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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菀     我在三界摆地摊txt下载     我在三界摆地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一十章 实力撩帅哥

    魏国公府五姑娘被康飞一句话,顿时顶得满脸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说句实在的,徐线娘总体还算是个好姑娘,在南京那也是以喜欢抱打不平而闻名,市井的百姓自发送上雅号,不管是徐红线,还是徐线娘,那都是号,意思是夸她好比唐传奇里面的红线女。

    至于魏国公府邸上,实实在在,都称呼五姑娘的,至于长辈,一般称呼她五儿,小五。

    所以说,徐线娘那还是知道好歹的,不完全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她这两天的确是放羊了,天呐噜,仙霞好美,一时间收不住,金丝鸟出笼了一般……可这时候被康飞一说,自然就想起来,那咸宁侯,小叔公曾说他睚眦必报,还说方今天子身边,小人在侧……自己走了,扔下蓉娘姐姐扛雷,也不知道蓉娘姐姐抗不扛得住。

    想到这儿,线娘未免胸口一疼,随后,眼眶里面就泛起了迷雾,随后,雾化成水,滴滴答答。

    康飞看她红着眼圈低头抽泣的样子,不免歪歪嘴,“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哭的,再哭,你还能飞回扬州去不成?”

    徐线娘抽泣就道:“人家担心一下也不行么?”

    “哭能解决问题?”康飞反问她。

    徐线娘闻言顿时一滞,讷讷说不出话来,可随即又有些不服气,“总比你没心没肺强。”

    康飞真是被她一句话气了个仰倒,辣块妈妈,谁没心没肺?难道自己心里面就没点逼数?

    当下他没好脸色就呵斥道:“你懂个屁,那咸宁侯在北方或许算一号人物,可是,到了扬州,他算个球球,小爷我一只手吊打……”

    想那武宗正德皇帝时候,平虏伯江彬身兼四镇总兵,还提督东厂兼锦衣卫,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都要来呵他卵子(注1:大珰皆呼为舅。《明史》),权势之盛,纵观整个大明,大约也没旁人了。

    可就算这位平虏伯江彬,打着皇帝的招牌到扬州大锁财货兼美女,结果被当时扬州知府一阵狂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关键当时扬州上下官员包括士绅,也都和扬州知府站一条线上。

    这位呼风唤雨,动不动要【矫诏】的,何谓矫诏?也就是龙门客栈里面终极**oss曹公公那一句非常有名的台词,【要圣旨?来人啊,咱给他写一张】

    就这么一位爷,不也在扬州城下吃了瘪,被扬州知府一顿狂喷,哭笑不得,只能把扬州知府给礼送回城,随后,祸害南京去了。

    其实,这东西无关正义,你抢钱抢女人,可以,但是,来扬州抢,那不行,扬州士绅平时也未必是啥好鸟,但是,江彬更不是好鸟,外力压迫之下,实力抱团罢了。

    同样的,康飞现在自信的很,他是扬州本乡本土人,扬州官员士绅包括那些盐商,都指望他扛倭寇呢!

    那倭寇陆上能打破通州一路杀到扬州,水上又能通过长江泊与城外水门,这次被打退了,下一次就不来了?

    他还是傻儿子的时候,他老子戴春林都能往来相与什么盐运御史,和扬州第一号大财主张石洲往来,如今有了【儿子是神仙弟子】这么一张大好的牌面,还不知道会折腾出怎么样一番天地。

    再则说,家里面还有胖迪在。

    他需要担心么?

    咸宁侯?且,什么玩意儿!

    哥们凭实力吊打他。

    他一脸的不屑,可是,这落在徐线娘眼中,岂不就是英雄好汉的做派?

    要知道,当初平虏伯江彬权势最盛的时候,她老子魏国公可是跪舔过平虏伯(注2:成国公朱辅为长跪,魏国公徐鹏举及公卿大臣皆侧足事之。《明史》)的,当然,这个不能怪她老子,那时候,老魏国公刚走,她老子刚袭了魏国公的职位没两年,勿论是权谋手段还是旁的什么,都还稚嫩得很,根本不像是现在,勾结南京守备太监,能跟兵部尚书扳手腕子,行事老辣得很了。

    自然,成熟有其代价,譬如拿自己最喜欢的小女儿来联姻,大约就是最大的代价。

    总之,徐线娘心中,自家老子那个英雄形象正在崩塌,这时候再看康飞,自然就格外显得伟光正,好男儿。

    一时间,她忍不住眼神迷离,看着康飞就道:“姐夫,你好有英雄气概……”

    康飞看她眼眶里面还含着泪水,未免就嫌弃,“你能不能把眼泪鼻涕擦干净了再说话?”

    他这一说,徐线娘顿时大羞,红着脸七手八脚拿了帕子在脸上胡乱擦拭,结果把鼻涕擦得到处都是,看得康飞哈哈大笑,一时间忍不住,伸手就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就你这小猫小狗的小样儿,还想实力撩帅哥?可省省吧!哈哈!”

    徐线娘看他笑着转身出门,又羞又恼,被他拧过的脸颊上还能感觉到那手指间一抹火热,一时间,却是连心里面都是热的……

    恨恨一跺脚,五姑娘忍不住就把手上的帕子给拧成了手巾把子一般。

    一夜无话,第二天,康飞开始让人收拾东西,准备打包上路。

    那向老爷又来拜访,说,我看小友有女眷,这一路上不大安生,不如,你我结伴同行。

    向老爷这是一番好意了,仙霞关驿道,那是唐末黄巢起义开辟出来的道路,到宋代的时候,又铺了石子,愈发坚固,成为极重要的商道。

    可即便这种商道,也不可能跟五百年后高速公路一样车流涌动,宽两米的驿道,两侧都是高山,无数义军都曾经在这里活动,连我兔都曾经在这里开辟过根据地。

    所以向老爷说结伴同行,实实在在是有心带挈他,毕竟,向老爷是要去汀漳道做海防同知的,手底下十几个家丁,那一看就都是能打的,而且还都携带弓箭,也算是武装整齐,即便碰上几百劫匪,大约也是能硬肛的。

    康飞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笑着就说,老哥哥好意,小弟铭感五内,如此,就不推辞了。

    他一直没直说自己的身份,做好事老是宣扬,那就没意思了,那向老爷不知道他脾性,以为他世家大族出身,忍不住莞儿一笑,毕竟,不是每一个老爷都乐意被一个看着就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称呼为老哥哥的。

    向老爷算是涵养好,可他手底下那些家丁,未免就不服气,你一个小年轻,就算家里头有些背景,我家老爷,那是两榜进士出身,你一口一个老哥哥,未免也太狂了。

    如今康飞身边,只张桓老将军和那押衙张三,连刘云峰那厮,都被老将军给赶到唐荆川手底下做事情去了,刘云峰还不乐意,老将军就呵斥他,你有本事,只管去取功名,整天伴着我一个糟老头子算个什么事儿,一顿骂,才把刘云峰骂去。

    至于康飞,连二狗子都被他赶家去了,哪里还会带着旁人,这看起来,未免老的老,小的小,女眷不消说。

    至于徐线娘,倒是带着两个忠心耿耿的家丁,说起来,这两个那也是魏国公府上的好手,谈不上骑射了得,但是,如果那些总督巡抚们招募家丁,这两个去应募,六两银子的家丁银还是能拿上的。

    可是,这两个家丁都是在扬州被康飞打吓过的,看见康飞,就要浑身发抖,连眼神都不敢抬起来。

    试想,连头都不敢抬的男人,怎么入别人的眼?

    故此,向老爷一行,都以为这两人是底层的杂役,根本想不到这两个其实也很能打。

    总之,因为向老爷的提议,又耽搁了一天,大家这才上路。

    沿途青葱,两边全是巍峨,一行人蜿蜒而行。

二百一十一章 铲屎官嘉靖

    山水由人,喜怒随心。

    走山路和在大海上不一样,那海上漂泊,海天一线,一片苍茫,初开始或许觉得壮观,因此兴奋不已,可时间一长,却会让人焦虑,由此引发一系列心理疾病。

    山路却不同了,一路行来,景色变化,忽而山势雄奇,忽而松柏摩云,忽而山花烂漫,忽而竹风飒飒……真真是一个,一路行去看不够,两岸美景入画来。

    而且仙霞关驿道名气大,文人骚客墨宝无数,什么白居易、王安石,欧阳修,苏东坡……比比皆是。

    那向老爷是个两榜进士出身,能不喜欢这个么?一路行来,倒像是游山玩水,至于去赴任,他的确是在赴任啊,只是走的慢一些些而已。

    徐线娘不用说了,第一次如此眼界开阔,欢喜得不行,她也知道些好歹,故此,经常拉着曾清曾白一起,康飞也不好板着脸来训斥她,眼睁睁看她跟曾清曾白放鸭子,都玩疯了。

    至于魏国公府两个家丁,他们敢管?说话都不敢大声,连放个屁,也要夹得细细碎碎的方才敢放出来。

    张桓老将军年纪大了,却最喜欢看小儿女玩耍吵闹,骑在马上,瘦骨伶仃的身躯随着胯下青花骢迈动四蹄轻微起伏,连马缰都不带,一只手摸着胡须,只看着旁人吵闹,他就能乐呵好半天。

    这么一来,可把康飞给折腾惨了,你说这一路上是美景,的确,可是,再好看,在康飞看来都是个弟弟,心中不屑:我一张1080ti吊打整个大明所有风景区。

    连龙霄宫的守卫都羡慕你是个冒险家,并称自己当年也是一条好汉,直到膝盖中了一箭……对吧!

    而且一路上连个穿裙子露大腿的妹子都没有,差评!

    也没有长毛象,差评。

    至于什么苏东坡在山体上提的墨宝,康飞看了就打哈欠。

    这也不能怪康飞,你看五百年后那公园里面,多是老人小孩,有几个年轻人?小伙子们只需要妹子,如果有电脑,妹子都可以省略,小姐姐们只需要小鲜肉,如果有手机,小鲜肉也可以省略。

    之前走水路去杭州,路上好歹可以吃鱼,可现如今康飞连鱼都没得吃了,素得跟天中寺打禅七的和尚吃的素包子差不多。

    康飞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哪怕来几个小怪来杀杀也行啊!

    可惜,他们所走的仙霞关驿道是一条非常成熟的驿道,那种呼啸山林杀人越货的土匪强盗还真没有。

    之前向老爷看他们老弱妇孺,也是好心,怕他们被人欺负,实际上,所谓欺负,大约也就是五百年后康飞父母那一代,出门在外,坐个卧铺大巴,在国道上停在乱七八糟小饭店门口强制你消费一顿饭菜的程度。

    大约也就是如此而已了。

    难不成还能碰上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

    这时候到底还是嘉靖年间,大明虽然在走下坡路,却也不是烂得无话可说,如果在全球范围内比烂的话,好歹在烂货里面还算拔尖的。

    甚至后来,那位大驴友徐霞客同志,游山玩水几十年,那会子都什么年景了?东林党,九千岁,各种无耻之徒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一直到崇祯九年,这位爷们还在石鼓山游山玩水……

    他几十年就没碰上什么危险,还薅公家羊毛,动不动跑到驿站索要奴仆帮他扛东西。

    所以一路上康飞大多数时候就像是一只发情状态的公猫,找不到合适的母猫,只能叫唤两声,然后盘起来睡觉……

    他这个状态未免被徐线娘嗤笑,说,姐夫你这个整天睡不醒的样子,眼睛就跟一条线一样,倒像是我家养的狮猫。

    她说的狮猫,就是临清狮子猫了,狮子猫在绿睛回回人家豢养是常态,临清因为是运河上重镇,有伊兰寺庙五六座,狮子猫就成了临清的特产,还被当做贡物贡献入宫。

    当今天子爱猫,还有专门的养猫机构叫猫儿房,他有一只非常喜欢的狮子猫,跟他一起住在西苑永寿宫里面,享受着如天子一般的尊荣。

    这只猫后来死了,嘉靖很伤心,专门命人打造了一口黄金棺材,就葬在万寿山,然后,侍讲学士浙江宁波人袁元峰拍马屁写祭文,说【化狮为龙】邀得圣宠,然后【为少宰,陛宗伯,加一品入阁】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临清狮子猫价值不菲,普通人家是养不起的,太不划算了,买个模样清秀的婢女才十两银子,要是天灾**的荒年,可能五六两就能买一个,可是,这个价格买不来一只狮子猫。

    魏国公府邸自然就有狮子猫,徐线娘养的狮子猫是一只公猫,不过,从小阉割过,也不懂叫唤,倒是喜欢睡觉,极得徐线娘的喜欢。

    她说康飞眯着眼睛像是只狮猫,也算是观察入微了。

    康飞未免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就撇她一眼,“你懂什么,春困秋乏,再说了,猫眯着眼睛睡觉,那是因为压抑得不到发泄,你养的怕是一只公猫罢!”

    康飞这是压抑久了开始胡说八道,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说话颇有调戏的意思在里面,说实话他这会子看徐线娘都觉得对方眉目流转……

    徐线娘闻言脸上顿时一红,“你胡说,秋霜才不是那些乱来的猫,他从来不乱叫的。”

    康飞又打了一个哈欠,随口就说道:“那肯定就是个太监猫,叫什么秋霜,一点都不霸气,为什么不叫九千岁。”

    徐线娘顿时一跺脚,“姐夫你真讨厌,我不理你了。”

    康飞瞧着她背影,觉得婀娜多姿,哎呦我去……

    他们这时候是租住在仙霞关驿道一户人家,这地方村落正好在驿道旁边不远,几十户人家都靠往来客户吃饭,颇有点后世农家乐的意思。

    毕竟,仙霞关驿道长七百多里,路上这样的人家还真不少。

    康飞未免就觉得无聊,这一天走个三十里地,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关键是,走两三天就歇下来,要看看风景。

    他还不能说什么,毕竟,像是他这样不乐意出去看风景的,真没有,哪怕那十几个一看就是粗俗汉子的家丁,偏也要附庸风雅跟向老爷去看风景,真不知道图个啥。

    张桓老将军更不用说了,老年人睡得少,经常半夜就起来,老将军倒也勤快,还打熬筋骨,等天亮了,就跟向老爷结伴,出去游玩。

    可把康飞憋死了。

    一路走了大约有一个月,那七百里仙霞关驿道可算是要走到头了。

    向老爷也骑着一匹马,对旁边马上的康飞笑说:“明日大约是走出仙霞驿道了,我意去建州修整半个月,老弟可一起么!”

    康飞闻言,真是说不出话来,心说七百里走了一个月,咱们那一天不是修整?你还要修整?

    不过,这一路上走来,也能感觉到向老爷是个好人,倒也不好回了他的脸面,当下就说:“老哥哥说的是,我们一行旅途劳累,女眷怕也吃不消,修整修整也是好的。”

    两人在马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眼看到中午,又要停下来修整,正在这时候,后面向老爷的家丁快马上来,一带马缰,脸上就有些郑重,“老爷,后面有大量的快马,小的估摸着起码有上百骑,约莫刻把钟就到……”

    向老爷一听,这一路上安安全全的,再则说,也不至于有土匪啊?

    难不成是倭寇?

    当下他赶紧就说,“且先避到一旁。”

二百一十二章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康飞他们一行避到路旁,向老爷老辣,还小小布了一个阵,把马车叠放在前面,女眷都在车后面,左右是他的家丁。

    康飞一瞧,格外觉得向老爷是个厚道人,旁边张桓老将军未免也拽着胡子低声说:“小伙啊,这个人,值得深交。”

    旁边张三赶紧拍马屁,“大爹爹说滴对。”张老将军未免就白了他一眼,自从在杭州认了这个侄孙,老将军对他未免就严格要求起来。可是,张三这厮,到底是个衙役,眼睛里面大约只有银子,那天灵机一动刮了头扮作倭寇保护曾贾氏,那是因为性命交关,却不是他真的就义薄云天,这个把月下来,老将军也看出来了,这厮就是个狗肉上不得酒席的货色。

    可是,老将军那是要脸的人,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他是自己本家的侄孙,这时候哪里还能反悔?不得已,捏着鼻子,算了,只当养个猫儿狗儿了。

    当下老将军就呵斥他,“叫你好好练习刀枪上的本事,你一天倒要偷懒大半天,吹牛拍马,阿谀奉承,你这个本事就呱呱叫……”

    张三讪讪然,“大爹爹,你看侄孙这个肚子,也不像是一块练武的料啊!倒是跑跑腿,敲敲边鼓,这些,侄孙还是有些自信的……”

    听他说半截话,老将军看他那怀孕六七个月的肚子,倒也没话说了,可他随即就说自己溜须拍马极为擅长,差一点把老将军气个仰倒。

    康飞看老将军脸色,当下一脚就把张三踢一边去,随后安慰老将军,“天赋强求不来,老爹爹你八十多了,还看不开啊!”

    正说着,耳边马蹄声大作,由远至近,瞬间就闯入了眼帘。

    随着这如雷般的马蹄声,地面微微震动,躲在马车后面的曾贾氏脸色变得苍白,曾白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哥哥曾清,旁边徐线娘低声安慰曾贾氏,可是,她脸上的神色却绝不是她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那向老爷身边十几个家丁前面的手执刀盾,后面几个把雕翎箭搭在弓弦上面,虽然没有拉开,却是戒备十分。

    好多书里面练起一支火枪队就敢硬抗骑兵,真真是胡说八道。五百年后顶尖运动员一百米十秒,两条腿跑得过四条腿?一百米外人就是一个小点点,瞬间到了跟前,你前装枪能打几发?怕是一发还没打完骑兵就冲到跟前了,人喊马嘶,连踩带砍,大几百斤甚至一吨的重量撞过来,一旦战马超过十匹,一起跑起来,大地都震动,那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即便到了二战,骑兵只要肯付出伤亡,依然能冲得动任何部队,任何部队,任何部队。

    在古代,骑在马上的老爷就是傲气。

    那为首一人穿着个蟒,身上还披着一件对襟鱼鳞甲,膀子上面是龙虾铁臂膊(注1:具体形象请参考神宗万历皇帝【出警入跸图】,或者【女医明妃传】也挺写实的,如今玩甲胄的也渐渐多了,咸鱼上大约几千块能入一整套。),头上倒是没戴头盔,却戴着一顶金丝冠,腰间一枚绣春刀,双手把马缰一带,胯下骏马顿时人立而起,咴呖呖嘶鸣一声,随后,四蹄落地,来回盘旋了两圈,鼻腔里面就喷出两股热气。

    把手一抬,那后面上百骑兵齐齐一勒马缰,顿时停下。

    自有一股军卫杀气在。

    一时间,整个驿道上只有马匹响鼻之声。

    康飞在路边上未免嗤之以鼻,瞧着这烧包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关键是,虽然入秋了,可这儿是仙霞关驿道,已经进入福建了,你们不热么?

    他自然是满不在乎的,骑兵再牛,那也打不过挂逼啊!

    向老爷看对方穿着打扮,倒也松一口气,在路边上就拱了拱手,“本官向……”

    嗖地一声,一支箭从向老爷脸颊旁边穿过,打断了他的话头,随后,夺地一声就紧紧钉在了他身后马车的板壁上。

    向老爷脸色一变,向老爷的家丁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为首的家丁把盾牌一下就当在向老爷身前,随后拽着他就往后急退,后面的弓箭手也把弓给拉开了。

    这时候向老爷才回过神来,背后起了一身的白毛汗,顿时就大怒。

    要知道,他可是两榜进士出身的文官,文官,文官啊!

    何时受过这样的折辱?

    面红耳赤,一张脸涨得通红,向老爷一伸手,拨开跟前的家丁,乾指大骂:“好泼才,可敢留下名姓来,爷爷向鼎,嘉靖十七年进士……”

    向老爷这是气狠了,换了平时,万万说不出这么粗俗的话来。

    可对面马上为首那人却是满不在乎,“汀漳道海防同知向老爷是罢!本官三千营副都督乌仲麟,赐斗牛……”

    正在这时候,后面噗嗤一声笑声,极为刺耳,又响亮,顿时就传入三千营副都督乌仲麟耳中。

    乌仲麟顿时大怒,“谁,谁这么无礼……”

    后面康飞抱着两个膀子,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向老爷看了要拽他,他却一伸手,还笑了笑,后面老将军也走到向老爷身边,“无妨,让他去罢,这天下,大约除了他家里面那个小老婆,没人能收拾得了他。”

    向老爷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这时候康飞已经走了出去。

    康飞走到前面,随后,双臂一挣,把身上衣裳就挣开,露出一身雪白的好肉,然后,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这做派,要是身上再纹绣个【生不怕京兆伊,死不畏阎罗王】,那妥妥就是个净街虎,恶霸游侠。

    乌仲麟坐在马上疑惑看他,心说眼前这小子做派,倒像是哪家王公勋贵家里面的少爷。

    不过,他又一想,如今仇大都督炙手可热,又和严阁老约为父子,除了天子,这天下,还畏惧谁?那南京魏国公富贵两百年,又如何?还不是要跟大都督联姻?

    故此他顿时就把那点儿担心给压了下去,沉着脸冷笑就道:“年轻人,可知道一句话么,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这么狂,你家大人可晓得么?”

    康飞一听,辣块妈妈,你这厮,居然还抢我台词?

    人的心态是逐步改变的,如今他觉得自己连火枪都不怕,这天下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约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是愈发轻佻了。

    这时候被那乌仲麟这么一说,哪里还忍得住?呸地一口,随即拔刀在手,合身扑了上去,一个袈裟斩,把乌仲麟胯下那匹神俊非常的骏马就给斩了。

    呼啦一下,那马脖腔里面喷出一股血箭,随后,轰然倒地,把个马上的乌仲麟给压在身下,乌仲麟虽然是三千营副都督,可是,他是大汉将军出身,所谓大汉将军,就是专门给皇帝扛伞扛旗子的,要身材高大,长相俊美,至于手上功夫么,马马虎虎就可以了。

    可想而知,他的功夫是有多么肉脚,这时候被康飞这么一吓唬,顿时就跟个娘们似的尖叫了起来。

二百一十三章 你有胖迪你也行

    乌仲麟这么一叫,他身后那些骑兵俱都羞恼。

    羞的是自家副都督这么娘们,恼的是对面这小子好生无礼,居然对我们三千营悍然出手。

    三千营,大明禁卫军三大营之一,永乐皇帝以三千鞑子骑兵为骨架,故此叫做三千营,是当时朱棣手上最强大的骑兵武装。

    大明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军事格局为之一变,文官纷纷上台,掌管武装力量,不过,皇帝再傻,也不至于把武力全部给文官,御马监和勋贵好歹还能掌握一半。

    三千营跟兵部领饷银,归御马监太监管,受勋贵将军节制,这支全是骑兵的武装力量到了嘉靖年的时候,已经臃肿到了七万的规模。

    平时皇帝出行,御马太监来摆个谱,擎起黄伞盖,做个仪仗走走样子,十天半个月操练一下,等兵部老爷来发饷银,若有战事,某位勋贵拜大将军,领着出去打仗。

    若是论打,是万万不能打了,大约也就是个样子货了。

    不过,新任的太子太保总兵官、平虏大将军仇鸾,之前是大同总兵,手底下着实有些子能打的家丁,这年月,做总兵那是真要跟鞑子见刀枪的,不养些能打的家丁,怕是脑袋都保不住。

    仇鸾做了这个平虏大将军,节制京营,因为御马太监张佐是个谨慎的性子(注1:张佐、鲍忠,麦福、黄锦辈,虽由兴邸旧人掌司礼监,督东厂,然皆谨饬不敢大肆。《明史》),而且,大家都晓得仇大将军和严阁老约为父子,故此个个来巴结仇鸾。

    乌仲麟就是刚刚抱上咸宁侯仇鸾的大腿,他身后那些人,却都是咸宁侯的家丁,刚刚补进三千营。

    这些骄兵悍将,吃的是刀头舔血的饭,时常要跟鞑子较量生死的,这里面有不少本身就是个鞑子,当然,我大明只论本事,不论出身,你敢来吃这碗刀头舔血的饭,自然就有总兵老爷收用你。

    至于说什么一身好本事却没个买家,那是纯胡说八道,那些总兵老爷都是傻子么?你弓马娴熟人家不用你?总兵不用你,军事文官一大把,那些也都是用家丁的,你真展示个本领,还怕拿不上六两家丁银子么?

    讲个不好听的,你哪怕只会盘膝打坐,你去白宫门口坐三天,川普怕也要请你进去谈谈的,高僧,打坐七十二个小时是为何来?

    是以这些家丁看康飞一刀斩断马头,自家副都督被马身压着尖叫,一个个俱都涨红了脸颊。

    后面一个大脸盘子单眼睑一看就是个鞑子的家伙,抬手就摸出一只雕翎箭,张弓搭箭,嗖地一声就射了出去。

    康飞正摆着袈裟斩的余韵耍帅哩,一支箭闯进眼帘,他下意识一个逆袈裟,噌地一声轻响,就把那支激射而来的雕翎箭给切成两半。

    这逆袈裟是从下而上撩起一剑,换个天朝名字,大约就要叫【提撩剑白鹤舒翅】,总之是个姿势优美的招式,多见与古流,现代剑道几乎绝迹,实际上并不符合人体力学。

    可愈是如此,愈发显得姿态优美,就如挺胸提臀,按说,并不符合直立行走猿的人体力学原理,过分翘起的臀部会给脊椎带来格外的压力,可是,哪个女性肯把臀收回来的?

    后面向老爷这时候忍不住就高声赞了一声好。

    话音未落,对面嗖嗖嗖,却是一个连珠射,三支箭分成品字,分别射向乖官的左右大肩胛骨和胸腹。

    康飞顿时就怒了。

    逆袈裟是个弓箭步,他脚下一个弹跳,顿时跃起在空中,三支雕翎箭从他脚下一擦而过。

    众人下意识抬头,只见康飞一落地,借着地心引力,手上刀柄左右开弓,就敲翻两个骑士,几个起落,带起十数颗飞起的牙齿和一连串的血迹。

    那射箭的鞑官大是惊惶,刚才擦着向老爷脸颊那一箭就是他射的,作为整个三千营知名的神射手,他从未你有过被人逼近到眼前这个局面。

    康飞跃在空中,双手擎刀,一刀就劈了下来。

    那鞑官下意识就把手上的弓箭迎了上去。

    噌地一声轻响。

    一张硬弓被从中斩断,连人带马砍成两半,血腥味道比之前面马头剁掉要浓厚许多,即便这些骑兵的马都是经过训练的战马,可是,马是很聪明的动物,看见这一幕,那也是要怕的,顿时咴律律叫个不停,四蹄连打,纷纷后退。

    骑兵顿时大乱。

    康飞翻身又杀进人群当中。

    如今康飞开无双也算是熟练工了,觉得并不比打游戏复杂多少,原版骑砍他也是能百人斩的,要是潘德他能千人斩……开个无双,算个啥,你有胖迪你也行。

    手上的奥丁纹倭刀高举,当个榔头一样,左右砸下,一边砸一边还喊,“谁要跑,小爷我可就杀人了……”

    这些家丁也是在边关跟鞑子厮杀过的好汉,可是,好汉也架不住挂逼。

    他们若是要逃,却也能逃得掉,可是架不住康飞大喊谁跑杀谁,颇有些兵法之妙,攻心为上的意思。

    到最后,这帮汉子只能躺倒挨锤,打趴下五六十个,剩下的纷纷就大喊,爷爷饶命……

    后面向老爷他们目瞪口呆,曾清曾白兴奋跳脚大喊,徐线娘满脸潮红,眼瞳都放大了,挥舞着雪白的小拳头就喊,姐夫姐夫,把他们全部揍趴下。

    倒是康飞自己,未免觉得没劲,收了手,随后,大喊了一声,“张三,把我飞鱼服拿来。”

    那张三屁颠屁颠就把康飞的飞鱼服双手捧着快步走上去,康飞转身,张三赶紧替他披在身上。

    “那个黑二蛇,来……”康飞冲乌仲麟招了招手。

    乌仲麟先还不明白,可康飞又招了招手,随后,张三就上来踢他屁股,他这才明白过来,乌不就是黑么,伯仲叔季,仲变成了二,至于蛇,好吧,大约这位老爷认为有鳞片的是蛇……

    虽然不满意这个称呼,乌仲麟还是连滚带爬过去,康飞指了指身上飞鱼,“认得么?”

    乌仲麟连连点头。

    “本官锦衣卫千户,赐飞鱼,以指挥使体统行事,可有资格管你么?”

    乌仲麟很想说,没有,要节制三大营,那得是开府建牙大都督衔,还得佩大将军印,要么,你得是御马监太监,连兵部的老爷,也只能在发饷的时候让他们拍拍马屁……

    可是,他不敢说啊!

    刚才那一刀之威,把他吓得差一点尿裤子,再看这位小爷,只杀了方才射箭的黑里麻,可见,做事还是有点靠谱的,可你要故意顶撞人家,真以为人家不敢杀人么!

    当下他赶紧点头,“管得,管得,小老爷说啥就是啥。”

    康飞似笑非笑看他,再看看周围跪了一地的那些骑士,这才说道:“来,给小爷我说说,你们这是仗了谁的势力?连朝廷命官都敢杀……”

    他这是说刚才那一箭了,乌仲麟赶紧摇头,“小老爷容禀,俺们哪里有那般胆量,俺就是示意那黑里麻吓唬吓唬人……”

    这时候向老爷怒气冲冲上来,一脚就踹翻乌仲麟,乌仲麟也不敢还手,赶紧一咕噜翻身起来,继续跪在地上。

    向老爷踹过一脚,心里面那口恶气却也泄了,当下转身就对康飞说道:“贤弟,不曾想贤弟这般手段,真真是霸王在世……”他刚一说这话,突然就想起来了。

    “贤弟姓戴,那邸报里面说扬州抗倭,扬州府廪膳生员戴春林之子,阵斩倭寇上千……说的难道就是贤弟?”

    康飞笑笑,“家父是号春林。”

    向老爷恍然大悟,连连拿手拍自己的脑门,“早该想到,早该想到,贤弟……”他说着,拿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康飞,“真是个恨天无把恨地无环,霸王在世,虓虎复生。”

    这大明朝的演义文化已经盛行了差不多一百年了,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大约都是能够朗朗上口的,正因为如此,康飞也听腻味了。

    当下他就摇手,“老哥哥可别夸了,我每天都要听八百遍,实在没趣得很。”

    向老爷一脸兴奋,说实话,任谁碰到这种传奇故事里面走出来的好汉,都要扛不住,当下就说:“唉!为兄自诩腹中诗书百千卷,这时候也词拙了,实在是贤弟太了得……”

    那些骑士也不敢吭气,只能看他们互相吹捧。

    半晌,康飞这才转脸,就问地上跪着的乌仲麟,“二蛇啊!来,与我说说,你们这是,跑来抓魏国公府上五姑娘回家给咸宁侯嫡孙做老婆的?”

    他一针见血,乌仲麟先是一怔,随后连连点头,“小老爷真是明见万里。”

    康飞转头,冲徐线娘就喊道:“线娘过来。”向老爷这时候才知道,感情那个肤色白皙如瓷一般的姑娘是魏国公府上的五小姐。

    大明朝虽然是文贵武贱的格局,可是,魏国公乃是朝廷最顶尖儿的勋贵,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兼又掌着南京中军都督府,还是南京守备官。

    大明勋贵虽然不大在行情,可这等顶尖儿的勋贵,那也是可以跟六部尚书扛一扛膀子的存在。

    总之,都不是他一个汀漳道海防同知可以得罪的。

    至于魏国公当年呵平虏伯的卵子,那是因为平虏伯太厉害,以不是太监的身份掌东厂,还兼锦衣卫,又管三大营,那真是,活脱脱一个立皇帝。却不能以此来认为魏国公就不行。

    看着徐线娘走到旁边,向老爷赶紧低下头,以前不知道便罢了,这时候知道了,还盯着人家姑娘看,真当魏国公是一盘菜么,即便魏国公是一盘菜,那也得是跟严阁老有父子之约的咸宁侯仇鸾才有资格伸筷子。

    康飞一伸手拽过徐线娘,看着地上跪着的乌仲麟就说道:“呐!魏国公府上五姑娘,你现在可以领走……”

    乌仲麟哪里敢搭这个腔,赶紧摇头,“不敢不敢不敢……”

    徐线娘这时候未免使劲儿挣扎了一下,却没挣扎开,她也有些怕康飞脑子一打结,真把她给送过去,赶紧脸上堆着笑就说:“姐夫可舍不得线娘了,对不对……”说着,还故意舔了舔舌尖。

二百一十四章 谁拳头大,谁的话就是真理

    徐线娘这么一舔舌头,就康飞这素了个把月的状态,差一点,差一点啊!当场出丑,赶紧把头扭过去不搭理她,看着地上跪着的乌仲麟没话找话,“你说你们眼神也太不好使了,巴结谁不好巴结仇鸾?哪怕你巴结我也行啊!你觉得,就你们仇大都督那水平,打仗他能行?”

    乌仲麟不是仇鸾的铁杆部下,他是大汉将军出身,打仗绝对不行,但是演技绝对在行。

    就好比五百年后著名演员秦汉他爸爸,那是以帅出名的,那双眼皮,能夹死母蚊子,你要是领导你也喜欢身边有这么一个浓眉大眼的做上将军。

    故此乌仲麟脑筋极快,赶紧接口就说道:“俺们之前也没有小老爷您的门路哇!想巴结也巴结不上,要是有门路,俺们都是武人,都服气能打的,谁还不愿意跟一位勇武比霸王还强的将主爷……”

    一番谄媚的话连绵不绝,让对面张三有些刮目相看,心说你这厮看着浓眉大眼,却不想也是个阿谀奉承之辈。

    后面那些家丁垂头丧气,无话可说。

    要说起来,武人和文人,大约区别就在这儿了,要说你一拳头把我干趴下,那你肯定厉害。不像是文人,个个眼大如箕,要说比八股文罢,乡试会试殿试三级考试已经说明问题,谁厉害一目了然。

    可是,你见谁真服气的?要真服气,大家报一下考试排名,岂不就没矛盾了?

    可你要说旁的,譬如诗词歌赋,读书人一样不服气,就要说,当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必说汉唐,你那个诗歌什么的,小道矣!

    你瞧,我要跟你讲道理,你就跟我耍流氓,我要跟你耍流氓,你就跟我讲道理,一个个天老大,我老二,谁也不服。

    所以说,讲道理这种事情,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事情,你说服得了谁?你真正说服过谁?你品,你细品。

    还是康飞这样最好,暴力,一切的元叙事,把你干趴下,然后笑眯眯问你,儿砸,爸爸的话你听么!

    那些家丁虽然未必个个真就服气,但是,起码,假装也要假装出服气来。

    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真理。

    康飞听了乌仲麟这番奉承的话,心中暗爽,大家都说不喜欢拍马屁,那只是不喜欢自己去拍别人马匹,可要是别人拍自己马匹,一个个去数,就没有不舒服的。

    “很好。”康飞未免点头,“我就喜欢你这样识趣的,也省得我还要动拳头,揍人也挺麻烦,要是碰到骨头硬的,还要把他打死,话说,我在扬州,那也是捐献两万两白银建七级浮屠的,日后要称大菩萨的,老是打死你们这些家伙,岂不是给我身上抹黑么,真说起来,正所谓,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我要杀了你们,那也是阻止你们造恶业,你们即便下了地狱,那也要烧香供奉我哩!”

    他一顿胡说八道,把乌仲麟和那些家丁说得晕晕乎乎的,这时代毕竟不是五百年后个个上学,人人如龙,顿时就被忽悠瘸了。

    旁边徐线娘眼瞳里面全是星星,忍不住就说,姐夫真是活菩萨哩!

    康飞转头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接口说:“你也是个女菩萨……”这话落在徐线娘耳中,顿时脸上一红,随后,连耳朵根都烧红了,转身就跑路边马车后面去了。

    康飞莫名其妙,旁边向老爷心知肚明,却不能明说,他总不好说,那话本里面,穷书生住在富家小姐绣楼旁,往往求欢的时候就是噗通往地上一跪,女菩萨,可怜可怜小生……

    这个典故,大约出自佛教肉身布施,因为话本流行的缘故,被大家闺秀们所熟悉。

    毕竟,这个年代大家闺秀看话本故事大约就和西方的贵妇们看骑士小说差不多,反正,就是隔壁有一个两个三个……长得又帅又有本事的男人不顾一切地就爱她,哪怕她长得像是凤姐……

    男人喜欢看**的a片,女人喜欢看心灵的a片,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会被女人打死。

    所以向老爷也只能尴尬笑笑,不能明说,要说出来,岂不是大大得罪了魏国公府五小姐。

    把乌仲麟一行人给忽悠瘸了后,康飞就问他们,为何千里迢迢跑来福建,难不成那咸宁侯嫡孙真就变成阉人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未免还开了一个玩笑,真要那样,何不送进宫里面去,到时候咸宁侯家也算是为天家效忠鞠躬精粹了,日后未尝不能混一个提督东厂,司礼监秉笔甚至掌印太监,真真是一幢好买卖。

    乌仲麟脸上尴尬,他只是为了拍咸宁侯的马匹,却又不是咸宁侯的嫡系,不过,他还是说了根源所在。

    “那个……小老爷容禀,实在是因为,前首辅夏言夏阁老被斩与西市……”

    乌仲麟这话一说,即便康飞算是个政治小白,却也悚然一惊。

    而向老爷,更是一惊后便泣泪滚滚而下,“夏阁老何其……何其冤哉!”

    其实,夏言被杀,那真不是因为咸宁侯仇鸾进一两句谗言就能奏效的,就跟婆媳矛盾一样,你以为是某件事情,谁做的不对,错,某件事情只是诱因罢了,前面早就积累了无数的矛盾。

    嘉靖皇帝是一个聪慧的皇帝,这一点,后世史学家基本是承认的,他又是十几岁才入继大统,因为大礼议跟群臣杠了差不多十年。

    这种人,大抵内心敏感,你要得罪了他,他能记你一辈子。

    嘉靖因为宫女案移居西苑,当时夏言是首辅,西苑距离内阁票本处距离大概有四里地,往来一次就是八里地,有时候碰上突发情况,跑两三个来回,累都累死。

    夏言往来西苑和东掖门,往往坐一个腰舆,也就是轿子,这,实际上是僭越的,喜欢历史的读者老爷们怕都知道一个词,赐紫禁城骑马,这个,是超规格的待遇,要皇帝专门赐予的。

    这个紫禁城骑马,其实也不是骑马,而是坐轿子,只是名字叫骑马,真骑马那要追溯到唐代,而且还得是早期,你看扶桑那些贵人,什么公卿三条九条的,都坐个小轿子,包括幕府将军之类,也都如此,就是跟大唐学的。

    后来到宋代,整个大宋,有这个待遇的,一个是文彦博,一个是司马光,有这个待遇,可以在皇城内禁里面坐轿子。

    夏言觉得自己是阁老,是首辅,不跟皇帝打招呼,自己就弄个小轿子坐了起来,嘉靖又是出名的小心眼儿,他能记夏言的好?

    即便以严嵩严阁老的宠信程度,那也是严嵩八十岁了,嘉靖体恤他年老,才专门给他这个特权。

    只此一件事情,就可想而知夏言平时跟天子是怎么个状态了,换了五百年后的说法,你这个态度,很不端正啊!

    所以,夏言被杀,也就完全不奇怪了。

    夏言被杀,那么,如今内阁就严嵩一个人了,就是【独相】,这个权势……

    康飞这样的小白也明白了,怪不得你们一个个都忙着呵卵子舔沟子……

二百一十五章 咸宁侯,来,帮朕背个锅

    阁老严嵩和咸宁侯仇鸾约为父子,两个人一文一武,在北边炙手可热……有野史曾经说,俺达围北京,在城外放火,嘉靖在北苑看见火光冲天,就问严嵩,严嵩说这是城外百姓烧麦秸秆。

    蒙蔽天子至此,那么,严嵩必须要掌握,或者说,起码要勾连天子身边的人才行,咸宁侯掌管三大营,那些宫禁站岗的大汉将军什么的都归他管,可想而知双方的勾结程度。

    当然,那只是野史,以嘉靖的手腕,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即便真有这番对话,大约,嘉靖心里面活动是这样的【哼!傻逼,正好帮朕来背这个黑锅,等天下震动,朕再把你们抄家示众,你们搜刮的银子依然是朕的,朕,只是受身边小人蒙蔽,不损朕的威严】(注1:仇鸾后来抄家戮尸,严嵩后来抄家饿死。)

    以后世史学家对嘉靖的评价,说他【存术去道】,这个心理活动可未必是作者老爷瞎掰。

    夏言的被杀,就好像是一个风向标,大家都看出来严阁老和咸宁侯一文一武,炙手可热,故此都来呵卵子舔沟子,正所谓,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

    康飞看着跪在地上的乌仲麟,这厮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是个妥妥的东亚文化审美的美男子,这时候跪在地上谄笑,依然颇有几分神采。

    很显然,这位就是【哪怕穿上汉奸的衣裳一看也知道是个正面角色】的,颜值党就是这么牛。

    双手抱胸,康飞摸着下巴沉吟,乌仲麟一颗心就拎在嗓子眼,看这位小老爷的做派,一刀连人带马劈成两爿,杀自己岂不是如杀一鸡?

    他心里面就在后悔。

    早知道,老子何必巴巴地去拍咸宁侯爷的马屁,真把命给赔进去了,上上个月刚从教坊司赎身娶回家的小老婆最后岂不是要便宜了别人?

    老子在钱庄还存了两千两银子,真要一死,岂不是人去了西方,银子留在钱庄,女人上了别人的床……

    他越想越亏,怄得不行,看康飞犹自摸着下巴,忍不住就喊,“小老爷,俺有用,俺有用啊!”

    康飞正在想怎么处理这些家伙,要说全部杀了,这不现实,可要就这么放掉,那未免也显得我太好说话了。

    听乌仲麟大喊自己有用,他忍不住就说:“你能有什么用?小爷我又不好走后门……”

    乌仲麟不顾他出言讽刺,大声就喊:“老爷,俺们愿意写下投效文书,拜在老爷门下,老爷是天上的武曲星,俺们即便是牵马坠蹬,做牛做马,那也是甘之如饴的……”

    要不怎么说没底线的小人往往生活的更好呢!瞧瞧这嘴脸,真真是个小人了,可是,话语落在康飞耳中,明知道是拍马屁,但是,就好像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真叫一个爽。

    康飞摸摸下巴,再看看那些家丁,忍不住就问:“你能代表所有人?这些人,你不是说他们是咸宁侯家的家丁?他们能乐意?”

    乌仲麟转头看了一眼,和几个平日里面相熟的对了一个眼神,随后,转头就喊:“老爷,老咸宁侯是佣兵出身……”

    哈?这是啥意思?

    这时候,向老爷就过来低声对他说了一番话。

    原来上一代咸宁侯求钺原本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家丁,泼皮无赖一般的人物,因为和宁夏总兵府都指挥佥事仇理是同族,仇理暴毙,无子,最后,天上的这个馅饼就掉到仇钺头上,降一等袭职。

    仇钺得了这个机会,运道来了,猪站在风口被吹上了天。

    正德五年,安化王叛乱,仇鸾赌性发作,解甲拜见安化王,获得安化王信任,随后,里应外合,十八天平定叛乱,生擒安化王,论功封爵。

    总之,他家这个爵位,到如今也没多少年,现在这位咸宁侯仇鸾,扳着手指算算年岁,年轻时候大约也是和一帮底层泼皮胡混的角色,故此他家在一众勋贵里面,算是资历极为浅薄的幸进之辈。

    这种出身,要说什么家生子,什么世代的奴仆,那就是笑话了,这些个家丁,也都是咸宁侯在大同招募的好汉,并非什么忠心耿耿的家生子。

    向老爷这么一说,康飞顿时就哦了一声,明白了。

    他忍不住就夸了向老爷一句,“老哥哥胸中自有一本英雄谱啊!实在厉害。”

    随后,他把双臂一挣,身上那件飞鱼服顿时就掉落下去,后面张三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捞住,屁颠屁颠就跟在小老爷身后。

    光着膀子走到那些家丁跟前,康飞傲然一笑,“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要能打中我一拳,我就放他离开……”

    这些家丁面面相觑,刚才康飞杀入人群的时候他们还有精气神敢于反抗,可这会子,冷静下来想想,却是一丝反抗的精神都没有了。

    眼前这位,一刀连人带马斩为两爿的,跟他动手,疯了罢?

    互相看了看,这些人齐齐拜倒,“愿为老爷马牛。”

    康飞光着膀子,心说让我叉会腰……哈哈哈!

    酉时,一行人进了建州。

    老规矩,去驿站,曾贾氏和曾清曾白的往来文书都要在驿站经驿臣盖章。

    不过,这一回他们队伍庞大,驿站差一点招呼不下。

    驿臣不敢得罪他们,毕竟,那百多个骑士,看着就不是好惹的,驿臣心说也不知道是哪位将主爷手下的精锐,好家伙,这么热的天,还这么严整,真真是精锐之极了。

    等乌仲麟一出场,驿臣更是差一点吓趴下,无他,这位老爷身上穿着个蟒啊!要说民间,不是没有穿蟒的,可是,那些穿蟒的,都知根知底,晓得是谁家财主,穿起来装逼的。

    可这位,非但穿蟒,还披甲,驿臣虽然是九品,可毕竟也是朝廷正经的经制官,敢于穿蟒还披甲的,大约,不是锦衣卫就是东厂,要么,就是三大营,无非就那么几个奢遮的衙门。

    乌仲麟一张嘴就扔下一句话,“把那上好的房间与我们老爷清理出来……好酒好肉,看着我们人数,尽管上来。”驿臣一听,便更是不敢得罪,赶紧撅着个屁股去,要把驿站里面闲杂人等赶出来。

    他这么一赶人,里面有些原本住着的就不乐意了。

    有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人更是怒气冲天,“我家族兄乃是南京国子监祭酒,我一张片子,把你这个顶戴去了……”

    驿臣老爷原本还陪着笑脸,听了这话,未免也沉下脸来,“这位秀才,怕是个监生罢?口气倒是不小,我也不瞒你,不是我要赶你走,是外面有贵人,你要有什么话,尽管自己对外面的贵人说去……”

    说着,驿臣老爷一伸手做了一个请,那中年监生这时候看看外面,那叫一个兵强马壮,盔甲整齐,顿时屁都不敢放一个,捏着鼻子,领着两个家人,扛着个挑子,灰溜溜地走了。

二百一十六章 司礼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康飞一行住进驿站,把个驿站挤得满满当当,许多往来的官宦都住不下,未免就要找驿臣的麻烦,驿臣整天苦着脸,偏偏解释起来还挺费劲,许多过路老爷不买账。

    这三天两头的,经常闹得整个驿站不得安生,最后还得靠乌仲麟出面把人给打发了,最后,却是连建宁知府都给惊动了。

    建宁知府姓程,号习斋,是西安府人士,乡试解元,嘉靖十一年壬辰科进士出身,又精擅枪棒,是个文武双全的官儿。

    他听了驿站的传闻,本不放在心上,却不曾想,那建宁行都司大张旗鼓去拜访,这么一来,当地士绅不乐意了。

    整个福建有两个行都司,福建行都司和建宁行都司,长官是正二品的都指挥使,下面还有都指挥同知,都指挥佥事。

    福建这地方,倭寇盛行,那福建行都司因为管辖着沿海,和当地豪大家勾连,还有一嘴肉吃。可建宁行都司却是和浙江交界,周围都是群山,这年月,山,就代表着穷,故此,建宁行都司是个穷衙门。

    建宁行都司的都指挥使屡次想振作一番,可是,俱都被当地文官和士绅联手压制。

    道理很简单,建宁府的盘子就这么大,盘子里面的菜,那文官老爷和士绅们都还不够吃,怎么肯分给建宁行都司呢?

    那行都司麾下,有经历司、断事司、司狱司及仓库、草场等等,俨然是一个完整的衙门,可是一直被当地文官压制,都指挥使卞狴犴穷得眼珠子发绿,突然听说驿站来了一群京师的奢遮汉,顿时就跟手下都指挥同知和佥事商量,说,咱们何不去打个秋风。

    都指挥同知和都指挥佥事未免撇嘴,心说只听说外来的跟当地老爷打秋风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要去打别人的秋风。

    但是,面子终究没有银子可爱,故此,俱都赞同,大家就把平时舍不得穿的绸缎袍服拿出来,那颜色都不太鲜艳了,不过到底还是绸缎,勉强算得体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驿站,投刺拜访。

    乌仲麟得了名刺,不敢怠慢,赶紧就去找康飞,说,老爷,外面有建宁行都司的都指挥使带着一干下属来拜访。

    康飞未免不耐烦,就说,我哪里有那闲工夫跟这些人相与?

    乌仲麟看他脾气不好,想了想,忍不住就说:“老爷,这建宁府虽然不是甚么大州大府,却也尽有姿色上乘的表子,寻几个来解闷就是了,何必……”

    康飞一张脸就涨红了,未免大骂,“我像是那种人么?辣块妈妈,快给我森……”

    乌仲麟被康飞一阵臭骂,却是不忧反喜,他是做久了大汉将军的,自然懂得,上峰骂你打你,那是拿你当自己人,要是不阴不阳,公事公办,那才糟糕哩。

    故此,他笑嘻嘻就说:“老爷,这人伦之事,那是天地间的大道至理,有甚丑的?小的听人说,那吏部右侍郎徐阶,每日三省,与老妻伦敦,还要写在笔记里面记一笔哩。”

    你看这话说得让人多舒坦,把个大宝剑说得伟光正极了,还拿吏部右侍郎来举例子,叫人不由得不信服。

    不过,康飞到底五百年后混过无数论坛的,这种话术,见多了,故此就冷笑,“这话怕不是你编排的罢!那徐阶写笔记,怎么就被你瞧见了?”

    乌仲麟被揭穿了,却也不尴尬,赔笑着就道:“老爷,岂不闻,天子脚下,个个都是个长随。”

    明代的京师,许多人就靠消息灵通吃饭,如果说,绍兴师爷间接统治大明,帝都的长随,就要再在【间接】两个字里面占三分功夫。

    这道理很好理解,即便后世五百年,那秘书和司机,不也是老爷们最贴心的人么!师爷是秘书,长随就是司机了。

    这些长随们形成一个庞大的乡党集团,互相勾连,资源共享,甚至联起手来欺负老爷,那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康飞未免就冷笑,这个我难道不懂?当下就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难道我不知道么!”

    乌仲麟赶紧一条大拇指,“老爷总结的真好……小的祖籍就是保定,家父在天津卫做个千户,可不就把老爷说的三桩长处给占全了。”随后,看看康飞的神色,揣摩了一下,就继续说道:“老爷,闲着也是闲着,就见见那些人何妨,说不好,那也是因为仰慕老爷的名声,是来纳头便拜的呢!”

    康飞被他说的笑了起来,“真是可惜了你这张嘴了,你应该去万岁爷跟前做个大太监的,司礼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乌仲麟被康飞说得忍不住就夹了夹腿,苦笑就道:“老爷,这话说得怪渗人的,小的上上个月刚刚娶了一房小妾,模样虽不顶尖,尻却实在跟个匏瓜一般,看着就是个好生养,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我怀上……”

    康飞忍不住一脚飞过去,“辣块妈妈,我管你家小老婆屁股大不大……”随后,想了想,下雨天打老婆,闲着也是个闲着,去见见罢!

    那建宁行都司的都指挥使卞狴犴原来以为乌仲麟是个主人,却不想,乌仲麟弯着腰就把大摇大摆的康飞给请出来。

    卞狴犴和那几个同知佥事未免面面相觑,心说这少年看着年未及冠,难不成是哪位勋贵家的世子么?

    康飞不管这些人脸色,当下就说:“我这个人,喜欢巷子里面扛木头,直来直去,诸位大人来驿站,是有什么军务呢?还是旁的什么?”

    卞狴犴尴尬笑笑,“这位……小兄弟。”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暂且用这种江湖上口吻说话,随后,闲扯了一通。

    康飞听着听着,未免听明白了,顿时啼笑皆非,辣块妈妈,这些人居然是上门打秋风的?

    他一时间忍不住,“诸位,你们一个个胸前的补子,不是狮子就是豹子的(注1:狮子武官二品,豹子武官三品)至于穷成这样么?”

    卞狴犴看康飞是个好说话的,一时间忍不住,就吐槽说道:“小兄弟,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我看你身上飞鱼,怕一身要上百两银子吧?”

    康飞点点头,“差不多吧!”

    卞狴犴一边指着自己的袍服一边就说:“你看老哥哥我,身上个这件衣裳,还是二十年前做的,都不敢下水,怕一洗就破了,你再看这补子,颜色都不鲜艳的……”

    康飞看他自曝其短哭穷,未免就好奇了,“诸位,那朱都堂之前大破双屿岛,按说,你们也应该吃得满嘴流油的,何至于此?”

    朱纨的职位,全称是【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兼管福建福兴建宁漳泉等处海道提督军务】,这建宁行都司,正是朱纨的麾下。

    卞狴犴就说了,咱们建宁行都司,只得左右两卫,久不经战,都是些老弱病残,跟着朱都堂的只有两百人,想分润些,也轮不上,还是朱都堂可怜咱们,给了些银子,可是,底下弟兄死的多,烧埋银子还不够使哩。

    康飞听了,未免就感叹,要说,为什么倭寇横行整个南方,真不是没有原因,南方的军卫,基本上是已经烂透了,要不然,没几年之后,戚继光为什么要自己募兵?

    想到这些,康飞看他们也挺可怜的,未免豪侠义气发作,当然,也可以叫做中二气息,说实话,要不是中二,康飞何至于五百年后穿八十斤重的铁甲去打中世纪全甲格斗大赛?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身上穿八十斤铁甲叮叮咣咣互相劈来劈去的,大约和不务正业的二傻子也没什么区别。

    康飞当下就叫来驿臣,把他两锭官铸五十两的细丝雪花银,让他去订二十桌上好的酒席,格外关照,要好酒好肉。

    大约半个时辰,驿臣领着一帮驿卒和许多酒楼的小厮,一挑挑的食盒,把那好酒好肉就在院子里面铺陈开来。

    这年月,有酒肉吃那就是好日之,即便是最顶尖的权贵,要论吃,未必及得上后世普通人,一群人顿时甩开腮帮子,吆五喝六,大吃大喝起来。

二百一十七章 圣明天纵,无过陛下

    这酒肉一下肚,自然大家就熟络起来,酒酣耳热,互相吹牛逼。

    卞狴犴把双屿岛作战说了一番,康飞对这个倒是感兴趣,很问了几句,卞狴犴就细细说了,末了,未免就叹息,说朱都堂真是倒霉催的,如今被文官们群起而拥,把朱都堂说得好像不杀不足以谢天下……

    双屿岛地势特殊,不管是去扶桑九州岛还是大琉球又或者小琉球,距离都差不多,换一句话说,双屿岛是大小琉球和扶桑之间的节点。

    本来,即便是这样,双屿岛也不该成为倭寇盘踞的老巢,因为,她被宁波卫和象山卫夹在中间,可是,南方的军卫,虽然穿得起裤子,但是地位极为低下。

    武人地位低下,就跟宋代武人被称之为【贼配军】一样,一边骂人家贼配军一边要人家保家卫国,那怎么行?不能打是必然的。

    嘉靖二年的时候今上被桂萼、张璁忽悠着停掉了天下市舶司,一时间天下人都来吹捧,说嘉靖是个好皇帝。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双屿岛变成了倭寇盘踞之所,葡萄牙人在双屿岛甚至建的有教堂,后来教堂被朱纨一把火给烧了,还杀了一千多个葡萄牙佣兵。

    有教堂,有上千的葡萄牙佣兵,可想而知,双屿岛不是一天建成的,在葡萄牙人武装讨薪之前,双屿其实已经存在二十年了。

    宁波卫和象山卫非但不管,还和双屿往来做买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

    海贼王徐栋根本就没想到朝廷会派出大军来剿灭他,要知道,和双屿岛做买卖的浙江福建两地的豪大家有上百家之多,这些人家,谁家还没个官老爷呢?

    结果朱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领着大军把双屿给灭了,当然,后来朱纨也被吓着了,来的武装商船太多了,三天来了上千,他不得不一把火把双屿岛烧掉,随后退回了定海。

    定海位于长江口和杭州湾的交汇,是浙江巡抚衙门的所在……

    听卞狴犴说道这儿,康飞忍不住就打断他,“浙江巡抚驻扎定海?不是杭州?”

    卞狴犴吃人嘴软,喝了一杯酒后就说道:“小老爷难道不知?”

    康飞心说我凭啥就得知道?他也不说话,就摇了摇头,卞狴犴就说了,“自来朝贡必由定海,次而宁波,及杭州,再达京师,是故定海为喉舌也……”

    康飞心说你还文绉绉起来了,我不做声,就看你装逼。

    这时候卞狴犴就叹气,继续说道:“想当初,家祖就是从定海上岸,入京师陛见天子,后来天子特许,家祖进了国子监读书,后来结婚生子……”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卞狴犴看康飞疑惑的眼神,未免就自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一挺胸,“家祖锡兰王子(注1:锡兰王子成化年定居泉州,传下天地人三房。),成化年间入京,被赐姓卞,字天佑……”

    康飞目瞪口呆,看着这个皮肤微黑,四十来岁模样的武官,心说你爷爷叫什么卞天佑,应该叫张朝唐啊!

    他忍不住就问,“既如此,你何不回锡兰做国王去?”

    卞狴犴闻言顿时摇头,“在下生于斯长与斯,乃是世袭的大明都指挥使……”

    康飞看他那表情,真是有心吐槽,你至于这么自傲么?回去做国王难道不香?至于在大明给文官做狗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自带干粮的,属于好同志,当下康飞就起身敬了他一杯酒,卞狴犴极为开心,很爽气地先干为敬了。

    话说,康飞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天朝子民,要一个锡兰国王后裔来讲述浙江风土人情,也算是一桩逸话了。

    于此同时,远在京师,北苑。

    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微微弯着腰,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看着窗外微微细雨的嘉靖,就说道:“主子,入秋了,这秋雨天,最是容易伤风……”说着,就示意旁边小太监把旁边窗户给关上。

    嘉靖帝穿着广袖道袍,转身就说了一句,“朕乃是修道之人。”

    “是。”吕芳赶紧接上嘉靖的话,“主子乃是神仙,奴婢能跟着主子,真不知道是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气……”

    他说着,就递上奏章,“主子,这是浙江呈上来的奏折。”

    嘉靖接过,展开后看了几眼,随后,嘴角未免就流露出一丝冷笑,“说有倭寇五万进犯杭州,上仰祖宗庇佑,下赖将士用命,天子有幸……哼!朕有什么幸?”

    他说着,把奏章一甩,“这些人,联起手来蒙蔽朕,以为朕不知道,还祖宗庇佑将士用命……都是些王八蛋。”

    他能不气么,这奏章,不就是要升官要发财,都以为皇帝是开金矿的。

    关键是,赵梅村早就上过密奏了,把杭州的事情仔细说了一个清楚。

    嘉靖还想着,自己御极二十七年,跟这些臣子们往来交手,也不是一两个回合了,按说,这些臣子应该知道朕的厉害了,却不曾想,居然还敢联手,想来蒙蔽朕……

    都是些王八蛋啊!

    他内心未免烦闷,当下就说道:“传陆炳。”

    小半个时辰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匆匆进来,大礼参拜。

    嘉靖这时候肚子里面的气有些消了,看他跪在地上,就微笑着伸手去一拍他胳膊,“好了,你是朕的奶兄弟,不必每次拘礼。”

    领导跟你客气,可是,你千万不能当福气。

    陆炳依然恭敬。

    嘉靖就把浙江的奏折递过去给他,随后,在桌子上面扒拉扒拉,又找出赵梅村的奏折,也递过去。

    陆炳双手接过,仔细看了,随后,脸上微红,“陛下,这,都是微臣办差不力。”

    嘉靖很满意,到底是自己的奶兄弟,识大体,当下就说:“好了,你不要替朕背这个黑锅,当年裁汰锦衣卫,是朕听了桂文襄的建议……”

    说着,他未免就叹气,“朕,那时候实在太年轻了。”

    这时候吕芳赶紧就拍马屁,“圣明天纵无过主子,那是主子体谅下面臣子,可是这些臣子,不思感恩,却要得寸进尺……”说着,从旁边小太监的手上就拿过一粒暗红色的丹药,丹药散发着一股异香,被托在雪白的瓷盘里面。

    嘉靖伸手在瓷盘里面拈起丹药,一昂首,就把丹药给吞了下去,随后,从旁边吕芳手上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下首陆炳看了天子服食丹药,心里面未免犯愁:那陶仲文老是哄着天子炼丹,可是,自古及今,服食金丹的帝王哪里有长命的?看来,要找个人来分一分那陶仲文的宠才行。

    吞食了丹药后的嘉靖,格外红光满面,“陶真人所献丹药,果然有效……二狗,你说,如今浙江,该怎么办?”

    陆炳小名和张二扣一样,都叫二狗子,不过,皇帝一般很少这么叫他。

    听嘉靖这么称呼自己,陆炳知道嘉靖这时候心情不错,当下略一寻思,就说道:“应该把上下一干人等统统换干净……微臣举荐兵部主事胡宗宪,此人是个大孝子,替父母守孝五年,去年刚刚复职……”

    天朝历来就讲究一个【自古忠臣必出孝门】,以孝悌出名的读书人,任凭谁都要高看一眼。

    权势动人心,基本上,当官的父母去世,一个个都想着要夺情,哪里真肯回去给娘老子守孝的?

    如胡宗宪这种,回老家守孝五年的,的确可以赞一声大孝子,皇帝都要高看一眼。

    嘉靖一听守孝五年,首先也起了一个好印象,当下就问旁边吕芳,吕芳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相,基本上,肚子里面自然有一本英雄谱的。

    他略一想,就说:“奴婢记起来了,这个胡宗宪,是嘉靖十七年时候的进士,做过余姚知县,后来又巡按宣府、大同,能力不错,既然陆都督说他是个大孝子,这种既有能力又孝悌的,该当合用。”

    嘉靖一听,当下略一沉吟,就说道:“浙江布政使是谁?”

    “是李天宠。”吕芳赶紧应了一声,“倭寇犯杭州的时候,他观察地方学校去了。”

    嘉靖一听,未免哼了一声,“让胡宗宪先按察浙江……”

    吕芳是嘉靖潜邸老人,一听嘉靖这话就知道了,主子这是打算让胡宗宪先按察浙江,然后再找机会顶替浙江布政使李天宠。

    可是,李天宠是他吕公公的人,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手底下人就这么没了前途,当下低着头微微一皱眉,就上前说道:“主子,这个胡宗宪,既然在浙江余姚做过知县,想必熟知浙江事物,又巡按过宣府大同,在边事上自然也是好手,既如此,何不……给他加一个左佥都御史衔……”

    左佥都御史是正四品,按说,和一个知府差不多,但是,左佥都御史是京官,又是清流,一般加这个头衔,都是要大用的征兆。

    胡宗宪的资历按说很浅,但是,他做过巡按御史,这个巡按御史,只有七品,可是,官场上说话,从来不单单只看品级而是要看手上权力的。

    前文说康飞嘲笑吴尧山不过一个七品,后来徐线娘就说,你以为我傻么?七品巡按御史直升四品黄堂的事情比比皆是。

    好多七品巡按御史,甚至根本不屑于去做知府老爷,因为看不上。

    吕芳说给胡宗宪加左佥都御史的头衔,其实暗藏的意思是,何不让胡宗宪顶替浙江巡抚朱纨?反正,如今朱纨被浙江福建的御史言官们狂喷,都被气病了,也没有利用价值可言了。

    嘉靖自然听明白了自己身边这个潜邸老人话中的意思。

    他略一沉吟,看着吕芳就说:“那李天宠是你的人?”

    吕芳赶紧弯腰,“圣明天纵,无过主子。”

    嘉靖闻言,未免哼了一声,“朕要真的那么圣明天纵,怎么连个宫殿都修不起来!”

    他说这话,一是敲打吕芳,表示朕什么都知道,二也是吐槽,自己的宫殿怎么到现在还没影儿。

    西苑,听名字就能知道,是个园子,自然没什么好的殿宇,嘉靖搬到西苑,已经修了永寿宫,还有些亭台楼阁,可是,单单这些哪里能体现帝王的尊严?好歹像是【乾清宫,交泰宫,坤宁宫】三殿一样,形成一个后三宫的格局。

    反正,让嘉靖从西苑搬回大内去住,嘉靖是不乐意的。

    可是,修宫殿,这在古代是非常费银子的事情,在这个上面,连严嵩这种所谓的奸相,也不愿意迁就皇帝。

    当皇帝就能为所欲为?别逗了,想盖个房子也挺不容易的。

二百一十八章 高调做人,低调做事

    嘉靖敲打了一番吕芳,吕公公表面上诚惶诚恐,其实内心一点也不担忧,他是潜邸老人,打小服侍嘉靖,除非,有不忍言之事,不然,屁股下面的掌印太监位置牢牢的。

    “这老货。”嘉靖其实也心知肚明,看吕芳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未免也笑了,“好了,知道你体贴朕,不要做这副嘴脸。”

    吕芳也露出一笑,“奴婢也是担心主子,这两年不安分的事情太多,主子连白头发都添了两根,奴婢看着也着急,能看见主子一笑,奴婢这心里头……回头去睡觉了,都踏实。”

    老太监一番絮絮叨叨,嘉靖听了心里面其实很熨帖的,历古以来,这皇帝和身边的太监那种畸形的主仆关系,是最叫人作摸不定的。

    趁着吃了丹药,精神头正好,嘉靖又处理了几件政务,他的奶兄弟陆炳就在旁边伺候着。

    翻到四夷馆的奏章,嘉靖看了,未免又皱眉头。

    这是四夷馆上书说关于扶桑贡使的事情,嘉靖很是头疼。

    扶桑贡使周良和尚去年就来过了,嘉靖专门批示,以后只许十年来一次,大船只许三艘,人数只许三百……说白了,就是叫扶桑人别老来打秋风。

    扶桑和大明,那是有通贡关系在的,虽然,不像大明头号小弟朝鲜那样,连立世子都要给朝廷上个表,但是,那些幕府将军来通贡,也都要上表自称【臣扶桑国王猿某某】的,人家来拜大哥,大哥总要给好处的。

    这个道理么,连蒋先生都知道要给手下浩南哥一个铜锣湾扛把子,嘉靖怎么会不懂。

    但是,他是真穷,没办法,花费太大了,比如说,手下头号小弟朝鲜,每年来朝拜,一年三节,要来三次,上一次的使臣还没回去,往往下一个使臣已经出发了。

    这些使臣还不自觉,带些【方物】也就是当地土特产,来了就要这个要那个的,你还不能不给,这是头号小弟,亲王衔,连史书都承认【事大明甚勤】,小弟跑动这么勤快,你总要给人家一口肉吃。

    关键朝鲜还当二道贩子,把扶桑的破扇子烂打刀也往大明拖,真真是,锱铢必较。

    这样的小弟,嘉靖觉得,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岂不是要了亲命?朕哪里有银子赐下去?

    当然,扶桑来朝贡,绝不是为了要银子,扶桑自己就生活在一座巨大的金银伴生矿上面,根本不缺银子,关键是,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白糖……

    当然,扶桑买这些东西,也是真金白银掏钱买的,不是白要,但是,但是,但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些好处,嘉靖落不着。

    扶桑来朝贡,一路上吃喝拉撒,都要朝廷负责,而且还免税,什么?你说要收钱?朝廷体面何在?

    喊着朝廷体面的家伙们私底下跟扶桑人做买卖做得不亦乐乎,赚得盆满钵溢,朝廷却要亏钱。

    像是嘉靖这种,自己的宫殿都没银子修,他怎么可能乐意扶桑人来?

    嘉靖把脸拉下来,看了一眼吕芳,就问他,“去年那周良和尚是什么时候离京的?”

    吕芳掐着手指算了一下,“奴婢记得,好像就是秋天没多久……”

    嘉靖叹了一口气,“朕这个位置,做的真是没滋没味的……”谁不想做阔佬?蛮夷们来了,管吃管喝还发两个妹子,那多有面子?

    可是,这得有一个前提,要有钞能力。

    嘉靖没有钞能力,只能哀叹。

    吕芳看了嘉靖一眼,低声就说:“要不,主子,奴婢倒是还有一万多两体己银子,就献给主子……”

    嘉靖未免就笑了,“朕还能要你的银子?”那潜台词就是,那朕的脸面往哪儿放?

    旁边陆炳默不作声,看着吕芳未免内心极为佩服,吕公公真是好手段,好一个以退为进。

    “陛下,其实……”陆炳想了想,就说道:“那个周良和尚,倒也是来拜访过我,说起来,还有一桩趣闻。”

    他这么一说,嘉靖未免哦了一声,“趣闻?那朕倒要听听。”

    陆炳就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康飞抢船抢扶桑贵人还纳人家做妾的事情说了,把个嘉靖听得乐不可支。

    之前奏折上说康飞阵斩一千,嘉靖是不信的,当然,也谈不上不信,只是,惯例如此,比如说,某总兵官奏大捷,斩首数万,那么嘉靖心里面就有数了,哦,斩首数百,那是要缩水一百倍的。

    这个,是潜规则,就跟文官们所谓【饷不出京,漂没三成】一样,属于大家都知道并且默认的规矩。

    这么一看,好像文官的操守还更高一点,毕竟文官只是漂没三成,武官却夸大一百倍……

    总之,嘉靖不是做皇帝的初哥,奏章上写阵斩一千就真信,但是,一个年轻人敢于带头出城抗倭,勇气可嘉,况且,能杀十个,那也很厉害了。

    这时候再听了康飞抢扶桑贵人做小老婆,自然乐不可支,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的,换个后世五百年的说法,就叫做,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故此嘉靖就笑,“这孩子很有趣,不枉朕给他一个以指挥使体统行事的衔……”

    陆炳看嘉靖高兴,继续就说:“那周良和尚说,从扬州到京师,路途遥远,一路上靡费人力物力,不如,给扬州府一个政策,叫扬州府跟他们自行往来……”

    嘉靖是个权谋点到满的皇帝,下意识就要思索,这里面有猫腻么?

    看嘉靖脸上流露出沉思之色,陆炳小心翼翼就说:“周良和尚说,愿意为此每年给陛下送上黄金一万两。”

    黄白之物,谁不喜欢?

    嘉靖顿时动心了。

    只是,作为大明帝国最为至高无上的君主,他不好意思立刻就开口答应,未免就做出斟酌考校的表情。

    这要是康飞在,看见了估计就要笑,这正是他当初向周良和尚建议的,你们别老是想沾便宜,皇帝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扶桑金子又不值钱,送点给皇帝,两全其美的事情。

    周良和尚大约也是着急了,这才走通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门路。

    总之,这些都是小道耳,换了康飞自己来,他敢跟皇帝拍胸脯,你把对扶桑贸易交给我,我敢一年一百万两银子承包……两百万两银子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都是便宜了沿海那些王八蛋,一个个把银子铸成没奈何(注1:没奈何,把银子铸成一个大球,贼来了也偷不走。)放在自家地窖里面,到最后便宜了我大清。

    嘉靖这时候就看了一眼陆炳,“人家给了你多少银子?”

    陆炳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臣收了五百两金子……”

    嘉靖低头看他一眼,淡淡就说:“收少了,你陆大都督的面子,朕的心腹,奶兄弟,怎么也得一千两金子。”

    陆炳就抬头说道:“要不,臣明天去四夷馆问那周良和尚再要五百两去。”

    嘉靖顿时被自己的奶兄弟给逗笑了,“二狗子,你啊你……”他未免摇了摇头,“好歹也是锦衣卫堂上官,也不怕被别人笑话,快起来,地上凉的慌。”

    “臣不怕被人笑话。”陆炳说着起身,“臣把金子都带进宫里面来了。陛下,永寿宫虽好,却小了些,臣想尽一点力,好歹给……”

    他这时候就看着嘉靖,很认真说道:“给世子哥哥盖一座大殿宇。”

    这是两人小时候的喊法,嘉靖顿时就感动了,还是朕身边的人好哇!

    他正要说话,这时候,外面一个穿着蟒的太监走进来,细声细气就说:“陛下,该修炼了。”

    天大地大,修仙最大。

    嘉靖顿时把那些话都咽回肚子里面,看着走进来的黄锦就说道:“今日谁当值?”

    嘉靖问的谁当值,可不是谁处理朝政,而是谁陪他一起修仙,服气导引,写青词,叩拜,祷告上苍。

    黄锦面团团的,长得像是个富家老太太,细声细气说道:“是礼部侍郎徐阶。”

    按下修仙的嘉靖皇帝不表,那福建建州,康飞跟建宁行都司都指挥卞狴犴吃酒聊天,因为卞狴犴说出自己祖上奶水锡兰国王,康飞觉得卞狴犴是个好同志。

    于是他就开玩笑,“卞老哥,我应该叫你一声小王子啊!”

    卞狴犴赶紧摇手,“不敢不敢,我哪里敢这么狂妄。”

    明代称呼小王子,一般特指鞑靼的达延汗,也有做把秃猛可。

    这位小王子,实在是鞑靼的中兴之主,很是厉害,卞狴犴于是说不敢。

    不过康飞可不在意这个,别说你叫把秃猛可,哪怕你叫扒了猛干,我照样不鸟。

    当下他顿时就大声说道:“这有神马不敢的?卞老哥,我与你说,这做官啊,有个诀窍,就是高调做人,低调做事,乃是官场法不传六耳的秘诀,你要不说,谁知道你对朝廷贡献大呢?这个,可不足取。”

    他说着,看看四周,继续说道:“在座的都是好汉,就服气有真本事的好男儿,卞老哥你祖上既是锡兰王子,叫一声小王子,有何不可?你有这种出身,还敢带兵去打倭寇,那是大大的好汉,应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他正说着,外面向老爷进来,看见院落里满满当当十几座,顿时就笑,“咦?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说着,就喊驿臣,再添碗筷。

    康飞笑着说:“向老哥哥,这就游玩回来了,快来小弟身边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卞狴犴,建宁行都司都指挥使,祖上是锡兰王子,我说他该当叫一声小王子,他说不敢……”

    向老爷坐下来,先吃了一杯酒,随后就说:“这有何不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康飞顿时就笑,“卞老哥,你瞧,是不是这个道理。对了,这位向老哥,汀漳道海防同知,说不好你们日后还要搭档哩!”

    卞狴犴赶紧起来见礼。

    向老爷是个军事文官,那是养家丁的,身上有豪侠气,说起来,那卢象升,熊廷弼,谁不养家丁?

二百一十九章 读书人就是古代键盘侠

    向老爷和卞狴犴平了礼,两人就在康飞身边坐下,向老爷还说,莫急,给张老爹留个位置,老爹上楼洗澡去了,一会子下来。

    康飞未免撇个嘴,“老爹爹真不自觉,都一把年纪了,非要跟我们年轻人混在一起,还洗澡,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话这么说,还是把自己坐的上首给让了出来。

    向老爷这时候未免就对康飞说:“哎!老弟啊!不是这么说话的,孟子曰,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与掌……”

    康飞闻言,未免就诧异,这位向老哥,志向不小啊!

    他要只说前半句,老吾老及人之老,其实意思就跟兔死狐悲差不多,可再加上后半截,词句重点就完全变了。

    当下他忍不住,就说:“向老哥,你这个志向不小,可是,不是小弟我打击你,你一个海防同知,大约科甲不利,以后到顶了,估摸着也就是加兵部左侍郎衔巡抚一方,想天下可运与掌,未免差得太远了……”

    向老爷一听,目瞪口呆。

    旁边卞狴犴未免也无话可说。

    康飞看两人这个表情,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可是,仔细一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他未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了。

    什么意思?你们谁告诉我一下。

    良久,向老爷叹息了一声,“老弟,虽然我只是个三甲出身,可你也别直接戳我肺管子啊!再则说,巡抚一方,怎么在老弟眼中就如此不堪了?”

    他这么一说,康飞顿时就懂了,卧槽,原来你是在吹牛逼,我还以为你是想先树立个小目标,先赚他个一个亿。

    辣块妈妈,你们这些读书人,一个个不就是键盘侠么,说起来都是【家事国事天下事,天不生我键盘侠,万古键道如长夜】,结果都是一帮小人。

    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打击异己。

    “是我想差了。”康飞端起酒杯来掩饰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刺了一下,“千里做官,只为吃穿。”

    “着啊!”旁边卞狴犴一拍手,“可不就是这句话,连饭都吃不饱,谈什么报效朝廷。”

    马丹,好吧!果然不能把古人想得节操满满,什么君子小人,大约就是驴党象党。

    康飞一边心里面吐槽,一边摸着下巴就想:胖迪老是说我做事太高调,怕被盖亚意识当做臭虫给捉了,我何不就与他们同流合污,打着红……呸呸呸,我何不就与他们一起赚银子?

    当下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却是把向、卞二人吓了一跳。

    拿起酒壶弯腰给大家酒杯里面添了酒,康飞把酒杯一端,就说道:“是小弟我想法太不切实际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小弟我先给两位老哥哥赔个不是。”

    他说着,一昂头,就喝了一个照杯。

    向老爷和卞狴犴连称不干,也陪着喝了一杯。

    随后,康飞又把三人酒杯满上,“小弟我还有个提议,不如,我们效仿那桃园三结义,就在此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兄弟,两位哥哥可嫌小弟高攀么?”

    向、卞两位老爷俱都大喜,向老爷说了一句,固所愿也,卞老爷接了一句,不敢请耳。

    别看卞老爷是个武官,可人家正经也是上过卫校的,说起来也有监生的身份,只是做了个都指挥使罢了。

    后来李成梁还是秀才呢,不也做了总兵官。

    满院子的人看三位老爷要结拜,顿时俱都起哄,说,我等今日也见识了,以后老爷们说不好就名留青史,俺们先凑个份子……

    一番闹哄哄的,等张老将军洗完澡穿了个绉纱道袍施施然从楼上下来进了院子,康飞和向老爷卞老爷正在跟驿臣借来的关二爷跟前要磕头,驿臣老爷作为地主,就被请着在旁边观礼,乌仲麟做赞。

    要说起来,乌仲麟心里面羡慕要死,他那个三千营副都督,说着好听,问题,是,三千营有七万人编制,里面起码有六万七千人是吃空饷的,背后一个个来头都不小,你拽着一个人要追究人家,说不准,拽着拽着,背后能拽出一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出来,又或者拽一个六部侍郎这种级别的大佬出来……

    他只是虚好看,表面光鲜,谁听他的?要不是他抱咸宁侯的大腿,这百把骑士根本也拉不住。

    眼看着戴康飞戴小老爷跟向卞两位老爷斩鸡头烧黄纸,他好想大声呐喊,带挈小的一个。

    不过,这厮卖相极好,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个诸葛丞相,请他在旁边做赞,看着都有面子,就如五百年后去会所门口一刷水高挑个头的靓妹子,齐齐发一声喊:欢迎光临。

    瞧着倍有面子不是。

    驿臣老爷引着三位老爷到关二爷像前,乌仲麟一边羡慕,一边高声就喊道:迎神。”

    下首十好几桌,百多人,大家一起就拜了三拜,这表示关二爷降临。

    随后,乌仲麟赞曰:“跪,升香,灌地,拜,兴,拜,兴,拜,兴,拜,兴……”

    三人叙了年齿,向老爷正德六年出生,做个大哥,卞老爷正德十二年出生,行二,康飞是嘉靖十年春日生人,自然就是老小。

    这一拜,在古代非同小可,甚至可以说,比亲生的兄弟姐妹关系都要亲近。

    向卞两位老爷顿时看康飞都亲近得不行。

    康飞看底下人凑份子,眼瞧着二哥小王子手底下人脸色有些尴尬,晓得这位是穷鬼,再说,那些刚签了投效文书的骑士,既然都是些肯厮杀的好汉,肯定也存不住银子,即便有些银子,大约都要扔给小桃红之流的肚皮上了,故此就大声说,今日你们三爷高兴,在场每人发十二两银子,喜庆喜庆,嫌少不补,嫌多不退。

    院子里面顿时欢声雷动,有一个驿卒麻着胆子,大声就问了一句,俺们也有么?

    康飞闻言,未免就拿手指指他,“瞧瞧,要多读书啊!在场每人,自然也包括你们……”

    话还没说完,那些驿卒扑通扑通就往地上一跪,连胜高喊,大老爷公侯万代……

    这时候张老将军走过来,看着康飞就挑着眼笑,康飞就问他,“老爹爹,你这个是怎么了?眼皮抽筋么?怕不是中风的前兆……”

    一句话把老将军气个半死,伸手就要给他一巴掌,不过想了想,还是收回手去,“你如今相与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我也不敢打你了。”

    向老爷未免就说:“老大人何出此言,方才三弟还把上首给你老空了出来,说要请你老坐个首席。”

    张老将军一辈子就好一个面子,听了这话,心里面熨帖,嘴上还要傲娇一下,“哼!老夫今年八十有二,坐个首席,不是理所应当么!”

    康飞笑嘻嘻,伸手去搀他,把他按在上首坐定,“是是是,你老人家说滴对。”

    大家坐定下来,这时候向老爷屈指一算,就说:“三弟,你是辛卯年娄金狗的命,命中娶妻丰财,八字驿马冲禄……”

    康飞一看,心说你这掐指一算,搞得跟宋远桥一样,我真是没话说,当下一举手,“大哥,憋说了,我明白了。”

二百二十章 生平最好猪头肉

    娶妻丰财,这不就是说我命中注定要吃软饭么?难道我就是注定要成为软饭王的男人?

    驿马冲禄,注定东奔西走呗,但是,也能因此升官发财,唉!不就是个劳碌命么!

    康飞自我脑补了一下,觉得没啥大不了的,俗话说,苦不苦,看看我兔两万五……他这才走了几步路?

    那向老爷原本要说,驿马神煞主聪明高贵,逢病败死绝,冲禄神煞主停职削官,抛乡离故……想提醒他几句,看他自己说明白了,当即就说:“三弟家学渊源,是我多虑了。”

    康飞哈哈一笑,看看四周,就叫乌仲麟去跟五姑娘取两千两银子来,结果没一忽儿,徐线娘怒气冲冲就来了,刚要开口,看看周围人多,就按捺下去……

    康飞看她表情,未免心中给五姑娘点赞,知道在人多的时候给我面子,是个好姑娘。

    他笑着就说,“线娘,我只是暂时借你银子花花,等回扬州了,加倍还你便是了……我答应给在场所有人发十二两银子的喜钱……”

    本来,他身上也是带了金银细软的,只是,一下多了百多号骑士,终于体会到了玩骑砍时候到发饷时候,【第纳尔】哗啦一下被扣掉的感觉。

    徐线娘一听,未免就笑他,“姐夫,你这个空心大佬官,花钱的手段,到跟我叔公差不多。”

    她说的是号称【东园公】的徐天赐,魏国公的叔叔,往来的俱都是最顶尖的文人和勋贵。

    康飞赶紧说:“这个就不敢比了,你家时代勋贵,我家家境贫寒,俺每爹爹就是个江湖游医,也就是我老子,读书出息了……”

    他说的是大实话,可徐线娘却以为他故意跟自己划清界限,心中未免有些黯然。

    毕竟还是小姑娘家,虽然家学渊源,脸上还是流露了些异样表情出来,“姐夫既然要使,线娘自然给姐夫的,只是怕姐夫漫手使钱,日后蓉娘姐姐跟着吃苦……”

    她说着,到底流露出些小儿女姿态,皱着鼻子微微吐舌就说:“到时候,我就一天讨三回债,烦死你。”

    线娘是个瓷白的皮肤,瞧着跟个瓷娃娃似的,这时候皱眉吐舌,格外可爱。

    康飞未免一愣,心中一动。

    “我回去取银子来。”线娘说着,转身就叫张三,张三屁颠颠地,点头哈腰,活脱脱的狗腿子形象。

    “小伙哇!”张老将军这时候若有所指,“话本上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呀,要有良心。”

    “我怎么就没良心了?”康飞这时候回过神来,顿时就反驳。

    老将军一笑,端起酒杯吃酒,也不搭理他。

    康飞看老头讨厌,转头就对向卞两位老爷说道:“两位哥哥,咱们吃酒,我让驿臣去准备个流水席,吃上个三天三夜再说……”

    他们把驿站折腾了三天三夜,却是连建宁知府都惊动了。

    建宁知府程老爷未免有些头疼,他是知道康飞一行干什么的,人家千里迢迢,送故三边总督曾子重的妻子儿女远去流放地,这说出去,士林要高声赞许的。

    可是,这家伙和行都司的武官厮混在一起,程老爷未免就不高兴了。

    即便是五百年后,当地驻军和政府都未必能做到军民鱼水一家亲,更勿论是大明朝了。

    说白了,还是钱闹的,蛋糕就这么大,不够分,文官势大,吃到嘴里面的就多,武人就分不到。

    人性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武人自然不乐意,文官一看,你们还不乐意?自然就要刻意打压……这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道理。

    他把手下几个师爷叫来,大家商量着出主意。

    那首席的钱粮师爷就说了,东翁,咱们在这里,终究是关起门来作易经,不是一个道理,东翁何不就去拜访一下,要是打秋风,就送他个两三千两银子,如此,也轻易打发了,要是旁的,再做道理就是了。

    程老爷一听,是这个理,只是,他好歹也是个乡试解元,虽然说,他这个西北边陲的解元不大值钱,可再怎么那也是解元,又是进士出身,主动上门,好像挺丢人的。

    师爷看他踌躇,未免就劝说他,东翁,我有商路上的朋友,听他说,这个戴康飞和唐荆川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师爷的潜台词就是,人家唐荆川,会试第一,江南文宗,孚天下之望,老爷你这个西安府的解元,就不要拿捏了。

    程习斋一听,是了,那唐荆川,邸报上明发了,【擢佥都御史,巡抚淮、扬】,可算是一步登天,自己这个知府,何必扛着个架子。

    当下他便点头,吩咐另外一位师爷去请那位戴小相公来府衙吃酒。

    钱谷师爷一听,未免心中苦笑,东翁这还是放不下架子啊!可见没有真明白……但是,他也不好继续说了,毕竟,两人是东主和幕僚的关系,他也要照顾东家的面子。

    康飞接到了程知府的名刺,未免就奇怪,我跟这位知府老爷素不相识,好端端的,请我吃酒做什么?

    他想了想,拿不定主意是学老子那样摆一个六亲不认的姿势还是怎么的。

    倒是向老爷看了,未免就劝他,三弟,人情往来还是要的,为兄倒是想陪你走一遭,只是人家没请我,我贸贸然不好去。

    他这个海防同知,大约和扬州府的通判老爷唐懋经升任江防同知驻扎瓜洲差不多,驻扎汀漳道,有自己的衙门,但是,没知府官大,官场上下等级森严,人家不请他是理所当然的。

    康飞想想,便答应了送名刺的师爷。

    第二天,他去了府衙,程老爷在后衙热情款待,象牙筷子,大虾圆子……一边还抱歉,说:“鄙教只一个牛羊肉,怠慢了。”

    康飞一听,未免抬头看他,心说你感情是个绿睛回回。

    他笑着就说:“程老爷客气了,说起来,我家老丈人乃是世袭的扬州卫指挥使,祖上跟随海西侯爷的……”

    程老爷顿时欢喜,“天下绿睛是一家,来来来,吃酒。”

    康飞吐槽,酒不是比猪肉更犯忌么?真真是……他撇嘴就一笑,“我那位老泰山,因着扬州抗倭的时候受了佛郎机火枪的伤,大夫反复叮嘱,要忌发物,可我那老泰山,生平就好一个猪头肉……”

    程习斋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了。

二百二十一章 戒断老爷

    程习斋脸上笑容一滞,旁边师爷看着要遭,赶紧插话就道:“令岳想是个好汉,怪不得祖上跟随海西侯创下偌大的家当……”

    师爷倒也有机智,胡乱混搭,真真假假,一番吹捧,好不容易把个尴尬给化解了。

    康飞是个受过五百年后现代教育的人,不比当时读书人,懂得什么叫做【客观看问题】,故此,反过来一想,我要是这个程习斋,请人来吃酒,对方一开口就刺我的疼处,我大约也很不高兴……

    故此他就把个酒杯端起来,敬了程习斋一杯酒,“府尊年高德劭,小子年少无知……”说着,一昂头,就把酒给喝了一个照杯。

    程知府这时候脸色须臾好看起来,陪着他喝了一杯,就说:“我托大,叫你一声贤侄……”

    康飞虽然能够站在对方角度思考问题,但是,我理解你是一回事,却不代表我就要迁就你,当下就说:“府尊,我是个武人脾气,喜欢巷子里头扛木头,直来直去,若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程知府本来还有些好转的心情,一句话,又被康飞给按落水底。

    他好歹按捺住心思,勉强一笑,说:“老夫还有些首尾,让文卿陪你细说……”说着,放下酒杯起身,站在门口,终究忍不住,一拂袖子走了。

    那师爷这时候未免苦笑,“小戴老爷,东翁……”

    康飞拿起筷子甩了一个大虾圆子,撇嘴就说:“进士出身的老爷嘛!我懂……”他心说,辣块妈妈,我也不乐意陪你吃酒,磨磨唧唧那么多规矩。

    后世有个叫做运动成瘾症的,当然,不单单只这个,手机也可以成瘾,性,也可成瘾,食物,也可成瘾,减肥成瘾,甚至整容手术都能成瘾,总之,都是病,得治。

    但,问题又来了,成瘾,戒断,就会焦虑,那么又形成了戒断焦虑情绪成瘾症……

    说白了,都是个心病,富贵出来的,你要是整天为生活而奔波,哪里还有这个那个的。

    那程习斋老爷,就是端着个架子,成瘾了。

    别人打断了他的瘾头,他就要六亲不认。

    康飞才不乐意去迁就对方,辣块妈妈,我迁就你一下有鱼吃?

    他理直气壮,哥们我也有运动成瘾症,我不也克制了,专门来赴你的宴会,我理解你,问题是,你怎么不理解我啊!

    师爷看他埋头吃喝,未免摇了摇头。

    等康飞吃饱喝足,看着那师爷就说:“好吧,你们知府找我想干什么,尽管说,我要是心情好,能办就办,心情不好,那就不好说了。”

    师爷想了想,就斟酌语言,缓缓与他说了。

    康飞听了以后,明白了,哦!原来如此。

    这时候,师爷就起身,把旁边桌子上面一直拿绸缎盖着的凸起给掀开,顿时一阵耀眼。

    师爷看了一眼那些雪白的银子,再看康飞,看到康飞脸上毫无表情,未免心里面佩服,这么多银子,这位小爷,居然不动声色,真是个厉害角色。

    他就说:“东翁的意思,这里有三千两银子,给小戴老爷你以壮行囊……”说罢,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康飞起身走过去,伸手拿了一锭银子在手上,这是官铸的五十两细丝雪花银,一个大大的银锭子,在康飞的认知里面,大约就是一个小号的哑铃。

    伸手抛了抛,他脸上似笑非笑,“你们老爷这是拿我当做上门打秋风的恶客啊!”

    师爷赶紧摇手,“绝没有那个意思,我家老爷只是仰慕小戴老爷你的名声……”

    康飞一撇嘴,“得了得了,我有个屁的名声,你哪怕说仰慕我的姿色都比仰慕我的名声靠谱……”

    师爷尴尬一笑,“小戴老爷真是个心直口快的爽快人,小人也就直说了,我家老爷知道你与荆翁莫逆,不敢得罪,如今小戴老爷你连续几天请那行都司的武人吃流水席,衙门上下都担心得很……”

    “于是就想破费一笔银子礼送我出境?”康飞看他,随后就正色说道:“我戴康飞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那种人么?”

    师爷脸上神色顿时一垮。

    这时候,康飞继续说道:“你们知府拿个三千两银子,那是侮辱我么?”看了一眼师爷,他缓缓就说了一句,“得加钱。”

    从建宁府衙门出来,康飞未免摇了摇头,两个在偏门口伺候着的骑士赶紧带马过来,康飞伸手接过马缰,一抬脚,翻身上马。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那师爷就说道:“文卿,你这个人很有趣,不过,我看你们老爷是个小心眼儿,今天你差事办的不好,大约日后要寻你一个由头把你辞退了,这年月,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的,但是,两条腿又有本事的,却不多,到时候你若是有困难,只管来找我,我与你一碗饭吃。”

    说着,他俯下身子,又加了一句,“回去告诉程老爷,那扶桑公主自荐枕席,还要贴我二十万两银子哩!你家老爷,太小气了,哈哈!”

    康飞说罢,放声大笑,一拽马缰,胯下骏马泼喇喇就跑了出去,留下那师爷站在原地苦笑。

    人都有吃瓜看戏的毛病,三匹马小跑了一截,两侧骑士实在忍不住,就在马上问,“老爷,那位做贡使的扶桑公主真倒贴二十万两银子自荐枕席?俺们在京师,也曾听闻了,那位扶桑公主进京城的时候,许多百姓,拖儿带女出来观看哩!都说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异国公主,穿盔戴甲,挟弓骑马,好生了得……”

    康飞正色,“怎么可能……”

    两个骑士齐齐叹一口气,“也是,哪里有这等好事,咱们乌副都督,在京师那也是出名的美男子,却也没碰到过这样的好事。”

    康飞心里面暗爽,表面上云淡风轻,“是啊!二十万两,我嫌少,然后,人家把压舱的银子全部搬出来,大约有个三十几万两……”

    咕咚一声,一个骑士就从马上摔了下去,那三千营是以投降的鞑官为骨干,是一支骑兵营,这个骑士虽然是后来补充进去的,可却也是咸宁侯在边地招揽的好汉,都是弓马娴熟,才来吃这一碗刀头舔血的饭。

    这是个好汉,可是,架不住康飞这个挂逼太会装逼……

    虽然跌倒在地,可是,那骑士到底是边郡好汉,身子刚一沾地,一伸手,就在地上一按,另外一只手伸出去,拽住了马镫,连跑带爬,一个镫里藏身,又翻上了马,不过,头皮撞破了一块,手上也蹭破了皮,脸上神色未免就尴尬得紧。

    康飞回头一看,哈哈大笑,“一会儿自己去五姑娘那边取五两银子,当是公伤补偿,就说是我说的。”

    ps:咦!上车前居然码了一章,诸位老爷细品。

二百二十二章 欲观今日督抚之贤否

    一行人回了驿站,康飞下马把马缰一扔,自顾回了院子。

    向大爷未免就问他,建宁府寻三弟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康飞未免就一笑,说,他看小弟我长得帅,仰慕我的才华,要送我三千两银子,花差花差……

    话虽然是玩笑话,不过,向大爷到底是老与科甲,乃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和即将要【巡抚浙江,兼抚福建】的胡宗宪乃是一榜同年,官场混了十年了,哪里还不晓得?

    当下向大爷就叹气了,说,看来,我们在建宁,是碍着别人的眼了。

    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好比水浒里面白衣秀士王伦,原本老大做的好好的,忽然,晁盖上山了,和他手底下豹子头林冲勾勾搭搭的,他也要寻思一下,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我的心腹在哪里?

    道理是明白了,可是,人类从来不以道理说话,而是以屁股说话的。

    故此,向大爷心里面其实也不爽得很,三千两,你打发要饭的花子呢?

    康飞看向大爷的脸色,自然猜着了些,毕竟,他如今也算是号准了大明朝这些读书人的脉搏了,别的都好说,但是你不能小看我,小看我,那就是读书人报仇,从早到晚。

    当下他就宽慰向大爷,说,大哥,我年纪小,不被人家放在眼里面那也正常,要是大哥你去打秋风,我看他要双手奉上五千,不,一万两银子的。

    向大爷被他说得笑了起来,“三弟可别安慰我,换我去,大约有个五百两了不得了,我只是在想,这程习斋大约也是昏聩极了,怎么就三千两想把我们兄弟三人给打发了?”

    说着,向大爷一挺胸,“想我向鼎,二十六岁得中进士,在官场浸润十载,自信只要不死,日后一个兵部尚书的前程,还是敢想的,三弟你不消说,神仙弟子,即便二弟,如今落魄些,那也是都指挥使,家里头祖上好歹也是锡兰王子,不定哪一天,天子想起来了,提拔一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他程习斋,也不过就是个知府,怎么就敢瞧不起我们?三千两就要打发了?”

    “有什么好计较的,咱们待会儿和二哥一起吃酒。”康飞就安慰他几句,话说,他如今还颇为喜欢大家一起吃酒。

    道理很简单,没游戏可以打了,但是,没有撸啊撸,可以撸串啊!大腰子来两串,然后一群哥们互相吹个水,虽然不是王者荣耀,却也算是荣耀的一种,五百年后不也这样么!

    向大爷想想还不服气,嘴上还说着,我这个汀漳道海防同知,虽然品级照着知府差了一些些,可我前程远大,他程习斋凭啥看不起我?

    康飞忍不住就要笑了,这位大哥,果然是典型的大明朝读书人,你瞧不起我,那我就要睚眦必报。

    不提康飞三兄弟吃酒,那外面两个伺候康飞去建宁府衙的骑士,这时候就跟一帮同僚吹牛逼,说,老爷就是牛逼啊!

    诸位看官老爷大约要说,你就是胡说八道,牛逼这个词,不是现代词汇么?

    对不起,还真不是,作者老爷在写【大明春】的时候就经常说,官人的嘴,表子的毴……这个【毴】古同那啥,象形字结构嘛,你看看就明白了,毛,长在那儿枝丫起来……

    这句话,也不是作者老爷杜撰,许多明清小说里面就出现过,甚至,大人物也说这话,辜鸿铭在自己的《张文襄幕府纪闻》里面就说过【欲观今日督抚之贤否,但看他吹牛毴不吹牛毴】

    你看看瞧,别说什么这个三俗了,人家文襄公张之洞都要吹牛逼呢,吹牛逼既不犯法又不纳税,咱们凭啥不能吹个牛逼?

    那骑士说老爷牛逼,旁人也心知肚明老爷是牛逼的,但是,大家都是同僚,你不能说啥我都捧你臭脚,你得拿出证据来。

    旁边一个未免就说了,老爷牛逼这个是不消说的,一个人把俺们百多人都给干趴下了,不过,这个不用你说啊,俺们都知道。

    那人未免得意,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那扶桑公主对老爷自荐枕席,老爷先还不肯,人家扶桑公主把入京朝贡的银子统统拿了出来给老爷,说是有好几十万两哩!”

    他说着,未免就冲另外一个使了个眼色,另一个正是那个跌破头的,有些难为情,想自己也是马上的好汉,怎么就在老爷跟前出了这个大一个丑?老爷岂不是要以为我是个无用的?

    他手上还攥着刚才跟五姑娘领来的五两银子,在手上攥得热乎乎的,都觉得有些烫手。

    要想衬托自己厉害,不是说自己多么厉害,你得换一个角度,吹嘘你的对手,那么,不管你是输是赢,其实都与有荣焉。

    他紧紧攥了攥手上的银子,这时候就说道:“是哩,俺们两个,亲口听老爷说的……”未免就把康飞大大地吹捧一番。

    最后就做总结,说:“那建宁知府也是热昏了头,说老爷来打秋风,给老爷送了三千两银子,老爷能短这点银子?把建宁府的师爷痛骂了一番,俺当时摄于老爷威严,真真是一个战战兢兢,一咕咚,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他正不遗余力吹捧,旁边远些噗嗤一声笑,众人猛回头,却看见五姑娘,俏争争地站在回廊处。

    大家虽然以前跟咸宁侯爷的,都知道,这位魏国公府上五小姐,是要跟咸宁侯的嫡孙联姻,可如今看来,怕是不成……

    没见五小姐喊着老爷一口一个姐夫么?俗话说的好,小姨子的屁股蛋,有姐夫的一半……

    再则说了,大家如今都是签过效忠文书的,日后自然要跟着老爷一条道走到黑,那么,这位未来的半个主母,自然就要恭敬起来。

    故此,大家齐齐表情一整,就给徐线娘行了一个礼。

    这些人隶属三大营,京营么,天子脚下,别的不说,规矩那还是有的,故此,大家行礼,严整得很,倒是让徐线娘不好意思笑了,想了想,觉得要替姐夫拉拢人心,便回了半个礼。

    众人一看,连称不敢,又行了一礼。

    徐线娘未免就觉得无趣了,转身离开,那边骑士们这才继续。

    有人就说,看来咱们这位五小姐,大约也是逃不过老爷五指山的。

    旁边未免白他一眼,这还要你说么,俺们这么多眼睛难不成都是瞎的?

    说着,还叹口气,继续就说,咱们老爷,如今看来,简直就是秦王李世民一般的人物,可惜,如今天下太平,若不然,说不准俺们也能……

    “闭嘴。”匆匆赶来的乌仲麟顿时就呵斥他们,原来,这些人在他手底下,还有些骄兵悍将的意思,可如今大家都是给老爷效忠,签过效忠文书的,既如此,乌仲麟这个副都督,自然就格外重要起来。

    乌仲麟瞪了这些人一眼,“嘴上都给我带个把门的,别乱说话,给老爷添麻烦,老爷虽然是神仙,难不成还要为你们整天蝇营狗苟?”

    说着,未免就放缓了语言,“自己心里面晓得就行……”说道这儿,又仔细看了大家几眼,尤其是跌破头那一个,这才匆匆离开。

    那跌破头的看着乌仲麟背影,想说两句话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悻悻然就说:“咱们副都督,如今也算是春风得意得紧了。”

    有读者老爷大约又要问了,辣块妈妈,你之前说大明的读书人连唐宗宋祖都不知道,怎么这些大头兵还知道秦王李世民?

    哎!怎么说呢!

    有一种艺术,叫做说书,就如水浒,西游,三国,在没有成书之前,早就有平话版,在民间流传。

    明英宗天顺年间,南京的刻印话本就已经能卖到两广去,到了明武宗时候,这位荒唐天子喜欢看话本,尤好手抄本。

    嘉靖十八年的时候,武定侯郭勋编撰【皇明英烈传】,讲得是开国群贤,史书上说陈友谅是【流矢贯脑】,可他硬说自家祖宗郭英一箭射死陈友谅,造起了声势,郭英因此配享太庙,他也加封了翊国公。

    这年月,早不是朱重八【不许演绎帝王将相】的时代了,那些公侯伯在家自己扮作戏子的都比比皆是。

    说白了,天下安定,老百姓要娱乐,要吃瓜,这个是刚需。

    至于那些读书人不知道唐宗宋祖,那不是他们的刚需啊,他们的刚需是【何不中了去】,等中了,再来讲其他不迟,当然,等他们中了,刮得天高三尺还来不及哩,哪里还有时间去了解什么唐宗宋祖?

    所以说,大明的老爷们不知道唐宗宋祖很正常,他们不如诸位读者老爷,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二百二十三章 待我细细与你分说

    话说乌仲麟把人一臭,随后,匆匆就到院子里面去寻康飞。

    康飞在里面和向大爷吃酒,旁边五姑娘正跟康飞说话,满脸的笑,“倒好玩哩……”就把刚才自己听见的那番话说了。

    康飞未免撇嘴了,你这个典型就是【何不食肉糜】了,谁不想挺起腰杆子做人?可人生一世,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命,投胎到魏国公府上去……

    别说是大明朝了,即便五百年后,那些社畜享受着996的福报,他们敢把腰杆子挺起来么?

    像是康飞这样喜欢玩全甲格斗的,到底还是家里面衣食不愁,有任性的资格,一套甲几万,买了就买了。

    五套房的师姐他看不上,为啥?他家里面也有两套房哩。

    也只有这样,腰杆子才敢硬,要是身无分文,你还敢挑食?难道还嫌弃社会毒打不够么?

    故此他就把五姑娘一批,说得五姑娘哑口无言,向大爷是个读书人,读书人么……连写悯农诗的大贪官都不乏嘴巴上的悲天悯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也是头头是道的。

    悲天悯人是读书人的基本素养,哪怕你是个爱吃鸡舌头的大贪官,好歹也好假模假式写两句【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大约也算是读书人的政治正确罢。

    故此向大爷也说,五小姐,那些人虽然言语无耻了些,却不能说人家就不能干,不忠心……

    他说着,未免语重心长,就说,我看你身边带着两个家仆,怕也是贵府上精挑细选出来的,也算是兢兢业业保护你,你平日里到底也客气一些,凡事给些体面,这,才是老成之举。

    向大爷这么一说,五姑娘颇难为情,敛衽就给向大爷行礼,向大爷赶紧就说,哎,不必外道,说起来,都是自己人……

    说到这儿,老向就冲着康飞挤了挤眼睛,这个动作落在五姑娘眼中,顿时大羞,捂着脸就出去了。

    这时候,在门外伺候着的乌仲麟才进来,“老爷,大老爷……二老爷那边传话来,说今儿个不能来了。”

    康飞未免就一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乌仲麟就说,“听来人说的意思,好像是说,分守道和兵备道一起去找二老爷的麻烦……”

    说到这里,作者老爷要多花一些口舌,来解释一下大明的分守道,分巡道,兵备道的职能。

    所谓分守道,一般由布政司的参政老爷或者参议老爷兼任,负责监督管理辖区的人口赋税。

    所谓分巡道,一般由按察使司的副使或者佥事兼任,负责监督巡查辖区的政治司法。

    所谓兵备道,又有些特殊了,一般由分守道或者分巡道兼任,管理辖区内的兵马钱粮,还兼屯田,治安等等。

    本来,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应该是个三权分立互相监督的局面,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缘故,明英宗在长城内自家的国土上被鞑子给包围了,勋贵死伤殆尽,其中,包括英国公张辅这种四征安南的名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猫腻,咱们不得而知,总之,从那以后,文官就彻底不带武臣玩儿了。

    按说,建宁行都司的都指挥使,那是二品的高官,可是,四品的知府就是不买账,甚至,分守道、分巡道也不把你当一盘菜。

    至于兵备道,由于是分守道或者分巡道兼任,那更加不用说了。

    总之,武人地位低下,文官嚣张跋扈,大明就是这个状况了。

    至于康飞那个时代电影里面说什么【宦官当道,民不聊生】,那更是听听就好……但凡吃两口菜,也不至于醉成这样,说这样的醉话。

    故此,卞二爷虽然是个都指挥使,可是,你钱粮捏在旁人手上……这倒也不是说,当兵的钱粮捏在文官手里面就不行,你要又有兵马又有钱粮,那还了得?你不成军阀了?

    x指挥x,这,肯定是正确的,但是,大明的文官,操守实在不堪,那能跟我兔比么?

    康飞一听这话,顿时就毛了,辣块妈妈,你们这个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刚要送我三千两银子礼送我出境,这边就开始打击我结拜的二哥了?

    他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乌仲麟,去把你手下人都召集起来,跟我一起走一趟……”说着,未免发狠,“我倒不信了。”

    乌仲麟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一喜,他虽然爱拍马屁,但是骨子里面到底还是一个武人,就喜欢这种肯为身边人仗义的仁义大哥。

    故此,他就把胸口一拍,“老爷就算是要大闹天宫,俺跟兄弟们也豁出一条命跟老爷打到南天门去……”说着,匆匆转身就走了。

    向大爷一听这话,顿时伸手就拽住了康飞,“三弟,不可莽撞……”

    康飞却是一挣,顿时就挣开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莽一波再说。”

    向大爷看着康飞出门,未免就苦笑,这叫什么事儿。

    来回踱步想了想,他终究怕康飞出事,赶紧匆匆也跟了上去。

    到了外面,康飞已经把个飞鱼服穿在了身上,腰间悬挂着奥丁纹倭刀,绿鲨鱼皮鞘,菊一文字的刀镡,刀鞘上面黄金箍,鱼皮柄,上面还镶嵌两颗绿松石。

    百多骑士这时候也俱都甲胄整齐,拽着马缰,只听着骏马的响鼻声连连。

    康飞翻身上马,大声就喊,“弟兄们跟我一起……”

    向大爷高声就叫道:“不可莽撞。”说话间就快步上去,一把拽住了马缰,抬头看着他就说道:“三弟啊!听为兄一句,你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是,旁人都是血肉之躯,再说,还有父母妻儿,不可轻掷……”

    康飞闻言一想,对啊!当下就把腰间的倭刀给摘了下来,弯腰递给向鼎,“大哥且先替我保管着……”说罢抬头大声就道:“大伙儿把刀枪家伙扔下,跟我一起打架去。”

    他说罢就一拽马缰,向大爷拽不住,眼睁睁就看他泼喇喇就窜了出去。

    随后,叮当一阵响,扔了满地的刀枪,那百多骑士纷纷也跟了上去,马蹄声得得,烟尘四起。

    向大爷未免就跺脚,“哎!”

    这时候,旁边张桓老将军不知道怎么踱步出来,双手还抄在袖子里面,看了向大爷一眼,就说道:“放心,没大碍的。”

    向大爷忍不住,“老将军,这,怎么可能没大碍……”

    张老将军就说:“几十年前,我和总督周知白平张时旺之乱,那时候,朝廷的相公们还是孝宗皇帝留下来的内阁,不肯给银子,周总督就让我们去闹……”

    他说着,哼哼了两声,“当时我们闹的可比这个大多了,这才百十号人,小打小闹,算个甚?”

    向鼎一听,我去,这起码是孝宗皇帝时候的事情,顶多也是武宗正德初年,现如今可是嘉靖二十七年了,那还真是……我大约那时候还没生出来。

    听老将军这么一说,向大爷也放心了,未免就恭维了张老将军一句,“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老将军嘿嘿笑了两声,“你既然是海防同知,日后,大约也要巡抚一方的,这凡事,不单单只讲究大义,还要有小手段……”

    向大爷肃然起敬,弯腰唱了一肥喏,“还请老将军有以教我。”

    老将军心里面快活,拽着胡子就说道:“走,与老夫吃酒去,我把当时的情形细细与你分说……”

二百二十四章 三弟你可来了

    建宁府虽然是府城,不过,城池并不算大,周围群山环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建宁盛产黄花梨木,还出好木匠。

    可是,山多,路必然就不好走,这就好像扶桑岛上一个叫做飞弹国的地方,也是群山环抱,也出好木匠,可无数牛人穿越扶桑,几乎没人在那儿开局的,唯一有个叫黑川庆德的老鬼在飞弹国做少主,可没几天就被赶出来了……

    可见,在古代,山多,顶多给人感觉这儿山民民风彪悍,也就如此而已了。

    当然,作为府城,一府两县的格局还是颇有意思的。

    建宁府下辖建安、瓯宁两县,建安,不用说,朱熹老夫子的闽学发源地,他一辈子除了做官,剩下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儿。

    野史里面说老夫子扒灰、取尼姑做妾……什么的,如果是真的,大概也都在这儿。

    建安县作为文风鼎盛的地方,建筑很有古韵味,所谓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徜徉在街道上,顿时就能感觉到【其民淳淳】的风俗,毕竟,上千年科举史,拢共差不多十一万进士,这儿可是出过上千进士的。

    可是紧紧挨着建安的瓯宁县却又不同了,瓯宁县商贾辐辏,毕竟是通连两江的八闽关口么,古代也没个城管啥的,这些商人就地采集大木,然后竖起大木就搭起了商铺的架子,再用山上特产的石头垒得坚固,时间久了,层层叠叠,就跟迷宫似的,外地人进去大约都出不来。

    这两个县的人追求也不一样,建安县的人往往都要读书,家里面子弟没出息,就要呵斥,再不上进,让你去做买卖去。

    瓯宁县的人则相反,家里面子弟没出息,就要呵斥,再不上进,让你去当官去。

    总之,这两个县区别极大,加上建宁府是海洋季风气候和群山环抱气候的中和,四季分明,早晚温差大,这个县下雨,那个县说不准烈阳当空,时间长了,虽然两个县紧紧地挨着,可双方互相看不顺眼之极。

    建宁行都司就坐落在瓯宁县内,按说,瓯宁县有钱,建宁行都司何至于穷困,可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诡吊。

    建宁行都司衙门看着风一吹就倒,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的商铺,康飞第一眼瞧见,顿时生出一种在万达广场里面看见一个养猪的猪圈的感觉。

    古代街道本就狭窄,瓯宁县的街道,那是格外地狭窄,加之高低错落,康飞带着百多号骑兵,到了这儿,却不得不下马行走,全没了铁蹄铮铮的威严。

    周围商铺里面人冷眼看着,也不来招呼,导致他们一路走进来,康飞赶紧就像是从彩色大荧幕电影走进了黑白默片的时代,怎么一个诡吊了得。

    周围骑士也是浑身不自在,毕竟,骑马的人下了马,大约是没有安全感的,未免就有些骂骂咧咧的,而且说的还是南直隶官话,毕竟,他们虽然是边郡好汉进入三大营,融入某一个环境,最要紧的自然就是语言了,南直隶官话又不是多难学的,这些人自然很快就掌握了南直隶官话。

    这,大约便是【鲜衣怒马做京师语】了,并且,南直隶官话一直延续到我大清时代,根据史料记载,太监群体都说前明南直隶官话,你不说官话就会被排挤,有时候,未免就会出现【用前朝的尚方宝剑斩本朝的官】这种故事。

    那行都司门口站岗的衙兵都有气无力的,身上褂子也不光鲜,跟周围那些商铺伙计比一比未免都显得落魄。

    站在左侧的衙兵之前有幸跟都指挥使老爷去驿站,吃过康飞的酒,拿过康飞的银子,这时候瞧见康飞,顿时大喜,噗通一声就往地上一跪,“三爷,咱们老爷正在内衙,我一个小舅子在内衙当差,刚才还偷偷跑出来说了一嘴,说几位巡道老爷正和老爷打嘴仗,说今年本府遭了灾,又被浙江巡抚老爷派了差遣,很是糜烂钱粮……”

    康飞一听,哎呦我去,你这个语言组织能力可以啊!在这年月妥妥的人才,怎么才当个站衙的衙兵?

    “你等等。”他说着,就回头问旁边乌仲麟,乌仲麟听他这么一说,未免就要笑,当然,跟老爷不能这么轻佻,当下正色就说:“老爷,能站衙的,虽然清闲,可也有另外一种意思,心腹啊!”

    康飞一听,明白了,你要是五百年后看门的保安,大约娶媳妇有点困难,可你要是这年月看门的保安,那就不一样了,有个陋规叫门例银子的,那可是肥得很,这看门的,不是老爷的心腹也当不了,说不准,老爷还要把自家远方的外甥女什么的嫁给你。

    当下他点点头,伸手拍了对方肩膀一下,那人顿时浑身筋骨都软了几分,跟中了化骨绵掌似的,整个人软在地上不肯起来。

    这个,康飞就没办法了,他再能打,那也不能够改变时代的陋习不是。

    让手下人在衙门门口一堵,关照他们不许人进去,他带着乌仲麟,大摇大摆就进了内衙。

    内衙里面,几个青袍官正在大厅一侧喝茶,另外一侧,都是行都司的指挥佥事之类的官儿,上首坐着的,正是跟康飞八拜之交的卞狴犴卞二爷。

    卞二爷这时候苦着一张脸,要不是胸前还有个狮子的补子,旁人看了,大约会以为这是个微末的小官。

    为首一个青袍官正打着官腔,“……这个,实在不是本官刁难贵使司,今年年初,发了大水,这个是事实罢,朝廷也没拨钱粮下来,然后浙江朱都堂又调遣你们行都司大批人马去浙江剿灭倭寇,还要本府供给钱粮,这么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下首另外一个青袍官员这时候就皱眉,“拓斋你就是太绵软了,这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回……”说着,未免就冲上首卞狴犴不客气说道:“你们今年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总之,我们建宁兵备道是拨不出钱粮了。”

    正说着,门口就是一声嗤笑。

    随后,上首坐着的卞二爷大喜,“三弟,你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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