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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树叶     大月谣txt下载     大月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七章 极限

    伴随着那一声断剑声,擂台下正在接受医官治疗的许义山霍然回头。

    他怔怔抬起头,那个少女被高高抛起的身影划过少年的瞳孔,下一刻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心中血气上涌呕出一口血。

    他身边的医官惊恐地看着他。

    受伤的修行者本该被抬到专门医治的房间,但这位医官从未见过像眼前这个少年这样不听话的伤者。

    在许义山无数次滚下担架之后,他只得勉强同意就在擂台下就地医治,好在这位少年虽然的确中毒了,但似乎事先服过解毒药,需要医治的只有外伤。

    但这个时候医官却把不准了。

    “义山,你还好么?”震山先生从人群中挤出,搓着手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徒弟,许义山没有回答下一刻却有一只手抓住了老人的衣摆。

    震山先生一愣低头看着少年攥得死紧的手,神情复杂。

    “师父……她……”

    震山先生知道他想说什么,但眼前这个形势却已经不是他这张老脸能插手的了。

    要终止这场屠杀,就只有这女子自己认输或者……那个少年叫停。

    老人神情复杂地看向上首沉默地对擂台上的屠杀听之任之的姜元元。

    此时场内能叫停这场争斗的人只有一位。

    对稷下之宴有实际控制权名义上只有南楚王室和国师,既然姜元元作为代理出场了,那么连稷下学宫祭酒明面上都要尊重他的意见。

    因为在这里他代表的是南楚王。

    此时此刻,如果那女子不认输,连春华君都无法插手。

    “嘉树!”陈子楚看着擂台上的惨烈场面,死死看向身边的姬嘉树。

    陈子楚不知道姬嘉树到底是怎么想那个名明面上是他未婚妻的少女,可虽然相处不久,陈子楚却不想眼睁睁看着这名少女死去。

    他做不到。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姬嘉树还不阻止这一切。

    明明在场除了几位师长,他就是最强的修行者。

    为什么不阻止?

    他也希望这个不找自来的女子死在这里?那么为什么当初还要许义山和他去接她?

    同样的不解还弥漫在擂台东边。

    赵光怔怔看着擂台上嬴抱月胸口弥漫的大片鲜红,死死抓住身边兄长冰冷的衣袖。

    “二哥,二哥……她……”

    虽然他一直阻止李稷救人,但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他还是本能地想要向兄长求助,但这时却发现男人青铜面具下的眼神深邃如渊,听到赵光声音李稷袖子里手指微动,但依旧只是静静注视着一切。

    赵光的目光并不能穿透这厚重的面具,看到那个人真正的神情。

    “嘉树,你为什么……”陈子楚焦急的声音传来,但这时他发现另一边的姬清远放在膝头的双拳也紧紧握紧,却没有询问姬嘉树。

    他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见证着这一切。

    “子楚,”这时姬嘉树看着擂台终于开口,“她还没有认输。”

    陈子楚一怔。

    姬嘉树却已经不再说话,少年的目光穿越重重人群,落在那个软软靠在染上她鲜血的栏杆的少女。

    她还没有认输。

    她还没有放弃。

    那么修行者的对战就容不得任何人插手。因为这是她选择的战斗,这是对她修行者身份最基本的尊重。

    但哪怕是他都想对她说,“放弃吧。”

    如果她能听见他的声音,姬嘉树一定会这么对她说。

    等阶八不可能是等阶六的对手。

    现在的她和当初的许义山没有什么不同。

    她不是,至少现在的她不是耶律齐的对手,她那么聪明她不可能不知道。

    万策用尽,还不回头。

    姬嘉树的瞳孔激烈地摇动着,内心掀起无尽波澜,她到底还能做什么?她为什么还不放弃?

    “居然还没死?”这时耶律齐看着远处狼狈地大口喘息的少女,眼中划过一丝畅快,但看着那双依旧不见任何恐惧求饶,仿佛永远都那么透亮的眼睛,一股不忿从他心底窜起!

    “看来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小爷这就满足你!”耶律齐兴奋地大叫着举起屠刀。

    空气中传来凌厉的刀风。

    擂台下有人兴奋有人热闹有人恐惧。

    陈子楚终于不忍心地闭上眼睛,骨节攥得咯吱作响。

    无数势力的角逐,还有这个少女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的的举动,让一切终于走向绝望的终点。

    连剑都折断,她已经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

    没人认为她会获胜,看着姬嘉树有些苍白的侧脸,陈子楚只感觉到残忍。

    一切终究都不过是昙花一现,那个女子的路终究就折在……

    折在……

    “果然,还是不行呢。”

    那是极短的一个瞬间,陈子楚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就在耶律齐挥下最后一击之时,他却听见了那个已经有些熟悉的,永远那么平静却能给人以安定感觉的少女的声音。

    即便在这条路上历经艰难,她依然会选择静静前行。

    陈子楚睁开眼,看着姬嘉树怔怔的目光。

    不行?她到底在说什么不行?

    就在这时,看着逼近的刀光,这一次耶律齐的刀很慢,因为灌注了前所未有的真元,更因为笃定她现在根本动不了,干脆打算蓄个大招把她钉死在擂台上。

    嬴抱月靠在栏杆上终于开口了。

    “还不够吗?”

    什么不够?她到底在说什么?

    姬嘉树看着那个少女抹了一把嘴边的血,低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圆圆的东西。

    “那是什么?”赵光看着那好像有点眼熟的圆滚滚的东西睁大眼睛,“仙丹吗?”

    这种情况也就只有仙丹能救那个少女了。

    擂台下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修行者也睁大眼睛,猜测着难道是师门秘药或者是嬴氏一族的保命丹?

    但看着那赤红的东西,总觉得那好像是个……

    “不是,”李稷在赵光身边静静开口,“那只是个枣子。”

    枣……枣子?

    赵光张口结舌,忽然想起昨夜李稷抱回来的一大堆枣子少年一个激灵,猛地侧目看他,“那枣子有什么特殊作用?”

    李稷摇头,“就是普通的枣子。”

    “不过……”

    赵光睁大眼睛,却只听身边的兄长静静开口。

    “以前有个人告诉过我,可以防恶心,压下要吐的血。”

    这并不是什么仙丹,只是一个人的决意。

    以前到底是谁告诉她的呢?多少可以防吐血。

    明明是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她却忽然有些想笑。

    感受着胸口翻滚的血气,嬴抱月看着指尖的红枣,笑了笑,下一刻咔嚓咔嚓将这枚红枣吃了下去。

    擂台所有人愕然看着这一幕,但下一刻不等所有人反应。

    感受着天地元气的积聚,高台上姬嘉树愕然睁大眼睛。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去死吧!”伴随着耶律齐的高喊,撕裂般的巨大刀风劈来,但下一刻轰的一声,这蓄力已久的一击却被更猛烈的狂风给弹开。

    而这不是攻击的风,而是。

    进阶的风。

    无数扇窗扇同时怒吼,难以想象的庞大气息疯狂涌入,而这已经是第二次,比第一次的规模更大,更……惊天动地。

    更,惊世骇俗。

    东吴的座位边,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抬起头。

    高台上姬嘉树怔怔看着这一幕。

    “呐,姬公子,不,姬嘉树,能帮我一个忙吗?”

    “能帮我封住心俞、巨阙、膻中三个穴位么?”

    “姬公子,请问……能告诉我等阶七的名字是什么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做了。

    二次进阶。

    愈战愈强。

    他到底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法

    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风还在呼啸。

    那庞大丰沛的天地元气,超过姬嘉树见到过的任何修行者破境等阶七的画面。

    太祖皇帝嬴帝创立的修行体系。

    等阶七,神星。

    人阶巅峰。

    其进阶并非像市井传言那般需要占星也并不是使用什么星辰之力。

    这世上曾经最有天赋的修行者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是来自于修行者自身。

    当然占星术和剑法都是必须的,和前面几阶还有可能天生不同,等阶七在修行十阶中是真正需要积淀的一个等阶。

    只有真正明白如何借助天地的力量,才能成为人间的星辰。

    对于已经找到进阶方法的稷下学宫弟子而言,等阶七是在学宫修习多年才能够进阶的等阶。

    如果说等阶八神武是源于对门派剑法的理解,那么等阶七则是深入。

    无论是在真元的积淀上,还是在剑法的参透上。

    登峰造极,才能被称为巅峰。

    风火水雷四大剑法,每一种都蕴含着无数的奥秘,一剑比一剑都要难,不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

    姬嘉树当年就是在参透雷法剑第五剑之后才登临等阶七,而因他父亲对他的严格,他真元的积淀比寻常修行者都要厚,筋脉也比普通修行者要拓宽两倍,压抑到极致才破境,一切的发生都可谓水到渠成。

    水到渠成。

    当然这个世界上总是有真正的天才,姬嘉树眼角的余光看到身边的姬清远和姬安歌。

    但这样的天才太少了,反而不容易成为真正的天才。

    太极端的天才容易夭折,就如同在修行史上留下太多传说的那两个女子。

    姬嘉树一直认为真正的天才应当是他父亲那样,也像他现在这样的人。

    拥有一定才能且能刻苦训练,稳扎稳打的人。

    虽然姬嘉树不能理解他的父亲,但作为修行者,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天下最强的修行者。

    迄今为止,姬嘉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此时此刻,姬嘉树却发现,他有一瞬的动摇。

    看着擂台上,那个少女的姿态,他动摇了。

    姬嘉树知道他的动摇很奇怪,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周围震撼难言张口结舌的其他修行者已经开始找起了其他理由。

    “等阶七……怎么可能……”

    “毕竟还是人阶,难道是用了破境丹?北寒阁听说低阶似乎有这样的药物……”

    “假的吧!估计是什么功法一时间显得像个等阶七。”

    “妖女的妖法!还不赶紧把这女人送到宁古塔,二殿下到底在等什么……”

    “揠苗助长,强行提升肯定要遭报应的,急功近利罢了!”

    “就算是真的,”有人干干笑道,“不过是等阶七,也许一辈子的大运都耗在这了,这女人再也不能晋升了……”

    不对。

    听着擂台边的风言风语,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少女,姬嘉树心脏跳动着。

    不对。

    那个女子在走下台阶前,曾经让他封住她的三个心脉大穴。她只从高台走下就破境了等阶八,如果只是这样根本不需要封住心脉大穴。

    她一开始就准备去挑战更危险的事。

    比如,连破两阶。

    姬嘉树之前从未见到有人居然能连破两阶,还是在无人护法如此危险的形势下,光想就知道这是多么凶险的事,会对修行者的身体造成多大的负担。但这少女既然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这就意味着……

    她知道她能连破两阶。

    她体内积淀的真元和对剑法的理解足以支撑她连破两阶。

    但这同时还意味着。

    她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她之前明明能够破境,却没有破境。

    破境对修行者而言是这世上最强烈的诱惑和毒药,可以说有能够破境的方法出卖灵魂都在所不惜。

    这也是北寒阁号称有能够帮助破境的丹药后,无数修行者哪怕能觉得有所不对,但还对其趋之若鹜的原因。

    姬嘉树还没见到过这世上还有能够拒绝破境诱惑的修行者。这让姬嘉树对这个少女的过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那就是……

    她之前到底是天生等阶几的修行者?拥有这么可怕的破境气势她到底积蓄了多久?是厚积薄发吗?那她作为一个女子,到底偷偷修行了多久?

    姬嘉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之后得知真相会多“惊喜”,但此时看着高台上虽然已经破境但已经伤痕累累的少女,所有人心底都只有一个疑问。

    这个女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走上绝路之时,这女子居然当场二次破境,给了所有人绝大的震撼,但在震撼之后,看着从惊愕变为难以遏制盛怒的耶律齐,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回事?”被嬴抱月破境的风浪冲得后退一步的耶律齐低头看着自己后退的脚,一瞬的难以置信之后抬头定定看着嬴抱月。

    如果说之前他对嬴抱月的敌意是来自于想讨圣女的欢心和嗜杀的兴味,但此时看着不但没被打倒反而还一次次站起来的少女,眼中情绪淡漠。

    他的怒火已经无人能平息,耶律齐现在是真的想要杀掉眼前这个人。

    “你怎么回事?”少年血红的眼珠看着她,“难道你也有破境丹?”

    破境丹?那是什么?嬴抱月一怔,但下一刻她眸光一凉。

    她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东西。

    “算了,反正都要杀掉的,”耶律齐面无表情道,“本王子不想再看到你这个女人了。”

    就算这女人现在认输,他也不会停手了。

    他不想玩了,只想直接杀了。

    耶律齐将手上弯刀上鲜血抹到脸上,高高抬起手中的刀。

    就算升到等阶七又如何?他是等阶六,能对人挥下屠刀的人,是他。

    能执掌生杀,看猎物求饶的人,是他。

    不管这女人再怎么挣扎,都是逃不出他手心的猎物。

    “结束了,”耶律齐冷冷看着嬴抱月。

    天雷滚滚,周围人被耶律齐庞大的气息和陡然爆发的杀气惊吓出声,惨烈的画面铺陈在眼前,即将变为现实。

    剑已断,身已伤,哪怕强行破境,这女子依旧没有任何胜算,而耶律齐最后的杀手,已然带来终结。

    然而就在这时,嬴抱月蹲下身,抬头看了一眼擂台边快要燃尽的香。

    “是啊,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随后她俯身,在背后摸到了那个硬物。

    “那是!”高台上陈子楚尖叫出声。

    许义山怔怔看着这一切。

    风声厉啸,地面上几片碎片划过,瞬间在那少女白净的脸颊上划出几道红痕,鲜红的血珠顿时涌出,但却没有淌下,悬浮在那少女的脸边。

    血珠也好,水珠也好,在她身边静静悬浮。

    她没有看脸上的伤痕,只是注视着一个方向。

    下一刻,断水剑起。

    亮于那个少女手中。

    庞大的血雾水雾在一瞬间腾起,遮住所有人的视线,一切如梦似幻。

    但就在这样的幻梦中,庞大的水雾被那少女手上的剑光燎亮,绽放出月晕般的光华。

    嬴抱月握住了手中微凉的剑柄,看着月晕中那个身影,高台上陈子楚睁大眼睛。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许义山。

    那是比闪电更快的一剑,姬嘉树睁大双眼但他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那个瞬间。

    “水法第四剑。”

    嬴抱月站直身躯,轻声开口。

    “镜花水月。”

    下一刻。

    幻梦落,真实生。

    哐啷一声。

    人们没有看到过程,只看到了结局。

    耶律齐静静站在原地。

    但他手上的弯刀。

    化为碎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少女

    (防盗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虽然姬嘉树不能理解他的父亲,但作为修行者,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天下最强的修行者。

    迄今为止,姬嘉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此时此刻,姬嘉树却发现,他有一瞬的动摇。

    看着擂台上,那个少女的姿态,他动摇了。

    姬嘉树知道他的动摇很奇怪,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周围震撼难言张口结舌的其他修行者已经开始找起了其他理由。

    “等阶七……怎么可能……”

    “毕竟还是人阶,难道是什么破境丹?北寒阁听说低阶似乎有这样的药物……”

    “假的吧……估计是什么功法一时间显得像个等阶七……”

    “妖女的妖法吧……还不赶紧把这女人送到宁古塔,二殿下到底在等什么……”

    “揠苗助长,强行提升肯定要遭报应的,急功近利罢了!”

    “就算是真的……”有人干干笑道,“不过是等阶七,也许一辈子的大运都耗在这了,这女人再也不能晋升了……”

    不对。

    听着擂台边的风言风语,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少女,姬嘉树心脏跳动着。

    不对。

    那个女子在走下台阶前,曾经让他封住她的三个心脉大穴。她只从高台走下就破境了等阶八,如果只是这样根本不需要封住心脉大穴。

    她一开始就准备去挑战更危险的事。

    比如,连破两阶。

    姬嘉树之前从未见到有人居然能连破两阶,还是在无人护法如此危险的形势下,光想就知道这是多么凶险的事,会对修行者的身体造成多大的负担。但这少女既然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这就意味着……

    她知道她能连破两阶。

    她体内积淀的真元和对剑法的理解足以支撑她连破两阶。

    但这同时还意味着。

    她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她之前明明能够破境,却没有破境。

    破境对修行者而言是这世上最强烈的诱惑和毒药,可以说有能够破境的方法出卖灵魂都在所不惜。

    这也是北寒阁号称有能够帮助破境的丹药后,无数修行者哪怕能觉得有所不对,但还对其趋之若鹜的原因。

    姬嘉树还没见到过这世上还有能够拒绝破境诱惑的修行者。这让姬嘉树对这个少女的过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那就是……

    她之前到底是天生等阶几的修行者?拥有这么可怕的破境气势她到底积蓄了多久?是厚积薄发吗?那她作为一个女子,到底偷偷修行了多久?

    姬嘉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之后得知真相会多“惊喜”,但此时看着高台上虽然已经破境但已经伤痕累累的少女,所有人心底都只有一个疑问。

    这个女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走上绝路之时,这女子居然当场二次破境,给了所有人绝大的震撼,但在震撼之后,看着从惊愕变为难以遏制的盛怒的耶律齐,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回事?”因为之前嬴抱月破境的风浪被冲得后退一步的耶律齐低头看着自己后退的脚,一瞬的难以置信之后抬头定定看着嬴抱月。

    如果说之前他对嬴抱月的敌意是来自于想讨圣女的欢心和嗜杀的兴味,但此时看着不但没被打倒反而还一次次站起来的少女,眼中情绪淡漠。

    他的怒火已经无人能平息,耶律齐现在是真的想要杀掉眼前这个

    “你怎么回事?”少年血红的眼珠看着她,“难道你也有破境丹?”

    破境丹?那是什么?嬴抱月一怔,但下一刻眸光一凉。

    她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东西。

    “算了,反正都要杀掉的,”耶律齐面无表情道,“本王子不想再看到你这个女人了。”

    就算这女人现在认输,他也不会停手了。

    他不想玩了,只想直接杀了。

    耶律齐将手上弯刀上鲜血抹到脸上,高高抬起手中的刀。

    就算升到等阶七又如何?他是等阶六,能对人挥下屠刀的人,是他。

    不管这女人再怎么挣扎,都是逃不出他手心的猎物。

    “结束了,”耶律齐冷冷看着嬴抱月。

    天雷滚滚,周围人被耶律齐庞大的气息和陡然爆发的杀气惊吓出声,惨烈的画面铺陈在眼前,即将变为现实。

    剑已断,身已伤,哪怕强行破境,这女子依旧没有任何胜算,而耶律齐最后的杀手,已然带来终结。

    然而就在这时,嬴抱月蹲下身,抬头看了一眼擂台边快要燃尽的香。

    “是啊,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随后她俯身,在背后摸到了那个硬物。

    “那是!”高台上陈子楚尖叫出声。

    许义山怔怔看着这一切。

    风声厉啸,地面上几片碎片划过,瞬间在那少女白净的脸颊上划出几道红痕,鲜红的血珠顿时涌出,但却没有淌下,悬浮在那少女的脸边。

    血珠也好,水珠也好,在她身边静静悬浮。

    她没有看脸上的伤痕,只是注视着一个方向。

    下一刻,断水剑起。

    亮于那个少女手中。

    庞大的血雾水雾在一瞬间腾起,遮住所有人的视线,一切如梦似幻。

    但就在这样的幻梦中,庞大的水雾被那少女手上的剑光燎亮,绽放出月晕般的光华。

    嬴抱月握住了手中微凉的剑柄,看着月晕中那个身影,高台上陈子楚睁大眼睛。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许义山。

    那是比闪电更快的一剑,姬嘉树睁大双眼但他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那个瞬间。

    “水法第四剑。”

    嬴抱月站直身躯,轻声开口。

    “镜花水月。”

    下一刻。

    幻梦落,真实生。

    哐啷一声。

    人们没有看到过程,只看到了结局。

    耶律齐静静站在原地。

    但他手上的弯刀。

    化为碎片。

    她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她之前明明能够破境,却没有破境。

    破境对修行者而言是这世上最强烈的诱惑和毒药,可以说有能够破境的方法出卖灵魂都在所不惜。

    亮于那个少女手中。

    庞大的血雾水雾在一瞬间腾起,遮住所有人的视线,一切如梦似幻。

    但就在这样的幻梦中,庞大的水雾被那少女手上的剑光燎亮,绽放出月晕般的光华。

    嬴抱月握住了手中微凉的剑柄,看着月晕中那个身影,高台上陈子楚睁大眼睛。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许义山。

    那是比闪电更快的一剑,姬嘉树睁大双眼但他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那个瞬间。

    “水法第四剑。”

    嬴抱月站直身躯,轻声开口。

    “镜花水月。”

    下一刻。

    幻梦落,真实生。

    哐啷一声。

    人们没有看到过程,只看到了结局。

    耶律齐静静站在原地。

    但他手上的弯刀。

    化为碎片。

    她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她之前明明能够破境,却没有破境。

    破境对修行者而言是这世上最强烈的诱惑和毒药,可以说有能够破境的方法出卖灵魂都在所不惜。

    人们没有看到过程,只看到了结局。

    耶律齐静静站在原地。

    但他手上的弯刀。

    化为碎片。

    她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她之前明明能够破境,却没有破境。

    破境对修行者而言是这世上最强烈的诱惑和毒药,可以说有能够破境的方法出卖灵魂都在所不惜。

    耶律齐静静站在原地。

    但他手上的弯刀。

    化为碎片。

    她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她之前明明能够破境,却没有破境。

    破境对修行者而言是这世上最强烈的诱惑和毒药,可以说有能够破境的方法出卖灵魂都在所不惜。

第一百三十章 奇迹

    咚的一声钟响。

    南楚御祷省内还是一片死寂。

    这样的死寂今日出现了很多次,不少人都麻木了,而稷下之宴已经进入中盘,许多人也应该对这样的钟声熟悉了才对……

    然而看着擂台上那个被鲜血染红却屹立不倒的纤细身影。

    所有人还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并不是开始的钟声,而是结束的钟声。

    “第七场!水院弟子归明月胜!”

    而在连续响起的钟声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第八场!”

    “第九场!”

    ……

    ……

    “她……”陈子楚看着擂台上横剑在胸不断喘着息的少女的身影,怔然开口,“她赢了多少场了?”

    姬嘉树低头看了眼几案上已经完全失去热气的碗筷,抬起头静静开口,“不算耶律齐那一场,已经六场了。”

    “这么快的吗?”陈子楚浑身一抖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擂台上脸色只是稍稍有些苍白的少女,“这么快就又六场了?”

    明明稷下之宴那前六场给他感觉好像有一整天那样漫长,但不知为何几乎就在一眨眼的时间就又过去了六场。

    难道是因为擂台上的一方都是同一个人吗?

    算起来这也已经十二场了,按照之前的惯例这场漫长又发生无数场意想不到之事的稷下之宴也该结束了。

    然而姬嘉树的一句话却粉碎了陈子楚的猜想。

    “因为她的确比较快。”

    “还有半个时辰。”

    之前的六场对战包括耶律齐和嬴抱月那一战都是差不多是一炷香的时间,但接下来的这六场,全部都在半炷香左右就走向了终点。

    眼前的情景太过惊人,之前无论是想要试探想要怀疑想要嘲笑的人此时都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大部分都只能愕然又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动。

    但好在姬嘉树还够清醒,这时他无比庆幸他从他那父亲那接受过的诸多训练。

    少年清明的眼神注视着高台上不断挥剑的少女。

    他清楚地记得刚刚那六场对战都发生了什么。

    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清醒,只是眼前这个发展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和这世上的常识。

    之前在以那样凶险的方式战胜耶律齐后,那少女毫不犹豫迎战下一场让所有人震惊不已,甚至还一时引起了底下其他修行者的猛烈报名。

    在众人眼中,擂台上的少女境界低微却用了诡异的方法胜了耶律齐,但不管她有多么妖异,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恶战,台上少女很显然已经强弩之末。

    简直一阵风就能吹到,就这样还不自量力还不自行认输下台,还要继续迎战这简直是给其他学院送来胜利,毕竟是个打赢耶律齐的女人,战胜后还能吹一波,对年轻修行者而言简直是个再好不过的扬名机会!

    所以刚刚为了第七场挑战的名额,擂台底下简直要抢破头,其他学宫的人也不讲究什么上台顺序了,最后还是个应声最快的火院学子获得了机会。

    姬嘉树认得那个人,算上嬴珣他在火院排第四,按那嬴抱月的说法正是火院之前没上场机会四号种子。

    然而这位四号种子,却注定不能拥有姓名了。

    姬嘉树能看到台下叶思远的得意,对那女子的不屑和对胜利满怀的自信。

    然而这份自信却只维持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火院弟子两招落败,剑直接断成两截。

    高台下原本还跃跃欲试的其他修行者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如果说一次还能算是巧合,那么两次算什么?

    对姬嘉树而言,象征着一个可怕的肯定。

    因为就在那个火院弟子落败后,姬嘉树确定了他之前还抱有一定怀疑的那个少女的可怕之处。

    平心而论作为火院最有希望下一个登临等阶六的少年,那个火院弟子并不弱。

    但他之所以败得那么快,姬嘉树心中有一个猜想,太惊人甚至不好告诉其他人的猜想。但终将有一日其他人也会发现吧。

    那就是姬嘉树觉得那个火院弟子之所以败得那么快。

    就在于那人上来使用的两招分别是,火法剑第三剑火舞金蛇和第八剑……火树银花。

    姬嘉树莫名觉得如果这个弟子还有机会再用一次第九剑刀山火海……也许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火法剑和水法剑本来就有一定的相克,然而那个女子的应对干脆利落至极,简直不是相克而压制了。

    破解得……淋漓尽致。

    像是一开始就知道那人会如何攻击,火院弟子不但攻击被封的死死连反击的位置简直都像是被预料到了一般。

    那少女的剑就等在那里。

    将其绞杀。

    让懂行的剑客看得头皮发麻。

    这根本不是相克,根本就是完全破解了人家的山门剑法……且看理解度姬嘉树甚至怀疑嬴抱月比那火院弟子都更了解那两招……

    就在这之后姬嘉树询问了陈子楚,得知果然当初在稷下学宫叶思远第一次用来对付她的就是这两剑。

    那少女在之后的和许义山的对战中几乎立即就使用了火树银花。

    这也许……根本就不是巧合。

    姬嘉树紧紧盯着高台上的嬴抱月。

    这根本就不是巧合。

    再然后,第八场上场的是一个雷院弟子。

    在猜到了一些什么的姬嘉树眼里,看到那个雷院弟子起手式时……就看到了结局。

    因为这个雷院弟子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在想证明他比耶律齐强?总之这个缺心眼的雷院弟子居然模仿起了耶律齐之前和嬴抱月对战时用的招数……

    然后……败得比耶律齐还要惨……

    不过说实话,对于低阶修行者而言能完全学好的剑法有限,也极耗时间。对有些想要快速对战扬名立万的修行者都会率先钻研本门中杀伤力最大的几个招数。

    这种做法百试不爽,导致每个门派中除了排名靠后的几个高阶剑法,许多弟子喜欢使用的剑法往往都集中在几个上。

    再然后……

    就变成眼前这个画面。

    再然后上来的是一个等阶七的风院弟子。

    很不巧,风院总共的剑法就没什么选择性,这位弟子也许是真碰巧使用了陈子寒用过的一招。

    然后,一切就又结束了。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强弩以末的那个少女以惊人的速度结束着一场场对战,但几乎所有人都不明白。

    她到底是怎么获胜的?

    “这……这到底是……”看着擂台下已经对挑战有些不太积极,面对礼官的叫喊停滞下来的挑战者们,陈子楚愕然开口,“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打吗?接下来谁会去挑战?”

    “你的师父已经看了你无数眼了,”而就在这时姬嘉树忽然开口,“子楚,你要和她试一下吗?”

    “我?”陈子楚浑身一震看向姬嘉树却只听他轻声道,“如果你真的决定要打,我有一个忠告。”

    他身边少年的静静开口。

    “不要使用你弟弟用过的剑法,不要把她当成一般的等阶七。”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诺

    “啊……”

    看着姬嘉树微微眯起的眼睛,陈子楚却忽然叹了口气。

    “我还是算了。”他耸了耸肩道。

    姬嘉树微微一怔,“可你不是风院的大师兄么?你难道不想……”

    “不想,”陈子楚干脆利落道,随后眯起眼睛盯着姬嘉树,仿佛要看到少年的心底,他淡淡开口,“我是风院大师兄又怎么了?想和她试一下的人不是我,是你吧?”

    姬嘉树一愣,眸光有一瞬的僵硬。

    陈子楚看这个样子就知道是某个一心修炼的春华君毛病又犯了。他看向高台上即便面色苍白鏖战如此之久,气息还没有一丝紊乱的少女,看来这个女子身上的确有某种特别的东西。

    居然让身份太高反而无法下场的春华君都产生了兴趣。

    “忠告么?”陈子楚看向一边神情复杂的姬嘉树,“不能用子寒用过的剑法?什么叫做不要把她当做一般的等阶七?你发现了什么?”

    姬嘉树收起眼中的情绪,顿了顿静静开口,“之前但凡有修行者在她面前用过的剑法……可能都被她破了。”

    还有一句话姬嘉树没说,他甚至怀疑那个少女看过一次就能学会。

    就算学不到全部……想起之前让耶律齐连中两刀断两根肋骨在效果上近乎完美的四方斩,姬嘉树怀疑这女子能用她自己对剑法的理解达到同样的效果。

    每一场对战,对手的每一招,对她而言也许都是一场启发。

    对她的杀意甚至都能成为她的养料。

    她能在最快速度中从各种剑法中掘取她需要的东西用于实战。

    以战养杀,越杀越强。

    愈战愈强,那种只在父亲醉酒后淡淡的言语中谈到的人,姬嘉树今日才发现,居然真的存在。

    但这一点他暂时还没打算说出去,使用和能击破还是两回事,毕竟在修行界还有一个常识。

    那就是风火水雷四派的剑法之间是相克的。比如火法与水法相克,火法者就无法使用水法剑,一个剑派的剑客基本是无法使用其他剑派的剑法的。

    不然的话之前的剑派选择就成为了笑话。

    嬴抱月之前使用其他门派剑法的时候一般都是只借用了一小部分,只有这些并不能说这女子是会了这些剑法。如果这个时候就断定她身为水法者却能使用火法剑或者是雷法剑实在是为之过早。

    但即便如此,只看上几次就能破解其他门派剑法,也未免太过可怕。

    破解。

    这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但陈子楚闻言硬是愣了好一会儿,他隐隐约约有一些猜测,但他猜是一回事,姬嘉树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这是真的么?”他倒吸一口凉气,姬嘉树看着擂台上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陈子楚这次更惊讶了,因为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友人说出“不知道。”

    在同一辈人中,姬嘉树一直代表的都是无所不知和无所不能。

    从未有人能打破。

    “那不是一般的等阶七又是什么,她不是刚刚才破境吗?”陈子楚继续问道。

    姬嘉树看了一眼注意力都集中在擂台上的姬安歌和姬清远,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擂台上再一次迅速结束战斗少女的身影,轻声开口,“我怀疑她同境界无敌。”

    “什……”陈子楚差点被呛到,大声咳嗽起来,“这是……”

    这简直不像是春华君会说出的话。

    但就在这时陈子楚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擂台北边还一片混乱的北魏人的地盘,他瞪圆了眼睛,“你是说……”

    “还记得我说过么?耶律齐半年前还只是等阶七,但却不知因为什么的理由忽然破境。”姬嘉树淡淡开口。

    虽然现在看来,比起擂台上的那个少女,耶律齐这个破境速度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之前姬嘉树依旧觉得耶律齐境界不稳。

    “耶律齐应该是用了什么外力破镜,所以他的实际实力应该是在等阶七和等阶六的临界点。”

    高于等阶七,低于等阶六。

    某种意义上依旧可以算作等阶七。

    而就在嬴抱月升上等阶七后,便打败了他。

    等阶六是参加初阶大典的最高等阶,是每个学宫和队伍顶端的修行者才能有的。在继子和高阶都不极少插手稷下之宴里,刚刚耶律齐之后挑战嬴抱月的修行者,多为等阶七。

    明明是同境,还是比她早早破境不知多久的同境,但那个少女却展现出了极为可怕的压制能力。

    谁都没想到,战国七年的南楚稷下之宴,会变成一个少女一个人的擂台。

    “是断水剑的作用吧……”

    “是啊,肯定是因为断水剑……”

    擂台边人们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姬嘉树却知道根本不是因为如此。

    纵然有断水剑的加成,但断水剑是认主的,在脱离许义山这么久之后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完全发挥断水剑的威力。

    “第十……三场!”

    “十……十四场!”

    全场只剩下礼官愕然的声音。

    太快了。

    就在人们质疑的时候,那个少女的记录还在不断刷新,终于有人发出了质疑。

    “她……她就不会累吗?”

    “真元就不会枯竭吗?”

    “看这女人还能逞能到何时!”

    这不是到现在才有的问题,就在她打败耶律齐的时候,所有人就都以为她已经精疲力尽了,继续应战不过是逞能,但谁都没想到她真的赢到了这个时候。

    上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轮盘战,陈子楚还是在他身边的这个人上场的时候。

    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陈子楚很清楚他身边这个家伙有多可怕,不说当时姬嘉树是等阶六甚至有人说他已经能冲击等阶五,曾有人保守估计过春华君的真元量至少是同境界普通修行者的三倍以上……

    可眼前这个女人……

    看着姬嘉树专注的目光,陈子楚忽然心头一跳。

    不会吧……

    难道比姬嘉树比同境界的差距还要大吗?

    “我以前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而就在这时,姬嘉树忽然开口把陈子楚吓了一跳,却只见身边少年看了他一眼,“话说子楚,你刚刚为什么不愿意去和她对战?你去的话也许风院会获胜。”

    毕竟陈子楚是等阶六。

    但现在按照这个势头下去,今年的稷下之宴也许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你不是也说也许,”陈子楚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如果我说我觉得我赢不了,你相信吗?”

    姬嘉树一怔,陈子楚忽然一笑。

    “我打不赢子寒,子寒败给叶思远,叶思远败给许义山,许义山败给耶律齐,耶律齐不敌她,”陈子楚笑了笑,“按照这个顺序,我打不赢她也不是正常吗?”

    这都是什么说法……

    姬嘉树目光无语,却只见陈子楚收起脸上的笑意,“你刚刚说你听说过什么说法?”

    姬嘉树目光一顿,随后静静开口,“我曾经听说过,有一种人,最能适应轮盘战,而稷下之宴的轮盘战的规则,当初也是为了培养这些人设立的。”

    陈子楚目光猛地一凝,在一瞬间,他忽然知道姬嘉树要说什么。

    因为他就是出身于那样的家族。

    “那就是……”姬嘉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战场上的兵士。”

    战场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兵士打完一场就结束,也不会有人只面对一个对手,打不完的敌人,战斗到极限,这就是战场上的兵士。

    而这样的兵士,拥有更强大的耐力和在体力真元枯竭的情况下战斗的意志和能力。

    看着擂台上的少女,姬嘉树轻声开口,“她,会走到多远呢?”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而就在那个时刻到来,结束的钟声终于敲响了。

    “第二十场!”

    “时间到!”

    时间到,钟声敲响,一切都结束了,但所有人,恍如梦境。

    “二十场……十五场……”陈子楚喃喃开口,姬嘉树怔怔看着这一切。

    “稷下之宴,水……水院胜!”

    “总获胜数,十六场!”礼官宣布最后结果的声音在会场中回荡,但很多人甚至无法理解这个数字,愕然看着那个扶着栏杆站在擂台上的纤细身影。

    “居然超过了春华君当年的十三场……”

    “水院居然真的赢了……”

    在水院十六场胜利中,有十五场是一个少女带来的。

    所有人愕然看着这一切,长久的说不出话来。

    许义山怔怔抬起头,看着那个浑身被鲜血染红的少女站在擂台上对他笑了笑,轻声开口。

    “师兄,我们赢了。”

    她答应他的事,做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千金

    赢了。

    擂台下,许义山怔怔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台上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镜花水月。

    “相信我师兄,相信我会把你想要的胜利带回去。”

    他想要的胜利,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胜利,而是水院胜利。但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是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梦想。

    但她知道了,并且真的实现了。

    可她为什么会知道?擂台上她劝他认输的时候,哪怕任何一个人都只会当成安慰他的托词,就算有人再大胆一点都只会以为她是说打败耶律齐,报那一剑之仇。

    哪怕是他都没有想到。许义山是真的没有想到。

    那个少女所承诺的胜利,是整场稷下之宴的胜利。

    她许下这个承诺的时候,没人会想到她能赢哪怕一场。

    一个没有人相信的承诺,她却用十五场胜利,将其真的实现。

    以那样的劣势那样的身体那样的境界差距。

    她带来水院十年里,在稷下学宫上四宫斗武中,第一场胜利。

    “赢了……”

    “居然真的赢了……”

    擂台下人们愕然难言,连宣布的礼官死死盯着手上计数的簿子,看上去眼珠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

    但在如此大的场数差距下,人们都无法不承认这场绝对的胜利。

    “居然是水院……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七年前?”

    “不对,是九年前,少司命归隐那年水院就不行了!”

    “怎么突然提到那个女人了,话说那女人不是火法者么跟水院有什么关系……”

    “谁叫提到那年大事就会想起那件事,我爹他们……”

    “居然已经九年了。”许义山身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许义山抬起头看向身边静静而立的震山先生。

    “师父……她……”

    “我知道,她其实不算是我教出来的徒弟,”震山先生满是皱纹的脸笑了笑,摸了摸许义山的脑袋,“但真是不可思议,她的剑招上,居然能看到你的影子。”

    “我……”许义山一愣,但想起那个被他拒绝却坐在台阶边看了一天的少女身影,有些黯然地低下头,“我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为她做。

    “是她的功劳,不是我们的功劳。”然而就在这时震山先生看着自己面色苍白的弟子笑了笑,“你能记住这件事很好,要永远记在心中。”

    许义山眸光一震。

    “以后要好好修行,不要枉负她今日为水院挣得的荣光。”

    许义山郑重地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个少女反而不会那么认为。

    这个世界对她是不公平的,但她却选择直面这样的不公平。

    “当然,同门也不用那么见外,”震山先生朗声笑起来,“还站得起来吗?去和你师妹说声辛苦了。”

    许义山一怔,深吸一口气一骨碌就想爬起来却把旁边的医官吓得够呛。

    “好了好了你慢点,”震山先生无奈,“一个两个都伤成这样。”

    说完老人顿了顿迅速小声道,“浩然那老小子盯着我我不好过去,你快去,去看看她伤势如何。”

    许义山稳定好气息点头,但他站起来却发现擂台上的少女已经自己走下了阶梯。

    将高台上礼官震惊的目光留在背后,那个被鲜血染红的纤细身影手扶栏杆走下阶梯,她的脸庞上还带着丝丝伤痕,但她的神情却还是和当初走上台阶时一般平静。

    可擂台边的人看着她的神情已经和当初完全不同,甚至有等阶低的修行者不自觉地后退,高阶修行者目光无比复杂。

    那个少女静静走下阶梯,这世上像是没有任何事能打破她的恬静。哪怕她浑身伤痕但脚步气息没有丝毫紊乱,让人们简直怀疑她看上去的伤势是不是和实际根本不一样。

    然而就在嬴抱月走下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陈子楚身边姬嘉树忽然站了起来。

    “嘉树,怎么了?”陈子楚愕然一顿,视线微微下移,看着姬嘉树身侧微微握成拳的手。

    姬嘉树没有回答,隔着远远距离高台上他凝视着那个少女扶在栏杆上一瞬间缩紧的手。

    但那个握紧只有一个瞬间,下一刻嬴抱月就松开了,神色如常地继续往下走。

    快得简直像是姬嘉树的错觉,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察觉。

    她不会给任何人察觉。

    “嘉树,你做什么?还不坐下!”

    “表哥?”

    身后传来叶氏的斥责,姬嘉树闭了闭眼睛,回身一礼,但就在叶氏浮起喜色时,少年却倏然起身走出几案。

    “嘉树?”陈子楚再次开口,姬嘉树回头一笑。

    看到姬清远静静坐在那里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着的神情,少年微微一愣,但下一刻他恢复了正常的神情看着陈子楚笑了笑道,“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姬清远没有可以名正言顺做这些事的名分,但他现在,还有。

    “春华君……”

    “毕竟是名义上的未婚妻,也不能看着死了……”

    看着姬嘉树的脚步,周围响起窃窃私语,但姬嘉树却毫不顾忌,只是看向前方那个纤细的身影。

    但就在这时,走下最后一阶后,嬴抱月的背影忽然摇晃了一下。

    “明月!”

    人群中的归辰拔腿冲出来,但就在这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忽然感觉身边不远处吹来一阵风,倏然拂过嬴抱月的身侧。

    和那个时候一样。

    就在嬴抱月身侧稍稍歪斜的那个瞬间,人群间忽然腾起忽然腾起一阵风。

    从她身侧穿过。

    而那一缕清风倏然穿过她的臂下,轻轻将她往上扶了一把。

    嬴抱月微微一怔,随后看向手指还残留的些许红枣的汁液笑了笑,看向东边。

    果然没看到任何一个人。

    赵光看着身边几乎瞬间别过去的青铜面具,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

    姬嘉树在后方看着重新站稳的少女松了口气,这时许义山先归辰一步跑到嬴抱月面前。

    “你……”

    “嗯?”嬴抱月看着来到她面前像是想说什么,但说了一个字就卡住的少年。

    “那个……”许义山继续。

    “什么?”嬴抱月再问。

    震山先生在远处人群中扶额。比起修行他应该先让这个徒弟学说话。

    “你……”许义山看着眼前少女被血沁红的肩膀,额头都快渗出汗来,深吸了口气憋了半天,“你没……你没事吧?!”

    陈子楚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幕简直绝倒。

    姬嘉树站在后面也不知该说什么。

    问半天就问这个,这个女人的话肯定会……

    “嗯,我没事。”嬴抱月笑了笑道。

    “这样。”许义山愣了愣点头道。

    所以你还真信啊?陈子楚愕然。随后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从高台上走下。

    “你……”许义山看着眼前少女,嬴抱月看着他笑了笑,“接下来似乎是休息时间,回去吗?”

    许义山眼前一亮,“嗯,我们回去师父那吧。他很担心。”

    嬴抱月点头,正要随许义山离开,人群中也骚动起来准备散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慢着。”

    高处忽然传来一声平静的男声。

    正要走过去的姬嘉树脚步一顿,僵硬地缓缓抬起头。

    那个声音不大,但所有人听到的瞬间都愣住了,随后愕然抬头,看向那个最高的地方。

    “前秦公主,你这样就想走吗?”

    那个少年的声音清淡,但却让所有人都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低着头的嬴抱月瞳孔微缩,微微抬起头,随众人看向高台上最高处。

    随后她与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相遇。

    少年狭长的眼眸静静看着她。

    南楚御祷省内,所有声响顿时轻不可闻。

    因为那个声音,来自这个地方最高的地方。

    一直沉默不言的南楚王室代表,南楚王室二王子姜元。

    此刻。

    终于发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少年

    “二殿下……”

    “殿下终于开口了,但这是准备做什么?把这个女人送到宁古塔?”

    “还是一如既往地摸不透啊……”

    在极其细小谨慎的议论中,嬴抱月抬起头,看着最高处那个居高临下俯瞰着众人的少年。

    南楚二殿下,姜元。

    嬴抱月曾听姚女官提过。

    冷宫出身,但出人意料地踩着南楚王一众王子尸体上位的可怕人物。

    年仅十七岁,但在南楚王长子病弱的现在,这位二王子后来居上成为唯一能出场各种活动的,南楚境内最具权势的王族。

    虽然母族地位低微,但对于其他国家的人而言,只要南楚王子这一个身份就已经够了。

    嬴抱月静静地和高台上的少年对视。

    南楚王室。

    在秦帝国瓦解,嬴氏皇族的地位一落千丈的现在。拥有最广袤的国土,最多的修行者,最强大国师的南楚,俨然是山海大陆新的霸主。

    南楚王室也因此成为了长城内六国最尊贵的王室。

    七国林立,每个国家都拥有各自的王室,但南楚王室独树一帜。从身份上来说,当初嬴晗日挖空心思想要把嬴抱月嫁给姜元,却被南楚王室拒绝还拒绝的很有底气,就在于按照现在山海大陆形势,前秦王室配南楚王室,哪怕是嫡女配一个庶子,都算是前秦高攀了。

    当然也在于她眼前这个少年虽是庶子,但却很有可能继承南楚王位。

    端看稷下之宴和初阶大典开幕如此之大的事,南楚王室却只派他一个年轻人前来坐镇就可见一般。

    在世家大族看来,这很显然是南楚王在有意培养这位二殿下。

    不过,在嬴抱月看来,也许事实并非如此。

    看着那个少年明明如此年轻,却深不见底隐藏着无数心思的眼睛,嬴抱月笑了笑。

    “请问,南楚二殿下还有何贵干?”

    “嘶……”听着这少女没有丝毫遮掩的反问,周围其他人反而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那少女明明身体已经虚弱到极限,但却没有丝毫恐惧的清澈眼眸,姜元元微微一怔。但他情绪控制速度极快,几乎在下一个瞬间脸上就挂上了常用的笑意。

    “怎么,前秦公主做下如此大事,却什么招呼不打就打算离开吗?”

    高台上少年在笑,他的笑一如既往能让人如沐春风,但姬嘉树看着却内心冰冷。

    因为他太熟悉这个人这样的笑容。

    在查到当初婚约换人之事有这位殿下的手笔时,姬嘉树是真的是没有一点意外。

    他能想到这个人就挂着这样亲切的笑容,布下所有的局,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一次,这个人又想做什么?

    姜元元的话让整个会场内的气氛降至冰点,所有人都在猜嬴抱月会如何回答。

    但下一刻嬴抱月只是笑了笑,“请问您到底想要问什么?”

    并没有任何其他人猜想的官方辞令,这个少女直接得简直难以想象,连一丝寒暄都无。

    姜元元眯起眼睛,嘴角笑意深深,“我和公主,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却没想到这次见面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真是让人惊喜不已。”

    嬴抱月看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二殿下,按辈分来算我是长公主。”

    虽然平常说起来方便常有人混着叫,但理论上论辈分,她比这位二殿下还要高一辈。

    虽然南楚王室的确尊贵,但姜元元是南楚王的儿子,而她是前秦王的妹妹。这少女的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婚约那么她就是长辈,区区一个王子对她的说话方式别那么轻佻……

    陈子寒站在姜元元身后,看着身前少年嘴角不易为人所见的微微一抽。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居然有点想笑。

    姜元元擅长场面话,在这种场合说话喜欢绕弯子,先让对话者感到惶恐,再缓缓施压,但眼前这个少女很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也不知道是自不量力还是真没什么常识。

    姜元元耸了耸肩,但下一刻他嘴角的笑意淡了一些,看着嬴抱月淡淡道,“好,既然长公主如此说,那么我也开门见山了。”

    “没想到前秦公主居然会用假名冒充稷下学宫水院弟子,还上场应战,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姜元元冷冷道。

    姬嘉树闻言心头一紧,刚刚这人一直不开口,却在这女子打完后才提起,这是想否定这女子得到的一切吗?

    然而嬴抱月脸上没丝毫慌乱,看着姜元元道,“不合什么规矩?稷下之宴的规定中只写了不能冒名,却没有说不能使用化名。”

    “即便使用化名,稷下之宴是以学宫作为获胜方,人是真的就可以了。不管我叫什么,只要水院掌院愿意承认我是他的弟子,那么这一切就都是符合规则的。”

    所有人的目光陡然落到震山先生身上,许义山顿时紧张起来,但即便顶着姜元元和周围人目光的压力,震山先生依旧不出嬴抱月所料沉稳地点了点头。

    “老夫认的是这张脸,”老人淡淡道,“只要是她,就是我的徒弟,是水院弟子。”

    这女人……

    姜元元眸光微微一凝,这女子是有备而来,一开始就抓到了稷下之宴规则的漏洞。

    但下一刻少年狭长的眸子眯起,看着嬴抱月笑了笑。

    “原来如此,稷下之宴这样的确能说的过去,但……”

    他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嬴抱月,一字一顿说出那个名字,“可初阶大典呢?”

    初阶大典。

    嬴抱月眸光一顿。

    姬嘉树浑身一震,他一直没问出来的事,却在这个时候被姜元元一口问出。

    初阶大典四个字就像是有魔力,周围修行者摸了摸耳朵,愕然睁大眼睛,随后轰的一声炸开。

    “二殿下说什么?初阶大典?我不会听错了吧?”

    “这女人难道还想参加初阶大典?这怎么可能?”

    “可她如果是水院弟子……似乎还真有资格……”

    “你脑子被驴踢了?女人不能修行还谈什么初阶大典?”

    姜元元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嘴角露出一丝隐秘的笑意,居高临下看着嬴抱月的脸色。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长公主你难道不是想要参加初阶大典?”

    高台上姬安歌攥紧裙裾,震惊地看着高台上的那个王族少年,像是看着一个妖怪,看着他就这样将她心中那个少女的秘密公之于众。

    不过这早不是什么秘密,迟早要解决。

    在陈子楚等人忧心的目光中,嬴抱月看着姜元元笑了笑,“按照规矩,作为水院弟子我也可以参加不是吗?”

    “不是吗?”姜元元一声大笑,失笑地看着擂台边的少女,“长公主你当众破境,早已违反了女子不得修行的惯例,按理说现在应该送宁古塔才对,还想参加初阶大典?”

    “是啊……这女人在说什么……”

    “活在十年前吗?这种事还在做梦?”

    “惯例?”然而在无数的质疑声中,嬴抱月只是看着高台上的少年,静静开口。

    “谁定的惯例?谁规定的女子不能修行?修行者的祖师爷吗?等阶一的人神吗?八兽神吗?”

    不知为何,在这女子说出这句话时,会场内陡然泛起一股冰寒的气息,冰雪之气居然从那女子身上透出。

    赵光浑身一震,模模糊糊似乎觉得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光景。

    姜元元不再笑,也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高台上,静静凝视着嬴抱月。

    修行者的祖师爷是这个女人的祖父,等阶一的人神是死去的那个妖女,八兽神的意志当然也从未说过这句话。

    但姜元元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敢如此掷地有声地质问这件事。

    这是能质问的事吗?

    “无论你有多少道理,作为初阶大典举办国南楚王室的一员,我有权力不允许你参加初阶大典,”姜元元看着嬴抱月笑了笑道。

    但姜元元却没有如他所料在那个少女脸上看到幻灭的神情。

    “是吗?”嬴抱月笑了笑,却忽然仔细端详着那个少年的神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声开口。

    “不过殿下突然叫住我,是只想告诉我这件事吗?”

    这有点太刻意了。

    姬嘉树一怔。

    但就在这时,姜元元再次笑了。

    “虽然我很想说是,但被你猜中了,不是。”

    高台上少年看着嬴抱月,谁也看不懂他的眼神,而下一刻他淡淡开口,震惊了全场。

    “我叫住你是想告诉你,我可以让你参加初阶大典,但我有一个条件。”

    姜元元眯眼微笑起来,“条件你可以猜猜,但话说在前面,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就要立即自请进入宁古塔……”

    少年一字一顿说道。

    “幽禁终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盟誓

    幽禁终生……

    姬嘉树瞳孔一缩,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见身边少女……松了一口气。

    他皱眉看着神情依旧平静的嬴抱月,她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人们议论声顿起。

    “居然同意……二殿下是在想些什么?难道想养个妖女出来吗?”

    “不过这女子不过等阶七,上初阶大典第一关都过不了,也许直接丧命深山了……”

    “不是还有条件吗?毕竟是那个二殿下,谁知道会提出什么条件,幽闭终身不过是找由头彻底断绝这女人修行路,毕竟是个公主又杀不得……”

    “幽闭终生……本来这女人就该关宁古塔这算什么惩罚?”

    听到这句话,不太清楚宁古塔之事的许义山和归辰等人竖起耳朵,只听旁边有人小声道。

    “你傻啊,宁古塔的女修只要悔改自断经脉是过个几年还是能出来,但幽闭终生者是一辈子出不来的,和杀了这个女人也差不多了!”

    说完这话那修行者立即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捂嘴看向不远处的嬴抱月和……她身边的姬嘉树。

    姬嘉树一边听着这句话,一边缓缓地缓缓地捏紧了手指。

    不远处赵光闻言愕然看向李稷,“二哥这……这应该也不至于……”

    “你不应该知道么?”李稷青铜面具下的目光晦暗不明,静静开口,“除了宁古塔主动放人,迄今为止从未有人能将罪人从宁古塔中带出。”

    北魏宁古塔,就是那样一个禁地。

    哪怕是天阶,都没法从那个地方救人。

    赵光一愣,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在说这句话时,李稷居然撤掉了周围的屏障。

    男人的声音第一次融入周围修行者的议论声,赵光微微一怔,看向站在议论中心的这个少女。

    二哥这句话,难道是说给她听的吗?

    在嘈杂的人声中,虽然不知是何人姬嘉树也听到了这句话,心头一紧看向嬴抱月。但他身边少女的瞳仁只是微微摇曳了一下,上面再次传来姜元元催命般的声音。

    “怎么样?”

    明明是如此残酷的赌注,但那少年脸上的神情却一派轻松。

    嬴抱月抬头看着他笑了笑,“所以条件是什么?难道你想要我在不知道条件的情况下就决定吗?”

    姜元元笑起来,眸光却定在嬴抱月脸上,“你能吗?”

    这个人无时无刻都在试探。

    嬴抱月笑了笑,“那当然是不能的。”

    虽然她的确能。

    但在他面前不能。

    她可以为她的目标付出一切,但却不能在这个少年面前暴露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否则她有预感下一刻就会成为他攻击她的把柄。

    即便姜元元不提这事,嬴抱月也会想尽办法参加初阶大典,但如果能够利用这个少年想要利用她的目的,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所以条件是什么?”嬴抱月看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的少年开口问道。

    她找别的办法是一回事,但姜元元开口是另一回事。哪怕他是南楚王室,在如此形势下让一个女子参加初阶大典冒的风险应该不小,甚至有多管闲事之嫌。

    从过往的情报中不难得知这少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虽然嬴抱月并不全相信传言,但能活到现在的王室子弟不可能是傻瓜。

    什么一见钟情临时起意忽然感兴趣的话本情节是不可能会有的。

    想起之前在擂台上对战之时,一直在远处静静凝视着她一举一动的那双眼睛,嬴抱月忽然笑了笑。

    “南楚的二殿下……你到底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样的代价和利益呢?

    周围纷杂的议论像是完全进不了她的耳中,擂台边那个少女只是直直看向他。

    清澈见底的眼睛,也是姜元元很讨厌的一种人的眼睛。

    正如他之前的判断,这个女人清醒得可怕。

    “条件只有一个,”姜元元收起嘴角的笑容,闲闲地看着高台下的少女,“你的确可以参加初阶大典。”

    稷下之宴她尚且能做出这样的事,她如果真想参加,定会搅乱这一汪浑水,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不如他来搅混这潭水。

    “条件是,”高台上王族少年嘴角再次出现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字一顿开口,说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你能拿到初阶大典的魁首。”

    姜元元静静开口,说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条件。

    魁首……

    姬嘉树瞳孔一缩。

    随后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猛然扬头看向高台上的姜元元,看着那双笑意下却无尽冰冷的双眸。

    这根本不是条件。

    这是想要这个少女死!

    就在这时周围听到姜元元这句话,再次轰的一声炸开,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魁首?!怎么可能?”

    “别说一个等阶七,前秦人能拿到魁首!?做梦吧!”

    “二殿下果然是想要这女人去死啊……”

    “给个念想百般折磨后再打碎……二殿下这手段还是这么可怕……”

    陈子楚听着周围激烈的议论,也顿时手脚冰冷。

    魁首。

    顾名思义,是初阶大典的第一名。代表等阶五之下最强的修行者,堪称修行者中的状元。

    但比起那个大司命整的什么文官选拔,初阶大典的魁首比任何一种选拔都要难,其难度高得难以想象。

    因为要获得初阶大典魁首,不光修行者个人能力要强大,其身后的国家也必须强大。

    魁首这个头衔陈子楚并不陌生,因为他身边正好有一位。

    南楚春华君,姬二公子姬嘉树,正是上一届初阶大典的魁首。

    其强大已经不用再谈,但姬嘉树当年能取得魁首,除了他自身的逆天,还在于他是个南楚人。

    初阶大典和一般选拔最大的不同是在于其同时拥有众人战和个人战。

    众人战是举国合力,个人战是孤军奋战。

    然而单个修行者最终的成绩,却是众人战和个人战成绩的总和。

    那么要成为第一位的魁首,众人战成绩和个人战成绩都必须顶尖,才有那么一些可能。

    高处不胜寒。

    高手过招,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看着身边脸色依旧苍白的少女,陈子楚内心冰凉。

    嬴抱月本人只是等阶七,在个人战能撑下几轮就不提了,但在那之前,她还是个前秦人。

    从七年前开始,在初阶大典众人战中有一个国家永远垫底。

    那就是前秦。

    哪怕修行者再强大也没用,前秦的修行者根本不可能拿到魁首。

    这是对这个少女而言,太过于遥不可及的目标。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她参加。

    看着高台上眼神戏谑像是为玩弄人心而愉快的少年,陈子楚心中一股愤怒陡然升起。

    “想好了吗?我没时间陪你慢慢想,不过这么大事当然你还能想一会儿,如果不愿意……”姜元元微笑着慢慢地说道。

    “明月,你千万不能……”

    然而就在这时,他身边却传来那个少女平静的声音。

    “好,我同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条件

    “什么?”

    陈子楚闻言一呆,怀疑他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直到偏头看到姬嘉树都难掩错愕的神情,才发现他还真没听错。

    他没听错。

    任何人都会当成在刁难她的,那个远在天边的条件,他身边这个少女接受了。

    答应速度甚至快得都超过了始作俑者的预料。

    高台上本还在滔滔不绝的姜元元声音猛地顿住,眯眼看向高台上的少女,“你说什么?”

    嬴抱月笑了笑,“我说我答应了。”

    姜元元其实并不打算和她商量,因为这种孤注一掷的赌注可不是深宫中娇生惯养的公主会应的。

    况且这个女子根本没必要为了参加一个初阶大典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姜元元原本推测嬴抱月想参加,不过是因为一个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忽然觉得自己得到了天赐的才能,一时兴起想证明自己享受吹捧罢了。

    他故意提了一个不可能达到的条件,不过是想剥下这女子虚伪的外壳。

    毕竟比起在宁古塔内孤独终老,当然还是舒舒服服当春华君的正妻最舒服。

    不参加初阶大典,她还能当她春华君的未婚妻,但一旦参加初阶大典,别说嫁人了比打入冷宫还不如,等待她的是生不如死。

    姜元元在冷宫长大,比任何人都明白终生幽禁对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这女人恐怕才会明白所谓修行对她而言不过如此,乖乖坐回她改坐的位置,当她的摆设。

    然而姜元元却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一口答应了,没有丝毫犹豫。

    她难道以为他是在和她开玩笑?以为他不敢将她送进宁古塔?以为她那个嬴氏长公主的身份还有什么尊贵可言?

    “回答的如此之快,”姜元元看着擂台下的嬴抱月忽然笑了,“公主殿下,你知道如果没拿到魁首,哪怕就差那么一点成为第二名都会发生什么吗?”

    “进入宁古塔幽禁终生。”嬴抱月看他一眼,“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二殿下不是如此说过吗?”

    “看来赌注你是清楚的。”姜元元眸光冷下看向嬴抱月。

    “当然。”嬴抱月点头,直视着他,“所以二殿下也请记住我们的约定。”

    “我接受这个条件,但相对的。”

    她平静地开口,“在场所有修行者为证,不得有人阻挡我参加初阶大典。”

    少女声音不大,但清晰。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难以置信看着她,目光或轻蔑或嘲笑或惊愕或……称心如意。

    姬嘉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身边少女的侧脸,她这一句话等于。

    断掉了所有的后路。

    断掉了姜元元反悔的后路,也断掉了她的后路。

    既将南楚二殿下架上了火堆,也让自己走上了不归路。

    一旦她停下脚步,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如果姜元元坚持这个约定,那么也许真的不会有人阻挡她参加初阶大典,但同时如果她输了,前秦一方也没有任何理由不遵守这个约定!

    破釜沉舟,但在周围人看来只是不自量力。

    “所有人不得阻挡……真敢说,我看她要是输了前秦还有没有胆不送她去宁古塔!到时想推脱是气话可不行了!所有人可都听见了!”

    “前秦那个王……哪有胆子阻扰哈哈哈。”

    “这还和什么亲,春华君怎么摊上了这样一个未婚妻……”

    “前秦一开始就隐瞒公主是修行者的事,早就理亏还敢指手画脚!好喽,这次要有个被送进宁古塔的公主喽!”

    姬嘉树静静听着风言风语。

    这是一场豪赌。

    而根本没有人相信她会赢下这个赌。

    感受着周围愈演愈烈的议论声,他心道不妙。此事已然闹大,如今之际只有姜元元本人取消这个所谓的赌局,不然的话她……

    “好啊。”然而就在这时,姜元元忽然一声大笑。

    姬嘉树倏然抬头,却只见高台上少年狭长的双眸定定凝视着嬴抱月,“不过公主殿下,你要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陈子寒听到姜元元的语调,内心有些发凉。

    如果姜元元没有脸上如面具一般的笑容,他相信此时这个少年的脸色恐怕不太好看。

    一旦姜元元这么笑,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如果姜元元之前还以为嬴抱月是在闹公主脾气,以为他在开玩笑根本不会认真,那么她刚刚那句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是他也会将其变成不是。

    “我知道,我也不是在开玩笑。”嬴抱月笑了笑看他。

    看着依旧不见丝毫恐惧的少女的脸庞,姜元元脸色冷下来。

    不管这女子还抱有什么样天真的幻想,他此时就来粉碎它。

    “是么,”姜元元一笑,“不过光说了可不算。”

    就算有所谓的在场修行者为证,但嘴上的约定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的。

    那些以天下人为证的誓言都不知被打破过多少次,他们这样的人,又会相信些什么?

    只听咔嚓一声,高台上少年微微一笑,忽然从袖中擎出一柄细长的物事。

    姬嘉树看着那个东西,心头一跳。

    那是一把匕首。

    这人难道是要……

    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惊呼,擂台边的人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前方忽然缓缓从高台上走下的少年。

    姜元元一边走,一边拔出手上雪亮的匕首。

    陈子寒跟在他身后,神情无比复杂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赵光忽然感受到身边发寒,一转头看见身边李稷冰冷的目光,而那目光凝聚在……姜元元手上的匕首上。

    姜元元一路走来,周围修行者纷纷俯下身行礼,当他行至嬴抱月面前时,她身边站立着的人只剩姬嘉树一人。

    初阶大典魁首与等阶五及以上修行者不用向王族跪拜,而这两个身份,姬嘉树都有。

    姜元元看着不知为何似是微微挡在嬴抱月身前的姬嘉树,“春华君,好久不见,今日恭喜。”

    “二殿下,”姬嘉树拱手一礼,“您这是……”

    姜元元没有回答,微笑看他,“可以让一下吗?”

    姬嘉树一僵,但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嬴抱月走出来看向和她面对面的少年。

    她看着姜元元,“说了不算,那么……”

    “那么,”姜元元忽然扬起手中匕首,周围偷眼看的修行者们都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只听嗤的一声,姜元元伸手一刀在五指上一划,顿时手指鲜血如注。

    姬嘉树瞳孔一缩。

    五指会血,以为盟誓。

    《春秋左传正义》:“凡盟礼,杀牲歃血,告誓神明,若有背违,欲令神加殃咎,使如此牲也。”

    “尊卑以次歃,戎右传敦血,以授当歃者,令含其血。”

    在诸侯混战的乱世年间,诸侯王室之间在传统之上,曾经有过一种最具约束力的盟约方式。

    其名为。

    血盟。

    其盟誓甚至有诅咒的能力,如违约背叛盟约,将遭八兽神的制裁,命如五指皆断。

    “既然同为王族,”就在这时,姜元元举起流血的五指,看向嬴抱月微笑,“那么干脆今日我们就结下血盟。”

    “我允许你参加初阶大典,但如果你没有拿到魁首,就入宁古塔幽禁终生。”

    喂喂喂,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姜元元的那柄匕首有问题,诅咒是会生效的!低头跪拜的陈子楚内心咆哮,但就在这时,一滴血花在他低头的地面上溅开。

    “我就不用割了,”看着这一幕嬴抱月笑了笑张开左手的五指,姬嘉树才发现她的手掌早已被剑柄磨破,指尖已然在流血。

    嬴抱月抬起手,流血的手指一点点与身前少年冰冷的五指相合。

    看着神色陡然变幻的少年,她微微一笑。

    “盟约成立。”

    “我们约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血盟

    在碰到那个少女指尖的瞬间,原本游刃有余笑着的姜元元忽然浑身一震!

    随后像是被火烫到他手指猛地一僵想要收回,可作为立誓的仪式他刚碰到就缩手,这在众人面前显然是不好看的,但下一刻他瞳孔一缩。

    是眼前的少女主动收回了手指,虽然他们看上去五指相抵,但碰触只有短短一个瞬间,随后嬴抱月就收回了手变为虚虚相抵。

    “抱歉,烫到你了?”嬴抱月看着姜元元笑了笑,“那么先这样吧。”

    但除了姜元元,周围的人没有知道她在说什么。

    即使是短短一个瞬间,姜元元都怀疑他感受到的一切。

    “二殿下?”陈子寒看着姜元元眸光中露出不易为其他人察知的动摇心中震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露出这样的神情。

    血盟的仪式看着吓人,但对姜元元而言是控制人常用的手段,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怎么这次偏偏……

    “时间差不多了吧?”就在这时嬴抱月看向姜元元笑了笑,“盟约应该确实成立了吧?二殿下?”

    哪怕是作戏给周围人看,这手举起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嬴抱月心道。

    虽时间极短,但他流血的指尖的确碰到了那个女人,诅咒见血即可,应该是成立了,姜元元心头微动,点了点头。

    毕竟一直举着也太不对劲了。

    “血盟成立,如果任何一方违背,命如五指皆断。”姜元元收敛笑意,看着嬴抱月静静道。

    “好,”嬴抱月笑了笑收回了手。

    但随着她的动作姜元元下意识看向了她的指尖。

    陈子寒想起刚刚两人反应心头一动。

    烫?

    什么烫?

    他怔怔看向刚刚和姜元元五指相抵的那个少女左手的指尖,那上面难道有什么特别?

    姜元元注意到陈子寒的眼神,眸光微寒。

    他知道有什么不同。

    那个少女的指尖有如火炭一般滚烫。

    就在接触到的瞬间,他一瞬间仿佛看到铺天的鲜红向他袭来,那好似要将他吞噬的画面无比真实让他险些惊叫出身,但下一刻那少女就收回了她的指尖,一切瞬间褪去。

    刚刚的画面和触感仿佛都是他的幻觉。

    这个女人……

    姜元元以前和不少王公子弟结下过血盟,通过国师给他的这把匕首设下过很多次诅咒,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

    姜元元闭了闭眼睛,回过神看向周围淡淡开口。

    “诸位也起来吧。”

    四面跪拜的修行者起身,怔然看着收回手的少年和少女。

    “居然真的结下了血盟……”

    “听说之前和二殿下结下血盟的王公子弟中途反悔,真的遭到了报应死得特别惨……”

    “什么?还真的会遭报应?这不是诅咒了吗?”

    “王室间的事谁知道……如果没诅咒大王那么多王子你以为是怎么死的……”

    “嘘!别提这事!你不要命啦!”

    南楚王室大量王子因病夭折之事,在山海大陆也是个不小的隐秘。南楚王素来嫔妃众多,本来是个高产的诸侯,但也不知是遭了什么报应,在过去十年间近十个王子逐一夭折,长子没死也缠绵病榻,不免让人猜测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

    但随着姜元元的出现,传言顿时都汇聚到这个忽然从冷宫被找出来的王子身上。纷纷传言说是他为了上位害死了上面的兄长。

    姜元元一直没否认,当然也跟没人敢到他面前质问有关,总之这个传言给这个年轻王子蒙上一层恐怖的面纱。

    杀兄上位吗……

    眼前少年温和地微笑着,但他最深处的眼神和他的指尖一样冰冷。

    嬴抱月看向自己染血的指尖,看向对面盯着她看的姜元元笑了笑,忽然开口,“二殿下,你最近别再和别人用这种方式立约比较好。”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姜元元眸光一顿,怎么回事?

    嬴抱月看了一眼他的指尖,“我是没什么关系,但对其他人不太健康。”

    不太健康?

    什么意思?

    姜元元眉头微蹙但下一刻迅速散开,少年一声轻笑。

    “是吗?谢谢殿下关心,但你的伤势似乎更多,如果活不到初阶大典我们这血盟也白立了,一个时辰之后还有开幕仪式,还是赶紧去给医官看看吧。”

    嬴抱月笑了笑同样点头,“谢谢殿下关心,我先走了。”

    话题中心的两人都走了,周围的修行者也四散开来。

    御祷省内的氛围顿时松散起来。

    正如姜元元所说,因为多了一个订婚宴,今日南楚御祷省内的行程可谓是十分紧张,而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紧张的对战告一段落,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按照安排,今日还有最后一项日程,那就是晚上初阶大典正式的开幕仪式。

    但在那之前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只要不超过外围守卫的范围,修行者们可以自由活动。

    南楚御祷省其实是一个四合院式的建筑,总共由四栋楼阁组成,楼上楼下此时准备了不少雅阁,宫人们穿梭其中送上酒水。四栋楼中间还有一个范围不小的花园,内里亭台楼阁,有无数可供众人休息观赏的地方。

    御祷省内有武官坐镇,保证每个修行者只能去往安排好的一些地方,绝不会触及到御祷省内的秘密。

    而姬嘉树作为南楚春华君和御祷省内挂名的仙官,拥有自己专门的一间房间。

    房间名唤无一阁,陈子楚站在外面,每次看到这个名字,他就觉得他自己这个好友有朝一日想去出家。

    走进无一阁,陈子楚发现许义山已经坐在里面了,正一言不发地往身上缠药布,看着他腰间的深青色长剑,陈子楚下意识往他身边望,却扑了空。

    “等等,”陈子楚环视屋内一周,目光从姬清远和姬安歌身上掠过,皱眉看向许义山,“你师妹呢?”

    屋内其他人顿时愣住,姬安歌猛地站起身,看向陈子楚身后。

    “她……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许义山愕然开口。

    “啊?”陈子楚呆了,刚刚稷下之宴结束,嬴抱月被姬安歌带去处理伤口,许义山和姬嘉树姬清远去找地方休息,而他被师长叫住去风院那边陪了几倍酒,怎么这女人会和他在一起?

    “刚刚上来的时候,殿下说看到你了,去叫你过来,”姬安歌怔怔看着陈子楚开口。

    “叫我过来……我又不是认不得地方,我自己也会找过来的……”陈子楚无语地开口,下一刻顿时愣住。

    那个女人……

    姬嘉树忽然想起之前在稷下学宫,结束对战后嬴抱月独自离开的事,怔了怔站起身来。

    看着屋内神色各异的其他人,他笑了笑,“我去找她回来吧,那么多人她可能迷路了。”

    虽然这女子有独自离开的习惯,在这个地方刚刚那些事后,对她抱有恶意的人并不少。

    而这个地方,虽然有武官四处监察,但姬嘉树很清楚,有很多死角。

    ……

    ……

    “所以她一人又去做什么……”坐在三层楼的屋檐上,呆在李稷的屏障里,赵光无语地看着院中独自一人走向僻静角落的那个女子,“她不会又一个人找地方去吐血吧?”

    李稷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找没人的地方似乎是那个女子的天赋,他目光落到院内的少女身上,但下一刻他眸光一凝。

    “不对,有人。”

    “哎?”

    赵光一愣。

    嬴抱月该独自处理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正准备回去,然而就在她经过一个墙角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殿下,等一下。”

    她回头,静静看向从墙角后走出的少年。

    “真巧,”姜元元微笑,“一眨眼我们又见面了。”

    还是在没有人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巧

    在无人处忽然被叫住应当是件足以令所有人吓一跳的事。

    但在这女子身上却似乎永远都不会发生这些。

    端详着闻声静静转过身来的少女,姜元元笑了笑,“殿下,能告诉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吗?”

    他真的还挺好奇的。

    看着在无人处逼近的姜元元,嬴抱月抬头看向他身后的陈子寒。

    “我在想,你的这位护卫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破境等阶五了。”

    所谓的隐藏高手,大概就是指这种人。

    陈子楚的这位弟弟比他想象还要能干,屏障的力量已经逼近了姬嘉树。

    但当然和李稷的还是不能比。

    嬴抱月在百步之外察觉到有人跟随,她走向僻静处其实也是好奇这位刚刚和她立下血盟的王子,私底下找她又是想干什么。

    有什么事,她倾向于立即解决。

    如果姜元元真有什么不妙的打算,陈子寒境界这么不俗,她不介意指引他发现一下更远处的那两个观测者。

    听到嬴抱月的回答,姜元元没反应陈子寒先愣了愣。

    看了一眼姜元元的眼神,他神情复杂地看向对面这个无数次出人意料的少女,“公主殿下谬赞了,小人只是特意练过这方面的能力。”

    以备某位王子的不时之需。

    不过这句话他就算不说,他也知道面前这位少女也早就知道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陈子寒就明白她知道有人在追踪她。

    异常可怕的洞察能力,不由得让他再次提升警惕。

    他从没见过一个等阶七有这样的敏锐度,不,也许并不只是敏锐度。

    看来这位二殿下僻静处拦人小树林密谈的事干过不少啊……

    嬴抱月看向对面的姜元元笑了笑,“也不算巧,二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这人真是一点场面话都懒得说,姜元元闻言失笑。

    “倒也没什么事,不过刚刚人多,担心公主你有没有什么事不好当众说。”姜元元没有一点私下拦人的自觉,微笑地看着嬴抱月道。

    这说的人是你自己吧?嬴抱月凝视着面前喜怒难辨的少年,“是殿下有什么刚才忘了说了么?”

    这个女人……

    姜元元眯了眯眼睛,淡淡开口,“这附近有人吗?”

    这句话当然问的是陈子寒。

    “等阶五和以下的没有。”陈子寒开口道,“但如果是姬嘉树那样的等阶五,我就没办法了。”

    那种逆天的他再练上十年也没辙。

    “你果然很厉害,”嬴抱月笑了笑看他,修行者察觉不到高阶者隐藏的气息可谓是常识,但显然陈子寒能越阶察觉修行者的气息,以这少年的年纪已相当难得。

    “他的话我也没指望你能察觉到,”姜元元一声轻笑,看着被他逼到角落面上却没有丝毫惊慌的少女,“知道么?就算他在也救不了你。”

    喊破嗓子都没人能救你,是这个意思?

    这都是什么反派台词,嬴抱月无奈地笑了笑,“二殿下,你到底有什么事?”

    说得跟要杀人灭迹似的。

    眼前少年盯着她看了两秒,随后上前逼近到了一个极近的距离。

    “那个……”嬴抱月笑了笑往旁边平移了一步,远离了身后的墙角。

    看着从角度上彻底杜绝了被困于墙角和压在墙壁上的少女,陈子寒嘴角抽了抽。

    姜元元笑了笑,“看来你还真不怕我。”

    这应该不能成为感兴趣的理由吧,说起来这种奇怪的理由到底是从哪来的?

    别人都怕有人不怕就很特别?每个人喜好恐惧本就都不一样,这都什么鬼。

    “殿下指什么?”嬴抱月道。

    “我还以为我凶名在外,看来是没传到前秦。”姜元元道。

    “传言各种各样,”嬴抱月道,“我一般只相信自己见证到的。”

    真相信传言她比他更凶名在外好么,谁都不用嫌弃谁……

    “是吗,那么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姜元元一声轻笑,“试探来试探去怪累的。”

    所以下次能早点意识到这件事么?嬴抱月心道。

    但下一刻眼前少年逼得更近,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我的确有不能在众人面前说的事,要告诉你。”

    “请说。”静静与之对视,嬴抱月很好奇这人到底想作甚。

    “之前我们立下的血盟,”姜元元忽然笑起来,“不光是誓言,还有诅咒。”

    他从怀中拿出那柄匕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嬴抱月道,“如果公主殿下没做到,会真的如誓言所说,不得好死。”

    姜元元之所以这时出现,本是看到居然这种时候还有胆落单的那个少女,想起之前她的反应打算确认一下诅咒是否种上。

    但此时他忽然改了打算,将这个不算秘密的事说出,倒想看看深宫中不知世事残酷的公主,会有什么反应。

    “是吗?”然而出乎姜元元意料,嬴抱月闻言看他一眼,“那么意味着虽是盟誓,可二殿下你在里面耍了手段。”

    姜元元眯起眼睛,“没错,也算是我骗了你。”

    这突然承认是哪一出,嬴抱月笑了笑。她当然不会认为是这少年良心发现。

    “没事,之前不少人在一边提到这事,我多少听到了些。”

    那么多议论里提到诅咒,她就算不知道也能心中有数,更何况她一早就知道。

    “是么,你刚刚不还说不信传言。”姜元元淡淡道。

    “但既然二殿下这么说,自然就可以确定了,”嬴抱月道。

    “是吗,”姜元元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那你也不怕诅咒?”

    “所以二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嬴抱月无语地看他,“盟誓都已经结了。”

    “这正是那件刚刚我大庭广众没说的事,”姜元元一笑,“特别是不能当着嘉树的面。”

    嬴抱月倒是希望这人能当着所有人说。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被幽禁终生,你倒是还有别的一个选择,”姜元元看着她微微一笑,说出那句让嬴抱月有点后悔没带剑的话。

    “那就是成为入宫为妃。”眼前少年忽然一笑说道。

    “成为南楚王室的人,按原样成为王妃。”姜元元笑眯眯道,“我的王妃。”

    真是幸亏之前没在会场说,嬴抱月无语地看他,这都是什么狗血台词。又不是话本小说,想也知道这人是在扯淡。

    “怎么,你的婚约本来是和我绑在一起的,”看着她的神情,姜元元缓缓说出设计好的话,故作惊讶,“难道你不知道?”

    “不要这个婚约的人明明是南楚。”嬴抱月淡淡道。

    “没错,但我有说要纳你为正妃吗?”姜元元一声轻笑,“哪有这么好的事。我说的是侧妃。”

    他设计好的话说完了,却没想到对面少女没给他相应的反应。

    还正妃侧妃,嬴抱月闻言失笑。

    “不管什么妃,”嬴抱月摊手,“你觉得我能做主吗?”

    “我觉得只要你同意你兄长是不会反对的,”姜元元笑眯眯道。

    这个人……

    嬴晗日当然不会反对,他一百个想要把她送进南楚王室。

    不过侧妃……

    上次说要娶她为侧妃的人是谁来着?

    哦,是嬴昊。

    这个身体的爹。

    算了,她还是别想了,关系简直乱得一塌糊涂。

    看着对面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的少年,嬴抱月真不好开口告诉他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死了。

    “二殿下,既然不是你的真心话,实在没必要说出来,”她静静道,“事不过三。”

    姜元元一顿,“是吗?”

    她又知道了。

    这是他的第三轮试探,在他说完不试探后不开玩笑后的,试探中的试探。

    没有一句真话。

    这的确是他设计好的,他根本没想过会娶她,但真相套假话历来最有说服力,一般到了这一次,总该有女子相信了。

    但她依然清醒如常。

    那少女真的笑得满不在乎。

    “刚刚在会场里,你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姜元元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下。

    直奔他第二个目的。

    叫他不要再与人歃血为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

    被逼近到如此距离居然还是不害怕。

    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进人的心底,在极近的距离里嬴抱月忽然轻声开口。

    “二殿下,你一个月前刚中过毒吧?”

    姜元元瞳孔一缩。

    只听咔嚓一声,在他身后陈子寒闻言浑身一震,倏然拔剑!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看穿

    锐利的剑风直直撩起嬴抱月脸庞边的碎发。

    “那小子要干什么!”远处坐在屋檐上的赵光一声怒叫就想探出身,却被身边的男人按住肩膀。

    “二……二哥……”

    李稷无奈地看他,“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像个间谍了。”

    以前遇到再大的事都能在一边静静看着,还有心思去拉他。

    赵光一愣哼了一声,“不是有人要我当东吴继子的么,我现在本就不是细作!”

    李稷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担心她。”

    起码在她面对那个少年人的时候不用。

    男子静静看向僻静处孤身一人而立的少女,轻声开口,“看。”

    赵光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怔。

    即便被剑指咽喉被蓬勃的杀意笼罩,面对传言中最声名狼藉杀兄上位的王子,那个少女却不为所动。

    面对陈子寒几乎在一瞬间爆发的敌意和快戳到她鼻子的剑尖,嬴抱月看了一眼面前戒备的少年。

    “别担心,”她淡淡道,“这件事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至于会不会被远处的某两人听去,这也是姜元元一方技不如人,私底下小树林拦人也该付出一点代价。

    她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陈子寒,话却是说给他身前的某王子听,“一个月前我人都还不在南楚。”

    一个月前,还是南楚王宫内发生的事。

    言下之意,以前秦现在的国力,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毕竟和某个能把稀如珍宝的等阶四修行者派出来当间谍的某大国不一样……

    当然嬴抱月还不知道李稷的真实身份,东吴也没那么大手笔。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相信吗?”姜元元闻言笑了笑。

    他上一次中毒的消息严防死守,甚至没有惊动太医院,却怎么都没想到被眼前的少女一言中地,甚至连时间都说的一毫不差。

    到底是什么人泄露了消息?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她到南楚难道是前秦王的阴谋?她这时候说出来,又是想威胁他什么?

    一瞬间姜元元心思百转千回,眸中露出危险的气息。

    “不管怎么说,殿下的护卫反应也太大了,”看着眸光冰冷如临大敌的主仆,嬴抱月笑了笑,“我要是瞎猜的,这不是反而暴露了吗?”

    陈子寒一愣,握着剑的手有一瞬的颤抖,但下一刻姜元元淡淡开口。

    “无事,子寒他不过是关心过头罢了。我上一次中毒的消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就算猜也不可能时间都猜得这么准。”

    姜元元直视着嬴抱月的眼睛,“没错,你是对的,我现在就可以承认你说的没错。”

    “不过,”少年话锋一转,声音犹如刀刃摩擦,“你必须告诉我你如何得知的,否则……”

    “否则我今天就走不出这个角落?”嬴抱月看着神情凌冽的少年笑了笑道。

    “没错。”

    下一刻姜元元脸上的严肃就消失了,笑眯眯地看着她,却比不笑时更瘆人,看着嬴抱月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道。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空气中的压力和杀气汹涌扑来,却没对那个少女产生任何影响。

    嬴抱月闻言抬起手看了看已经洗去血迹的指尖,向姜元元扬了扬,“虽不知殿下你是否相信,但真的没有人告诉我。”

    “这不可……”姜元元正要否认但下一刻话断在嘴边,因为眼前的少女再次开口了。

    “殿下你的血里有毒,”嬴抱月笑了笑道,“还没干净。”

    姜元元一愣。

    “刚刚碰到的时候我自己感觉到的,所以才建议你不要再和人歃血为盟,”嬴抱月道,“虽然毒性不强,但对其他人造成影响也不太好。”

    “至于什么时候中的毒,”她笑了笑看着姜元元道,“是通过毒性推测的,但看你的侍卫的反应,是我猜对了。”

    血里有毒……

    感觉到的……

    不太好……

    自己推测的……

    陈子寒执剑愣愣看着面前少女,修行者对毒的感知敏锐不假,但只通过接触,能感觉到一个人一个月前中的毒?

    他心底泛起凉意和疑问。

    这是一般等阶七的修行者能做到的事吗?

    “主要是二殿下你中的毒也比较特别,”嬴抱月看着姜元元笑了笑道,“大概是有人精心调配的。”

    虽然和许义山中的那种还有差别,但也算是王室出品,效果非凡了。

    她还看出了一点没说出来,那就是这位王子恐怕……

    中毒后没找太医专门看过。

    姜元元闻言眸光一凝,抬头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精心调配的毒药,这句话足以让熟悉后宫那些事的人浮想联翩。但眼前这个女子却居然没有顺着继续说下去。

    更没有威胁。

    “虽不知是何人所配,但二殿下的话肯定有解毒的方法,不过……”

    那个少女反而转身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血里面余毒还未清,建议再喝点汤药比较好。”

    少女轻声开口,“三叉苦、石斛、丹参、生甘草代茶饮,有利于清净余毒。”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姜元元闻言一怔,随后笑着开口,“没想到你这么好心。”

    什么好心,嬴抱月失笑,这人一如既往想得太多。

    在他眼里这世上大概只存在利益交换。

    “不管怎么说,二殿下可一定要活过我们这场盟约,如果你死了,我找谁去兑换赌注呢?”

    嬴抱月转过身淡淡道。

    看着她的背影,姜元元眸光一闪。

    “你对中毒这种事情,看来很清楚啊。”

    嬴抱月笑了笑,“大概是因为经验吧。”

    毒着毒着就明白了。

    而同时因为经验,她几乎在第一眼就能看出,姜元元在南楚王宫中实际的处境,并没有他对外界展示的那么好。

    最是无情帝王家。

    父子相残,手足践踏,同时还有无尽的倾轧和暗杀。

    姜元元的出身几乎注定他往上走的道路不会平坦,但他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个极为受宠的样子。

    恐怕是因为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真正的地位,就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被下毒暗杀。如果他是有靠山有母族的王子倒不用多说,如果没有,他就只能自己营造一层威势。

    在这层威势下其他人尚且不敢动他。

    但一旦他示弱,就会被吞吃殆尽。

    王宫,就是这样一种地方。

    就像现在这个王子看她的危险的眼神,嬴抱月毫不怀疑如果她不是个和他利益相关的修行者,这个少年会毫不犹豫将知道他中毒的人灭口。

    毕竟陈子寒的剑都已经抽出来了……

    想起这位王子在外所谓的杀尽其他王子上位的凶名,嬴抱月微微眯起眼睛。

    她能说的已经说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谁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二殿下,我们各自该说都说完了,就此别过。”嬴抱月说完迈步准备离开。

    这女子的确不怕他,但每次走的也真够快的。

    看着说完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少女,姜元元一声轻笑。

    “等等,在这种地方被拦住,公主殿下这么快就想走?”

    嬴抱月顿住脚步。

    姜元元微笑道,“殿下如此博学,我还想再和殿下聊聊呢。”

    “这人真没完没了,”赵光在远处皱眉,但下一刻却发现李稷身侧的手指忽然微微动了动。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在空气中响起。

    “殿下,你找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事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本性

    嬴抱月没有回头而是抬起头。

    看向伴随着那句话从墙角后绕出来的姬嘉树。

    少年神清骨秀,站在僻静的角落里也如高台上一般清风明月。但也正如一股风,他的气息几乎无人察觉又几乎无处不在,让人不知他到底是何时出现的,又站了多久。

    明白的同时对他的实力只能觉得心底发凉。

    “这人走路没声音的啊?”

    远处屋檐上赵光倒吸一口凉气,却看到身侧眸光深邃没什么变化的兄长。

    好吧,他就知道他这个二哥肯定知道。

    李稷目光平静,但他的目光只落在远处脚步顿住的那个少女身上。

    场内事先察觉到那个少年气息的人是两个人,不是他一人。

    之前嬴抱月顿住脚步,不是因为姜元元在她身后说的话,而是发现了姬嘉树的存在。

    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姬嘉树,陈子寒头皮一麻,眼前却陡然浮现他那个兄长乐天的笑容。

    也许正因对修行才能不敏感,他那个没什么天赋的兄长才能在这个少年身边呆这么久吧。

    换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之前承认是一回事,但真到了眼前察觉不出这个少年气息,实际认识到这件事是另一回事。

    如果这个少年对姜元元有什么不利,他是真的束手无策。

    明明比他还要小两岁,却就有了如此实力,足以让其他修行者被无力感淹没。

    此时此刻陈子寒只能庆幸,好在这位少年和他所侍奉的主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可不管一不一样,这位少年突如其来的出现让墙角的这一幕顿时陷入一股微妙的气氛。

    虽然不知道当事这三人尴不尴尬。在一边看着的陈子寒都觉得尴尬了起来。

    这到底算什么事?捉奸……不,他想什么呢这肯定不算奸夫,这算是……

    前未婚夫私会公主,然后被现未婚夫撞见?

    这都是什么事……

    看着一前一后站在那个女子两边的两个少年,和夹在中间神情还没什么变化的少女,陈子寒觉得自己牙都要疼起来,还好不是他自己遇上。

    跟着自家这位殿下也算是私底下拦过不少人,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事……陈子寒目光落到中间的那位少女身上。

    未婚妻吗?

    陈子寒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会从春华君口中听到这句话。

    这时嬴抱月的声音打断四人间诡异的死寂,她看向姬嘉树,“你怎么来了?”

    姬嘉树目光从姜元元身上移到她身上,静静道,“你说去找子楚,子楚人都到了你还没回来,我想你是不是迷路了,就来看下。”

    听到子楚两个字陈子寒眸光微微一闪。

    嬴抱月道,“我出来透个气,正准备回去。后来遇到了二殿下和陈侍卫。”

    “嗯,”姜元元闻言点头,面上一丝不乱地看向姬嘉树,“我碰巧遇到公主殿下,想和她聊聊,却没想到殿下急着离开。”

    此等情况下自家殿下颠倒黑白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陈子寒心道。

    但看向那个被拦住的少女他心头微动,他没想到这女子上来没告状反而一笔带过。只不过透个气要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哪个未婚夫会信……陈子寒正腹诽但下一刻他浑身一震,发现姬嘉树居然直直看向了他。

    “原来如此,”姬嘉树静静开口,随后向姜元元一礼,“见过二殿下。”

    姜元元摆摆手,“不用多礼。”

    “殿下,你找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事吗?”

    少年的声音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姜元元凝视着面前的姬嘉树,目光有些复杂。

    南楚国师姬墨嫡长子,战国六公子之一春华君,史上最年轻的神舞境修行者之一,姬二公子姬嘉树。

    姜元元不是第一次和他这样面对面说话。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境下和这位对峙。

    对峙的中心还是……他推给这位的婚约对象。

    我的未婚妻么?

    虽然清楚姬嘉树为人正派负责,哪怕强按上的婚约也不会对女子不利,但姜元元没想到他还真的会来找自己的未婚妻,面对自己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在姜元元眼里,和老谋深算的姬墨不同,春华君姬嘉树是个清澈见底的人。

    或者说是个正义到了天真的少年。

    面对姬嘉树的问题,姜元元没有回答,不是编不出借口,而是他不想回答。

    因为他讨厌眼前这个少年。

    虽无冤无仇,不为人所知,但姜元元其实非常讨厌姬嘉树。

    因为这个人身上有着一股难言的气息。

    那是只有前半辈子顺风顺水的小子才能养出来的正气。

    姜元元厌恶这种气息。

    可作为南楚最强战力之一,姜元元不但不能面上厌恶姬嘉树,还得多加拉拢,只能寄希望有朝一日现实能毒打这个所谓的少年天才。

    “没想到春华君能找到这,还居然会来接前秦的公主,”姜元元看着姬嘉树笑起来,“看来我父王这次还真是做了个好媒呢。”

    做媒的人明明是你。

    姬嘉树平静地注视着姜元元,淡淡开口。

    “殿下,这是我的未婚妻。”

    少年认真地开口。

    “我来找她难道有何不可?”

    陈子寒一愣,总觉得姬嘉树这第一句话别有意味。

    “当然可以,”然而不等陈子楚反应,姜元元忽的一笑,“不过我还想和她多聊两句,怎么,这需要春华君的同意?”

    为什么这对话走向有些不对。

    姬嘉树闻言摇了摇头,“这事我管不着,不过……”

    少年的目光看向陈子寒手中雪亮的长剑,陈子寒猝不及防只见姬嘉树伸出一根手指,忽然轻轻碰了碰他的剑刃。

    真的只是轻轻一碰。

    下一刻哐啷一声。

    陈子寒虎口一麻,手中长剑顿时脱手而出!

    嬴抱月都有些惊讶,唯留陈子寒看着地上长剑一时失神。

    再一次直面巨大的差距,让他的道心都有些不稳。

    初阶大典三年前的魁首,真的这么强么?

    “子寒兄,殿下只是聊天,怎么还要拔剑相待?”姬嘉树静静问道。

    他晚上找人聊天可都是规规矩矩找树背诗敲树干一步步来。

    “居然一瞬间把王宫侍卫的剑给卸了……”远处的赵光愕然感叹,“这春华君出手也太不同凡响了。”

    “他和他父亲是完全两种人。”李稷静静道。

    两种?

    赵光闻言一怔,那是什么样的人?

    陈子寒捂着自己的手腕有一瞬的颤抖,“聊天……那是……”

    然而这时那个少女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二殿下,可我们已经聊完了,要再聊下次吧,不用再盛情挽留了。”

    “聊完了?”姬嘉树看向嬴抱月。

    随后陈子寒就看见那个少女毫不给姜元元面子地点头。

    “二殿下,告辞了。”嬴抱月说完看向姬嘉树,“我们回去吧。”

    “走吗?”她微笑着问道,脸上对之前发生的事似乎没有丝毫阴霾。

    姬嘉树微微一怔,嘴角无奈的笑意一闪而过,点了点头。

    这一次姜元元没有挽留。

    只是淡淡看着这一切,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若有所思。

    但看着前方两人离开的背影,陈子寒却终于开口。

    “殿下,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女子立下那样的血盟。”

    同意女子参加初阶大典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对姜元元而言都有着极大风险,而姜元元本人又能获得什么?这根本就是亏本的买卖。

    “子寒。”

    然而面对身边心腹的质问,看着那个少女背影姜元元忽然轻声开口。

    “不受宠的王子,和举步维艰世之公敌的修行少女。”

    他转头深深看入陈子寒的眼睛,向他发问。

    “你会想到谁?”

    你会想到谁?

    陈子寒一愣,随后心底猛然泛起深深的寒意。

    这样的搭配并不常见。

    山海大陆上,也只出现过一次。

    那是个不受宠的前秦王子,和一名被追杀的南楚少女,颠覆了整个大陆的故事。

第一百四十章 心思

    不受宠的王子,和举步维艰世之公敌的修行少女。

    这样的搭配并不常见。

    山海大陆上,也只出现过一次。

    那是个不受宠的前秦王子,和一名被追杀南楚少女,颠覆了整个大陆的故事。

    同时那也是千古第一帝,太祖皇帝嬴帝和大司命林书白的故事。

    即便这样的搭配并不常见,但这片大陆上的确曾经出现过那样一对少年男女。

    一开始所有人看不起那对少年少女,他们各自在各自的处境中历经艰辛。但就在那两个人各自都最艰难的时候,他们遇见了彼此。

    那时谁都想不到,就是这样一场相遇,改变了整个山海大陆的历史。

    那两人一起长大,相遇,相知,最后携手颠覆了曾经看不起他们的这片大陆。

    而他们的故事,即使在两人都死去多年,依然活在无数人的心中。无数人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即便父辈们不愿多谈,但这个故事依然在年轻人之间流传。

    而这些年轻人中,也包括他。

    陈子寒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姜元元,脑海中无数想法翻腾。

    那两个人太过特别,正因太过特别,甚至不用多说,只要提到一点点,他就明白了。

    不受宠的王子,和举步维艰世之公敌的修行少女。

    这几乎就是当年太祖皇帝嬴帝和大司命林书白相遇时的写照。

    而看着面前永远藏着无数心思的王族少年,和远处离开的浑身染血少女的背影,陈子寒狠狠地一怔。

    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姜元元的意思。

    不受宠的王子,和举步维艰世之公敌的修行少女。

    出现了第二对。

    将近三十年后,历史居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重合。

    即便情况完全不同,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姜元元在南楚王宫内的处境,姜元元就是那个不受宠的王子。

    而今天,在他的面前出现了那个举步维艰世之公敌的修行少女。

    这真是巧的不能再巧。

    但这之后的一切,已不再是纯粹的巧合,而是人为选择的道路。

    不受宠的王子在山海大陆并不少,但在女修不允许修行的今日,这样一个举步维艰与世界对抗的修行少女却少之又少。

    当年,那个秦国王子选择了那个少女的时候,也无人能理解。

    一如今日。

    他不能理解姜元元的作法。

    在明白的同时,陈子寒同时不寒而栗。

    为姜元元心思的深沉,为这可怕的巧合,也为姜元元打算做的那件事。

    大司命林书白虽然是修行界的顶峰,但修行界一致认为,如果当年没有嬴帝的扶植,这棵苍天大树也许在早期就已夭折。

    千古一帝和那位人神,在少年时期相遇,最终实现了互相成就。

    嬴帝给了林书白破境的环境和支持,而林书白也助嬴帝争得王位最终统一全土登上帝位。

    而此时姜元元却拿那两个人的事来自比。

    “二殿下,你难道是想……”陈子寒定定看着姜元元的眼睛,却说不出口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

    因为这个猜测实在是太大,太可怕,太过大逆不道。

    这位冷宫出身的南楚二王子,难道是想效仿当年的太祖皇帝嬴帝吗?

    看着目光剧烈摇晃显然被吓得不行的陈子寒,姜元元却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别那么紧张,不过一场小赌罢了,我什么都不会损失。”看陈子寒这个样子姜元元一眼就知道他想到了哪里去。

    当然也是他自己诱导陈子寒往那边去想的,但眼前陈子寒的样子显然是想太多。

    “我还没想那么远,你倒想的够多,”姜元元伸手拍了拍陈子寒的脑袋,“不说那位陛下最后登上的位置,现在的我能自保就不错了,更何况……”

    更何况,就算他真想成为第二个太祖皇帝,才区区等阶七的那个女人又能成为第二个大司命林书白么?

    说笑话都没人相信。

    在姜元元看来,不管怎么说林书白虽然无数骂名但嬴帝还坚持用她,就在于那个女人是有真本事的。

    三十岁就成为等阶一的人神,这不管男女肯定是要拉拢的。

    可秦国强是大司命强,还有她那个短命的徒弟,但谁都知道这份强大并不属于嬴氏子孙。

    不然好好的一个国家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惨样。

    而今日这个一见惊艳的少女,很讽刺的就是那个嬴氏的子孙。

    嬴氏的公主,基本就是花瓶。那女子的展现出的能力又太诡异,让人想不出她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现阶段姜元元虽然能看出她有些不同寻常,但不代表他会把她往大司命林书白的那个方向去想。

    距离太远了。

    “就算我有那个野心,但你也太高看那个丫头了吧?”姜元元看着陈子寒一声轻笑,“她能活过初阶大典就不错了。”

    别说人神天阶,她这个身份处境能在被送进宁古塔之前破境等阶五都没什么可能。

    “可是……”听到姜元元的话,陈子寒却彻底迷惑了。

    “可是二殿下,你既然觉得那位公主都没法通过初阶大典,可为什么还要以拿到魁首作为条件?”

    通过都难,还一定要人拿第一,拿不到就进入宁古塔。

    这个条件,几乎是错一步就将那个女子推进深渊的不可能条件。

    也正是如此,陈子寒才一开始没想到姜元元是想利用她,毕竟这个条件怎么看都是想一把毁了她……

    “我只要最好的人才。”然而面对陈子寒的疑问,姜元元淡淡开口。

    少年总是在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冷酷。

    值得他冒着被申斥的风险插手初阶大典的,只有这世上最顶尖的人才。

    如果不是,就算被毁掉又何妨?

    看着陈子寒愕然的神情,姜元元冷冷一笑。

    “如果她真能拿下魁首,我就把她捧成第二个大司命,又如何呢?”

    他不是没有野心,但他的野心不用在无用之人身上。

    “知道么?子寒,”少年凝视着陈子寒的眼睛一声轻笑,“那个男人当年,也不过是一个二王子。”

    陈子寒肩膀一震。

    那个男人是谁,已经不用再说。

    嬴帝当年不过一个次子,最后不但登上王位,还登上了帝位。

    都是因为他发现了那个女人。

    而今日不过一个小小赌注,便能一试深浅,对他而言有利无害,何乐不为?

    “属下明白了。”在姜元元冰冷的目光下,陈子寒低下了头。

    “那就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

    姜元元看着已经没入楼内的那个少女的背影。是被成就还是被毁灭,他真的很是期待。

    陈子寒注视着身前少年极目远眺的侧影,静静无言,就在这个时候姜元元看向天边流云忽然开口。

    “你说,嬴帝当年有没有后悔,没有娶她呢?”

    这句话中包含太多信息,陈子寒闻言一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然而姜元元却没再说下去。

    看着那个少女离开的方向,姜元元忽然开口。

    “去把那几味药买来,不要从宫里拿,你进宫当值时装在你腰边的香囊里。”

    药?

    陈子寒一怔,但下一刻想起之前那个少女离开前说的话。

    “血里面余毒还未清,建议殿下你再喝点汤药比较好。”

    少女轻声开口,“三叉苦、石斛、丹参、生甘草代茶饮,有利于清净余毒。”

    那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姜元元目光微微一凝。

    代茶不需要熬药,而那几味药材再常见不过。

    连他这个多疑的人,都没法怀疑什么。

    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重叠

    (防盗章节,一小时后替换)

    不受宠的王子,和举步维艰世之公敌的修行少女。

    这样的搭配并不常见。

    山海大陆上,也只出现过一次。

    那是个不受宠的前秦王子,和一名被追杀南楚少女,颠覆了整个大陆的故事。

    同时那也是千古第一帝,太祖皇帝嬴帝和大司命林书白的故事。

    即便这样的搭配并不常见,但这片大陆上的确曾经出现过那样一对少年男女。

    一开始所有人看不起那对少年少女,他们各自在各自的处境中都历经艰辛。但就在那两个人各自都最艰难的时候,他们遇见了彼此。

    那个时候谁都想不到,就是这样一场相遇,改变了整个山海大陆的历史。

    随后那两人一起长大,相遇,相知,最后携手颠覆了曾经看不起他们的这片大陆。

    而他们的故事,即使在两人都死去多年,依然活在无数人的心中。无数人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即便父辈们不愿多谈,但这个故事依然在年轻人之间流传。

    而这些年轻人,也包括,他自己。

    陈子寒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姜元元,脑海中无数想法翻腾。

    那两个人太过特别,正因太过特别,甚至不用多说,只要提到一点点,他就明白了。

    不受宠的王子,和举步维艰世之公敌的修行少女。

    这几乎就是当年太祖皇帝嬴帝和大司命林书白相遇结盟时的写照。

    而看着面前永远藏着无数心思的王族少年,和远处离开的浑身染血的少女的背影,陈子寒狠狠地一怔。

    在一瞬间,他明白了姜元元的意思。

    不受宠的王子,和举步维艰世之公敌的修行少女。

    将近三十年后,历史居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重合。

    即便情况完全不同,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姜元元在南楚王宫内的处境,姜元元就是那个不受宠的王子。

    也正是如此,陈子寒才一开始没想到姜元元是想利用她,毕竟这个条件怎么看都是想一把毁了她。

    “我只要最好的人才。”然而面对陈子寒的疑问,姜元元淡淡开口。

    少年总是在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冷酷。

    值得他冒着被申斥的风险插手初阶大典的,只有这世上最顶尖的人才。

    如果不是,就算被毁掉又何妨?

    看着陈子寒愕然的神情,姜元元冷冷一笑。

    “如果她真能拿下魁首,我就把她捧成第二个大司命,又如何呢?”

    他不是没有野心,但他的野心不用在无用之人身上。

    “知道么?子寒,”少年凝视着陈子寒的眼睛一声轻笑,“那个男人当年,也不过是一个二王子。”

    陈子寒肩膀一震。

    那个男人是谁,已经不用再说。

    嬴帝当年不过一个次子,最后不但登上王位,还登上了帝位。

    都是因为他发现了那个女人。

    而今日不过一个小小赌注,便能一试深浅,对他而言有利无害,何乐不为?

    “属下明白了。”在姜元元冰冷的目光下,陈子寒低下了头。

    “那就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

    姜元元看着已经没入楼内的那个少女的背影,是被成就还是被毁灭,他真的很是期待呐。

    陈子寒注视着身前少年极目远眺的侧影,静静无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姜元元看想天边流云忽然开口。

    “你说,嬴帝当年有没有后悔,没有娶她呢?”

    这句话中包含太多信息,陈子寒闻言一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然而姜元元却没再说下去。

    看着那个少女离开的方向,姜元元忽然开口。

    “去把那几味药买来,不要从宫里拿,你进宫当值时装在你腰边的香囊里。”

    药?

    陈子寒一怔,但下一刻想起之前那个少女离开前说的话。

    “血里面余毒还未清,建议殿下你再喝点汤药比较好。”

    少女轻声开口,“三叉苦、石斛、丹参、生甘草代茶饮,有利于清净余毒。”

    那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姜元元目光微微一凝。

    代茶不需要熬药,而那几味药材再常见不过。

    连他这个多疑的人,都没法怀疑什么。

    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而今天,在他的面前,出现了那个举步维艰世之公敌的修行少女。

    这真是巧的不能再巧。

    但这之后的一切,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巧合,而是人为选择的道路。

    不受宠的王子在山海大陆并不少,但在女修不允许修行的今日,这样一个强大的举步维艰与世事对抗的修行少女却少之又少。

    哪怕是在当年,那个秦国王子选择了那个少女的时候,也无人能理解。

    一如今日。

    他不能理解姜元元的作法。

    在明白的同时,陈子寒同时不寒而栗。

    为姜元元心思的深沉,为这可怕的巧合,也为姜元元打算做的那件事。

    大司命林书白虽然是修行界的顶峰,但修行界一致认为,如果当年没有嬴帝的扶植,这棵苍天大树也许在早期就已夭折。

    千古一帝和那位人神,在少年时期相遇,最终实现了互相成就。

    嬴帝给了林书白破境的环境和支持,而林书白也助嬴帝争得王位最终统一全土登上帝位。

    “二殿下,你难道是想……”陈子寒定定看着姜元元的眼睛,却无法说出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

    因为这个猜测实在是太大,太可怕,太过大逆不道。

    这位冷宫出身的南楚二王子,难道是想效仿当年的太祖皇帝嬴帝吗?

    看着目光剧烈摇晃显然被吓得不行的陈子寒,姜元元却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别那么紧张,不过一场小赌罢了,我什么都不会损失。”看陈子寒这个样子姜元元一眼就知道他想到了哪里去。

    当然也是他自己诱导陈子寒往那边去想的,但眼前陈子寒的模样显然是想太太多。

    “我还没想那么远,你倒想的够多,”姜元元伸手拍了拍陈子寒的脑袋,“不说那位陛下最后登上的位置,现在我能自保就不错了,更何况……”

    更何况,就算他真有想成为第二个太祖皇帝,才区区等阶七的那个女人又能成为第二个大司命林书白么?

    真是说笑话都没人相信。

    在姜元元看来,林书白虽然无数骂名但嬴帝还坚持用她,就在于那个女人是有真本事。

    三十岁就成为等阶一的人神,这不管男女肯定是要拉拢的。

    可秦国强是大司命强,还有她那个短命的徒弟,但谁都知道这份强大并不属于嬴氏子孙。

    不然好好的一个国家也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惨样。

    但现在这个一见惊艳的少女,居然还很讽刺的就是那个嬴氏的子孙。

    嬴氏的公主,基本就是花瓶。那女子的展现出的能力又太诡异,让人想不出她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现阶段姜元元虽然能看出她有些不同寻常,但不代表他会把她往大司命林书白的那个方向去想。

    “就算我有那个野心,但你也太高看那个丫头了吧?”姜元元看着陈子寒一声轻笑,“她能活过初阶大典就不错了。”

    别说人神天阶,她这个身份处境能在被送进宁古塔之前破境等阶五都没什么可能。

    “可是……”听到姜元元的话,陈子寒却彻底迷惑了,“可是二殿下,你既然觉得那位公主都没法通过初阶大典,可为什么还要以拿到魁首作为条件……”

    通过都难,还一定要拿第一,拿不到就进入宁古塔。

    这个条件,几乎是错一步就将那个女子推进深渊的不可能条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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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月谣介绍:
你可曾爱上神灵?少司命大人她又又又穿越了?哦,不,是重生了。现代为了救人撞车的林抱月醒来,却发现自己穿回了自己的前世被埋在大秦皇陵底下的神女少司命身上。过往历史迷雾黑暗,前世今生扑朔迷离,而自己……还成了个倒霉催的和亲公主!帝国破碎,七国林立,乱世再临。那一夜,嬴抱月从棺材里坐起,开启战国年代女子的传奇。本文背景架空。大月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月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月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