菲:“皇上那里呢?要不去那里求一求?只要皇上不答应,这事自然就黄了。”
这次是陶云摇头:“皇上金口玉言。昨日已经撂下话了,待飞卿一痊愈就颁旨。而且……他对颜家态度……”压根就不会关心颜家女如何。
几人沉默。
“所以我完了?”颜飞卿沮丧着缩在墙角。
“完什么!不会完!”荣安掷地有声。
“你有办法?”三人齐齐问。
“没有!”她直直回。“还没想到!”
荣安看向几人:“但没什么事是可以一帆风顺的。昨日的赐婚不也被我们打断了?你们说的办法都是靠长辈,靠皇后,靠皇上,靠朱永霖主动拒绝,我们为何不能先发制人?”
几人说不出一个“不”字,皆是直直看荣安。
颜飞卿更是满眼晶亮:“姑奶奶,你帮我解决这个麻烦,我叫你姑奶奶,从今往后你指哪儿我走哪儿!”
“那倒不用。”荣安笑。
颜飞卿这里,她是一定要帮的!
不仅仅是为了颜飞卿。也是为了大局,为了她自己。
就像朱永昊不能做皇帝一样,颜家也不能落在颜岑手里。可颜飞卿若都被太子控制在手里,这一世的颜广想要守住他的家主之位就更难了。
颜家是朱永昊的手足之一,必须保住了。
“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快说啊!”
“我还没想好!但我能提供些思路你们参考!比如,咱们帮朱永霖相看个比飞卿更好,地位更高的对象,给他画一个好到拒绝不了的饼,让他主动厌弃飞卿?或者帮他找个妖艳贱货生米煮熟饭?
比如,趁这会儿还有时间,咱们用些手段彻底坏了朱永霖的名声,让他惹了圣怒和众怨,成为过街老鼠,连皇上都厌恨的那种人。届时飞卿要抽身就容易了。
再比如,我听说他好女色,那咱们让他染个暗疾,从此不举,他总没脸再娶好媳妇了吧?实在不行,来个黑衣人行刺,一不小心阉了他……”
三人齐齐无语。
“这都是什么破法子!”
“就是。好下贱的法子!”
“就没有一个正常点的?”
荣安哼声。“他对飞卿的心思就光明正大了?他若是好人,会去皇上那儿先斩后奏吗?他分明昨日相中的还是廖静呢!他那么下贱,配得上你们的明谋吗?再说了,你们难道有其他法子?”
三人默。
“管他家猫野猫三脚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荣安自觉已很委婉。在她看来,朱永霖那贱人,更适合直接弄死一了百了,省得夜长梦多。
……
第312章 要互帮互助
那三人盯了荣安半晌,还是问到:
“你……有没有更简单操作的法子?”
“有啊!”荣安盯住了颜飞卿。“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或者飞卿可以先下手为强,找好下家,直接截了朱永霖的胡……”
“不行。”那三人同时否了。
“女子名节要紧。”
“飞卿要是坏了名节就等于坏了颜家名声,届时反而得不到家族庇佑了。”
“你们才是真龌龊。想到哪里去了。”荣安呸声。
“我的意思是,比如那个明威将军府的郝岩。昨日飞卿与他不是合作愉快吗?他为了飞卿飞檐走壁的,瞧着他还不错。至少比朱永霖强,又是门当户对,挺好。
看看能不能由颜老爷和颜夫人去走几趟,哪怕许下些利益,说动由明威将军府出面。他家也算得用,又有军功在身,只要愿意争取下,皇上那里说不定就松动了。”
“不行!”这一次,是颜飞卿否了。“我不想连累他。他只是家中一子,没有必要因为我对抗上一个皇子。将来我表哥上位,朱永霖鸡犬升天,明威将军府难免不被秋后算账。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了!”荣安直言:“我能想到的就这些。总之我觉得吧,越是束手束脚,越容易牵连他人。相反最安全想要不被秋后算账的办法,就是狠一点,坏一点,绝一点!这事,你自己决定吧!”
这事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几人最后商定,颜飞卿再“昏迷”几天,等皇后那里找了朱永霖后再议……
出来的时候,荣安碰上了廖静。
荣安有问题想问她,便去与她搭起话来。
“恭喜了,心想事成。”
“嗯,还得多谢你。”
“还有九天就一飞冲天了,怎还闷闷不乐?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廖静一喜,但在看了荣安一眼后,又摇了摇头。“你帮不了我。”
“说说看。”
“朱永昊不喜我还厌烦我……”
荣安瞬间懂了。“你的目标是在荣华入府前得到他的宠爱,拿到府中大权,最好还生下一个儿子是吧?”
“……”全中!
“可你担心朱永昊对你毫无兴趣,他若冷淡对你,你就没法抢先生下孩儿了。”
“是。你有办法?”
“有。”
“我要他对我主动,我想要孩子。你能?”
“嗯。我可以帮你。”
廖静将信将疑,这事连她娘都没什么好办法。荣安她又能如何?可印象里的荣安……似乎什么都不在话下。
“不能用药不能用强。而且我希望他是真心来接近我,喜欢我。”
“是。我有办法。”
“你快说。”
“但你得告诉我一些事。就算作为交换。”
“可以。我本就欠你人情,我都记在心上了。”
就这般,荣安教了廖静一个可以绝对成功的手段。
而廖静则告知,昨晚廖家的府医确实是消失了整晚。
原本府医是在廖静那儿给她准备嫁入太子府所带的各种药方,罗列陪嫁药材以及各种避讳和需要的药材的。
哪知廖文慈刚回到廖家,府医便被叫走了。之后,整夜没见人。
廖静今早派人找府医时,被告知府医在休息,听药童话中意是忙了整晚。但更多的,药童却是一无所知。
而廖静今日来颜家前,府医又不见了,总之是古古怪怪……
还有廖文慈那里,虽整府都知她回了娘家,却除了开门放行的婆子和老太太身边人外,再无人见过她,也无人知晓她被安置在哪个院中。
廖静的娘魏氏觉得,老太太明显是将她藏起来了,那般鬼祟只能说明其中见不得人……
至此,荣安基本能肯定,廖文慈昨晚只能是因为那个野种而忙乎。这才是她没法见人的真正原因。
“荣安,以后我若再有需要帮忙的,还能找你吗?”廖静一脸期盼。
“你不是刚还说欠了我一个人情吗?你若想与我撇清,是我不答应!”
“嗯!你放心,以后我们互帮互助。”
……
荣安跟着虞博鸿往外走时,碰上了皇后等人。
好巧。
显然是对方在等着她二人。
太子手执那封休书想要退还虞博鸿。
“递出去的休书岂有收回之理?”虞博鸿冷笑着回绝。他不收回,看谁有本事将休书塞回来。
皇后笑着走近两步:
“将军还是冷静一二。本宫都听说了,虞夫人半夜突离府,确有不妥。但虞夫人也没跑去别处,只是回了娘家。且她是有正当理由,都是为了今日娘家的祭祖不是?太子两妃身上都流有廖家血,虞夫人一时高兴过头也是有的。将军还是息怒,毕竟太子和华儿成婚在即,尽量大事化小吧。虞夫人身有诰命,休妻是不可能的。皇上也不会答应。”
虞博鸿又是一番冷笑。这帮人,倒是一早就帮廖文慈想好了借口呢!
“臣还以为臣休妻的理由,皇后娘娘最清楚不过呢!”
这话一出,皇后难免面露惊色,暗道虞博鸿已经知道自己弟弟与廖文慈之事了?没可能啊!御医和李嬷嬷已死,知晓这事的加上自己便只三人了。不会!
“将军这话什么意思!”她迅速镇定。
“什么意思你们心里有数。”虞博鸿的视线在皇后和太子身上来回。“总之,休书我不会再收回。至于皇上答不答应,就不用诸位为我操心了。太子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朱永昊一愣,找他?找他做什么?他见虞博鸿那阴沉的面色,竟有几分不敢私聊。
“将军有什么话就在这儿直言吧!”
虞博鸿看了看周遭人等,索性点了头。
行,那便让大伙儿都听听吧。
“我想说,虞荣安是我的女儿,我心疼且要保护的女儿。今后,谁再敢欺负她,不利于她,对付她,算计她,那便是我虞博鸿的敌人。我这人说话做事一向直,不懂拐弯抹角猜来猜去。
乱拳乱棍下,万一伤到了谁,别怪我丑话没说前头。还有,我家荣安的婚事就不劳你们再操心了。只要我这个爹没死,她的婚事就还轮不到你们算计!”
虞博鸿抱拳鞠了鞠,之后也不顾众人黑成了锅底色的脸,头也不回带着荣安就离开了。
荣安倒是觉得很舒坦。
被人护着横行,果然更舒畅!
……
第313章 世子和小子(六千字大章酬逍遥万赏)
在回府前,荣安还与虞博鸿一道去了趟鲁国公常家,即常茹菲家。
是荣安要求的。
他两家原本便皆为承武老族,多少该有些走动,却因着当年兵权的问题基本断了往来。常家前世因为常茹菲与荣华多年的恶斗积怨,后期在朱永昊上位后,被荣华整得很惨。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荣安觉得虞家常家也该和解了,更说不定将来还能携手有一番作为。
另外荣安认为性格爽直,维护了自己数次的常老太太是个可交往的,没有逼迫常茹菲去拼个你死我活的常家人更是重情的,与其两家僵持着,不如她来主动些。
当然,荣安寻了个虞博鸿能接受的登门借口:借人,求师。
荣安是真想学武。
为自保也为反击。
无奈,虞博鸿没时间,他身边也确实没有可教她之人。荣安屡屡提了常茹菲的本事,虞博鸿也听说常茹菲昨日一套剑法英武不凡,相比女儿三脚猫功夫差点掉下船,又几次三番被人害,这学武之事显然迫在眉睫。
禁不住女儿反复的叨叨,他应下了。
两人带了礼上门拜访。
常老太太很是惊喜。
“一句话的事!”常老太听闻所求很是大方。“荣安这孩子脾性与我家菲儿契合,老太婆我本就喜欢得很。举手之劳而已。”
常老太太明显也有与虞家和解之意,所以虞博鸿并没有很尴尬,反而对可以解开一段早年的隔阂有些兴奋。
“常家女儿都学武,既为强身健体,也为了一种传承。”
常老太太这话更是说到了虞博鸿心上。
传承——是他一直想做的。
虞家的本事,就该世世代代往下传。尤其他家还是世袭的武将,只有将这门武艺发扬光大,才能不负先祖不是?
他想传承,可廖文慈不喜欢。
就是荣英那儿,虞博鸿也很清楚,若不是眼馋那世袭的将军衔,那小子别说练武,绝对连汗都不舍得流一滴,更得全身心腻在他最喜欢的廖家。
这么一想,虞博鸿更觉这个妻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
“老太太所言极是!常家底蕴深厚,教出来的儿女都是顶顶好的,所以常家才能数百年如一日传承下去。这方面,虞某差远了。”
“虞将军客气了。”
“……”
两人相谈甚欢,当即便说定从常家给荣安匀一个女师父去虞家教授武艺。
常茹菲则直接推荐了她的蔡姓师父。
“姑娘便随我家小姐,唤我蔡娘子就好了。”蔡氏没有一点为人师的架子,和常家几位主子一样直来直往,毫不扭捏,荣安和虞博鸿只一眼便认可了。
一问才知,这蔡娘子果是个有来头的。早年她与丈夫都是军中出来,后来跟着常家从军里退下,便留在了常府。
虞博鸿与荣安谢了又谢。
最后说定,每两日车接车送,请蔡娘子上门教授武艺。荣安院中也会给蔡娘子专门辟一间用作休息的屋子。
常家三位老爷也出来见了客,虞博鸿这才发现常家人挺合他脾性。几人说好,择日便一道聚上一聚。
荣安知道虞博鸿因为圣上宠臣的身份所以交友圈子不广,因此眼下无权无势的常家,爹是不会太过拒绝和避讳的……所以她想抱团,或许又能多一个成员了。
回府的途中,虞博鸿提了一件事:荣安的婚事。
“爹瞧着惦记你婚事之人实在不少,所以不能拖了。为免一个个算计你,也为避免皇上旧事重提,你的婚事得赶紧定下来。”
虞博鸿很直接:“爹觉得于彤他甚好!知根知底,将来也能护着虞家葛家和你。爹对他有养育之恩,最信任的也就是他了。你得罪之人不少,他是个能扛的,你跟着他,爹才能放心。”
荣安扶着脑瓜子,想到前世她拒绝嫁于彤后,爹暴跳如雷的发作和怒其不争的失望……似乎前世正是因为那桩事,她和爹才渐行渐远,情分越来越淡薄……
“前一阵在葛家你们也算是相看过了,过几日爹再安排个饭局,再给大伙儿熟悉下。便还在葛家吧,也好少些尴尬。届时,爹让你外祖他们也过个眼。”
荣安不置可否。这事她得再想想……
刚回到府中,便接连得了两个消息。
第一,是虞博鸿找了一夜的御医今日被找到时已经断气多时,已被确认是意外。他的人去看了,并未找到任何疑点。
第二,皇帝要见虞博鸿,正宣他入宫。
明显为了休妻之事。
虞博鸿赶到宫中时,廖老夫人也在。
那封转了多次的休书已到了皇帝跟前。
依旧未曾打开。
“理由。”皇帝开门见山。
“忍不了了。”虞博鸿也言简意赅。
皇帝一哼:“七出里,有这出?”
无子,不孝,yin佚,口舌,盗窃,嫉妒,恶疾为七出。
这其中,廖文慈明显属于yin。然而虞博鸿还要脸面,要顾及虞家和孩子们的名声,不想将这事拿到台面上说。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说了也白扯。他没有证据。仅凭一只小药瓶,对方怎么推脱不行?
那么剩下的六条……似乎并无特别对应的。
“恶疾。”然而他却鬼使神差,用了荣安今日胡扯的理由。入宫前荣安与他谈了谈,此刻的他觉得这个属七出的理由,甚好。
“什么?”皇帝一愣。
“身有恶疾,所以休妻。”虞博鸿开始睁眼瞎话。
“廖文慈身患恶疾。”
“没有的事……”廖老夫人妄图斥声,哪知虞博鸿用更大的嗓门再来一句:“廖文慈身患恶疾!”生生将她声音压下了。
“廖老夫人还且稍安勿躁!”虞博鸿呛声:“皇上正在问话,您这么打断不但不合规矩还有大不敬之嫌!”
廖老太吃了皇帝一瞪眼,吓得赶紧跪下了。
虞博鸿继续:
“昨日大夫要给廖文慈看诊,她为了隐瞒病情,连夜逃回了廖家。为了逃离,她不惜在府中放火。而她的贴身嬷嬷怕我逼问,所以自尽了。这些都有人证物证,一查便知真假。
我的人几次去廖家将廖文慈带回都被拒绝,若不是被逼无奈,若不是底线被挑战,若不是臣已忍无可忍,皇上以为臣如何会不顾念多年情分,今早那般大闹廖家?那般执意要休妻?”
虞博鸿心下纳闷。往常的他从来有一说一,不屑胡扯。怎么今日这胡说八道开口就来?还那么顺溜?
“恶疾?什么恶疾?”皇帝信任他,知道他从不撒谎,知道他重情分,所以几乎是他一开口便已信了他。
“反正是见不得人的恶疾。具体的,臣没能亲眼看着她被诊断,也说不上来。”
皇帝的表情很精彩。恶疾有很多种。但见不得人的还叫一个老实人怨怒到这种程度没法启齿的……皇帝难免想入非非,思绪甚至歪到了“水性杨花”那方面……
“不是!没有的事!”廖老夫人气得嘴唇直哆嗦。
又是一个瘟神。果然都不是个东西!果然什么老实正直都是伪装!果然都是歪瓜裂枣!难怪会生出虞荣安那般下贱货色!孙女嫁给这么个货色,真是血亏!
“没有?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若好好的,您就叫她出来啊!”虞博鸿直接打断。“当着皇上面,我来找大夫!我倒要看看她究竟什么病!老夫人觉得如何!”
“待过几日……”
“需要几日的时间来准备是吗?就今日!”
虞博鸿一声冷笑。
“今日下山前,若廖文慈有胆子出来验一验病情,要证实是我错了,我自当去廖家门前负荆请罪并收回休书!”
虞博鸿突然也察出了做坏人的痛快。“可若子时之前她还没出现,那便无转圜了。休想让我虞家沦为你们廖家的踏脚石或是垃圾收容场!”
皇帝看在眼里,心下已有计较。
他不瞎,一边底气十足掷地有声,另一边则是被大肆挑衅后依旧支支吾吾畏畏缩缩全是心虚。真假事实如何,他一眼能辨。
“廖老夫人先回吧。”皇帝发了话。
“虞将军这里,朕会相劝。但廖家是朕敬重的老族,老夫人既然依旧是家中领头人,还望谨言慎行别叫朕失望才是。”
跪麻了膝头的廖老太苦不堪言,几乎是被左右架了出去。恨啊!这个虞荣安!必须收拾了!……
“你查清楚了?”再无旁人,皇帝看出虞博鸿很疲累,示意他坐下说话。
“嗯。清楚了。”
“你得冷静。”
“皇上,您为臣设身处地想想,臣恨的并不是她恶疾本身,而是她无视臣,轻视臣,践踏臣尊严,无视臣颜面。一个敢在臣眼皮子底下飞天遁地,杀人放火的女人,究竟何等可怕?”
皇帝没法答。确实。若是他,谁敢如此造次,早就连她祖宗都拉出来灭一遍了。
“不妥。”
皇帝想了想还是否了。
“你要知道,荣华将成太子妃。她的生母被休,这牵连的是皇室名声。”
“皇上!”虞博鸿却是跪下了。“那就不做太子妃了。太子妃人选必须慎重,虞荣华……不配!”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还是被他的决心惊到了。“太子妃,是虞家的荣光。你为了休弃廖文慈,连如此荣耀都不要了?”
“是!”
虞博鸿虽然禁足了荣华,却不是真就不闻不问了。他知道荣华是廖文慈用心栽培的,他心想或许荣华会知晓廖文慈的秘密,所以今早听说荣华醒了后,他悄悄去了一趟芙蓉院。
他找了个心腹嬷嬷去套话。
然而荣华实在叫人失望,她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只毫无理智站在廖家和廖文慈那边,并对那嬷嬷动了手。
那嬷嬷苦口婆心劝,可她却是喷出了一连串歇斯底里的咒骂。骂他,骂葛氏,骂荣安,言语恶毒刻薄,将整个虞家骂了进去。她的眼里,只有廖家。
苦劝无果,她又要求去廖家,表示哪怕她的娘做错了天大的事,她也要与娘共进退。之后她对那嬷嬷既是收买又是威胁,想要离开虞家去廖家。一边许下重利,一边拿人家人要挟,手段龌龊难看……
虞博鸿若不是亲眼见,亲耳闻,几乎没法相信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长女毫无底线和判断力。
这样的女儿,成了太子妃如何?成了皇后太后又如何?
好个与廖家共进退!她将来再如何飞黄腾达,得益的也只会是廖家吧?虞家算什么?不被她踩在脚下便是幸运吧?
虞博鸿觉得这个太子妃对他来说,不但毫无奔头,还全是负累。那他何必……何必去为廖家做嫁衣?
尤其荣安给他说了些残酷的可能:
此刻的他尚且很难控制住廖文慈和荣华荣英,等他们翅膀硬了呢?等他们走到最高位时,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当时的荣安哭了,说届时的他将彻底成为他们的棋子,他再反抗不了。说他保不住她娘,也保不住她。说那对母女一定会要了她们命!非但如此,廖文慈和荣华也不会放过他,杀人灭口最稳妥,他们都得死,虞家将彻底完蛋……
虞博鸿当时突然后背一阵冷汗,意识到从昨晚他发现廖文慈秘密后,他便已经没法退了。这个妻,必须休!
更何况他亏欠了婉娘母女太多,到了该偿还之时了……
“朕给你点时间,你再考虑考虑。”皇帝顾念与虞博鸿情分,并不打算对他逼迫太紧。
“皇上,臣心意已决。”
皇帝先是惊,再是点头,最后还是笑了。
他个人虽不太能理解这种好肉放眼前不贪之人,但他身边却更需要这种不馋嘴多做事的家伙。
皇帝拍拍他肩。
“昨日才刚赐婚,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皇上,臣还有一件事需要禀告。昨晚虞家出事前,进了黑衣人。”虞博鸿想了想,还是将这事说了出来。他越发觉得窝囊,按着荣安的提议,他也觉得这事应该让皇帝知晓。
“但那人,最后得了廖文慈的保护逃走了。这也是必须休妻的原因。”
“黑衣人的目的是什么可查清了?”廖文慈保护黑衣人?皇帝一下警惕,身体有了一个明显的前倾。
“臣觉得,只能在臣身上。”
皇帝眯起了眼。
虞家最贵重的无非是兵权。廖文慈此刻最想保护的……自然是她和廖家极力争取,甚至不惜威胁皇后的太子妃之位……那么,难道昨晚廖文慈想保护的是太子?太子的人进到了虞家?
要说怎么是君臣一心。这君臣两人想法几乎如出一辙,一个对视后,皆从对方眼中得到了确认。甚至这种感觉,对皇帝来说更强烈了多倍。昨日的种种让皇帝觉得太子野心勃勃且手段一套接着一套,已到了不得不防,且必须强势制止和处理的地步。若说太子有所行动,他一点都不怀疑。
皇帝哼笑了一声又一声。
“有没有弄到与太子相关的证据?”
“尚未。手段干干净净,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越是干净,越叫人不安啊。
皇帝的疑心本就非同常人,又想到太子两妃皆是廖家人,想到今日朱承熠啧啧不停感叹廖家的底蕴和财大气粗,他是越发不顺心起来。
太子和廖家,得找人查一查了。
“这事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你我君臣几十年情分,朕总归是站你一边的。”皇帝磨磨牙,拍了拍虞博鸿肩。“你府上人手若不够,朕特许你从北营支上百人相护将军府!或者若有其他要求,你只管提。”
……
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廖文慈或将被休之事已传遍大街小巷。
廖文慈身有诰命,再加上虞荣华之故,虞博鸿休妻不易,许多人都不看好。然而,皇上在召见了虞博鸿之后,宫中也未有任何澄清的消息传出,反倒是关于廖文慈身怀“恶疾”之事传了个沸沸扬扬。
各种传言的推波助澜者众多,所以一时间整个京城的热度全都集中在了廖文慈被休和恶疾之事上……
原本这事只需推出廖文慈来便可自证恶疾谣言,偏廖家一天下来都没有任何回应和动作,在谁看来,廖文慈和廖家都是心虚了。
再有今早棺材纸钱事件,这廖家谁看都觉得诡异。
原本该双喜临门,门庭若市的廖家,此刻反而成了门可罗雀,众人避之不及还指指点点的存在……
就连皇后和太子也是憋屈丢脸到不想见人,只想找个地洞钻几天……
另一边,感觉自己快要累死的荣安没想到,与那个厚脸皮的朱承熠真的很快又见面了。
在虞博鸿入宫之时,这厮再次光明正大上了门。
而这一次他的理由更离谱:应邀而来。
荣安不想见,可徐管事派人来报,说世子带了不少礼物上门,不好怠慢也不好那么晾着。
荣安鼻间哼哼,那厮明显是掐着时间,看准了她爹不在来的,此外,她几乎都要怀疑徐管事会不会被他买通了。一而再连个宾客都摆不平,这么无能做什么管事!
“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老见他一个外男做什么!”早上不得已,此刻不会了。荣安拒。“家里不是有男主子吗?”
“姑娘……记错了,老爷入宫了。”众奴才皆是一脸懵。
“还有一位男主子,虞荣英,我的好弟弟啊!”
荣安笑。“他作为府中的嫡出少爷,吃香喝辣,锦衣玉食,难道是养的废物?家里来了男客,他自当前去招待!”
“可是……合适吗?”少爷不是被禁足了?不是在等着老爷回来发落?
“挺合适!”
荣安啜了口茶。
正好,这个府中唯一的嫡子她不知该如何收拾,既然那厮太过无聊,正好给他寻点事做!
“廖文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她教出来的儿子一定很会待人接物。就让他去!他要怎么招待都满足他,只要看牢了人就行!”
荣安突觉杯中茶味有点淡:“换杯甜的来!要甜一点!”
荣安埋头看回了手边堆作一团的各种账目,哎,心不定啊!
他……会怎么做?
他能不能体会自己苦心?自己不方面出手,他总能做点什么吧?
有点兴奋呢!好想去前院看热闹怎么办?
……
朱承熠真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会是这个一直想见还想收拾的小东西。
当日这小子勾结朱永霖暗算虞荣安他便惊到了。小小年纪蛇蝎心肠,确实欠教训。
此刻她既然将这小家伙送来自己手边,自然是要看他表现了。
嗯……该怎么让她高兴呢?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虞荣英宛若一真家主,进门便抱拳躬身,带笑大步而来。“世子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久仰,今日一见,世子果然不凡,器宇轩昂,飒爽英姿,人中豪杰无疑!”
朱承熠有些想笑又想叹。
啧,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违和。
虞博鸿啊,也是个可怜虫!这么个孩子,全然没有他那个大将军爹爹不卑不亢的威风,全都是文绉绉,假惺惺的道貌岸然。歪了,歪了!
再加上小小年纪就狠辣的性子,这养起来也是个白眼狼,废了啊!
朱承熠扭头瞪眼徐管事:
“虞荣安什么意思!弄个毛孩招呼我,是想打我脸吗?”
徐管事连道不敢,表示少爷是府中唯一嫡子,年纪虽小,却是得了皇上夸赞,将要进宫陪读皇子的。
高帽子一戴,虞荣英腰板直了不少,他努力按下了眼里的鄙夷,一脸君子正色。
他行至朱承熠跟前站定,随后按着周礼,深鞠而下,行了一个恭谨到位的礼。
“招呼不周,让世子久等,确实我虞家失礼。在下给世子爷道歉了。”
一礼罢,这小子又行一礼。
“家父不在,小儿顶上。虽然失礼,却也是我虞家最大的诚意,世子大人大量,还请受晚辈一拜!”
小子刚起身,却再次又是到位的一个礼下去了,看得朱承熠直挑眉。
“燕安王一族几代骁勇善战,保家卫国,是咱们大周的铁骨英雄,是边塞的定海神针,是晚辈最崇拜欣赏的所在。这个礼是晚辈一直想行的,今日世子登门,晚辈三生有幸,可以有机会一睹燕安英雄风采,一表崇敬之心……”
朱承熠听罢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个礼三套词,这小子是个人物!虽都是废话马屁,可听着就是舒心啊!
到底是廖家培养的,身上全是朱永昊的影子!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般人遇上这么个孩子,谁会多计较?
他都不忍心为难了。
也罢,反正也闲来无事,便顺了这小子意思与他玩上一会儿?
……
第314章 是谁在钓鱼
虞荣英拿他贼溜溜的眼神悄悄打探朱承熠。
见朱承熠抿了口茶,表情缓和,已全无先前找茬的态度,他深觉自己策略成功。果然天下无人不爱马屁,尤其是此般无用纨绔。
自己只需投其所好,定能得偿所愿。
虞荣英面上笑颜更是灿烂了几分,他又呵斥徐管事招呼不周,竟然没有去拿出最好的龙井来招待贵客,此外,又指派了人赶紧去准备最好的小食,让徐管事立马去醉仙搂买最好的点心来……
朱承熠并未多言,静静看他人小鬼大,轻松就将小花厅里杵着的几个人给支了出去,随之对他报以一笑。
“我那个庶姐,不登大雅之堂,粗俗惯了,叫世子见笑了。”虞荣英眼中难掩恨意。
“哼!”朱承熠也是错了错牙。“何止难登大雅,简直给脸不要脸!”
荣英闻言一喜。
果然!
果然朱承熠与虞荣安不对付!听说他二人昨日在宫中就闹了几场,后来虞荣安当场拒婚,两人皆是撂下狠话。此刻虞荣安不肯见他,甚至连自己都被推出来招呼他了,可见这两人之间恨意。
“敢问世子此趟……”
“若不是昨日在圣上跟前应下来送礼,我才不受这份闲气。你爹呢?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不急。应该快了。”
虞荣英心下有了计较。
“这蜜枣不错,世子尝尝。”
一只瓷碟被推了出来,虞荣英指尖轻敲碟沿。
朱承熠顺着沙沙声一瞧,碟子底下,压着一物。
而虞荣英手指轻翻下,可以清晰瞧见那被压之物露出了一角,原来是张银票。
“世子爷辛苦了,这是晚辈一点孝敬。”
朱承熠更觉好笑了,这小子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伸手轻翻,乖乖,二百两。
“无功不受禄……”
“诶,世子万莫推辞,收下晚辈一点心意。世子是保家卫国的栋梁,吃好喝好,身体康健,晚辈才能心安。”
虞荣英挺直了腰板。“世子放心,身为将军府唯一的嫡子,银子方面,充足得很。二百两,不算什么。”他听说朱承熠缺银子,所以来之前,他便做了收买打算。
投石问路,这二百两,先看看这人是不是能用。
“真没想到,公子小小年纪,如此识大体啊!”
朱承熠颔首接下了银票,摆了个略微深一点的笑容。
虞荣英也跟着笑出了两颗虎牙。
“二百两!小意思!”
“好个财大气粗的小爷!”
“还行吧!我在将军府拿一份钱,在外祖家还能拿一份。将军府没几个钱,但廖家长辈都疼我,我就从来没缺过银子。”
朱承熠目露神往。
“你一个孩子,能有多少银?”
“一出手二百两,您觉得能少吗?”
朱承熠表露讶异,到底还是一叹。
“连个孩子出手都比我阔绰,随便一个家族都一掷千金,怎么只我过得这么紧巴。”
“京中银子是不经用,但银子也很好挣啊!”
“好挣吗?”朱承熠一脸疑问。
“好挣!世子过得紧巴吗?”
“咳咳。”
“我外祖家挺多财路的,不知世子有没有兴趣?”
“哦?说来听听!”
“……”
就这样,一个铺台阶,一个走台阶。
一刻钟后,朱承熠手里又多了一百两和一封信。这是他刚接的活,只要向廖家递这封信,就可以得到这一百两。
“区区百两……”他自然不满足。
“想挣一千两吗?”虞荣英许下了重利。
“你说。”
“把我带出府去。”
“什么?”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不管是明是暗,只要在我爹回来前送我去廖家,我便给你一千两。”
“你有一千两吗?”朱承熠直摇头。
“当然!”
虞荣英又递来了一张银票,二百两的。
他自然没那么多银子。
事实,他总共就五百两。就这都是他逢年过节和生辰时候存下的。他到底是个孩子,用银子的地方不多,平常长辈要给也都是礼而不是银。这些已是他的全部。刚给出三百两,他便只剩这最后二百两了。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再心疼也得豁出去。
“二百两?”朱承熠有些嫌弃。“不是千两吗?”
“这是定金。事成后我保证再拿八百两给你。”
“那你先把剩余八百两给我瞧瞧。”
“我……剩下的银子,我让廖家付。我是廖家的宝贝疙瘩,我在你手上,你还怕廖家赖账吗?”虞荣英一脑袋的汗,兴奋又紧张,巴巴看着朱承熠。
他快急死了。
一晚上的功夫,府里变了天。
娘跑了,李嬷嬷死了,所有他和姐姐拥有的一切全都没了。
锦衣玉食没了,成群奴仆没了,连自由都没了。
姐姐的发落他看见了。那可是太子妃啊!不但被逼得几次晕厥,连银子都被搜刮一空了。那他呢?怕得更惨!
而他之所以还没被发落却只是因为爹还没空!
爹离开前便撂下了狠话,说他娘不会再回来,他也休想出门,他以后没有娘,没有娘家,他连廖家都不能去!
“进宫陪读……”当时他只问了这一句。
“也没了!”他爹竟然咆哮:“你连人都没学会做,进宫去丢人现眼吗?”
他……有那么不堪吗?
爹疯了!那是他的前程啊!是虞家的荣耀啊!
爹的心太偏了,全都偏给虞荣安了!
这样的家,谁还能待?
而府里昨晚加今日,防务重重,娘和廖家人怕没法来救他。他怕,他再不想法子,真就永远出不去了。
而且爹很快就回来了,等他的发落下来,他想离开便更难。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虞荣安的仇人上门了。
天知道此刻他的手有多抖。
朱承熠,或许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只要能去廖家,他依旧是那个前途无限的宝贝子,他还是有娘疼,有钱花,有人用……至于爹,他是真不稀罕!
一切都按着他的预想在走。
朱承熠果然是贪图钱财的草包纨绔,轻而易举就上了他的钩。此刻他要做的,就是稳住这条鱼。
“八百两,对廖家真不算什么。不会让你白跑的,你把我送过去,我娘也会感激你的。而且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不行!”朱承熠一脸可惜。“风险太大了!你消失了,明显与我有关。到时候你倒是身无忧患,可我却得承受你爹的喊打喊杀。区区二百两银子,让我冒这风险。我可不干!”
……
第315章 干一票大的
虞荣英愣了愣,觉得朱承熠所言确实有理。
带自己出去是容易,可惹麻烦也是一定的。
“那……这个给你。”
虞荣英咬牙,从脖子上取下了一块玉。这是他打小戴着保平安的贴身玉。“这玉是虞家祖上传下的。不值千两也值五百。先给你。晚些我再赎回。这你总放心了吧?”
此刻的虞荣英心态已经失衡,唯恐朱承熠拒绝,又取下了腰带上挂着的佩玉,也放到了朱承熠手中。
见朱承熠不动,他更是急得一头汗。
爹入宫已有一会儿,怕要回来了!他没时间耗下去。
“还不够?”
“不是不够!”朱承熠把玩那两枚玉:“主要是,我若应下,便是彻底与你家杠上了!既然要做……不如做大一点?”
朱承熠眉头一挑。
“你还有没有其他更大收益的买卖,我一口气全做了!”
这次轮到虞荣英愣住了。
杠上爹不是好玩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做就做大,他倒是能理解对方想法……
提醒他了,是啊,既然要走了,怎么也得留下些什么!
他都被欺负成这样了,留下的,自然得是报复!
那样才痛快!
对,虞荣安!
他要对虞荣安报复一场。那么,娘会高兴,老祖宗也会高兴。这气,他也能出上一口。
“好!你不是恨虞荣安吗?”虞荣英看向朱承熠。他想到了!后院已是虞荣安的天下,可这前院……
“嗯。”
“就她!就选她!给她点颜色瞧,如何?”
“你有办法?”
“有。但有个前提。你能确保我全身而退吗?”虞荣英舔了舔唇,他发狠干大就没退路了。他必须谨慎些。
朱承熠笑了起来。
“小爷外边有最好的马和车,一道前来的有最好的侍卫,护你我离开是绰绰有余!而且,小爷还好歹是个世子,即便正面冲撞,即便碰上你爹,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吧?”
“你保证?”
“保证!我以我世子之名保证,只要我不放开你,谁也带不走你!”朱承熠底气十足给了句似是而非的承诺。“就看你给的够不够分量,或者值不值得我干这一票了。”
“给我半刻钟!”
虞荣英冲了出去。
约莫半刻钟后,他真就回来了,带回了一副类似绑带之物,悄悄塞到了朱承熠手中。
“给你!”
朱承熠打开一瞧,是袖带,即用于束紧宽大袖口的黑色宽幅绑带。
试了试,不但结实,还挺精致。上边有金色刺绣,更有细密的祥云纹饰。
“这祥纹不是刺绣,是绒花手艺,虞荣安亲手做的。而那些刺绣则是她那下贱娘的手工。她们母女就是靠这样的小东西来笼络了我爹的心。嗤,何其下贱。”
虞荣英边说边翻开袖带内里。
“瞧,这里有一个安字。”
虞荣英想到当日虞荣安以绒花手艺出名后,就送了这副袖带给爹,美其名曰给爹保平安的。说白了,还不是让爹天天戴在手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时时刻刻都记着她们,放她们在手上?
可笑爹拿回后一直不舍得用,反而还珍而藏之给置于了多宝阁上……这样的破玩意儿,也算是宝?
他不由冷笑,那便让虞荣安和爹都悔不该!
“你懂我意思了吧?”虞荣英笑。“这个安字,既可以是平安的安,也可以是荣安的安。对!还可以是你们燕安的安!”虞荣英一拍腿,当真天注定要让虞荣安一头这么栽下!
“她这些时日送出不少绒花,这手艺谁看都是她的。你大可对外宣称这是虞荣安送你的定情信物。可以咬定她下贱勾搭于你。正好你也是习武的,这袖带你用得上,所以一切都能对上。这寓意也好,就是要你将她荣安绑在手上心上……”
朱承熠哈了一声,忍不住又哈一声。
这坏小子,真的坏!
“如此,你可以报仇了。我听说她对你拒婚了。等她名声被毁后,这次你可以拒绝她了。怎么样?想想就很畅快吧?
你可以让她跪在你脚边求你娶她。你也可以反悔只想纳她为妾,让她要么成为你的奴才,要么沦为京中大笑话,或是只能出家做尼姑去。
当然,你若厌恨她,也可以把这副袖带送给你的奴才。可以咬死她与人私通。总之,她先前猖狂拒绝你的场子都能找回来。这个报复可以吧?还有这个,也给你……”
虞荣英又将一枚将军府的令牌塞到了朱承熠手中。
“这是下人们进出将军府用的。你可以拿来咬定是她拿给你,用来私会用的。就说你们私会时,你都是用令牌装成侍卫进出。”
朱承熠咋舌。
“你对你姐仇恨不小。”
“呸!我只有一个姐!虞荣安,她是我最恨之人!可不是我姐!”
虞荣英眼前闪过当日白云寺所受屈辱,打碎冰花芙蓉玉镯的窝囊,今早逼他下跪的憋屈……更别提虞荣安她对娘,对姐姐的逼迫了。
此刻所有的痛苦,都源自虞荣安啊!
“眼下不过是毁她声名,我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虞荣英吞了吞口水,又从靴中摸出了一个琥珀镇纸。
朱承熠再次咋舌,这小子究竟藏了多少东西。
“这个……也是虞荣安给你爹的?”
“那倒不是。只要你带我到廖家,除了之前答应你的八百两,这个琥珀镇纸也是你的!这镇纸可来头不小,价值不菲。而且你若能帮我完成报复,对虞荣安下手狠一点,我保证你还能得到更多。”
“你小子,这一趟收获不少啊。还有吗?”朱承熠快速一伸手,在他腰上掏了一把。
“你别贪得无厌。”
虞荣英身子避了避。“没多少时间了,你若不做,把刚刚的银子还我。”
“做,怎么不做!”
“趁我爹没回,赶紧的!”虞荣英抹了一把额间汗。
“最后一个问题。”
“你这么推三阻四,莫不是怕了吧?”
“笑话!”臭小子,还玩激将法!“小爷我一人闯鞑营杀上百十回都没在怕的,你这点事,根本鸡毛蒜皮!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别惹了我一身骚。我总得问问,你刚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可别人没走出去,就被人喊抓贼。”
虞荣英笑:“放心。我小心着呢。我说过,我是府中唯一的嫡子。这些年后院在我娘的掌控下,前院我们虽不好插手,但好歹我这个嫡子在前院也有一个书房,几个心腹。即便没有绝对掌控力,但这么些年了,总能在前院安插上几个心腹的。快点!”
……
第316章 谁的盘算好
朱承熠这才唤了手下去备车,随后懒洋洋起身,收了桌上东西,跟着虞荣英迈开步子往外走。
“世子要回了,我送送去。”虞荣英是这么对花厅外候着奴才说的。
然而他二人只走出去不到三十步,便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阿虎拦住了。
虞荣英心下慌张,差点以为他爹回来了,随后强装镇定:
“阿虎,不得怠慢世子!我去送个客就回,世子,我们走!”
虞荣英近了近朱承熠,并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快些。
“世子可走,但少爷不行。”阿虎沉声拦人。
“我只是送客。”
“送客也不行。”阿虎一挥手,前方侍卫便被他招了来。
“阿虎!你无礼!待客之道知道吗?得罪世子你担待得起吗?”
虞荣英再次拉了拉朱承熠,并暗推他一把:“我看见世子的人了,世子您发个口令,让他们赶紧过来帮忙。我那些暗插前院之人会一起动手。您的人尽力缠住我府中侍卫,您带我逃脱。”
“行!”
朱承熠一个响指打出去,做了个压上的手势。
瞬间,只见几十丈外候着的阿暮等人便快速往这边过来,虞荣英心下大定。呸!嘚瑟阿虎,绝对不是燕安王配给儿子的亲卫对手。
虞荣英也是一个口哨吹出去,他安插前院的随从和侍卫也出现在了前方准备接应。
虞荣英有几分热血沸腾,拉着朱承熠就往外冲。
才刚一起势,他步调却又猛地一停。
数十丈岔路口,不少人正过来。
站最前边抱胸笑的……是虞荣安!这个瘟神!
虞荣英几声冷笑,“仇敌来了!世子!看你的了!”
“没问题!”
朱承熠又一个响指打出去,阿暮等人便亮出了招式,齐刷刷攻来!
全是高手!
虎虎生威,眼花缭乱!
虞荣英好想笑!
可他的笑……
他的笑还没展开,便僵在了面部,随后荡然无存。
什么鬼!
朱承熠的人是漂亮出手了,可不是对阿虎几人,也不是对虞荣安的那些人!而是对自己那几个暗插前院,刚被弄来接应他逃离的心腹!
转眼,他的人皆被撂倒,有被锁喉,有被反扣,有被踩脚下,哀嚎一片,呻吟阵阵……
“世子,搞错了!你的人搞错了,是收拾他们!”虞荣英手指阿虎急跳脚。“你抓的是我的人,快放开他们!”
“或许,我没抓错呢?”朱承熠颜如妖孽笑起的同时,单手也死死扣住了虞荣英的右手手腕。
“你……你害我!”虞荣英不可思议,他下意识要挣脱,才发现压根甩不开朱承熠。“你别忘了,你收了我银子,你身上有我将军府的物件。我若指控你行窃,你也逃不了。”
“小子,你虽恶毒,但阅历不够,脑子也不行。不怪你,只怪你脑子里那些下三滥手段塞得太多,才会连此刻这个局面都看不懂!”
朱承熠笑了起来。“爷陪你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我与虞二小姐虽有隔阂,但我今日前来可不为她。我与虞将军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今日应邀前来,是要与将军谈天说地的。”
朱承熠冲阿虎一颔首,那边阿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代替他主子道了声抱歉还又作揖致谢。
见阿虎模样,虞荣英这才相信爹与这个混子有交情,这才确认朱承熠是真的反插了他一刀,他简直气倒:“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堂堂世子,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别瞎说!”
朱承熠一巴掌扇到了他嘴上,“你敢诋毁爷名声?爷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你自个儿想想我先前怎么保证的?我说:只要我不放手,谁也别想带走你!这句哪里出尔反尔了?”
朱承熠扯着他手就扬了扬。“还抓着呢!放心,除非你不愿意,否则我绝不放手!”
“你!你!你不要脸!人渣!败类!”
虞荣英气煞,他真是昏了头了,竟然相信一个混子纨绔。他刚要挣扎,扭头却是瞧见有个人刚被扔去虞荣安脚边。
那人跪地正嚎,那是……阿金!那也是他的人!是爹前院屋中伺候,娘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奴才,刚刚助他进爹屋中的关键之人……
所以,被发现了!
他安插在前院之人,全暴露了不说,还全被抓了!
此刻他一个帮手都没了?
就他孤身一人?
“虞荣安,你们竟然联手?你们一起阴我!”否则,虞荣安怎会抓到阿金,怎知他要逃走?怎会刚好堵到他?难怪阿虎会出现,分明就是虞荣安调来的!
“这会儿才发现?晚了!你太嫩了。”朱承熠幽幽看戏。
“虞荣安你不要脸!你勾结外男!谋害亲弟!你恬不知耻!”
“你少血口喷人!倒打一耙!”
荣安冷笑。
“谁勾结外人谋害亲人你心里有数,你自己做的好事,大伙儿都瞧见了。我最多也就是静静看你演个戏。若非如此,又怎知你连爹和家都不要,连自家姐姐都不认还要反行谋害?又怎知你连爹都敢偷?又怎么抓到前院这么些白眼狼?”
若不是为了让他好好唱戏,她怎会让他轻而易举在前院蹦跶,还偷到那么些东西?
若不是想着后院清理的差不多,可前院难查,她又何必故意放纵他来前院?原本只以为他有机会一定会联络前院暗人去廖家报信,她也没想到这小子心眼这么多。
所以,并不是阴他,最多也就是放饵钓鱼,加上将计就计罢了……
不久前荣安耐不住好奇赶到前院时,正是那两人紧闭花厅门之际。她扒着门缝瞧去,两人正鬼祟凑着脑袋。
乍一看像是忘年交,可朱承熠那冲门这边挑眉的表情告诉她,他知道她来了,还正玩弄那小子于股掌。
随后,虞荣英便上他当去“玩大的”了。
虞荣英直奔了他们爹在前院的居室。
家丁要拦,他以“世子到,要寻最好的茶叶招待贵宾”的借口要进屋。
那个叫阿金的就在那屋当差,不但放他进屋,还自告奋勇守门。
事实当时荣安已吩咐管事只虚势拦一拦的,倒是没想,管事这边令未下达,那边小子自己就想法子进屋了……
虞荣英在屋中不到百息就出来了。他离开前,还拉了阿金一顿耳语,那阿金连连点头的同时,也是一脸紧张,随后两人各自小跑离开。之后那阿金便被阿虎的人盯上了。顺藤摸瓜,又发现了好几个内鬼……
而在虞荣英去虞博鸿房中翻找之时,朱承熠已经冲阿虎和盘托出,并将阿虎请上了房梁看戏。
荣安也想看戏,便躲进了花厅高柜之中。
她的行为虽有些掉价,但之后听到的内容还是很叫人满意的。
虞荣英彻底完蛋了——荣安当时便清楚。
这小子,将他的狠毒和绝情展露无疑。如此反而是给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晚些要处置起来应该可以更简便些。
此刻,自然是收网之时了。
由于今日主角是朱承熠,所以荣安到这会儿才冒头。
荣安再一次看懂了对面朱承熠的几个眼神,随后开始了她对虞荣英的刺激。
“你这个蠢货!你活该被人骗!你以为你在帮你娘?你娘和你们廖家老太太要是知道你会蠢到收买这个人来逃家,一定会被你气哭气吐血!
你还不知道吧?今早朱承熠大闹廖家,是他强闯了廖家,连你娘的休书都是他亲自塞到廖老太太手里的!你选的这个人,是整个廖家都恨之入骨的仇人!”
荣安这一刀插得这位小爷连退好两步,朱承熠连连点头。“说了,我和你爹交情不错的。我是一定不会背叛你爹的。”
虞荣英气得手打颤,唇哆嗦!
所以,这么些人,联手玩他一个!玩他一个孩子!要脸吗?
他们是连活路都不给自己留啊!
逼着自己一步步走上不归路啊!
歹毒!恶毒!全都是蛇蝎!
他垂下脑袋,一副认栽模样,眼中恨意却是不断在满出来。
随后,他左手袖中冷芒一闪,同时右手也反扣住了朱承熠。
他身手敏捷,下一瞬,朱承熠脖间已被他顶了一柄匕首。
“都别过来,放开我的人,让我离府,否则我杀了他!”
他没有退路了。
走到这一步,他更没法在这个家中待下去。
他必须离开。再难,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在他认知里,朱承熠糟糕名声在外,武艺很一般。果然,他这个出手,对方半点不防,一下就叫他达成所愿了。
他心下大振。活该!这个卑鄙小人!
“退后!都退后!放开我的人!”
阿虎动了,退了两步。
可虞荣安……怎么眼皮都没眨一下?
虞荣英突然想到了缘故,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他这才想起来,那瘟神本就与朱承熠不对付,此刻自己拿朱承熠威胁她……有用?
果然,荣安笑:
“世子放心,虞荣英猖狂下作,咱们都是人证,绝不会包庇于他!他若伤了您,咱们一定将他拿下交由您处置!他若杀了您,我们也绝对不姑息,一定将他送官法办不会让您枉死!”
所以,你们随意继续。
有什么可担心呢?
她之所以故意刺激虞荣英,就是为了让他做点狗急跳墙事。此刻目的达成,她也懒得再陪着唱戏了。
至于朱承熠……
呵。
她清楚,朱承熠有的是办法收拾那小子。而从朱承熠那张略带得意的脸,她更明白他在打什么算盘。
虞家嫡子拿他作质,企图伤害他,仅仅这两条,就足够他到爹跟前委屈一把了。否则他即便不方便露出本事,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被虞荣英暗算上。
啧,若论盘算,谁有他那么精?
“蛇蝎心肠的女子啊!”朱承熠咬牙恨恨。
他索性垂眼对踮着脚才够到自己脖子的虞荣英喝到:“你听见了!杀了我,我燕安地断了后,你和廖家一起陪葬!伤了我,你落我手里,我让你生不如死。你是要杀我还是伤我,赶紧决定!”
虞荣英的手都抖成筛子了,说实话,朱承熠即便不会武也不会慌。
为了荣华富贵可以抛弃家族之人,怎会当众杀人自断前路?
然而,朱承熠和虞荣安不慌,阿虎他们却怕啊!
一众侍卫早就进行了一番视线交流,在阿虎手指比出三后,三侍卫齐上。
一个将朱承熠往后拉,一个去夺虞荣英匕首,还有一个去控制其手。
虞荣英挣扎之际,朱承熠却再次反扣他手。
他一慌,匕首出,到底还是划到了朱承熠,给他腕上留下了一道红……
“嘶——”
这一声,来自荣安。
她将朱承熠的伤看在眼里,不由发出一声来。
不是心疼,而是嫌弃。
苦肉计!又来了?
他连这都避不开?
这下好了,世子爷在她家,在她眼皮底子,不但做了虞家嫡子的人质,还因此受了伤,这个人情,又欠大了。
果然,那货点到即止,已在阿暮等人的“保护”下退了出去。
虞荣安想到这货今后怕真得常常前来,太阳穴都突突跳了起来。
偏偏虞荣英……是自己安排给他收拾的呢!
如此这般,究竟是她借他手收拾虞荣英,还是他借虞荣英在给他自己获利?
……
处置开始。
几只白眼狼被分别分开受审。
有两人没受住,又咬出了一人。一番确认后,前院共揪出了六只蛆。
前院奴才皆被唤来,众目睽睽下,看着六人被缚着扔到一边,跪地求饶等待发落。
然后便是虞荣英。
某人“包扎”伤口后,便主动将所有虞荣英收买他的赃物给拿了出来,之后泰然坐在凉亭陶桌边,俨然一吃着甜瓜看热闹的大爷……
阿虎确认,虞荣英刚拿的匕首也是虞博鸿房里的。
荣安拿了把戒尺,“爹不在,我这个做姐的,便代他行罚。”
“用戒尺?太便宜他了。”至少也得板子。某人哼。
“我想亲自动手,可又怕脏了手。就戒尺吧,多打几下也一样。”
这一句,差点叫虞荣英又要抓狂。
“将他绑起来!搜他的身!仔细搜!”荣安下了令。
“虞荣安,你这般折辱我,我娘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啪!啪!啪!”
她戒尺已快速抽了三下。
“直呼亲姐名,当罚!忤逆亲姐,当罚!威胁亲姐,当罚!我不会胡乱罚你,但你当罚之处,我也绝不手软!你再嘴硬我看看!”
荣安高高扬起手中戒尺。
她此刻正是立威时。
廖文慈离府,若不好好收拾府里,谁能把她一个小庶女放眼里!
这会儿她底气十足,又占了理,正好让所有人都瞧瞧,看谁还敢欺负她!
……
第317章 儿不得无礼
虞荣英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子。
可这个嫡子胆大包天,勾结外人逃家,盗窃栽赃,谋害亲姐,拿世子做质还伤了其人……人证物证俱全还没了靠山的状况下,基本已是任人捏扁搓圆。
所以,他不但被当众搜身,被虞荣安拿戒尺教训了几十下,又被堵上嘴绑去了前院正屋前的大树。
多次的挣扎和反抗叫他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而搜身后的他,精致外衣被剥掉,连靴子都被脱了,以一种最狼狈的姿态面对来来往往的下人。
即便如此,谁也没敢来劝一下。
“就这样?我还以为你会狠狠出口气。”那个看热闹的家伙一点不嫌事大。
荣安作为眼下将军府唯一的主子,自然得好好对待朱承熠这个受害者,她只得在亭中与他说上几句。
“等给我支持公道之人回来后再说吧。”反正虞荣英也跑不了。对一向以将军府继承人姿态见人的虞荣英来说,反而是这般的不闻不问更让他折辱难受。
“我做的好吧?”朱承熠嬉笑。“到了这一步,你家这个嫡子,彻底废了。只有这样,你爹才能完全站在你们这边,才能彻底与廖家划清界限。”
“嗯。多谢你。不过……你还不走吗?”
“你爹接连遭受打击,他心情肯定不好。”
“所以呢?”
“所以你爹需要喝一杯,而我打算陪陪他。”
“……”
“小爷受惊也不小,也需要喝一杯压压惊。”
“……”
“如何?我说到做到吧?以后都只会走前门。”
“我爹邀你来的?”
“千真万确。我哪敢撒谎!”那家伙笑了起来。“这会儿的你是众矢之的,不方便出门,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咱们会碰不上面,因为以后你会经常在家中见到我的。”
“做梦吧你。”他即便与爹攀上交情,只要她不来前院,他怎么见她?他哪来的自信!
“你且瞧着便是!”他很是笃定,也不多言。“对了,你不是掌家吗?我要留这儿用晚饭的。你去让厨房准备下吧。”
荣安一愣,他来真的?
“朱承熠!”
她正了正色。她不希望他常往这儿跑,他这么殷勤,不但更将引起廖家人,太子那帮人注意,连皇帝视线也会被吸引。“你若目的在我,我还是那句,赶紧收手。你我不合适,我也对你没兴趣,我爹更没那么容易被你笼络的。你有这时间和心思不如想法子让皇上更喜欢你些。”
“这是我的选择。”他犹若未闻。“我已经选好了路,正一步步走向你。但总有一日,我会让你走那最后一步主动到我身边。”
他扬了扬手中杯,放到唇边一饮而尽。
他的神情和口吻皆是势在必得,但荣安却不明白他这份笃定从何而来。
“那不可能……”
“多说无益!”他笑着打断。“去吧!”去休息会儿吧。
荣安也懒与他废话,提裙转身就走。
她快要累死了。
前院后院走一趟就要一刻多钟,几个来回下来她都不知出了几身汗了。练体不错的她尚且如此,菱角几个是早就累得提不动腿了。
此外,她还困。
她从回到这个家后便没好好睡过一觉,前晚忙到半夜,昨晚又一夜没睡,让她眼皮打架只觉闭眼就能睡着。
于是,她回到兰心院的头一件事,便是留下一句“我爹回来后叫我”,之后倒头就睡。
梦里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了朱承熠的声音。
她被推了推,差点以为朱承熠到了她的床边,叫她吓得她几乎是从床上弹起。
睁眼一瞧,原来是彩云在推她。
可细细一听,真有朱承熠的声音。
他他他,他到后院了?
“姑娘,世子来了,就在院门口。”彩云也是受了大惊吓。
“他好大的狗胆!”荣安忍不住边骂边换衣裳。不,狗皮膏药才对,甩都甩不开!
“谁放他进来的!”哪个奴才!看她不揭了那货的皮!
“姑娘别急,是老爷,老爷和他一起!老爷带他进来的!”
“爹?”
荣安无语。
爹真的,这么轻易就被他收服了?
这是后院,后院!
“荣安,出来瞧瞧!”
外边虞博鸿已从窗口瞧见了内间走出的荣安,正挥手招呼她。
荣安快步出了院子,暗暗瞪眼朱承熠。
“瞧瞧,喜欢吗?”
虞博鸿手里牵着一匹漂亮的小马。
朱承熠笑道:“在下今日便是履行诺言来了,说话不能食言。虞二小姐,这匹小马,赠你了。”
荣安想起来,昨日朱承熠当着皇帝面许下承诺要赠她小马之事。他还真送来了?果然是早有预谋吗?
不过……呸。
他不告诉她,是应邀而来吗?怎么就又成送礼了?
而且他今早不是已经来送过一次礼了吗?当时送了虞荣华五十斤马奶酒来着。既都是礼,还要分两次送的吗?他分明故意。
还有,她在前院见他时,他怎么就没送出小马来?
分明是一直等到了爹回来才送出手!
荣安忍不住咋舌感叹,照这样下去,爹还真就很快要被他收服啊!
“爹,这是后院!您怎能放外男进入!”
“状况特殊,是爹特意请求世子帮忙。”
“您请求他?”哎。本末倒置。
“安儿不得无礼。”
“……”啥?他无礼才是。
“爹知晓你昨日与世子有些不愉快。但爹都打听过昨日事了,不怪世子。是你无礼。你害世子落水本就是你不对。之后世子一味忍让,将奖励物也都让给你了,你不可再与世子计较。世子不计前嫌,今日几度上门,倒是你,小家子气了。一会儿给世子赔个不是!”
“……”荣安强抽了一口气。爹不是一直都很有原则?这么快就缴械了?所以不是我方不坚定,是对方太妖孽啊!“那您请世子帮什么忙?”
“世子对养马颇有研究。这小马是你的。为了方便你,爹请他来看看,是将马厩建在哪个位置和朝向比较合适。”
荣安张张口,看见朱承熠暗暗抬着眉。
无语。此刻只是挑选马厩地,那之后是不是建马厩还要找他,维护马厩也要找他,马儿胖了瘦了病了也要找他?
“世子真懂马吗?我怎么听说,世子曾经给马下了巴豆……”
“安儿!”虞博鸿再次打断。“你少揭人短。世子当年为这事失手后,一直心怀内疚,学了不少饲马之术,否则圣上怎会将御马监那么大的责任交到世子手上?爹与世子聊过,发现世子对马匹的习性和饲养很有见地,所知所长比爹多多了。这话你以后休要胡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