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非痴愚实乃纯良TXT下载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全文阅读

作者:怪诞的表哥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txt下载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4章 一条船

    王珍未必做错过什么,他最大的麻烦或许便在于:上有老下有少、妻妾具全、兄弟具在、亲戚又多。

    王笑还是打算救他一救,便好整以暇地向王康拱手道:“父亲,你听我说……”

    “将这个逆子也绑起来!”王康懒得听他说,径直喝道。

    王笑极为无语。

    他是有把握说服王康,才开的口。

    偏偏此时话还未说出来便被按住。

    王笑连忙喊道:“我告诉你,我与白义……”

    “将这个逆子的嘴堵住。”王康正在案前提笔写字,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骂道:“老夫没空听他诡辩。”

    “呜~”王笑话音未落,嘴里已被家丁拿布条封起来。

    “一会再教训你!”

    接着,王康搁下毛笔,拿着红泥便去给王珍按手印。

    王珍被三个汉子按在地上,死死捏着手,不肯摊开。

    王康掰了两下没掰开,又见王珍神色间极有些痛苦。

    既是人父,终究有些不忍,王康最后还是好言劝道:“不是为父铁石心肠。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这一家老小考虑。”

    王珍只是摇头。

    王康蹲在地上,叹了口气,道:“老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若只是为自己,何苦让你如此?可我不仅是你的父亲,我还是这一大家子人的主家,是王家酒行的东家。”

    王珍只是摇头,两只手依旧握得紧紧的。

    王康蹲在他前面又掰了一下,他年老力衰,陡然摔坐在地上,颇有几分狼狈。

    “为父这样劝你也不肯听?”

    王珍脸上已尽是汗水,他咬着牙道:“父亲是要护住这一大家子人没错。但孩子若连身边人都护不住,又何谈再护别人?”

    王康颓然叹了一句:“那便是立场不同了。”

    若是不懂道理还可以劝,但若是立场不同,那便无语可说了。

    王康支着身子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茶杯。

    “呜呜……”

    王笑被两个家丁死死抱着,奋力挣却挣不开,很有些气极。

    老头你听我说呀。

    “呜呜……呜呜……”

    王康手里的茶杯再次砸在王珍头上。

    王珍似乎有些晕,脑袋晃了晃。

    他的两只手却依然还是用力捏得紧紧的。

    “将他的手指掰开。”王康喝道。

    便又有一个家丁上前去掰王珍的手……

    这边父子三人正闹得凶,忽然见门房王十八一溜烟地跑过来禀报道:“老爷,有客人找。”

    王康皱了皱眉,低声道:“若又是白家的人,就说我有恙在身,不便相见。”

    “这次……是……是卢大人家的人。”

    “什么卢大人?”

    王十八道:“说是什么太子少保、光禄大夫、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卢大人家的下人。”

    王康身体一颤,接着便是眉毛一挑。

    宰相门前何止七品官。

    “人在哪?快……等等,老夫亲自去迎!”

    王十八耸着头,道:“老爷,来来来人不是找找您的,是是是是要找三少爷。”

    “什么?!”王康惊道:“逆子!你又犯什么事?”

    ~~

    王笑才被松开便一把扯下嘴里的布条,呸了一声。

    “卢次辅是我的……嗯,朋友。”

    “都放开。”

    他踹开那几个押着王珍的家丁,扶起王珍,忿忿道:“大哥才出了牢,因想着自己受了刑一身伤,怕家人见了难受,在外面养了两天才回来。呵,我看他是多虑了。”

    “原来这家里,等着他的不是嘘寒问暖,却又是一顿打。父亲你好大威风哈。”

    王康大怒,骂道:“逆子!你如今也不在我面前装痴呆了?!还能嘲讽老夫了是吧?老子……”

    王笑道:“有本事父亲就给我也一顿毒打,反正我一会还要去见卢次辅。”

    王康举着的巴掌便不敢再落下来。

    “这卢次辅是到底是?”

    王笑偏了偏头,淡淡笑道:“父亲想知道?”

    他已不是初来乍到之时。

    昨夜春风一度,正有些飘然。今天又找到了拿擀面杖打自己的凶手,心中恐惧尽去。

    此时有恃无恐,王笑便打算与眼前这位老父亲……皮一下。

    王康一愣。

    听口气,这逆子竟是在打趣自己?

    看来这个三儿子是真的很嚣张,还不太明白父为子纲的道理,欠教训!

    “小兔崽子!”

    王康虽不打脸,手里的巴掌却重重摔在王笑背上。

    “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你就是去见陛下,老子也打得了你!”

    王笑吃了一记!

    背上辣辣的痛,他又不能还手,只好无奈道:“孩儿说就是了。”

    他便俯在王康耳边低语道:“孩儿与卢次辅、白义章,已结为同党。”

    王康瞬间惊在那里。

    却听王笑道:“我们王家如今已与昆党坐在同一条船上,谁也别想撇清。反正事败,要死一起死。”

    王康眉毛一挑,极有些不可置信。

    昆党又是何物?

    “对了,”王笑道:“我们若敢背叛,卢次辅就先捏死我们王家。”

    王康身子一颤。

    王笑又道:“父亲也别想再让大哥和离了,抱紧白义章的大腿要紧。”

    王康嘴唇动了动,只觉得如在梦中。

    此刻他很是希望:一觉醒来王笑还是个痴呆。

    “逆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笑道:“好消息是,东厂也是我们这边的。”

    他说完,一转身,在王十八头上一拍,道:“走,带你三少爷出门。”

    竟有一种“我的小伙伴内阁次辅卢正初叫我出去玩”的感觉。

    “对了,我还得先穿件外套……”

    -------------------------------------

    从积雪巷由西走到东,便是文贤街。

    走在路上的秦小竺打了个哈欠,她打算到文贤街买早点吃。

    路过一间院子的时候,正好见到有两个女子推门出来。

    二人似是主仆,一个极美,一个却有些丑。

    丑的那个是一种……没精神的丑,美的那个却是婷婷袅袅不可方物,便是连秦小竺这样的女子都有些动心。

    秦小竺的眼睛便直了直,还咽了咽口水。

    唐芊芊见这小姑娘目不转睛地低着自己,便低下头,捋了捋头发。

    她倒也还记得这个小姑娘,还知道她与王笑有交情。

    娘希匹嘛,让人印象深刻。

    唐芊芊不由暗道:“她莫非也是他的相好,竟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花枝正背对着秦小竺锁门,心中也是这个想法。

    锁上门,转头间,花枝的目光也在打量着秦小竺,思量着自己能不能打过她。

    没想到自己还有与人争风吃醋打架的一天,虽是替唐芊芊争风吃醋。

第135章 白义章

    三个女人各怀心思,互看了几眼,还是秦小竺先开了口:“你这小妞长得可真他……真俊。”

    去掉了中间‘真他娘’三个字,这是她很有礼貌的打招呼了。

    至于为什么打招呼?

    她秦小竺确实有些以貌取人。

    唐芊芊低下头,轻语道:“姑娘认得我?”

    “不认得。”秦小竺摇头道。

    唐芊芊便笑了笑。

    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她便看着秦小竺,轻笑道:“妹妹长得才叫俊俏。”

    两人这样说了两句话,便算是初初相识。

    女子与女子结交,从相识到相熟,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

    秦小竺看着唐芊芊的裙子道:“哇,姐姐你这条裙子好漂亮,哪里买的布料……”

    -------------------------------------

    很遗憾,卢正初没有找王笑,是白义章借了卢家的下人来找他。

    王笑便以送中秋礼的名义到了‘舅父’白义章府里拜会。

    院子里依然雅致,却似乎与上次有些不同。

    王笑四下一看,方才明白过来,少了许多陈设古玩。

    竟是连下人也打发了不少。

    原本琳琅满目的宅子,便一下子降了好几个档次。

    有钱却不能花,亦是世间让人难过的一桩事。

    白义章却不显难过。

    相反的,他看起来竟是官威愈重。

    “附马来了。”白义章见了王笑,依旧端坐于书桌之后,淡淡点了点头。

    王笑行礼道:“舅父唤我笑儿便好。”

    他笑容里带着些玩笑意味,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

    白义章冷冷哼了一句,道:“我竟差点忘了我与你们王家还是姻亲,呵,派了两个人过去,你父亲竟还抱病不见。若非借了次辅家的下人,我是否还见不到你?”

    王笑道:“不让舅舅的下人入府,是小侄的意思。”

    不论如何,他也只好替王康将这个雷扛下来。

    谁知这白义章是否会借此报复。

    “理由呢?”

    王笑随口胡诌道:“太平司有人盯着我们家。”

    “那你现在就敢来找我?”

    “那自然是解决了。”

    白义章懒得与他置这种闲气,冷哼道:“树倒猕猴散我能理解,但谁若以为我这棵树要倒,那怕是要看走眼了。”

    王笑惊喜道:“舅舅心有定计那自然是好。小侄还为舅舅担心了好久。”

    王笑在卢正初面前被哄得一愣一愣的样子,白义章是见过的。

    此时见这小子在自己面前却是游刃有余,还能时不时打趣两声,白义章未免有些不爽起来。

    他便切入正题,道:“今日叫你过来,便是让你接手我们的一些产业。”

    白义章说着,推了推桌上的一个大木箱。

    王笑一打开,只见里面竟全是账册,登时头痛不已。

    白义章道:“正好朝庭在查我,这些东西你拿回去。”

    “这些年,人家说我们昆党贪了不少钱粮。但算来算去,也不过是这几本账罢了。一共有几个方面,我说,你记下。”

    “这八本册子,是京中的铺面、债权等,算是现有的资产。这两本册子,是记这些年我们昆党致仕官员的养老银,每年送一次银钱……”

    王笑愕然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义章道:“他们为国操劳这些年,告老的、落狱的、问斩的、自尽的……致仕后何以为生?家人儿女又何以为生?若无安顿,往后谁听卢大人的?”

    王笑捧着那本册子,眨了眨眼,问道:“那以后我也能上这个册子?”

    “哼,你有功名吗?”

    白义章懒得理他,又拿起两本册子道:“这两本,是记给两直隶的书院的津补。”

    王笑讶道:“这两本居然也是花钱的册子?”

    “没有这些书院,哪里有志同道合的门生?如何将治国的理念传播?我们昆觉的风评又如何维护?”

    王笑:“……”

    白义章接又拿起三本册子,道:“这三本,是给同僚的补贴,京中的一月给一次,任职外地的一年给一次。”

    王笑极有些诧异。

    什么同僚?分明是同党嘛!

    他不由问道:“这些人就不会自己伸手捞吗?!”

    白义章翻了个白眼,道:“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捞到的,朝庭两年没发俸禄了,没地方捞钱的怎么办?饿死吗?都是自己人,要办事的时候怎么办?”

    他说着,叹了口气,道:“而且有的时候啊,比如我户部侵吞一笔银钱,还需要工部的配合,他们不直接沾手银钱,回头总是要从我们这边发的。”

    王笑翻开那册子看看,却只有发钱的地址,并没有具体的官职名称。

    接着,白义章郑重其事地拿起一本册子。

    这是最新的一本。

    却听他抚着长须道:“这本册子是接下来要采购棉衣、铁器、马匹、药材……”

    王笑奇道:“采购这些做什么?”

    他敢问,白义章居然然也敢答。

    “以备陛下南巡。”

    六个字,短促有力。

    底气十足。

    王笑一愣。

    至此,他才知道卢正初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有多重!才明白为什么昆党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贪银子!

    原来如此……

    王笑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他还以为,自己是世上最有眼界的一个,是最早知道情况不妙的一个。

    却原来,这满朝之上,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那些位高权重的、那些消失灵通的,都已做出了精确的判断。

    潼关一破,有权有势有钱的能得到消息的,一个一个都意识到不好,都在悄悄地准备着跑路。

    只有这京中百万平民,还沉溺在波澜不惊的死水里,全然不知将向他们袭来的是什么。

    他心中冷笑

    ——原来这楚朝要亡,不是亡在你们傻,而是亡在你们太聪明了。

    ……

    白义章一句话说完,目光在王笑脸上棱巡了一番。

    见王笑不再多问,白义章便心知他能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唐中元破了潼关,占了西安。代表着什么呢?

    现在若是在隋、唐时,长安被占,便是天下已亡。

    万幸如今不是定都长安。

    但也该早早准备……跑路了。

    偏偏‘南巡’二字,是在朝堂上提都不能提的。

    但不南巡,陛下怎么办?陪着那些误国庸才去死吗?

    “那只好由我这样的忠能之臣私下办了。”

    白义章心中暗笑起来。

    这件事,是他的丹书铁券。

    能为陛下的准备南巡精兵的辎重,那是何等的肱股亲信,竟还有人要弹劾自己、彻查自己?

    呵,做梦去吧。

    “我贪再多钱,你们也奈何不了我!”

第136章 一箱账

    屋中的两人心思各异了一会,白义章又开始接着给王笑解说。

    接下来,那剩下的十来本账册却是全都是用来记花销的。

    说好的,把‘资产’交给自己呢?

    王笑极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们怎么有这么多开销?”

    “这还只是交给你的一部分呐,卢次辅是国之重臣,为他奔走办事的相当于一个小朝庭。”白义章叹道。

    “但你们怎么才这么点钱?”王笑翻了翻,喃喃道:“还不到五万两银子。”

    说好的你们能贪啊……

    白义章道:“傻瓜才把现银留在手上。钱自然是用来生钱的,这里不是有铺面、权债权股吗?你看这里还有两个仓库的粮食,卖了就能换成现银……”

    王笑道:“你不会是私拿了吧?”

    白义章老脸一红,怒道:“你胡说什么!如今我还在被查,怎么敢留?”

    心中却是得意——怎么敢留钱在京城?当然是要送到南边去啊。

    他说着,却是转身从书架上又拿了个小木盒出来,道:“这些你也拿着。”

    “这是什么?”

    “先帝打算扩建宫城,陛下又不建,留了几个仓库的没用东西,一些木材、石料之类,你拿去卖了吧。”

    王笑极有些无语。

    怪不得白义章要找大哥打理这些事。

    自己还以为是来领一大堆粮食,发卖成银钱就成,没想到根本是一个乱摊子。

    一大箱的账本,自己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他不由拧着眉,看着面前的成箱的账本发呆。

    “舅舅啊,这些东西我怕是弄不了。”

    白义章忿声道:“都和卢次辅说好了,你还能反悔吗?你想死吗?”

    “你这弄得乱糟糟的……”

    “这世上,老夫的账做得最是清楚!”白义章喝道:“你若是处理不来,让你大哥二哥帮你。”

    他本也不是打算让王笑做这些。

    不过是换个法子让王珍、王珠来做而已。

    王笑却又道:“不对呀。你这开支本就大于收入,全靠你们每年还要贪钱进来才能平衡。如今交与我管,我又不能贪钱……”

    “贪贪贪,小小年纪就知道贪。朝庭如今还有银子可贪吗?!”白义章一脸正气地叱道:“我就是因为不忍再贪,才要让你们来运作,不然我找你做甚!”

    他心中却道:蠢货,以后老夫贪的银子是要进自己口袋的……

    -------------------------------------

    户部左侍郎白义章如今正在被调查,不用上朝。

    刑部左侍郎钱承运却没这么幸运。

    辛辛苦苦地下了朝,他便兢兢业业地赶到刑部坐堂。

    今日却是又有人来拜会他。

    谁让他钱承运如今是天子眼中正当红的人呢。

    来人却是太平司的千户吴有财。

    吴有财不过是个千户,却为钱承运引见了另一个人——正四品太平司指挥佥事沈旭。

    如今太平司将要整顿。有人心惊胆颤,对另些人而言却是千载难逢之机。

    吴有财想要当上北镇抚使,沈旭想要的却是太平司指挥使一职。

    指挥使必须是圣上嫡系,所以要想当指挥使,有两条路可以走——王芳与钱承运。

    王芳那条路太挤,沈旭便来了此处……

    三人相谈了一会。

    钱承运抚须自嘲道:“昨天卫奇刚来过老夫这里,结果当夜便横死,沈佥事就不怕沾了晦气?”

    沈旭赔笑道:“钱大人这里皆是福气,怎会有晦气?”

    说他卫奇,他却是有桩事可以说道说道。

    沈旭便沉吟道:“卑职有个心腹名叫赵平。他是南镇抚使邱鹏程手下的千户,这个赵平,昨夜见了一桩很有趣的事。起因附马王笑跟着督公王芳到太平司认人……”

    “……赵平不放心,便返身回去,恰好听到王笑与一个女子合伙杀了卫奇……”

    “……那坛黄金是王家用来贿赂邱鹏程的。卫奇死了,邱鹏程正中下怀,便吩附赵平不要与别人说……”

    钱承运的手指在桌子轻轻敲着。

    他是在王笑的案子上吃过一次亏的,此时不由思忖着如何借这桩事扳回一城。

    最好还能祸水东引……

    -------------------------------------

    从积雪巷走到文贤街的距离不太远。

    秦小竺与唐芊芊又一起逛了逛布店。

    等花枝套了马车的短短时间里,两人似已成了极要好的朋友。

    见马车停在布店前,唐芊芊便道:“我还得出门办事,这便与妹妹别过了,改日请妹妹到我院里玩。”

    秦小竺今天不打算去赌,本想着随唐芊芊去逛逛,一转头却正好见秦玄策扛着个大猪蹄走在街上。

    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这弟弟竟是一夜不归,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秦小竺只好告别了唐芊芊,跑到秦玄策跟前,冲着他就是一脚。

    “贼杀才。老子才一天没管教你……”

    唐芊芊淡淡笑了一笑,起身上了马车。

    一路到了笑谈煤铺,她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陆掌柜久等了。我夫君说了,他不怕告诉你们那铁矿就在昌平州密云一带。你们陆家要是想撇开我们自己去找也没关系,但我们绝不仅只有认矿的能力……”

    “我们自然是有诚意,那一带没有你们陆家的关系我们确实吃不下来,接下来就是怎么合作的问道……”

    好不容易与陆方之谈妥几项,贺丰收又赶了过来。

    贺丰收却是带了两车东西,道是贺琬送与王笑的。

    “我们九少爷有些事,临时要出海一趟,这是上次王老板说过想要的东西。九少爷说了,这次就不方便让王老板到船上玩了……”

    贺丰收其实心中颇有些担忧,但这是贺家的私事,却也无须与生意伙伴说。

    寒喧之后,他又问起门头沟煤矿的事。

    “九少爷对于钱家的祖坟有些顾虑,临行前特地叮嘱让老朽关注此事。”

    唐芊芊便与他说了进程,又道:“此事我昨夜也有夫君谈过了,放心吧,等贺公子归来,想必便能看到第一批煤……”

    她说话办事有条不紊,打发了陆家与贺家,又让唐望伯找来几个管事手下,一个一个吩咐下去。

    “你去放出消息给京中的牙行,只说唐中元大军已打下潼关,我要让京城的地价再跌一跌……”

    “我们如今要大量的人手,从能识字记账的开始招,会种田的会织布的都要……”

    “你去查清楚京城所有的制布厂有几家,原料从哪里来,每月能多少银子的售额……”

    “你去收购鸡、鸭、猪、羊崽,还有养这些的人也找来……”

第137章 广告词

    过了良久。

    院子里的管事手下都已各自领了差事散去。

    唐芊芊独坐在石桌前,提起笔在纸上又记了一道,想着还有没有哪些疏漏之处。

    思量着这些事,她又咬了咬笔头。

    事务繁杂,她其实也觉得吃力。

    但再吃力,她也想学着却做下来。

    如今不过是做点生意而已,便已然这么难,那等义父进了京,要处理的事又是如今的百倍千倍。

    到时候又该如何呢?

    义军中多是能打天下的,或许有能治一州一县之人,却没有能治一国之人。

    如今自己巧遇高才,能多学些便多学些罢了。

    没想一个世人称是痴呆的人,脑中竟有这样的天方奇谭,各种奇思从容布局随手拈来……

    余光中,有人走进院子。

    唐芊芊便揉着头道:“望伯,一会带我去看看花生油的作坊。”

    来人却不说话,只是将手里的木箱子放在石桌上。

    “哦,花生油作坊也建成了?”

    却是王笑的声音。

    唐芊芊一抬头,不由展颜笑起来,颇有些惊喜。

    “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的?”她笑容绽开来。

    下一刻,她却是忽然眉头一皱,道:“你定不是来看人家的。许是来找望伯一起城外去看你的傅先生吧?”

    王笑便笑了笑,从怀中掏了一个小锦盒放在她手里。

    “我今天去舅舅府里送中秋礼,出来时便想起给你买个礼物。”

    唐芊芊打开一看,却是一支木梳,做工极是精细。

    耳边只听王笑絮絮叨叨起来。

    “你别看只是一个木梳,用的可是上等的檀木,我特地绕到棉花胡同木记给你买的,颜色与你头目的木簪子正好相配……”

    唐芊芊握着那木梳子低着头,轻轻笑了笑。

    王笑便环手拥着她……

    过了一会,唐芊芊忽然看到桌上的木盒,便笑问道:“这个也是给我的礼物?”

    王笑“嗯”了一声,道:“你非要这么说,似乎也可以。”

    唐芊芊迫不及待打开一看。

    “书?”

    “账册。”

    “讨厌,人家才不会给你算账。”

    “嘿。”王笑忽然见到院子里那两辆板车,便问道:“那是什么。”

    “贺琬给你的礼物。”

    王笑颇有些嫌弃,道:“这么富贵的公子,竟是用麻袋装着东西送礼。”

    他说着,打开那个麻袋一看……

    ~~

    马车行驶在京郊的官道之上。

    王笑心情颇好,还自己学着驾车。

    他学东西不慢,不一会儿便掌握了驾车的技巧。

    唐芊芊便坐在他身边,笑问道:“为什么要学这样的粗活?”

    王笑道:“享受驾驶的乐趣啊。”

    他扬了扬马鞭,道:“这是油门。”

    提了提手里的缰绳道:“这是刹车。”

    接着他扭着脖子四下一看:“哈,人工后视镜。”

    此时秋意正浓,微风过耳,道边疏林落叶。

    坐在车辕上的少年显得很有些傻气。

    唐芊芊便在他头上轻轻拍一下,道:“傻瓜。”

    她这般轻轻嗔了一句,却是如小媳妇一样倚着他的肩。

    “我看人家卖菜的小夫妻便是这样的,”她轻声道:“一个赶着车,另一个这般坐在旁边……”

    车厢里的庄小运与花枝极有些无语地看着外面两人卿卿我我。

    花枝本是喜欢看这种场面,但此时却很是不自在。

    倒不是庄小运的问题。

    实在是王笑赶车的水平不怎么样。

    花枝坐得头昏脑胀,只好将气全撒在庄小运头上。

    “你这个面上带痕的傻高个,为何抢我的鸡?!”

    ……

    一路上颠波摇晃,好不容易到了傅青主的院子前。

    半天时间,傅青主竟已招揽了不少人,由耿当领着正在搭房子。

    傅青主提着笔,在一张纸上画着什么。

    “傅先生,你快来看这是什么!”王笑拍着车上的麻袋大喊道。

    他只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有满脑袋的知识想传授出来!

    当麻袋里的地瓜、玉米、土豆被倒在院子里,许多人却是都很失望。

    耿当挠了挠头,懊恼道:“俺还当是一麻袋银子呢。”

    他对这堆了一地的带土‘水果’并不感兴趣,转头对庄小运笑道:“小运,你咋还提着鸡过来?晚上可是要烧鸡吃?”

    傅青主尴尬一笑,他其实也以为麻袋里是银子。

    但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年不会无缘无故带这些东西过来,俯下身拾起一颗地瓜,端详了一会,道:“这是甘蕃?福建有人种……”

    王笑看到耿当的反应,便明白这些高产的作物为什么没那么快推广开来。

    没有人会用良田来种这些‘杂食’,如今也少有人在荒地上种东西。

    在原本的历史上,一直到清朝乾隆年间,这些作物才得到推广,极大地缓解了世间的饥饿。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有自己可以提醒世人。

    王笑便振奋精神,对傅青主解讲起来。

    “这是一种……神奇的作物。”

    王笑道:“它不需要肥沃的土壤,也用不着你去照料。你知道吗?种这些作物,投入的人力物力远不及稻谷或者小麦,而得到的产量却能远远超越前者。”

    “这是土豆。”王笑又扬了扬手。

    “这是玉米。”他又扬了扬手。

    “它们都很好养,且更加耐旱,也适合大规模种植。”

    “傅先生知道关键在哪里吗?”王笑说着,指了指远处的荒山,“你看那座山,它又大又高!”

    “你看四周,荒山的面积远远大过良田,但你不好种粮食。因为你没办法提水去浇灌它,没办法拉牛去梨它。北方不像南方,能难开垦山田。”

    “而且你看,你们这个地旱的啊。”

    “但你可以种这个啊。”王笑又拿起一颗土豆,如在做广告一般引诱着傅青主:“你把这个埋到土里,不用浇水,轻轻松松亩产千斤。”

    “什么?!”

    不光是傅青主。唐伯望、耿当、庄小运这几个种过地的都极有些吃惊,那些搭房子的汉子也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不用浇水,亩产千斤?!”

    好吧。最能吸引人的一句广告词提炼出来了。

    王笑好不容易才讲解完一桩知识,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138章 论资本

    唐芊芊对农活没有半点兴趣。

    所以王笑在与傅青主等人讲述地瓜土豆玉米这些东西如何如何之时,她很是心不在焉。

    但‘亩产千斤’四个字入耳,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若王笑真的能养活万民,是否会影响义军伐楚的大业呢?

    本就是因为民不聊生,义军才能一呼百应,势如破竹,若是哪天京城中人人都能吃得饱饭,到时候还能不能攻下?

    下一刻,唐芊芊摇了摇头,暗忖自己居然让王笑给吓住了。

    这世道,养活一人都难,种些丑不拉几的果子,又能养活几人?

    楚朝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便是太祖皇帝再生也回天乏术,任一个少年郎试手,又有何惧?

    她目光从王笑身上移开,掠过傅青主与唐伯望,看了看四周的人,心中轻轻摇了摇头。

    傅青主找来的这些泥脚子,一个塞一个的傻气。王笑能领着他们做成生意便是了不起,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

    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等义父打到京城,正好是煤矿也开了,这些作物也普及了到处种下,到时候京畿人人有衣穿,人人能裹腹,无畏饥寒,自能安定。

    若一切顺利,到了新朝,自己与他将这些摊子从京城铺到天下,方才叫养活万民。

    自己一介女子,此生若做到那等程度,也算是无憾了……

    那边王笑说完了种地的事,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看了看,伸手为她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

    他动作很有些自然。

    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各自有些柔情。

    唐芊芊便低着头轻轻笑了笑。

    她忽然有些暗笑刚才自己想得太远了。

    论起来,自己现如今不过是个朝不保夕的细作,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平安活下去再说吧。

    心思这般活动了一番,她大概是又想到人生苦短,脑中便浮想起一句诗来。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下一句似乎是:花开堪折直须折。

    目光落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

    王笑正一脸热切地向傅青主与唐伯望叮嘱着。

    “等这些地瓜玉米土豆种出来再收种,还是太慢了。我们应该派几个人去福建、广西等地大量的采购……”

    王笑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

    他略作沉吟,对傅青主道:“有几桩事项,却要先与傅先生说好。”

    傅青主学着唐伯望的称呼,应道:“东主但说无妨。”

    “我虽与傅先生同心协力防治鼠疫,但不能贸然行动,比如我们明日就赶赴山西、河南等地去治病救人,那样除了送命别无异处。防治防治,如今的情况下,只能先以防为主,事再急,也只能徐徐图之。”

    傅青主点点头,叹道:“应是如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是对疫情还是饥民而言,食物都是最重要的一步。所以我最先说的便是这种地之事。”王笑加重语气,道:“但,我们不是朝庭,却也没有免费救济的能力。”

    傅青主一愣。

    王笑整理着语言,缓缓说道:“如果我们要生产很多粮食、衣物,要搭棚施粥,要有热水、有口罩、有汤药……这些事,要非常非常多的银子。我是可以先弄十几万两把架子铺起来,但然后呢?总不能一直投银子进来,这不实现。”

    傅青主愕然了一下,心中有些失落起来。

    想来,或许是昨天听到要花费诸多银两,这少年打了退堂鼓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番薯玉米,忽然有些迷茫:读了一辈子书,自以为满腹的才华,沦落牢狱,好不容易出来了,最后只能种地吗?

    但也是,朝庭都无法可想的事,难道还指着一个少年去搞银子吗?

    下一刻,却听王笑道:“所以,我样要让资源流动起来。比如,我们有了粮食,可以用来救济难民,但不能让他们白拿粮食,而是有所回报,比如为我们种地,或做些别的,总之不能让人力闲着……”

    傅青主方才知道自己竟是误会王笑了。

    他有些明白王笑的意思,沉吟道:“以工代赈?”

    傅青主不由心中自嘲道:见惯了太多人心险恶,自己如今惯会以恶意揣度人,谨需自省啊。

    他再看向王笑,目光便更有些不同起来,心道:“他竟能有这个想法,难得。十几岁的年纪有赤诚,却不肓目热血,可算是老练。”

    没想到王笑却是摇摇头,道:“有些类似,但也不全是。更准确来说应该是‘经济行为’……”

    傅青主又是一愣。

    王笑有些拙于口舌,却还是试着解释道:“鼠疫也好,旱灾也好,这天下所有的灾难,靠一个人或靠一个风雨飘摇中的朝庭来救,都是不实现的,只有团结所有人的力量,才可以救治。”

    傅青主想了想,道:“不错。可是照你这么说,只有朝庭才能……”

    “不是朝庭。”王笑摇头道:“是经济行为。比如说,鼠疫来了。你救济一个难民的第一天,他需要一碗汤药、一碗米饭、一桶洗澡的热水、一件干净衣服……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呢?”

    傅青主低头思量起来,周围的人亦是思量。

    耿当问道:“是你给他的?”

    王笑摇了摇头,道:“不是谁,是从事生产的人。一碗米饭里,是很多人的生产轨迹,有种地的、卖粮的、煮饭的。一桶热水也是,有开煤的、砍柴的、烧火的……是很多很多人的生产活动,才有了这些东西。”

    “所以反过来也一样,被救治的难民也需要投入到生产中。才能增加这种力量。”王笑道:“他们不一定要给我打工,用钱来买汤药米饭热水衣服也是一样的。这便是我说的经济行为。”

    傅青主若有所思。

    “虽然我们确实也需要招很多很多的人来打工……”

    傅青主似乎还在消化着这些东西,眼中有些不解。

    事实上,他想得比王笑更深……

    王笑却不在乎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而是抛出了他这一席话的真正目的——

    “所以,我们生产的一切东西,都是要能卖钱!非必要情况下不能免费提供。如此,我去搞银子投起来,才有意义……”

    唐芊芊转过头,偷偷轻笑了起来——他果然还是个小财迷。

第139章 生产力

    “我们是一个企业,不对,商行,我们必须先做到能养活自己这个商行,才能养活越来越多的人,这一点傅先生能理解吗?”

    傅青主想了好一会,忽然朗笑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他郑重拱拱手,道:“便依东家所言!”

    王笑如释重负。

    这些东西说来简单,对这时候的人而言,却是下一个社会阶段的概念,傅青主能这么快想明白,便没让自己失望。

    “好。”王笑道:“现在接着说,我们要卖哪些东西。”

    “食物是重中之重,只靠这些作物肯定是远远不够,得要有大量的肉食。人吃肉,才会提高免疫力,所以畜牧业对我们真的很重要。”王笑郑重其事地道:“比如,嗯,先跟你们说这个‘山地养鸡’……”

    耿当奇道:“啥是‘山地养鸡’?”

    “故名思义,就是在山上养鸡。”

    “那不成了野鸡了……”

    王笑摇摇头,道:“山地养鸡就是将鸡放养在山上,让它们吃杂草、小虫。这样养出来的鸡成本低,肉质好。”

    “那养那么多鸡,谁买呢?一只鸡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自家都有养,没地方养鸡的也吃不起肉呀。”

    王笑道:“那我们可以分开***如卖你一个腿,卖他一个翅膀。还可以做成鸡肉肠、罐头……总得来说就是开个食品加工厂。”

    “那这样不得把鸡杀了?可是,肉放几天便坏了……”

    王笑摇了摇头道:“你不懂市场经济的力量。我给你打个比方。嗯,这么说吧,若是你出门便能买到一个现成的鸡腿,你还会辛辛苦苦地养鸡吗?”

    “现在的小农经济太低效了,饿肚子的人太多,需要更高效率的生产模式。古人云‘发展生产力是根本任务’。”

    “再比如说,我有一个作坊是生产花生油的,我还有个作坊是生产蜂窝煤的,如今又有了鸡肉,我便可以做一个食品连锁店,就叫——‘啃的鸡’。我们这么多人,专业的做这个‘啃的鸡’是不是比你们分散开养鸡,能生产更多食物?”

    傅青主猛然抬头,目露震惊!

    如果说王笑前一刻说的‘经济行为’只是引起他的思考,此时的‘生产力’却是他让极有些……醍醐灌顶。

    ……

    许久之后。

    一番交谈之后,又是天色渐渐暗下来。

    虽只是在谈论,却也颇有些累人。

    王笑打了个哈欠,很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道:“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所有人皆是一愣。

    王笑心中自嘲,一时恍惚竟是说瓢了嘴。

    他便对傅青主道:“那我们便依说定的做下去吧,时间紧任务重,辛苦傅先生了。”

    傅青主今日听了这些言论,尚未完全想明白,此时微红着眼,有些兴奋有些振奋,郑重拱手道:“固所愿也!”

    他是极聪慧之人,能捕捉到王笑今日所说之言里,有极了不起的东西。

    眼前这个少年在他心中隐隐竟有了深不可测之观感,让他感佩莫名……

    王笑又对耿当道:“耿大哥明日方便回城一趟吗?我有些金子托你带过来,虽然不多,却能应付几天。另外还有几仓库木石材料看看如何安排送过来。”

    耿当道:“好咧,俺明天一大早就过去。”

    王笑便与他定好时间在积雪巷见面。

    又想到如今王家也没人再要杀自己了,傅青主这边比自己更需要人手,便安排庄小运留下。

    如此安排妥当,王笑便与众人告别。

    “那诸事就拜托各位了,傅先生慢送”

    傅青主送着王笑上了马车,忽然吸了吸鼻子。

    微风中,他闻到王笑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味。

    他学医两年,已颇为精湛,能分辩出这是什么味道。

    “曼陀罗?”傅青主捻着手指,沉吟起来。

    “罂粟……苦艾草……”

    自己这位新识的小东家,竟是喜欢服用这些东西?

    他看着官道上的的马车,皱眉思索不已……

    斜阳下,马车往京城缓缓行去。

    傅青主、耿当、庄小运趁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点余晖,干劲十足地领着人开始开荒。

    一直到月色深重,山间便有人朗声吟唱起来。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不识字的耿当便跟着缓缓晃着脑袋,锄头挥得起劲。

    “……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

    马车回到京城,王笑好不容易才告别了唐芊芊,回到自己院子。

    烛火下,一道身影颇有些落寞。

    缨儿一回头见到王笑,瞬间又极有些惊喜。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哦!二少爷让桑落姐姐传话过来说带在外面办事,不然缨儿都要去找你了……”

    本来缨儿其实是有些难过的,但看到自己少爷回来,那份喜悦似乎又将那份难过完全盖住了。

    等到王笑又拿出一个木梳子送给她,小丫头更是高兴起来。

    王笑见她欣喜,但没有像对唐芊芊一样絮叨这檀木梳子有多贵。

    缨儿围着王笑又是擦脸又是喂东西,忙活了一圈,她便有些坚定而憧憬地道:“少爷,缨儿现在病好啦,你下次出门可不可以带着缨儿哦?”

    她眼中满是期待。

    反正如今不是痴呆的秘密已经揭破,王笑没什么要瞒着缨儿的,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缨儿得偿所愿,又是喜不自胜,摇头晃脑道:“太好啦,那少爷,缨儿去给你打水洗澡哦。”

    她手里揣着那那木梳子,兔子般飞快向门外跑去,却是乐极生悲,一下磕在门柱上。

    “啊~”

    这一下撞得不轻,王笑听到咚得一声大响,便连忙过去扶她。

    只见她额头上已鼓了好大一个包。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木梳子,见东西完好,才舒了一大口气,揉着额头傻笑道:“我好笨噢。”

    “疼不疼?”王笑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道:“你还笑。”

    缨儿道:“不疼啊,笑是因为我见到少爷心里高兴。”

    王笑一愣。

    “两天都没有见到少爷了……”

    她终究还是嘟囔了一声,将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满表达出来。

第140章 记账法

    王笑伸手揉着她的额头,心中颇有些触动。

    缨儿被他看得有些羞涩起来,便道:“缨儿去打水哦。”

    说着便低着头跑开。

    等她在偏房里支了木桶烧好水,再进屋唤王笑时,却见自己少爷坐在桌前写写算算。

    他神情颇有些专注,如与往常拼七巧板时一般神仪明秀,煞是好看。

    她心中便又高兴起来:嘿,自己的少爷。

    “少爷在算什么哦?”

    缨儿与王笑之间从来不曾避讳,她自然而然地看了一眼,只见少爷面前却是一本账本,他拿了一张纸似在核算,但纸上画的却是极奇怪的符号。

    王笑目光依然盯在纸上,嘴里应道:“我想算算这个账有没有假。”

    账本是从白义章那拿回来的,王笑若想省事,大可直接交给二哥打理。

    但他觉得这账肯定有问题。

    卢正初为何要放着户部侍郎这个搞钱小能手不用,反而把昆党的小金库交给别人?

    白义章既然能从户部贪钱,那当然也可以向昆党的小金库伸手!

    善泳者溺于水,白义章自认为做账最厉害,那定然会做假账。

    他是做账高手,便是让王珠来算,怕也不好算出来。

    那王笑只好自己算了。

    “少爷还会算账呀?”缨儿颇有些惊奇。

    王笑便道:“这是复式记账法。”

    嘴上这般应道,他心里便叹了口气,以前自己这种淘宝卖家,会计也要自己做,实在是辛苦。

    白义章你等着,我偏给你算出来。

    缨儿很有些崇拜的赞叹了一句,又道:“那少爷你先去洗澡吧,一会水凉了。”

    ~~

    等王笑洗完澡回来,却见缨儿正支着腮帮子坐在桌前,盯着账本,样子很有些苦恼。

    “怎么了?”王笑便问道。

    “缨儿想帮少爷一起算。”缨儿道:“可是这个符号我看不懂……”

    小姑娘似乎有些嫌弃自己太笨。

    王笑道:“这是2,这是3。”

    “为何这是二?这是三?”缨儿奇道。

    王笑便在她身边坐下来,提笔写下十个数字,很有耐心地道:“你看,这是0,这是1……”

    缨儿先是闻了闻王笑。

    将少爷洗干净,这是她作为丫环的职责之一,此时少爷洗得香香的了,她便有些满意。

    如同给宠物洗过澡的主人,她忍不住蹭了蹭他,嘴角扬起一丝得意来。

    烛光下。

    缨儿握着毛笔在纸上歪歪妞妞地写下一个数字9。

    下一刻,王笑的手握着她的手,重新又写了一个。

    “你看……是这样……”

    她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看着纸上的两个字,脸上的红霞久久没有散去……

    -------------------------------------

    清晨。

    积雪巷那只嗓音嘹亮的大公鸡被带走后,许多人都得以睡了个饱觉。

    缨儿本是下了决心要随王笑一起出门。

    但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在家中帮少爷算账为妥。

    那一箱子的账本,昨天里两个人才算了三页,要是再往外跑,何时才能算得完?

    她才提起笔,又想到少爷握着自己的手的样子,脸上便红了红……

    王笑一大早便赶到积雪巷西三十六号。

    如今庄小运去到了京郊,这个院子竟是成了秦小竺姐弟俩独占了。

    王笑每次过来,秦小竺竟是都在耍大刀。

    “嘻,你来啦。”秦小竺道:“等老子,不是,等人家还有几招练完哦。”

    他有心与她说黄金的事,却也只好缩在角落看她练功。

    过了一会,秦玄策打了个哈欠走出来,对王笑道:“正好想去找你。”

    他在王笑身边蹲下,神秘兮兮地道:“傍晚来喝我的订亲酒。”

    王笑一愣:“什么?”

    “晚间来喝我的订亲酒。”秦玄策又说了一遍,“正好见见你小嫂子。”

    “在哪办?”

    秦玄策理所当然道:“当然就在这里,你得给我做个见证。”

    “你和谁订亲?”

    秦玄策道:“小声点,我姐还没同意,我今天得说服她。”

    王笑很是无语。

    你姐还没同意,你就请我傍晚来喝酒?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秦家姐弟的行事,只好点头应下。

    秦玄策又道:“你把老当和小运也叫来。”

    话音未了,耿当与庄小运便推开门进来。

    正好秦小竺也耍完了刀,王笑便让她将黄金拿出来。

    秦小竺愕然道:“拿出来?那不是我们办事用的吗?”

    王笑道:“对呀,我正是要拿去办事。”

    秦小竺有些惊又有些喜:“这么快?”

    王笑一愣:“快吗?事急如火,大家动作都很快,马上要用钱了。”

    秦小竺看了蹲在那边鬼头鬼脑的秦玄策一眼,心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呀,这小子动作这么快,都要订亲了,那我和王笑能不急吗?

    哪有弟弟在姐姐前面成亲的道理?

    她一时心中颇有些踌躇。

    淳宁那边都还没有开始行动,自己也没派人回关外告诉家里,这么快办事未免太急了些……

    但弟弟昨天说的也没错——都是战仗上讨生活的儿郎,过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何必管那许多繁文褥节?

    秦玄策昨天说的话便在她耳边回想起来:

    “祖父起于草莽之间,英烈豪杰之辈,做事什么时候婆婆妈妈,叽叽歪歪过?”

    “当年祖父抢了祖母上山,当夜成亲,四年生三子,十年就子孙满堂,是何等的果决利落。”

    “我关外秦家,看上谁娶谁!”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秦小竺忽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看着王笑那一脸郑重的神情,心中有些欢喜起来。

    反正,是他要急匆匆地办事,那就由他安排好了呀。

    嘻,他也太急了。

    于是,秦小竺难得有些羞涩起来,便回屋提了那包金子出来。

    “那你可以办得风光些……”

    她羞哒哒地说着,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王笑伸手去接。

    “嘭。”

    那包袱竟是极重,带着王笑一起摔在地上。

    耿当与庄小运连忙上前,一个扶起王笑,一个捡起包袱。

    “你劲可真大。”耿当忍不住夸了秦小竺一句,“连俺提这包袱都觉得太重了,要提不动……”

    “闭嘴!想死吗?!”

    秦小竺恶狠狠地瞪了耿当一眼,吓得他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第141章 康百万

    城西油坊街。

    隔着崔家粮铺不远,便有一家康平粮铺。

    康平粮铺店面小,显得有些低调。论装潢气派、生意排场,自然是比得不崔家这样的大粮商。

    但,哪怕偶尔崔家缺粮了,康平粮铺都不会缺粮。

    它门店虽小,背景却不小。

    当然,很少有人知道它背后站的是昆党的势力。

    粮铺的东家名叫‘康百万’,昆山新安人,父辈起便在卢家老宅为仆。

    昆党的账目开支由白义章管,这些年来具体经手办事的便是康百万。

    连着两日,康百万都守在店里等人。

    他自然知道如今白义章已将账本交了出去……

    这些年,人称‘户部铁算盘’的白侍郎将昆党的财政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惜白义章还是太贪了,已不适合再管昆党的账。

    卢大人有心找人替代,看来看去,目光便放在王家酒行的俩兄弟身上。

    王家与白义章、与崔家都是姻亲,俩兄弟又有商才,人品也可靠,确实是适合的人选。

    结果这人选最后落在了准附马王笑身上。

    其实也一样。

    可康百万昨天等了一天,却没见到王笑过来,他不免有些拿捏不定起来。

    少年心性,还是太懒了,能做好这么重要的事吗?

    正想着这些,康百万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美少年带了两个随从步入店中。

    来了?

    康百万心中一动。

    看人先看随从,只见王笑的两个随从,一个长得颇为壮实,愣头愣头的样子,还提了个包袱;另一个身材高瘦,脸上带着疤。

    这两个随从的品相都不太好。

    康百万心中摇头,对王笑的评价便又低了一层。

    “康老板?”王笑道:“我舅舅让我来的。”

    “令舅父可是姓白?”

    “不错。”

    康百万连忙恭声道:“附马爷唤小人老康头便好。”

    他连忙从柜台后面出来,恭恭敬敬道:“附马可是要去看看各位的产业?小人已准备妥当。”

    谁知王笑却是淡淡道:“不急着看。”

    接着,他却是拿出几张书据,道:“先带我看看这几仓物料。”

    康百万一愣。心中摇头不已:正事不做,看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他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几仓物料还是先帝爷在位时备下的,在户部堆着没人理会,白义章便划拉过来,有十几年了吧……

    一行人穿过热闹的长街,拐进茄子胡同,便见到一排排的大仓库。

    仓门外的锁已经锈了。

    砸开一个个生锈的锁头,打开仓库,便是漫天的尘埃。

    好不容易灰尘落定,王笑举目看去,却见一条条大梁木,一堆堆方方正正的石料,多的让人眨眼。

    康百万介绍道:“这些是准备用来扩建宫殿的,虽不是金丝楠木,却也是上好的黄花梨,十几年了,也没怎么腐烂……”

    王笑呸了一口嘴上的灰,心里骂道:白义章真是雁过拨毛,这样的笨东西都要从户部贪出来。

    他懒得听康百万介绍,问道:“这些东西,作价几何?”

    “作价几何……”康百万道:“当年弄这些材料户部也花了好几万两银子,如今要卖,却是连五百两都卖不到,不然白侍郎……”

    “不然白侍郎早卖了。”王笑随口道。

    他说着便让耿当找人将这些东西运到京郊去。

    康百万一愣,连忙道:“附马爷这是要?”

    他只当眼前这毛头小子要将东西运去建自家宅子,心中斟酌了一会,还是低声劝道:“这些毕竟还是我们昆商行会的东西,怕是不好私拿。”

    王笑便笑了笑,道:“我知道。”

    什么昆商行会,昆党的小金库罢了。

    还你们的东西?这是先帝爷的东西。

    他转对看了康百万一眼,淡淡道:“你便当我买了,五百两是吧?我回头记在账上。”

    康百万惊得嘴巴都要掉下来,心中再次将王笑看低了一眼。

    五百两不过是自己夸张的说辞,这些可是上等物料,当做寻常材料卖也远远不止这个数。

    成倍都不止好吗?!

    做生意这点眼界都没有?这次是找了个什么人呐……

    “这小子竟是来占昆党便宜的!”

    康百万极有些不忿起来。

    还是得和卢大人说,将这毛头小子打发了,让他两个兄长过来。

    却听王笑又道:“这地段,这样一大排屋子,竟被你们拿来堆些无用的东西。今日我将它清空了,你将铺面该卖的卖,该租的租。”

    康百万一愣,耳边王笑的声音再次想起:

    “我随便算了算,这地段的一间铺子,一年租金按三十两算不高吧?十七年就要五百两,这一长溜铺子,算下来你们已经损失了两三万两银子了,还户部侍郎?读书人做生意……我呸……这灰可真重……”

    “读书人做生意,只会记账有什么用?时代不同了,你往后切记,苍蝇再小也是肉……”

    ~~

    “咦,我们去那里给玄策挑个订婚礼物。”

    等王笑带着两个随从走开,康百万看着他的背景,心中实在有些五味杂陈。

    那一句“读书人做生意”的嘲讽语气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果然是商人家的儿子啊。

    商人重利,我呸……

    -------------------------------------

    午后。

    钱朵朵上了马车。

    见到马车里的左明心,她便觉得眼睛一红。

    “去积雪巷。”

    马车便缓缓开动起来。

    左明心向外面吩附了一句,便拉着钱朵朵的手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左家和钱家已不再来往。钱朵朵是借着闺阁聚会的名头出来的,左明心便偷偷来接她。

    聚会时她便感觉到往日里那些闺中好友对自己有些不同。

    那些人话里话外虽未明说,但确实是隐隐约约讽刺她父亲竟狠得下心杀了自己的儿子之类。

    闺中女子对朝堂之事未不太懂,但大家都是官宦家的女儿,自然也知道投靠阉党的是奸佞。

    对待奸佞的庶女,她们自然再没有往日里的亲近。

    此时被左明心一问,钱朵朵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往日里趾高气昂的嫡兄死了,她其实并未觉得有多难过,但多少有些触动,那夜里又因那唐僧受了惊吓,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现在,钱朵朵才在左明心这里感觉到了一丝慰籍。

第142章 订亲宴

    哭了一会,钱朵朵抹了抹眼泪,道:“光顾着说我的事……你呢?今日唤我出来是要做什么?”

    左明心便脸一红,低着头道:“我要订亲了。”

    “订亲?和谁?什么时候?”钱左左极有些惊讶。

    左明心的脸便更加红起来,声音细若蚊吟地道:“今日,我就是带你过去喝订亲酒的。”

    钱朵朵一听,只觉如在梦中……

    后面一辆马车上。

    宋兰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向左明静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此事若是让阁老知道,怕是要抽了你们的筋……”

    她说着,尤觉不可置信,不由有些埋怨道:“你也不劝劝明心。”

    “我也想过劝她。但……”左明静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己都不明白是被祖父抽了筋好,还是婚事由不得自己作主好,又如何劝她?”

    她说到后面,声音便有些幽怨下来。

    宋兰儿一愣,心中便明白过来:

    左明静是许给了翰林院大学士何良远的长孙。

    何良远任官经筵,为陛下讲读经史,从翰林日讲、侍讲学士一路到翰林大学士,还是今科主考官……这样一个声名好、前程远的清贵高官,他的长孙在左经纶眼里是最好的婚配对象。

    哪怕何良远的长孙何康明缠绵病榻,必定早夭。

    左明静是注定要守寡的。

    但反正,对左家而言,嫁过去就够了。

    宋兰儿思及至此,也不知如何宽慰。

    只听左明静道:“明心她从小身子骨就弱,但她比我果敢。我一开始不明白她为何会喜欢那样的野小子。但后来才明白,他们骨子里都一样的……离经叛道。”

    宋兰儿道:“可是千古以降,哪有这样自己偷偷订亲的?”

    “那自然是有的。”左明静轻声道:“只是没人与我们说过那些人的故事罢了,那些私订终生的、私奔的,有的隐世埋名过了一辈子,有的被人捉到浸猪笼……却有谁会与我们这些闺中女子说?”

    “他们巴不得我们作听话的棋子,有的送去漠北给匈奴,有的送去别人家作妾,有的送给病怏子、残废,反正生儿育女,不过是用来卖成权钱。”

    左明静淡淡说着,低眉顺目的样子。

    宋兰儿便叹了口气。

    这些话,左明静也就是和能自己说说,说过之后,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呢?

    “你想开些。”宋兰儿道。

    “我没什么想不开的。”左明静道:“但我也不想劝明心呢。就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好呢?”

    宋兰儿便愣了一下。

    二八年华,听着这些婚配、喜欢啊之类的事,让她心里有些迷茫起来。

    马车转过文贤街,拐进积雪巷。

    宋兰儿看着那一座座小院子,才意识到那个秦玄策的家境……似乎是不太好的。

    也是,一个巡捕营的,能住这样的院子已是难得了。

    宋兰儿那天也对秦玄策感到好奇,此时不禁想:若换成自己,敢和他私定终身吗?

    ……

    院门处,秦玄策正在翘首以盼。

    厨房里,秦小竺却是在……剁猪脚。

    酒菜是在酒楼里买好送过来的。

    姐弟俩还特地添置了两张大方桌拼在一起。

    但这个猪脚做为聘礼,秦玄策却还是拜托自家姐姐来煮。

    此时秦小竺瞪着这个大猪脚,便很有些为难起来。

    “这么多天了,怕是坏了。”她说道,试图躲过这桩麻烦事。

    秦玄策道:“没坏,那厨房用盐腌过了,还打算留到过年。”

    “贼杀才,你少给老子扯……”

    说话间,两辆马车到了院门处,秦玄策便屁颠屁颠迎上去。

    秦小竺看着秦玄策扶着左明心进来,心中便有些摇头。

    这个弟媳妇她不满意。

    一看身子骨就娇弱,那小腚一看就不好生养。

    漂亮算什么?秦家的媳妇,最重要的就是要能生。

    连带着,秦小竺看另外三个女子也不太爽。

    但既然与秦玄策说好了要互相帮助,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提着菜刀在厨房看着大猪蹄干瞪眼。

    秦玄策是个惯会说俏皮话的,自然不会让场面冷落下来,笑嘻嘻地招呼四个女孩子坐下。

    左明静领着钱朵朵、宋兰儿坐下了,左明心却是不坐,跑到厨房去巴结秦小竺。

    秦小竺心眼直,被这么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子好言好语夸了几句,态度竟是马上就转了过来。

    “明心妹妹你长得可真俊俏……”

    “这裙子好好看,布料是哪里买的?”

    ——秦小竺一惯的交际方式。

    秦玄策便嘻嘻哈哈地对左明心比了个大姆指……

    钱朵朵见了这样的场面,颇觉得新鲜。

    钱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女子不能上桌吃饭,嫡庶分明……自己这个庶女更是在家没听过一句玩笑。

    在这个院里的这么一会功夫,听的俏皮话竟比一辈子都多。

    看着左明心笑得由衷高兴,钱朵朵便有些为她感到欣慰。

    下一刻。

    王笑带着耿当与庄小运过来,三人还各牵了一匹马。

    秦玄策一转头看见,便“哇”了一声。

    王笑道:“喜欢吗?”

    “喜欢!”秦玄策极有些激动道,三两步冲上来,摸着王笑牵的那匹马,道:“体格硕大,骨骼粗重,体质粗糙,气质沉静。好马!”

    王笑便笑道:“喜欢就好,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

    接着秦小竺便扑过去拉着王笑死活不放。

    “你为何送他不送我?不知道我也喜欢马吗?我骑术厉害得多。”

    秦小竺说着,又想到王笑在给两人筹备‘办事’,不由心中更加期待起来。

    心道:最好把金子全花光……

    宋兰儿目光看去,见秦玄策这个朋友容颜俊美、气质温润,一看便可见不凡,再观其衣着质地,又赠千金骏马,绝不是寻常人。她不有颇有些迷惑起来。

    左明静亦是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飞快的瞟了王笑一眼,颇有些惊艳之感……

    王笑正与秦小竺姐弟说得高兴,感到有人再看自己,便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

    这这这这不是钱府那个敲自己脑门那个傻姑娘吗?!

    一时间,他脑中凌乱不已——还记得她身材不错,腰间有颗红痣,纤腰细腿,颇为白皙……

    “你你!唐唐唐……”钱朵朵指着王笑。

    接着,她软软晕了过去……

第143章 血气虚

    秦玄策没告诉左明心自己的祖父是辽东的秦成业,左明心也没告诉秦玄策自己的祖父是内阁的左经纶。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打探对方的家世,一个当对方是普通的官家小姐,一个当对方是巡捕营小卒。

    因此秦玄策也不知道左明心这个闺中密友是什么身份,只知道她好像名叫什么朵朵。

    他根本就未在意过这件事。

    此时见钱朵朵盯着王笑晕厥过去,秦玄策颇觉好笑。

    “他长得虽然好看,我也不赖啊,为何见我时没有晕过去。”

    左明心本是一脸关切地看着钱朵朵,听了这话,没好气地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嗔道:“你瞎说什么呢……”

    “开个玩笑嘛。”

    左明静与宋兰儿对望一眼,各自低头不语。

    钱朵朵因见了人家少年郎生得好看,便激动到晕过去?

    哪有这样的事?

    左明静觉得有些荒唐,然而她目光落在王笑身上却也有些恍神,连忙涩然低下头,不再去思量这事。

    ……

    钱朵朵这几天都没睡好。

    钱家并未给钱成发丧,只是寻了个棺材草草埋了,因此倒也免了守灵之类的琐事。

    但她还是接连几夜没能入睡,有时好不容易眯着了,却又梦到嫡兄责怪自己为何不伤心难过,或者梦到猪八戒拿着刀要杀自己。

    昨夜里更是离谱,才睡了一会儿,便梦到自己光着身子站在那个带唐僧面具的少年面前,任其目光打量……

    她脑子里还时不时浮现出他面目狰狞地说的那句“老子弄了你”,心里愈发忧思沉沉起来。

    羞愧、自责、惊慌、害怕,诸多情绪压在少女的心上,她整日茶不思、饭不思,才三两日功夫,下巴都尖了不少。

    如今本是她身子骨最虚弱的时候,猛然一见这个‘唐僧’便晕了过去。

    等她幽幽醒来时,耳边听着秦玄策说的那些话,她便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

    太丢人了。

    如今回想起来,钱朵朵只觉得那天夜里自己真是个傻瓜!

    往日里她最羡慕的人便是左家姐妹,她们与自己不同都是嫡女,行事落落大方。想来那夜里若是把自己换成左明静,大概会气定神闲地坐在木盆里,用言语将来人喝骂出去;若换成左明心,大概是眨眨她灵动的眼睛,与来人聊聊江湖逸事……

    唯独自己这个蠢丫头,手足无措出了大丑不说,穿了袜子不知道跑还非要穿鞋。甚至还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去掀了他的面具。

    还有刚才,应该装作没认出来才对呀!

    现在怎么办?

    不提那唐僧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只说旁人认为自己见了美少年晕过去也是大大的丢脸……

    钱朵朵心慌意乱,只觉耳朵都热得发烫。

    “怎么还没醒?”秦玄策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看大夫?”

    秦小竺道:“老子掐人中的手法,还要看大夫吗?”

    “也许就是被你掐了人中才不醒的,所以才要去看大夫啊……”

    醒还是不醒?

    ——钱朵朵闭着眼,极有些为难起来。

    忽然却听那唐僧的声音说道:“想来也该醒了,她似乎有些贫血才晕过去的。”

    “何谓‘贫血’?”

    那唐僧便“嗯”了一会,道:“便是血气虚弱,容易头晕、失眠,脸色苍白。”

    秦玄策道:“你竟还懂医术?”

    “略懂略懂,想来她是饿久了,又车马劳顿才导致这样的。”

    左明心便是道:“朵朵确实是血气虚弱呢。”

    左朵朵得了这个台阶下,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第一眼见到的居然是唐僧面具下的那张脸。

    脑海又浮现出他那句“老子弄了你”。

    她吓了一跳,赶紧又闭上眼……

    过了一会,钱朵朵再睁眼,却见那少年眨了眨一只眼,还悄摸摸地做了个“嘘”的动作。

    此时若换成个面相丑恶的人来做同一个动作,给她留下的观感也许会完全不同。

    但不论如何,钱朵朵见他神色可亲,便舒了一口气,隐约还感到一些体贴。

    见她醒来了,秦玄策这才得空给大家引见。

    “这是老当,这是小运……”

    待到介绍王笑时,秦玄策才稍稍有些郑重其事,道:“我这个朋友,身份却有些不同,乃是淳宁公主的准附马,王笑。”

    说完他便嘿嘿一笑,对王笑道:“今日便由你给我们做个见证,我秦玄策与左明心定下亲事,百年好合,五世其昌。”

    王笑一愣:“这,我来做见证?适合吗?”

    秦玄策随口道:“你勉强比个伯爵尊贵,也差不多了。”

    秦小竺很有几分不爽,心中骂道:什么准附马?淳宁明明都把他让给我了。

    但这事秦玄策提前交待过,她也只好撇撇嘴不说什么。

    接着,秦玄策便开始了他精心准备的流程。

    先是拿了聘礼出来,没什么贵重东西,却也备齐了小九样:梳子、尺子、压钱箱、如意秤……

    一件一件上面绑了红绳,系了如意结。

    而左明心则是羞哒哒地拿了一个她亲手绣的金团出来,算是回礼。

    然后两人还有模有样的互换了庚帖。

    这便,完成了一场简单的定亲仪式。

    很有些草率,但秦玄策与左明心都有些认真的样子。

    院中众人见了,各自感触不同。

    王笑能看出来,对于今日的文定秦玄策还是上了心的。从自己这个见证人到聘礼、庚贴,秦玄策没有让秦家操持,反而是自己学着去了解这些繁文褥节,自己亲手包了礼,亲手操持的小小酒席……

    秦小竺也难得有些感触起来——我真是不容易啊,自己带着弟弟在京城,竟还能操持了这样一桩麻烦的事。

    啧啧,给这小子办得定亲礼还像模像样的,换成在关外,不就是一大堆人在一起喝酒吗?

第144章 大才子

    看着左明心如此草率地便换了庚帖,左明静心中有些复杂。

    也不知她往后的日子是喜是悲,是甜是苦?但看着此时面含笑意,盈盈而立的妹妹,左明静心道:至少不论如何,终归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钱朵朵在想这些,她一向是最佩服左明心的,此时只有为她高兴。

    她的目光却是时不时偷偷落在王笑身上。

    这个戴面具冲进自己屋子里的强盗,居然是准附马?

    那夜之后,她有些懵懂。

    府中下人噤若寒蝉,外人说二哥强抢民女被父亲砍死了。

    钱朵朵也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心中很有些好奇……

    众人向秦玄策、左明心道过贺。却见王笑与秦小竺低声说了几句话,挽着袖子走进厨房。

    秦玄策嘿嘿一笑,问道:“老虎你竟要亲自下厨?”

    秦小竺便骂道:“贼杀才,还不是因为你?若让老子来煮,你敢吃吗?”

    王笑道:“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也好。”

    秦玄策拱手道:“我今日定亲,你既送骏马、又操刀下厨,这份情意我铭记在心。日后旦有吩附,兄弟再所不辞。”

    “你少扯没用的。”

    “嘿嘿……”

    过了一会,便有炒菜的香味传来。

    钱朵朵心中好奇,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缓缓逛了几步,偏头向厨房看去。

    她的目光掠打下手的秦小竺、劈柴的庄小运、生火的耿当……却见王笑站在灶台前,执着锅铲,神情有些专注。

    她本想看看这强盗是什么样的人,此时却觉得他身上带着些难以形容的感觉。

    厨房里,王笑与秦小竺低声说着话。

    “我可是居家男人……”

    钱朵朵恍然意识到,那种感觉确实是‘居家’二字可以形容。

    她发愣了一会,忽然发现左明静与宋兰儿不知何时也站了过来。

    钱朵朵不免有些慌,正想要解释些什么。

    却听宋兰儿道:“好香啊。”

    左明静则是落落大方地笑道:“没想到附马烧得一手好菜。”

    王笑便应道:“我也只会一点点厨艺,红烧猪蹄,花雕酒是灵魂。”

    宋兰儿便道:“这天下会烧菜的男子可不多。”

    “怎么不多?”秦小竺道:“酒楼里可多的是。”

    秦玄策打趣道:“宋姑娘说的是会烧菜又如他这般好模样的不多……”

    钱朵朵听他们说着玩闹的话,心中愈发嫌弃起自己这个庶女来。

    人家都是大大方方,偏偏自己跟作贼一样。

    过了一会,王笑烧好那盆红烧猪蹄,端来放在桌子。

    他似乎被烫到了,拿双手捏着耳朵,样子特别傻气。

    这强盗一点也不凶,左朵朵便也不再害怕他。

    秦玄策朗声道:“今日,是我与明心定亲,那万事便该听我们俩的。我先立个规矩……”

    “今日此院中,都不许论身份、不许讲虚礼!该坐坐、该喝喝。所谓是,难得人间相聚喜,且倾杯酒共欢颜。”

    本来耿当与左小运颇有些自惭身份,不敢与这些官家小姐对坐;左明静这边几个女子也觉得不好与男子同桌吃饭。此时听秦玄策立了规矩,四男五女便分两边坐了下来。

    左明心对这样的气氛颇为满意,便凑趣道:“好一句‘难得人间相聚喜’,那我便来一句,偶然相聚,最是人间堪乐处。”

    宋兰儿嗔道:“偏你们一唱一和,那我也应一句,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她说完,转向钱朵朵,笑道:“到你了,接一句呀。”

    钱朵朵有些慌张,低声道:“赏心乐事四时同,又管甚、落花飞絮。”

    宋兰儿听她又是念‘落花飞絮’这般带哀意的句子,便央求着她换一句。

    钱朵朵捋着耳边的头发,脸上便红起来。

    左明静笑道:“你莫要为难朵朵,我替她来一句罢了。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宋兰儿忽然“噗嗤”一下笑出来,道:“我差点忘了,你最喜便是东坡词。”

    她目光一转,落在王笑身上,又向左明静道:“今日座上可有一个东坡转世呢,你不向人家讨教讨教?”

    谁知左明静却是道:“讨教就讨教,既已说了今日不论虚礼,我还怕你不成?”

    如此说着,她转向王笑道:“转世之坡仙当面,小女子特来请教。”

    王笑老脸一红,便有些为难起来。

    他目光看去,却见左明静脸上带着吟吟浅笑,很是明艳。

    第一眼见她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知书答礼却不甚开心的样子,谁知此时一笑起来,却如云移月明,皎洁无暇。

    他不由暗道,左家两姐妹外表看起来一个如林黛玉一个如薛宝钗,性格却大不相同。

    “喂,姐姐跟你讨教呢。”秦玄策捅了王笑一下,道。

    左明心嗔道:“呸,谁是你姐姐?”

    秦玄策看了看一脸迷茫的耿当与庄小运,笑道:“不若这样,你作词一首,算是替我们这边的一起念了诗。”

    秦小竺道:“对,我也不会念诗,你替我好了。”

    宋兰儿道:“他是坡仙转世,可是要现作一首的。”

    王笑道:“可是我不会作词呀。”

    左明静浅笑道:“附马爷莫不是嫌弃我等蠢笨,才不愿赐教。”

    她话语间虽是打趣的意味,心中却颇有几分期待。

    左家是诗书门第,左明静姐妹皆有些才情,左明心喜读欧阳修,左明静却最喜东坡词。

    近日王笑抄的两首词流传甚广,左明静很是关注,此时其人当面,早已有讨教的想法,好不容易挨到现在,哪有放过的道理。

    王笑被她看得有些慌,道:“还要是新作的诗词?”

    左明静见他松口,便点头道:“诗也行,词也行。说宴席也可,说诗酒也可……”

    宋兰儿道:“写诗称赞我们姐妹们也可以。”

    “呸,偏你多话。”

    宋兰儿嘻嘻一笑:“难得遇到大才,若不讨两首夸自己的诗词,岂非亏得很?”

    王笑此时被几个小姑娘这般殷切地看着,实在是有些为难。

    他又不是什么文化人,也就是因为以前有个漂亮的语文老师他才多记了几首名篇。

    此时应景的却不多。

    过了一会,倒是想到一首诗勉强可以用上的,他只好开口念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第145章 相聚欢

    王笑一直念道最后一句“无花无酒锄作田”,院中几个人便呆在那里。

    耿当看着满桌的菜,肚子里咕咕直叫,也不知道这些人要什么时候开动?

    庄小动也是如此,他既听不懂那些男男女女们在说些什么无聊语,只盼着快些开席,早些吃完回去。

    王笑下午顺便也买了两匹马给他们,两人约好回去路上正好赛赛马,心中都对此颇有些期待。

    秦小竺也是听不太懂这些诗啊词啊的。

    秦家四十多年前还是山贼呢,如今三代为将,也就秦玄策最娘气,算是有些读书的脑子。

    但秦小竺看着那几个女子惊呆在那里,心中便得意起来——让你们这些官家小姐自诩才情,还不是被我的人唬住了?

    静了一会,却是秦玄策当先哈哈大笑起来。

    “世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世人看不穿。哈哈,此句当浮一大白!”

    “对。”耿当早已馋酒,连忙举杯浮了一大白。

    宴席便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始了。

    左明心与宋兰儿对望一眼,眼神中皆能看到震惊。

    这是个大才子啊?

    宋兰儿的父亲宋礼最关注政事,宋兰儿耳濡目染之下,对有些事知道的比她们多些。此时心中不免奇怪道:如此才华,为何要去当附马?

    左明心想的却是不同。她见秦玄策的朋友有才华,便觉得秦玄策有品味。又看秦玄策听了这等诗句还是那么洒脱倜傥、毫不露怯,便觉得秦玄策心性好。

    左明这般想着,便觉得自己这个良人实在是好得不行。

    左明静却是沉浸在诗意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先前流传的那两首词,一首纯正深婉,一首豁达悲凉,与苏东坡词风相近,所以世人称他为坡仙转世,但这首诗率真蕴藉,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回风舞雪、艳丽清雅,他竟也能信手捻来?

    她目光落在王笑身上,只觉得读其诗如观其人,秀逸清俊、风云月露……

    钱朵朵看了看左明静,又看了看王笑。

    她也觉得这首诗极好,心中好奇的却是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强盗?附马?才子?是好人是坏人?

    心中这般想着,她下意识地夹了一口面前的红烧猪蹄。

    钱府的厨房自然不会做这种吃食,钱朵朵也没吃过。此时嘴里一咬,肥而不腻的咀嚼感混和冰糖和花雕酒的香气……

    她眼睛眯了眯,一个没留意地便喊了出来:

    “哇,这个好好吃!”

    ……

    席间行了酒令,又各自说了些趣事。

    耿当与庄小运结结巴巴地说了两个乏味的故事之后,便不肯再开口说话。

    耿当觉得与这些小姑娘们聊天实在是太麻烦了,庄小运则是挂念着自己栓在院外的马匹……

    王笑行酒令输得颇惨,被灌了许多酒,又被逼着讲故事。

    于是他只好讲了两个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和《丑小鸭》

    接着再行酒令,他竟又是输得颇惨。

    秦玄策便悄悄对他说道:“她们在针对你。”

    王笑打了个酒嗝,颇有些无辜道:“为什么?我又没得罪她们。”

    “那我如何知道?”秦玄策颇有些兴灾乐祸,“没看出来这几个姑娘实在是厉害。”

    王笑便道:“那我不喝了。”

    宋兰儿便不依道:“你刚才诗曰‘酒醉酒醒年复年’,岂可反悔?”

    王笑一指秦小竺、耿当几个,道:“他们酒量好,你为何不让他们喝?”

    “你家中既是卖酒的,如何不能喝?”

    王笑无奈,便提议玩桌游。

    一众少年少女颇有些好奇,兴致满满地听他大概介绍了几个桌游,便定下来玩简单些的‘谁是卧底’。

    王笑便拿了纸笔出题,他随手写了‘端午节’与‘中秋节’两个词,七人都拿了‘端午节’,唯有左明静拿了个‘中秋节’。

    王笑一个一个地教他们怎么玩。

    除了耿当,大家都是聪敏之人,很快便掌握了规则。

    这一局最后剩下是庄小运、宋兰儿、左明静三个。

    这个时代的人玩游戏,多喜欢吟诗。

    宋兰儿吟了一句“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蒲酒话升平”以表示自己是端午。

    左明静则是吟了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

    庄小运见场上只有三人,便道:“粽子。”

    话音一落,宋兰儿便指向左明静,高呼道:“就是她!”

    偏偏庄小运听不懂宋兰儿的诗,却听得懂左明静的诗,两人便将宋兰儿指认了出去。

    这一局便是左明静赢了。

    “王笑你偏袒明静哦。”宋兰儿极有些鄙夷:“一开始就是你因你胡乱教人,我才把那明心、玄策指出去的。你明显教明静教得最好。”

    王笑道:“我哪有?是她聪明啊。”

    “呸,再来。这一局我来出题,不给你再偏袒的人机会……”

    月移影过。

    院子中,气氛极是欢快。

    钱朵朵也慢慢在这种氛围中放开来。

    今夜对她而言是有些不同的。

    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人在意她是嫡是庶,也没有人谈论她父亲是忠是奸。只有年纪相仿的朋友和新鲜的游戏……

    每个人都大呼小叫,她便也展露出笑颜,显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来。

    直到她拿到秦小竺出的题面。

    钱朵朵摊开纸看,却见纸上分明写着‘王笑’二字。

    她心中一惊,脸上便是一红。

    下一刻,她稳定心神,猜测别人的或者是‘玩笑’或者是‘附马’。

    此时众人已经玩了好多局,各自都有些老练了。

    有人有笨办法,有人也显出赖皮的本性。

    耿当:“两个字。”

    秦玄策:“嘻。”

    左明静:“世人笑我忒风颠。”

    ……

    于是钱朵朵猜另一个词是‘玩笑’,却不知道自己是平民还是卧底。

    她便学着秦玄策,道:“哈。”

    王笑道:“我……”

    话音未了,宋小兰高呼道:“将他先投出去。”

    下一轮则是“将秦玄策这个赖皮狗投出去。”

    ~~

    如此蒙混了几轮,场上除了钱朵朵,便只有宋兰儿与左明静。

    宋兰儿先道:“一个字笔划少,一个字口常开。”

    左明静道:“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钱朵朵愕然了一下,一是惊于左明静敢念这样大胆的诗,二是她一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是卧底。

    ‘玩笑’才是卧底,‘王笑’居然是平民?

    那宋兰儿显然是在蒙混过关了,‘王字’笔划不多,“玩”字笔划却也不多。

    钱朵朵便道:“我这里也是……那人。”

    说着便与左明静一起指宋兰儿。

    等牌面翻开,结果却是让她瞠目结舌!

    竟只有左明静一个人手里是‘玩笑’二字,这局居然又是她作为卧底赢了。

第146章 如梦令

    宋兰儿颇有些忿忿道:“明静姐你赖皮,你最后一句明明是夸人的诗,扣的题是我们的‘王笑’,却不是你的‘玩笑’。”

    左明静笑道:“我念这样一句诗,便是与你们开了个玩笑,自然算是我的‘玩笑’。”

    宋兰儿气结。

    女子念诗夸男子‘公子只应见画’这件事不是玩笑便是表白了,那只能当作是开玩笑。

    宋兰儿便转向钱朵朵埋怨道:“你怎么回事?这一局玩得浑浑噩噩的。”

    钱朵朵见她气恼,连忙道:“我……我以为‘我的王笑’跟你们的不一样。”

    宋兰儿接过她的纸一看,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你的王笑又有哪……”

    钱朵朵却是一个字都未再听进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言语中很是不妥当的地方,只觉得脸热得发烫,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低着头,感觉到那个人也在看自己,心中慌得恨不到找个地洞钻下去。

    ~~

    座中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态,也有人浑然不觉。

    耿当抬头看看天色,道:“俺与小运得赶紧出城,不然城门就要关了。”

    秦玄策道:“能有什么打紧。”

    “不行的,俺们明天一大早还得跟傅先生做事。”

    有人觉得这一夜漫长,有人觉得时光过得太快。

    听他们讨论着这些话,钱朵朵便意识到这场聚会已经要宣告结束,自己马上又要回到那个冷冰冰的钱宅里去。

    于是她看了看这个院子,又抬头看了看月色,将这一夜的轻松与欢快记在心头……

    夜色中,两匹骏马在城门关闭前最后一刻疾驰出京城。

    京城中,秦玄策骑马在前,送几个姑娘回去。

    前一辆马车中坐的是左明心与宋兰儿。

    左明心低着头,忽然轻声道:“那日一同出京,兰儿你觉得玄策怎么样?”

    宋兰儿知道她为何提起此事,便笑道:“他那样的草莽英杰,当时见了觉得新鲜而已。却也没想到你居然真把自己嫁了。”

    两人都是极聪慧的女子,一点就透。

    话说开了,两人便不再因这点小心思所扰,各自展颜笑了笑。

    宋礼寓居左府,因此,宋兰儿往日里其实有些羡艳左家姐妹。

    可此时,宋兰儿却觉得,自己没那么羡慕她们了。

    左明心嫁的秦玄策再如何,也只是是一个巡卒。自己之前还觉得他聪敏,今夜相比之下,他却显得有些幼稚。

    左明静的婚事更不必提了,要嫁的是一个大病将死之人。

    这世间女子要有值得自己羡慕的,却还是天家的女儿。全天下的男子,还不是让天家挑走了最拔尖的那一个……

    后面的一辆马车里,钱朵朵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明静忽然浅笑了一下,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朵儿念下一句吗?”

    钱朵朵一愣,道:“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左明静道:“朵儿你切记,这‘误入’二字。”

    钱朵朵有些不解。

    左明静轻轻叹了叹,道:“我观察你一晚了,你眼神一直落在……”

    说着,她有些意兴阑珊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方式道:“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鸥鹭惊走了就是惊走了,切不可留恋。”

    钱朵朵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脸瞬间又红起来:“我没有……”

    “放心吧,我不会与人说。”左明静轻声道:“人间偶然相逢,斯人如梦幻泡影,不可强求,不要误了自己就好。”

    钱朵朵不敢承认她话里的意思,却知道左明静是好意,便道:“其实不是呢。”

    其实是因为他闯入过我的房里。

    但这种事也不能说出来,钱朵朵只好低着头。

    “他刚才说的那个《海的女儿》的故事你也听了,女儿家的心事,从来都是那样的。”

    左明静也不知是劝她还是自怜,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我这样的家境,说好也好,其中却是有苦自知。总之,人若能洒脱些,便能少一些哀怨。”

    钱朵朵道:“嗯,明静姐,我知道的。”

    她转头看着左明静那张皎好的脸,想到左明静的婚事心中便有些婉惜起来。

    那自己呢?也是到了及笄之年了。可父亲那样的人,又能将自己许给好人家?

    -------------------------------------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便只有秦小竺与王笑留在院里。

    秦小竺一晚上都有些不太高兴。

    “秦玄策那个小崽子,娘希匹。”

    王笑被她提着掠到屋顶上坐着,只觉得脚下的瓦片不稳,便心慌起来。

    “玄策他……他他怎么了?”

    秦小竺倚着他的身子坐着,饮了一口酒,心道:贼杀才,他带三个小娘们来勾引你。

    但这种话她懒得说,便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王笑感受着屋顶上的凉风,低声道:“我前两天得了风寒还没好全……”

    秦小竺便转头看着他笑了笑,颇有些霸气道:“那要我抱抱你?”

    王笑翻了个白眼。

    秦小竺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名‘竺’吗?”

    “为什么?”

    “关宁铁骑里书读的最多的是董先生,他给我起的名字,竺是乐器,奏慷慨之歌。高渐离击竺,荆轲和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王笑看了眼身旁带着醉意的女子。

    却听她又道:“我是在关外的校场上长大的,我不像她们呢。”

    “谁?”

    “她们呀,左明静、钱朵朵……”秦小竺低着头道:“我也学不来她们那样了,穿好看的裙子,抹好看的胭脂。我只能这样丑丑的。”

    王笑道:“你又不丑。”

    秦小竺惊喜道:“真的吗?”

    “真的。”

    “那我美还是左明静美?”

    王笑:“……”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树冠与围墙,看了看脚下的瓦片。

    加上屋脊,现在这里大概是两层楼的高度。

    于是王笑便昧着良心道:“你美。”

    “嘻。”

    秦小竺瞬间又高兴起来。

    她便将心中那点不快忘得一干二净,笑道:“你转头过来。”

    “嗯?”王笑便依言转头过去:“怎么……”

    “唔~”

    -------------------------------------

    回到钱府已过了戌时。

    钱朵朵有些迷茫地在桌前坐了许久。

    回想起今天之事,至此时她还有些愣忡。

    她便提笔将那首桃花诗默下来,又将两个童话故事也抄了抄。

    犹豫了很久,她最后还是找出了工笔与丹青,在纸上开始作画。

    她本想画出月色中那个庭院,可落笔时斟酌了一下又改了主意……

第147章 庶出女

    也不知画了多久,钱朵朵停下工笔,很有些踟蹰。

    颜色才晕了一大半,画中人已然神形兼备。

    那人额头上的唐僧面具掀起了大半,露出一张俊逸的面容,眼神中带着些温和豁达的笑意……

    钱朵朵的目光落在面具之上,因这个面具是只有她知道的,与旁人无关,便下意识地在脑中这样构图。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左明静吟的这句诗,其实……

    她犹豫着要不要提笔写上去。

    忽然。

    “开门。”有人尖着声音喊道。

    钱朵朵吓了一跳,听声音,来人却是自己的三姐钱怡。

    她便连忙去收拾桌上的诗和故事。要拿画时,见墨迹未干,便犹豫了一下。

    只这一犹豫的功夫,栓着的房门却是被人踹开来。

    钱朵朵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见一个粗壮婆子侧身将钱怡让了进来。

    “你躲在屋里做什么?”

    钱朵朵一惊,连忙将桌上的画收着藏在身后。

    钱怡骂道:“你这丫头一天到晚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我们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钱怡是嫡出,长得却远不如庶出的妹妹水灵白皙,心中便早就恨上了钱朵朵。

    今日钱怡去闺阁聚会,也是被一群人冷嘲热讽,心里憋足了火气回来。又听人说自己的庶妹在另一个聚会上早早走了,便打算回来寻她出气。

    “你午后跑哪去了?”钱怡又骂道:“便是因为你这被人说几句便跑的窝囊性子,才连累我也被人嘲讽你知不知道?”

    “我……”

    “我什么我?二哥死了,你哭过一次没有?!”钱怡恨恨道:“也是,一个妓生的庶女,自然不会为二哥哭。”

    钱朵朵低着头不语。

    “一天到晚栓在这房里,看你这缩头缩脑的样子我便来气。”钱怡又道:“我可告诉过你,再敢栓门,我让嬷嬷打你。”

    “我我……下次不栓了。”

    钱朵朵模样怯怯的,居然还敢透着楚楚可怜的姿态,钱怡见了是更火大,尖声道:“你做这样子给谁看?好的不学,学那妓的媚态,就是因你这幅贱模样,那些臭丫头们才敢讥我!”

    她说着,上前就伸手在钱朵朵胳膊上重重拧了一下。

    钱朵朵痛呼一声,缩着身子想躲。

    钱怡眉毛一竖,喝道:“手里拿的什么?!”

    钱朵朵大惊,连忙缩到墙壁上:“没……没什么……”

    “嬷嬷,你来拧她。”钱怡吩咐道,自己则扑过去抢钱朵朵手里的东西。

    那婆子下手粗重,钱朵朵被她拧了几下,痛得眼泪便流下来。

    “姐姐……求你……”

    “好啊!果然是你生母的孩子,竟还敢画男人。我要去告诉娘亲,让她狠狠收拾你……”

    ~~

    书房内,钱承运皱着眉思量着政事。

    才理出些头绪,有人推门进来,却是他的妻子文氏。

    文氏出身京城大户文家,文家在商途与官途上皆有不弱的势力。

    钱承运自己的身世门第不高,成亲时都还未中举。

    是文家看中他的潜力,才将五房最丑的女儿嫁给他。

    三十年过去,昔日的穷书生成了朝中重臣。每日面对人品才貌又差、娘家势力却大的妻子,钱承运心中也是冷暖自知。

    没有多少人能知道,他为这三品高官的位置都付出了什么。

    偏偏已经付出的越多,他便越难舍弃到手的权势。

    “不是说了吗?老夫公务时你不要进来打搅!”钱承运皱眉不快道。

    文氏道:“妾身给老爷送些宵夜来。”

    钱承运目光看去,碗里不过是晚饭时吃过的羊肉羮,便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三十年的老夫妻了,他知道文氏又是要借口与自己抱怨。

    果然。

    “我苦命的成儿啊……”

    文氏突然间便嚎起来。

    “妾身今日回娘家,大伯父还问起成儿……我苦命的孩子啊……”

    钱承运终于骂道:“停!若不是你往日里骄纵过度,他如何会招此大祸?慈母多败儿!”

    “老爷你好狠的心!”

    “我狠心?”钱承运怒道:“那两刀是我砍的吗?若不是老夫见机快,现在我们已经被满门下狱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成儿一样是死了,但至少我与鹏儿的前程都还在。”

    提到长子,又见钱承运发火,文氏便不敢再嚎,抹着泪,神秘兮兮地道:“老爷可知道左家与我们文家断了来回?”

    钱承运心中冷笑,终于要说正事了。

    文氏道:“今日三房去送中秋,连门都没进去。犹记得老爷你前几天还说,鹏儿的前程就指着他左……”

    她絮絮叨叨了许多话,钱承运不厌其烦,道:“左家不是要与你文家断了来回。他是想与老夫断关系,明白吗?”

    文氏一愣,一脸茫然。

    蠢妇!

    两个字压在喉间,钱承运萧索地摆了摆手,叹道:“大伯的意思我懂了。中秋那天老夫与你先到文家一趟,然后再去京郊将成儿的骨灰下葬吧……”

    正说着话,忽然听钱怡在门外高喊道:“母亲!母亲可在?你快来看四妹干了什么……”

    接着钱怡便推门进来,手里还拿了张纸。

    钱承运一张脸便冷下来,心中有些烦燥。

    这母女二人,一天到晚叽叽喳喳。

    “母亲,你看那丫头,居然画了个男人……”

    “天!”文氏尖叫了一声,“天呐!死丫头,你二哥才刚刚过去,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母女二人便在钱承运的书房中指着钱朵朵骂骂咧咧起来。

    钱承运看着跪在那的钱朵朵,偶然便想起当年一时兴起买回来的那个名妓。

    别的都是养在外面,当时为何会想要她带回来?

    名叫什么来着……

    自己还真是老了。

    他揉了揉头,冷眼看着文氏教训女儿,脑中又浮现起文氏掐死那个女人的画面。

    呵,要不是还要用到文家……

    “够了!”他一拍桌子,喝骂道:“要吵出去吵!还不让人清静?!”

    “父亲。”钱怡是个没眼力见的,跑上前道:“父亲你看那丫头,居然画一个男人。”

    钱承运心中不耐,目光却还是顺着钱怡的手指看去。

    “是他?!居然是他……”

第148章 有缘人

    花枝执着剪刀将烛芯剪了一小截,屋子里便亮堂了些。

    “你如今竟是每天守着纸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考状元去。”

    看着唐芊芊提着笔、头也不抬的样子,花枝不由埋怨了一句。

    唐芊芊闻言便笑道:“再过几年,我未必不能去考状元呀。便开个女科好了,反正到时候也是我们说了算。”

    花枝道:“我看你是太得意忘形了。”

    她又点了一只蜡烛摆在桌上,道:“夜夜这般写账,也不怕弄瞎了眼。”

    说话间便听到有人扣门。

    唐芊芊眼睛一亮,便道:“你快去。”

    花枝又骂了一句:“瞧你那猴急的样。”

    唐芊芊却是将桌上的账本都收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换了张躺椅,慵懒地坐着。

    她在王笑面前一向是有些举重若轻、从容自若的,于是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伏于案牍劳形、忙于文书的样子。

    对方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她极力想保持住能压他一筹的心态。

    虽然如今处理着这些事,她已感受到很吃力,也明白了他的厉害之处,却依然有些……不甘心。

    偏偏想要在他面前显出自己是个老练的姐姐。

    于是当王笑走进来时,只见唐芊芊正支着头,斜靠在躺椅上似在假寐。

    画面极美。

    椅上的女子腰如束素,身段风流,柔情绰态如花树堆雪。

    王笑微有些窒息,轻声道:“何不去榻上睡?”

    她似被王笑吵醒,睁开眯着的眼,美目流盼了一会才笑着嗔道:“你整天不见人,人家百无聊赖,竟是躺睡着了。”

    说着,她伸手捏了捏王笑的下巴,轻笑道:“到哪喝的酒?”

    “一个朋友订亲。”

    王笑说着,便在椅子上挤下来。

    “讨厌,你臭死了。”

    “哪有……”

    如此腻歪了好一会,唐芊芊便道:“你去将桌上的册子拿来,我与你报账。”

    “不去。”

    “早些报完账,我们早些回榻上玩儿。”

    “好呀。”王笑道。

    账本做得极为工整,王笑却也懒得细看,听着唐芊芊报了蜂窝煤前阵子的收益之类。

    却都是没银子进到个人口袋里,无非又是投到花生油的作坊上。

    “做生意赚不到钱啊。”他叹了一句。

    接着又说京郊购地的进展,门头沟煤矿、密云铁矿的进度,与陆家合作的流程……

    王笑听着唐芊芊如数家珍,见她信手拈来的样子,颇有些吃惊道:“你每日里操心这么多事?”

    “嘁,有人当耍手掌柜,诸般事情交待一句人便不见了。人家不得操心么。”她故作委屈道。

    王笑颇有些佩服。

    “若是你们那边,都是你这样的人才,啧啧,不敢想。”

    那边却是指的是反军了。

    唐芊芊轻轻一笑,道:“你以为像人家这样厉害的有很多么?”

    王笑便又是狠狠夸了她几句。

    唐芊芊道:“你昨天拿的那箱账,若是想要人家帮你算,你求求人家,我许就帮你了。”

    王笑却是道:“不用,我让缨儿在算。回头若是需要,你替我核一遍好了。”

    唐芊芊其实是忙不过来的,此时听他一说,心中松了口气,却又很有些失落。

    王笑却是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你累不累?”他忽然柔声问道。

    “嗯?”

    “怕你累到啊。你往前坐点,我来给你按按……”

    唐芊芊便将双手放在膝上,在躺椅上坐直了。

    感受在肩上那双手的力道,她心中微微有些异样起来。

    竟还有人关心自己累不累的。呵,这样的世道,能活下去都难。这一生颠沛流离,为义父、师父、军师处画这些事以来,也可有过被问上这么一句么?

    她心中回忆了一番,终究是摇了摇头。

    身后的少年也不知是用什么样的手法,捏得人酸酸麻麻的,却很有一些……舒坦。

    想到这两个字,她低下头,居然是隐隐有些涩然。

    如此按了良久,她只觉得一身疲惫尽去,说不出的放松。

    花枝中间进来添过一次水,见二人如此不三不四地坐姿动作,颇有些鄙夷。

    以前家乡的老人就说过,但凡有男子给女子捏肩揉背的,都是些没出息的。

    唐芊芊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微眯着的眼便睁开来,狠狠地瞪了花枝一眼,眼神似在说:“你出去。”

    没想到等花枝真出去了,王笑的一双手便不老实起来。

    唐芊芊红着脸,轻声道:“还有几桩事让人家说完嘛。”

    “嗯?”

    王笑哼了一声,道:“说什么说,又没赚到银子进自己口袋花,我懒得听。”

    唐芊芊按住他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轻声道:“这其中有些事人家解决不了,得要你来。”

    “那我就来了哦。”王笑道。

    “呸,你和谁学的?说这般没正经的话。”

    “你说我跟谁学的?”

    “好啦。”唐芊芊轻声道:“有件棘手的事,上次就和你说过了,门头沟的那片煤矿,其中有块地人家没搞下来。但这边和陆家已经谈妥了,开矿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迫在眉睫。”王笑轻声笑道:“你用这个词,真的很准确……”

    唐芊芊将他推开一点,嗔道:“人家和你说正经的。”

    她有些委屈道:“人家忙了一天了,你却一点也不上心。”

    王笑便道:“我对你上心呀。”

    唐芊芊便道:“说完这一桩我们就回榻上了。好不好?”

    “好好。先说地的事。”王笑道:“给钱也不卖?”

    “都说了对方的祖坟在上面。”

    王笑淡淡道:“那总归是活着的人更重要。”

    唐芊芊倒没想到这个面相纯良的少年毫不犹豫就说了这样一句。

    她便道:“对方有些势力。”

    王笑道:“那我看着弄好了。”

    唐芊芊道:“你可知对方是什么人?”

    “什么人?”

    “刑部左侍郎钱承运。”

    ‘钱承运’三个这入耳,王笑愣了愣。

    他脑海中又回想起自己执刀砍在钱成身上的画面,那还是自己第一次砍人呢。

    卫奇也是投靠了钱承运。

    对了,用张恒案算计自己的也是他。

    “还真是有缘呐。”

    王笑的手指在唐芊芊腿上轻轻敲着,轻叹了一句。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986/ 第一时间欣赏我非痴愚实乃纯良最新章节! 作者:怪诞的表哥所写的《我非痴愚实乃纯良》为转载作品,我非痴愚实乃纯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非痴愚实乃纯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非痴愚实乃纯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非痴愚实乃纯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介绍:
“我叫王笑,不是开玩笑的玩笑。”“要我娶公主?别开玩笑,我分明是个痴呆儿啊。”“哈?这个王朝都要灭亡了,我还会娶公主?当我痴呆吗?”“能不开玩笑吗大哥?我连你们公主的手都没摸一下,凭什么要我担负你们这个已经被消灭的、腐朽的、落后的封建王朝?”“我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以前是个光荣的淘宝卖家。所以,这个皇位我不包邮。听不懂吗?痴呆。”“连个金手指都没有,差评!”“我王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们,我,不是痴呆!我只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痴呆怎么了?谁还是不家里的宝?”我非痴愚实乃纯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非痴愚实乃纯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非痴愚实乃纯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