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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大明不负卿全文阅读

作者:十光     不负大明不负卿txt下载     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25章 捅娄子了(求订求票!)

    “回陛下,据臣所知,通常情况,即便查验过关,比如说一匹缎子,可能实际价值是一百两银子,可织造局只付给织户工匠三十到五十两银子。”王承勋如是般回道。

    “那织户工匠们不是亏大发了?”朱翊镠讶然道。

    “是啊,不然臣怎么说苦不堪言?每当南京织造局接到任务,都要摊派织户工匠,这成了南京一桩头疼的事。因为织户工匠所干的活儿,其实际价值要远远高于南京织造局所付的银子,所以南京那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织户工匠们再补贴一点,不然怎么办?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哪一家织户工匠愿意接南京织造局的活儿。”

    “那你们是如何摊派的?”

    “每年南京织造局的计划下来,南京那边只好派人去把织户工匠们按里甲召集起来,分片抓阄儿,抓着谁就是谁。”

    “这样长期下去不是办法。”

    “陛下,都知道不是办法,可别无良策呀!”王承勋道,“这说的是第一难,第二难是绣女,按式样裁制然后再将各种图案刺绣上去……”

    “得得得,这些不用说。”朱翊镠一摆手道,“肯定也是把关极严,南京织造局所付工钱又很少,是不是?”

    “是。”

    “朕只想知道,制作一件龙袍,到底需要花多少两银子?”

    “从南京织造局的账面上付出来,不到两千两银子,南京这边还得补贴进去两千两银子。”

    “就是说总共才需四千两?”

    “是。”王承勋肯定地点了点头,“这已经是满打满算了。”

    朱翊镠不禁抬头看向冯保,见冯保也是一副讶然的神情。

    朱翊镠长吁一口气,叹道:“朕听说父皇也就是隆庆皇帝大行前制作的一件龙衣最便宜,花了八千两银子,朕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万两银子。”

    “是啊。”王承勋看着朱翊镠沉重的脸色,谨慎答道,“的确是南京织造局制作出来最便宜的龙衣。”

    “实际价值多少?”

    “这个……”王承勋稍有犹豫。

    “如实说来。”

    “是,隆庆皇帝与陛下身上穿的衣服实际价值臣是知道的,在两千两银子左右。”王承勋回道。

    “那通常两万两银子一件的龙衣实际价值又是多少?”

    “四千两左右,通常就这个比例。”

    “就是五分之一,而且这五分之一当中还有一半是南京垫付,而不是南京织造局给付的,对吧?”

    “是的。”

    “那南京织造局请银这么多,剩下的钱都去哪里了?”

    朱翊镠已是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御案,大声斥问道。

    吓得王承勋一激灵,不由得冷汗突地一冒,忙答道:“回陛下,南京织造局直属内务府管,该局的账目,臣无权过问,还望陛下明察。”

    “朕不是问你。”朱翊镠见王承勋有误解,平和了一下语气。他当然知道南京守备管不了南京织造局的账目。

    他的目光在冯保身上。

    “朕是想问伴伴,一件龙袍的造价与请银之间的悬殊如此之大,银子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就没人管?”

    只顾着嘴上痛快,王承勋这才感觉到脊背一凉,大内总管冯保还一直坐在旁边呢,这不是捅娄子让人家难看下不了台吗?瞧这事儿办得……

    “万岁爷,这事儿奴婢也不清楚。”冯保一脸的无辜。

    “伴伴总管大内十几年了,居然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万岁爷,一来,奴婢没有去过南京织造局那边实地考察;二来,南京织造局每次请银时数据写得明明白白,奴婢以为都是真的呢;再者,这个事儿好像也很不好管。”

    “为什么不好管?”

    “因为自本朝开国圣君洪武皇帝爷至今,制作龙衣的价格都是这样,一直高居不下,似乎已经成了定规,也没有人去怀疑它是否合理。”

    “所以南京织造局那边请银多少,你们便答应给多少从不怀疑吗?这中间巨大的差价,钱去哪儿了?是不是有人贪墨进自己腰包?伴伴身为大内总管,居然说不知情?”

    “万岁爷,奴婢真是不知情啊!”冯保吓得跪倒在地,辩解道,“南京那边虽也归司礼监管,可鞭长莫及,不信万岁爷问田公公,他是南京司礼监掌印,看能插手南京织造局的事务吗?”

    “万岁爷,这个确实插不进手。”田义忙回道,“万岁爷是没到过南京,恐怕不知道督造的钦差们日常生活都是如何的奢侈,他们每日大吃大喝大宴宾客,炮龙烹凤只当是儿戏。”

    此前,朱翊镠就一直怀疑南京织造局用银有弄虚作假的成分,但没想到漏洞会是如此之大。

    国家赋税有限,户部恨不得一个子儿掰成几瓣儿花,可南京织造局的太监们却如此贪墨挥霍。

    国家纵然金山银山,也不够那些败家子们冒额鲸吞。

    这还只是制作龙衣,那其它方面比如说这次出使他国制造船只,定然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形。

    大明王朝的贪墨果真是无处不在。

    制度使然——这是主因。

    冯保是否真的毫不知情,朱翊镠这时候也不想追究了。

    “伴伴,你先起来。”

    可冯保跪着一动不动:“万岁爷,奴婢恳请亲自前往南京一趟查实。”

    “伴伴果真有此心?”

    “是。”冯保坚定地道,“恳请万岁爷答应奴婢,跟随田公公与王守备一道前去南京一趟。”

    “倒也行。”朱翊镠想了想回道,“反正出使他国的队伍马上就要动身了,届时朕也得派人代表朕前往南京视察,伴伴就代朕去吧。”

    “奴婢遵旨。”冯保这才起身。

    朱翊镠虽然并不相信冯保对此毫不知情,可瞧冯保的神情举止,给他的感觉好像还真不知情。

    朱翊镠侃侃言道:“朕记得南朝《宋史》中有记,高祖刘裕出身寒微,年轻时靠砍伐芦荻为生,那时他的妻子,也就是后来的臧皇后,亲手给他做了粗布衫袄,穿了很多年之后,已是补丁摞补丁了,但他依然舍不得扔掉。”

    “后来高祖刘裕当了皇帝,仍把那件衫袄珍藏着,等到他女儿出嫁,便把那件破衫袄当成最珍贵的嫁妆送给他的女儿,并对女儿说,你要戒除奢侈,生活节俭,永远不要忘记天下普通民众的痛苦,后代有骄傲奢侈不肯节俭者,就把那件衣服拿给他看,让他们知道朕虽然当了皇帝,仍不追求华美奢侈,务求简单朴素,以与万民同忧患。”

    “高祖刘裕的女儿含泪收下了这件破衫袄,并从此作为传家之宝。这留衲戒奢的故事,史有明载,后代圣明君主莫不都仿而效之。咱大明一朝,开国皇帝明太祖也是贫农家庭出身,一向崇尚节俭,却不知为何在制作龙衣上竟如此奢侈,造价如此之高。”

    “伴伴这次去南京织造局调查此事也好,查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如果是,如何改,希望司礼监与内阁商议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

    “至于伴伴所言,明年泰和元年,朕要穿新衣本无可厚非,但觉得也没必要让南京织造局花费一百万两银子赶制龙衣,这件事暂且作罢,朕穿新衣的问题由朕自己解决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冯保也只能唯唯诺诺点头。

    ……

第1126章 面授机宜(求订求票!)

    “你们都下去,伴伴留下,朕有话想单独问你。”朱翊镠又吩咐道。

    “奴婢遵旨。”

    这样,冯保一人留下来,而其他三位径自离开。

    刚一出东暖阁,王承勋便迫不及待地问田义:“田公公,我是不是闯祸了?刚才话太多。”

    “哎!”田义深深叹了口气。他对冯保的性格太清楚不过了。然而申时行尚未走开,让他又如何评价?

    况且,如果南京留都被裁撤,而朱翊镠又要重用他,那他不得回京?届时就要与冯保一起共事了。

    见王承勋一副担忧的神情,申时行好心抚慰道:

    “王守备,你也不要太担心,倘若放在以前,你或许真的闯大祸了,但如今我认为不一定。”

    “首辅大人,不知此话何解?”王承勋忙虚心请教道。

    “因为现在冯公公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冯公公了。”申时行回道。

    “可下官还是没有明白。”

    “总之冯公公变了。”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下官或许没有闯祸吗?”王承勋仍是不解。

    “那王守备为何觉得自己刚才闯祸了呢?”申时行心平气和地问。

    “因为下官刚才揭露南京织造局的黑幕。冯公公是大内总管,内务府自然在他管辖之下,而南京织造局的督造太监肯定也是冯公公安排的。还有一点,正如陛下所言,冯公公担任大内总管十多年了,下官也不相信冯公公不清楚南京织造局的贪墨行为。”

    “王守备刚才有半句谎言吗?”

    “对天发誓没有。”

    “也就是说王守备刚才句句属实,不过是说出实情而已,也没有刻意诋毁南京织造局或冯公公,能闯什么祸呢?你是怕冯公公也有贪墨,所以觉得你在揭他的短,便要报复你吗?”

    王承勋点了点头。

    申时行却摇头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说心底话,我也不相信冯公公毫不知情南京织造局的贪墨行为,或许你们像之前的我,认为冯公公本人就是一个贪墨之人,对吧?”

    王承勋与田义都没作声,意思很明显,表示默认。

    “但我想说的是,冯公公二度担任司礼监掌印,他人已经大变,对金钱对名利的看法都变了,所以请王守备不要担心冯公公会报复你。”

    “但愿,多谢首辅大人!”

    “不客气!”申时行抚慰完王承勋几句后便离去了。

    然而,王承勋依然将信将疑地望着田义,好像在问:田公公觉得首辅大人的话可信不?

    田义本是个忠厚老实人,加上与王承勋关系又很不错,所以由着自己的内心微微摇头。

    言下之意不可信。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对冯保这个人的性格太熟悉不过了,在他的印象里冯保就是一个贪墨之人。

    而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又岂会轻易改变?反正他不大相信。

    如此一来,王承勋更加担心了,想着冯保还要与他们一道南下去南京,届时如何与冯保相处?

    ……

    东暖阁里。

    朱翊镠有心将冯保留下。

    刚才当着几个人的面他不好问,这会儿可以肆无忌惮地问了。

    “伴伴说实话,你真不知南京织造局请银与实际造价相差甚远吗?”

    “不瞒万岁爷,之前奴婢知道,可这次真不知道。”冯保坦诚地回答,“而且这次奴婢千叮万嘱,不要拿之前那一套来行事,南京织造局那边也答应了,奴婢以为他们就是真实的报价,所以奴婢才恳请亲自去南京督察,同时也要给提个醒儿:时代变了。”

    “伴伴之前也从中贪墨了不少吧?”朱翊镠心平气和地笑问。

    “这……”冯保尴尬地一笑,回道,“万岁爷,是得了一些好处,可最后的钱不都捐赠出去了吗?万岁爷也说了,对过去的事儿既往不咎。”

    “朕又没说惩罚你,否则朕刚才就逼问你了。”朱翊镠道。

    “多谢万岁爷!奴婢这次去南京一定彻查南京织造局,倘若没有听从奴婢的指示,依然我行我素,拿着从前那一套标准请银,奴婢一定追究相关负责人的责任,绝不姑息纵容。”

    “好,朕相信你。”

    “多谢万岁爷的信任!”

    “不信任你,把你请回来二度担任大内总管作甚?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哪些人可委以重任,哪些人绝对不可委以重任,朕还分不清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伴伴要去南京,朕必须得交代你两句。”

    “万岁爷请说。”

    “第一,要加倍小心。”

    “万岁爷,难道还有人敢找奴婢的麻烦不成?”

    “别托大,朕的麻烦都有人敢找,为什么不敢找你?”

    “哦,这样一想,好像也是。”冯保点头,喃喃地道,“不过万岁爷请放心,奴婢也不是吃素的。”

    “第二,从今日召见与对话来看,王承勋与田义两个都是忠厚之人,到南京后,除调查南京织造局,能帮助他们俩就尽量帮助。明白吗?”

    “奴婢明白。”

    “南京衙门的改革,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朕刚才只是为了鼓励他们,让他们首先不要害怕,毕竟这一步终究是要迈出去的。”

    “万岁爷英明。”

    “第三,这次你去南京,除了不排除或许暗地里有人会害你,但一定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巴结你的,你觉得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这……”由于冯保一时没摸透朱翊镠问这话的用意何在,所以稍犹豫一下之后才弱弱地问道,“那万岁爷觉得应该如何选择才是最好呢?”

    “若放在平时,朕一定会让你怒斥这种行为,可眼下朕想换一种思路。”朱翊镠不紧不慢地道,“伴伴不妨接受,而且越多越好,第一最近太仓不景气,第二朕想看看大明官员到底有多富裕,第三朕想借此整顿吏治。”

    “奴婢明白。”

    “所以这趟去南京不要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明白地说朕希望你拿出几年前的风范来,能聚敛多少财富就聚敛多少财富,但记住:必须上交给朝廷,而不能私自独吞。”

    “万岁爷不提醒奴婢也不会私吞。如今奴婢对钱看得很淡。”

    “如此甚好!不过,伴伴的技能没忘吧?”朱翊镠笑问。

    “万岁爷,这个哪能忘?”冯保尴尬地回之一笑。

    “那就好,朕还怕你平常不练手会生疏呢。至于伴伴与王承勋、田义去南京的路上是否以实情相告,看你自己。你好生判断,觉得他们两个可信,就告诉他们实情,觉得暂时还拿不准,就保持以前的风格。”

    “奴婢明白。”

    “虽然朕不主张考验人性,人性确实也不能拿来考验,因为考验往往意味着不信任,而不信任是人类许多悲剧产生的根源,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朕还是想看看,反正如果有官员巴结你,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清官儿,他们的钱本来就属于国家与百姓,只是通过另一种方式让他们掏出来而已。”

    “万岁爷不必纠结于这种方式。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朕当然相信伴伴。这次可能需要在南京逗留的时间有点长,既然徐爵已经回京,你就带他去南京吧,毕竟伺候你这么多年,应该还是很懂你。”

    “好,多谢万岁爷为奴婢着想。”

    “多余的话朕不说了,记住朕刚才强调的三点,希望这一仗打得漂亮。”

    “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

第1127章 果然忠厚(求订求票支持!)

    让冯保去做这种事儿,朱翊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伴伴,最后再提醒你一点。”

    “万岁爷请说。”

    “任何时候,无论北京还是南京,都会有些像海瑞那样两袖清风的官员,所以你到南京后一定要加以区分,不要为难那些清官儿。”

    “奴婢明白。”冯保点头。

    “伴伴最能领会朕的意思,咱大明王朝那些清官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这就是朕为什么决定从泰和元年起提高官员们的俸禄的原因之一。”

    “奴婢觉得万岁爷这是英明之举。”

    “好,朕的话说完了,你下去吧,兴许王承勋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啊?”冯保讶然地望着朱翊镠。

    “伴伴刚才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朱翊镠微微一笑,“他揭露南京织造局贪墨之举时,似乎忘记伴伴还坐在旁边,所以当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也许闯了大祸,不然朕为什么说他与田义两个都是忠厚之人呢?”

    “所以万岁爷料定王承勋由于害怕还在外头等着奴婢?”

    “朕看十有八九。”朱翊镠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让他再等会儿。”冯保诡谲一笑,继而问,“那万岁爷又从哪儿看出田义也是忠厚之人呢?”

    “田义是否忠厚,伴伴难道心里没数吗?”朱翊镠道,“刚才无论是你,还是王承勋,当需要田义时,他都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帮衬你们,要知道他面对的人可是朕,这还不是忠厚的表现吗?”

    “哦,万岁爷看人的眼光就是高!”冯保由衷地感叹道,“奴婢虽然不了解王承勋,但对田义的人品与性格还是知之甚多,他的确堪称一位忠厚之人。”

    朱翊镠付之一笑,心想没有今天的谈话,他也清楚田义的为人。

    “伴伴去吧。”朱翊镠一抬手。

    冯保这才离开,步出东暖阁,果然发现王承勋与田义在外候着。

    “冯公公。”

    见冯保出来,王承勋赶紧迎上去。

    “哼!”

    冯保摆了个脸色,冷哼一声,也不拿正眼看,径自扬长而去。

    王承勋本就担心,见冯保这样一副态度待他,更是让他着急。

    田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刚才说什么来着?首辅还是看走眼了吧?

    王承勋巴巴地望着田义以求助。

    田义微微一抬手,示意王承勋紧随冯保而去。

    王承勋心领神会,立马追赶冯保。

    田义望着,叹了一口气。

    “冯公公。”

    “冯公公请稍等!”

    “冯公公可否听下官一言?”

    “冯公公。”

    “……”

    无论王承勋如何恳求,冯保就是不搭理,看都不看一眼。

    直至司礼监。

    王承勋也一路跟到司礼监。

    进了司礼监掌印值房,冯保脸色阴沉地坐下来。

    而王承勋伏低就小地站着。

    “王守备这一路跟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吗?”冯保冷冷地问道。

    “冯公公,下官倒不认为做错,毕竟句句属实,陛下问,下官岂敢欺骗?只是觉得当时应该让冯公公说就好了,而不应该由下官来说。”

    “难道这就不叫错吗?”

    “因为下官思虑不周,是否连累冯公公受到陛下的责备?”王承诺弱弱地问。

    “你也知道呀。”冯保一直冷着脸,以责斥的语气,“还以为你是根木头呢?主动要求废除你的爵位,本以为你也像你祖父一样是个聪明人,还想夸你两句来着,没想到你竟是个银枪蜡头。”

    “冯公公教训得对,下官有时候就是显得木,反应不机警。待冯公公到南京后,下官跟着您好好学习。”王承勋谦虚而恭谨地说道。

    “哼,你想学习就行吗?还得看老夫乐不乐意教呢。”冯保一边冷言冷语一边暗中观察王承勋。

    “下官甘愿补偿。”王承勋道。

    “补偿?万岁爷数落我一顿,对老夫的信任无疑减却两分,你怎么补偿?你补偿得了吗?你的补偿可以挽回万岁爷对老夫的信任吗?啊?”

    “……”王承勋勾着头,无言以对。

    “你下去吧,这会儿不想看见你。”冯保不耐烦地一摆手,”老夫很忙,有很多事要处理,后天还要南下呢。”

    “那冯公公先忙,下官先行告退。”王承勋只得讪讪而退。

    望着王承勋转身离去的背影,冯保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还真是一个忠厚老实人。”

    从司礼监出来,王承勋看见田义正在外头等他。这让他心里一暖。

    “怎么样?”田义忙问。

    “冯公公很生气。”王承勋摇头。

    “你们说什么了?”

    “看样子冯公公受到陛下的责备,所以心里很不开心,对我一直冷眼,我说补偿他,可他说不乐意要我的补偿。”

    “所以你就悻悻然地出来了?”

    “要不然怎么办?他很忙,后天就要南下去南京,我们也该回去了。”

    “哎!那好。”田义摇头叹气,带着两分无奈说道。

    “因为这件事,冯公公会不会……”

    “算了吧,现在担心也没用,看路上什么情况,然后回南京再想办法。”

    “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

    散衙回来,冯保第一时间将朱翊镠的决定安排告诉徐爵。

    “太好了!”徐爵高兴得跳了起来。

    “你那么激动作甚?”冯保道。

    “老爷瞧我现在这身板儿……”徐爵打量着自己瘦弱的身子。

    冯保顿时明白了:“你是想着去南京找害你的人算账?”

    “老爷,你是不知道当时那帮人有多可恶,尤其那个工部主事石之亮,与那位蓝师爷合谋将我送进监狱,还推波助澜诋毁老爷的声誉。”

    想起当日在南京的遭遇,徐爵便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石之亮与蓝师爷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还有那个南京巡城御史周翔胜,当日一副嘴脸不知有多恶心,不仅动手揍我,还出言不逊嘲笑老爷。嘿嘿,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老爷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吧?这下要他们好看。”

    冯保盯着徐爵:“你想干嘛?”

    见冯保板着脸,徐爵立马怂了,声音变得微弱,但他的态度依然没变:“对老爷不敬的那些人,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然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当日你是去找女人快活了吗?”

    “老爷,我……”

    “是快活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吗?”

    “老爷……”

    “人家巡城御史有权抓你吗?”

    “……”

    “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做的糗事儿还好意思说?”冯保没好气地道。

    “可是老爷心知肚明,刚也说了,他们分明就是陷害我啊!”

    “苍蝇不叮无缝蛋,明白吗?”

    “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也为老爷感到不值……”

    “别扯到我头上,这是你自己做下的孽。谁让你一到南京,就去秦淮河畔找女人快活?该。”

    “老爷,我……”

    “我什么我?”冯保两眼一瞪,声色俱厉地斥道,“这次随我去南京,给我放老实一点,别惹是生非。你也知道,南京那边基本上都是没有实权的官员,无论他们是否逢迎我,但内心多数都还是痛恨我的。尤其这次万岁爷有重要任务嘱咐我,所以更不能胡来。”

    “哦。”徐爵高兴劲儿减却大半,本还想着机会如此难得,可以好好拿捏南京那边的官员一番,谁知……

    “哎,老爷真是变了啊!”徐爵唯有暗自感慨。

    ……

第1128章 这孩子像一匹狼……

    听说自己儿子被朱翊镠吊起来用竹鞭抽打,许显纯他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稀里哗啦肝肠寸断。

    “我可怜的儿啊!”

    “你爷爷一去世,你便遭人欺负,才六岁半不到七岁呀!”

    “这么小懂什么?竟将我可怜的儿吊起来打,竹鞭抽人多痛!”

    “天下人谁不清楚,得时学院是一所专收流浪孩童的学院,我可怜的儿虽然父亲不在,可为娘还在,为什么要将我可怜的儿送到得时学院去?”

    “孩子还那么小,顽皮不听话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这般虐待他?我现在就进宫找皇帝理论去。”

    “……”

    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来气,许显纯他娘跳起来要找朱翊镠理论。

    被许家人一把拉住。

    “夫人,那可不行,抽打少爷的,可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怎么了?难道就可以随便打人吗?而且还吊起来打,真不是自己孩子不知道心疼。”

    “夫人,少爷在得时学院专门打架,将其他孩子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老师又管不了,只好求助皇上帮忙教育,还望夫人莫要冲动。”

    “那是我可怜的儿啊!不听话也该我这个做娘的管教。”

    “可夫人不是管教不好吗?”

    “那他这样毒打孩子就能管教好吗?”

    “夫人可是答应让皇上带走少爷的。”

    “可我没答应这样管教孩子。”许显纯他娘往外冲,还是要找朱翊镠理论。

    “夫人,夫人……”被许家下人一把抱住,哀求道,“这可使不得呀!”

    “为什么使不得?那是我可怜的儿。”

    “皇上抓住了许家的把柄,万一夫人闹起来,许家或许都跟着遭殃啊!”

    “……”

    这话一出,才让许显纯他娘一屁股坐到地上嗷嗷大哭。

    “我可怜的儿啊!”

    “为娘真是没有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虐待而无能为力。”

    “如果再听说我可怜的儿被毒打被虐待,娘就死给他看。”

    许家人听了,慌忙劝道:“夫人,这话可不能说呀,万一传到皇上耳里,许家就有麻烦了。再说,万一皇上是真心实意教育少爷呢?”

    “是呀,夫人。”另有一名下人跟着也劝,“无论皇帝爷如何对待少爷,咱都得说皇帝爷为了少爷好。”

    “凭什么?”许显纯他娘心疼儿子,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夫人,凭皇帝爷手握生杀大权,可主宰天下人的命运与生死。”

    “……”许显纯他娘又泄气几分,“我不找他理论,去看看我儿总行吧?”

    “皇帝爷说了,不许少爷回家,也不许咱许家人去看少爷。”

    “我看他就是成心的。”许显纯他娘对朱翊镠现在是一肚子的怨火。若不是被许家几个人拉着力劝,她指定要冲进宫里找朱翊镠理论。

    ……

    教育许显纯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这两天顾青云都要烦死了。

    把许显纯带回来,也就刚挨完打的第一天还算消停,跟着念了会儿书,之后又写了会儿字。

    虽然念书像逼着他吃毒药,写字像被鸡爪抓过似的,但好歹在做。

    可到第二天,让他读书写字,他不是说屁股疼就是胳膊疼或肚子疼,要不就是说先要给他买吃的……一天下来,就只念了一篇文章写了两个字。

    把顾青云气得……拿起朱翊镠赏赐给他的龙鞭就要抽打许显纯。

    可那臭小子屁股上的伤疤都还没有好便忘记了疼痛,竟一把抓住竹鞭,还威胁顾青云:

    “你区区一个百户长算老几?胆敢抽我一鞭子试试。”

    顾青云可是奉旨行事,本来就感觉朱翊镠不待见他,好不容易交给他一个任务,可不能马虎。

    故而凶巴巴地对许显纯说:“你不读书不写字,我就要代表皇上教育你。这是皇上的旨意。”

    “哼,别拿皇上来压我。”许显纯不以为意地嘟囔着。

    “你放不放手?”

    “不放。”许显纯固执地抓着竹鞭,小脸蛋儿涨得通红,似要争个赢。

    顾青云忽然猛地一用力,将竹鞭抽出来,顺势给了许显纯手臂一鞭子。

    “哎呀!你真敢打我?”

    疼得许显纯一咧嘴,跳起来又是对着顾青云一阵拳打脚踢。

    顾青云知道这时候绝不能让,只要一让步,日后肯定再也管不了。

    因而他也顾不得许显纯到底是谁家孩子,此时朱翊镠的旨意占据上风。

    他也学朱翊镠找来一根绳子,将顾青云吊起来,然后抽了几鞭子,不过这次不是抽打屁股而是手掌心。

    毕竟屁股上的伤疤还没好呢。

    许显纯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搞得顾青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这样教育一个孩子?如果不这样,又怎样才能教育好这个孩子呢?

    这孩子太顽皮了!

    像一匹狼。

    打过一顿后,许显纯老实了两分,读了会儿书,写了几个字。

    可睡一觉,到了第三天,老毛病又犯了。似乎疼痛于他而言,只是当天才有效,过一晚便不记得。

    顾青云愁死了。

    总不能天天拿着竹鞭子抽吧?

    可这是朱翊镠交给他的任务,必须得完成,还不能找朱翊镠诉苦。

    迫不得已顾青云请来一个孩子,长得膘肥体壮,力气大,也喜欢打架。

    本想通过孩子教训许显纯一顿,让许显纯感觉一下什么叫作“挫败”。

    教训倒是教训了,那孩子听从顾青云的指示,一上来就将许显纯撂倒。

    可许显纯打输了,像一个无赖,抓住那孩子死不放手,又是张嘴咬人,又是朝那孩子脸上狂吐唾沫。

    把那孩子气哭再也不肯来了。

    让顾青云如何不头痛?

    再加上他又知道许家派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而且还听说许显纯他娘若不是怕朱翊镠早找他算账来了……

    顾青云压力山大,度日如年,感觉再这样下去都要崩溃了。

    可他又不敢直接去找朱翊镠,只好通过迂回的方式让周佐传达。

    这天朱翊镠用过晚膳。

    周佐禀道:“万岁爷,听说因为许显纯被揍一事,许家对万岁爷很有意见。”

    “不管。”最近事情那么多,可谓一波接着一波,朱翊镠哪有心思搭理?

    “奴婢听说许显纯他娘心疼孩子,放话说再这样对他孩子就上吊自杀。”

    “问她有本事将孩子教育好吗?如果有,朕将孩子立马儿还给她;可如果没有,让她闭嘴。这才几天时间?她还以为朕乐意帮她管教孩子呢?”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万岁爷不必与她生气。”周佐忙道,“只是许家人施压,顾百户长恐怕很为难呀。”

    “让顾青云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必顾忌许家。教育不好许显纯,朕就当他失职。”朱翊镠斩钉截铁地说道。

    “奴婢明白,明儿一早就将万岁爷的旨意传达给许家人与顾青云知。”

    “好,既然如此,那你再带几句话给许家:第一,自己教育不好许显纯,就请他们闭嘴,只一味地心疼孩子,那不是爱,而是谋杀;”

    “第二,朕是爱孩子才揽这活儿,惩罚不是目的,是让他懂得这世界任何人都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而不能随意漠视它乃至践踏它;”

    “第三,孩子身上有缺点不可怕,毕竟还只是孩子,可怕的是作为孩子的引路人对此束手无策。许家人如果有信心教育好许显纯,让他们来找朕,倘若教育不好,别怪朕不客气。”

    “奴婢记住了。”周佐点头默记,继而又弱弱地道,“可万岁爷,孩子小,若经常打,似乎也不是办法。”

    这句话是为顾青云说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说。

    “谁说要经常打?”

    “可许显纯不长记性,打一次第二天就忘了,还是那个样子,怎么办?”

    “这是顾青云让你来问的吧?”朱翊镠敏捷地道。

    “是,万岁爷。”周佐也不敢撒谎。

    “让他不要急,如果看不到希望,不妨多坚持几天,争取爱上这个孩子。”朱翊镠摸着自己心门口,“不是溺爱的爱才是最有效的教育方法。”

    ……

第1129章 他人观花 不涉你目 他人碌碌 不涉你足

    顾青云听到周佐的传话时,第一感觉要疯了,想着许显纯要是他儿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得了。

    居然还让他争取爱上那臭小子?

    那臭小子不懂礼貌,不爱学习,不服管教,好斗,好吃,无赖,自我……

    全身都特么是缺点,就问有哪一点可爱?或是有哪一点值得他去爱?

    爱上路边捡来的一只流浪狗,都比爱上许显纯要容易得多。

    反正顾青云就是这么认为的。

    爱上一个人,又不是自己亲人,总得找出来一个有让人爱的地方吧?

    顾青云想哭……

    ……

    而许家接到周佐的传话时,集体沉默,包括许显纯他娘。

    有信心教育好许显纯吗?

    谁都没有。

    许显纯是许家的子孙,许家人谁不希望教育好他?要是能教育好,早就教育了,还等什么呢?

    许家人都知道,许显纯这孩子身上的毛病多不胜数,说他是许家的一大奇葩都毫不为过。

    而且许家人都从周佐的传话中,分明听出来了朱翊镠对许显纯他娘这种过激反应的不满。

    一国之主,日理万机,不是闲着没事儿干非要帮许家管教孩子。谁不知道教育孩子是一件头疼的事?

    所以许家也就暂时消停下来,他们再也不敢扬言要接回孩子,或是抱怨朱翊镠虐待孩子啥的。

    ……

    冯保、徐爵与王承勋、田义一道如期启程南下。

    这四个人自然以冯保为中心。

    偏偏冯保一路上闷闷不乐,仿佛其他几个都欠他几百万不还似的,使得前往南京的路上气氛有点压抑。

    王承勋几度想打破尴尬,可发现冯保一直冷着脸都不愿意配合,最后他也感觉无能为力,只好作罢。

    田义的心态要平和一些,可与冯保的关系不是特别好,而且冯保眼下这个姿态也让他不敢轻易招惹。

    而徐爵是以仆人的身份,没有话语权。脑子里想得最多的,仿佛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到南京之后找石之亮、周翔胜、蓝师爷他们几个算账。

    尽管冯保警告过,但他仍旧忍不下这口气,想着如今有机会去南京,而且仗着他们还有权力在手,这时候不找他们算账那还等待何时?

    ……

    就在冯保与王承勋他们几个南下的当天,废除新建伯一爵这个劲爆的消息在邸报上刊登出来了。

    理由是新建伯王承勋主动请求。

    但这个似乎不是重点,重点是王承勋主动请求废除爵位的理由。

    他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不想再为国家添堵添乱,所以请求废除。

    这个理由就让人觉得很玩味儿了。

    什么叫德不配位?

    如何界定?

    若以新建伯王承勋为参照标准,那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个世袭来的爵位能做到德位相配呢?

    怎么说王承勋也是王守仁的孙子负责镇守留都南京啊!

    像他这样的,就叫“德不配位”、“给国家添堵添乱”了?那不是打大明天下所有王公勋贵的脸吗?

    除了王承勋给出主动请求废除新建伯爵位的理由这个重点之外,还有一个重点也很让人玩味儿。

    那就是朝廷对王承勋这一做法的评价——可以看作是政治风向标。

    朝廷给予了高度评价。

    称赞王承勋不计个人得失,站在国家的高度为大明前程着想,他这一行为真可谓是高风亮节深明大义,由此还倡导天下人都应该向他学习。

    虽然并未明确指出向王承勋学习的就应该是天下间的王公勋贵。可明眼人谁不知道?王承勋是新建伯,不说只能代表,最能代表王公勋贵吧?

    这无疑是朝廷放出的信号,鼓励拥有爵位的王公勋贵主动请求废除。

    这样朝廷一定会像感激王承勋一样感激你们——是不是这个意思?

    再联想到之前驸马严永凡破格升任宛平县县令一节——严永凡主动请求不要朝廷的俸禄与补给,然后就给了他一个官儿做,很快便升为县令。

    那是不是也可以看作是,鼓励皇亲国戚放弃朝廷的俸禄与补给,从而不给国家添堵添乱了呢?

    这两件事很有代表性嘛,毕竟朱翊镠早就已经放出风声。或许当初放出风声就是为了等这个。

    一念及此。

    许多皇亲国戚王公勋贵似乎隐隐中明白了朱翊镠的意图。

    ……

    所以就在废除新建伯爵位这则消息刊登出来的当天下午,永年伯王伟就主动请求也废除他的爵位。

    其实王伟早就这么想了。

    而且他确实也行动过。

    当初在王喜姐前往台湾之后,王伟就主动提出来,因为女儿再也不是大明皇后,那他这个爵位就该废。

    只是当时朱翊镠有他的考量,所以没有答应废除永年伯。

    如今朝廷的政治风向,在王伟看来已是非常明显,那他还犹豫什么?于是当天便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考虑到台湾那边复杂的形势,以及王喜姐在台湾那边艰难的处境,朱翊镠这次答应了王伟的请求。

    对王伟,朱翊镠一直心存感激。他觉得王伟是一个让人舒服的人。

    ……

    废除留都南京的决定,朱翊镠暂时还没有放出与之相关的信号。

    因为他的思路是先精简机构裁汰官员,然后才水到渠成裁撤留都。

    所以这个决定暂时还在保密中,得知此情的官员就那么几个。

    冯保带着徐爵去南京,是以督察南京织造局的名义,以及代替朱翊镠视察出使他国的团队,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去协助王承勋与田义改革。

    但关于废除留都南京的决定,李太后是知道的。

    朱翊镠在她面前曾经提及。

    两个人也讨论过。

    尽管朱翊镠感激李太后一直以来对他改革的“不闻不顾”,可每一项重大的决定,朱翊镠都有与李太后提前沟通。

    这天朱翊镠找机会又去了慈宁宫。

    由于李太后知情,所以当朱翊镠告知裁撤留都这个决定时,她并不惊讶。

    唯独一点,无论南京作为留都是否裁撤,她都希望朱翊镠谨记,南京的政治与经济地位不可因此而抹杀。

    这个不用刻意强调朱翊镠也知道。

    裁撤留都并不等于将南京视作与其它州府等同一般的存在,毕竟南京还有好几个皇帝的皇陵呢。

    不过话说回来,李太后对政事已经越来越不感兴趣了。相信朱翊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想将后半生更多的精力放在陪伴孙子身上。

    尤为关心李之怿肚中的双胞胎。每天早晚她都要在佛堂各祈祷一次,希望是龙凤胎或双龙胎。

    所以现在见朱翊镠也说不了几句政事,便要问及李之怿。

    建议将张居正请回来,似乎可以看作是李太后最后一次参与决策。

    除了汇报南京的改革,朱翊镠来慈宁宫还为另外一件事:“娘,这阵子能不能搬到坤宁宫去住?”

    ……

第1130章 烟的味道(求订求票!)

    马栋又点燃了一根烟。

    他抽一小半,默默地望着天空,拂面的微风抽走另一半。

    对于马栋而言,最近似乎都是烦心事儿,没有一件称心如意。

    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件,恐怕只有从海盗手里抢来的三箱子“吕宋烟”了。

    起初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海盗途经台湾海峡时恰遇他领队巡逻,两军发生冲突就干起来了。

    最后当然他取得胜利,而战利品就是三大箱子“吕宋烟”。

    据说这种空芦苇细烟草,是从西方国家传入吕宋继而又传入大明的,所以这一带都习惯称之为“吕宋烟”。

    这种细烟草在吕宋名曰淡巴菰,以火烧一头,另一头被吸入嘴里,烟气从管中入喉,能令人醉,且可辟瘴气。

    如果被朱翊镠瞧见,肯定第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便是“香烟”的雏形。

    对于世上许多男人而言,这玩意儿可以与女人摆到同样重要的位置。

    当时吕宋国大量种植这样烟草,拿到各地去兜售,确实很受欢迎。

    传入大明的确切时间,年份已不可考,最早的说法认为是在万历三年(1575年)左右,可并未得到证实。

    但有一点,西方国家在开辟新航路时,就已经发现了这玩意儿。

    比如:航海史学家裴南蒂斯·奥威图在他所著的1535年出版的《印第安通史》中是这样记载的:

    “在其它的邪恶的习惯里,印第安人有种特别有害的嗜好,便是去吸某一种烟以便产生不省人事的麻醉状态。他们的酋长使用一种状如丫的管子,将有丫的两端插入鼻孔,在管子的一端装着燃烧的野草,他们用这种办法吸烟,直到失去知觉,伸着四肢躺在地上像个酒醉微睡的人……很难想象他们从这种习惯里究竟获得了什么快乐,除非在吸烟之前就已经是喝了酒。”

    马栋缴获三大箱子“吕宋烟”后搁置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是因为太过郁闷,听说这玩意儿可以令人麻醉。

    于是他点燃抽了第一根,果然发现能让人产生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似乎可以将眼下的烦恼暂时忘却。

    就这样他不知不觉迷上了。

    每当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他就爬起来点燃一根。

    这已逐渐成为他的习惯。

    他也听说了这玩意儿抽多不好,明显感觉自己动不动咳嗽。但没办法,寂寞、郁闷的时候就想吸几口。

    他感觉在台湾已经待不下去了,实在没办法才给朱翊镠写信求助。

    “当看不清未来时,唯有多坚持多等待”的道理,他又如何不知?

    只是太累。

    他不止一次产生逃跑的念头。

    可碍于责任与担当,以及朱翊镠对他的信任,让他咬牙挺了下来。

    可他也知道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

    再不想办法恐怕就会出乱子。

    这阵子他一直在等朱翊镠给他指点迷津,接下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像他这样上火的人不止他一个。

    不然他很难想象竟与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等人成为朋友。

    他支持朱翊镠,而那几个当初反对朱翊镠,所以才会被派到台湾来,他与那几个可谓是两个阵营的人。

    而且他是武将,那几个是文官,他这个武将又凌驾于那几个文官之上,按理说是很难成为朋友的。

    但艰难的局势与残酷的现实让他们的心越来越近了。

    他要镇守台湾,而那几个不甘心荒废自己的后半生。

    然而他们都遇到一个无法跨越的难题:朱翊钧不作为。

    非但如此,朱翊钧还经常无故找茬儿,阻碍他们做事。

    马栋不用说了,他对朱翊钧已经接近于麻木:就是朱翊钧现在无论说什么对他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而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几个,包括邱橓,对朱翊钧也是深恶痛绝,久而久之自然同情马栋。

    这一来二去的就成为朋友了。

    反正马栋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这天晚上他正抽着吕宋烟,见吴中行与赵用贤走过来了。

    “马将军又在抽着郁闷烟呢?”吴中行走货来径自坐到他身边。

    “听说这玩意儿抽多对身体不好。”赵用贤很自觉地坐到另一边。

    “夜已深,二位怎么也没睡?”马栋将剩余没抽完的吕宋烟掐灭。

    “像马将军一样,还不是因为心事重重睡不着吗?”吴中行道,“番王夜白天又痛斥马将军了吧?”

    马栋付之一笑:“这不叫事儿,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哎,若不是马将军,带来的将士恐怕早就不干了。番王爷却不思进取,不明白马将军实乃台湾之核心。”

    “吴兄不要这么说,台湾之核心是番王爷,我只是负责帮他镇守。”

    “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久啊!”吴中行落寞地感慨道,继而朝赵用贤凄然一笑,“赵兄,现在看来,我们当初的选择是不是可笑?”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谁知番王爷竟是扶不起的阿斗!”赵用贤摇头叹气,“已经颓靡这么长时间,也该清醒清醒了。然而番王爷似乎早已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位王爷,还有那么多人跟着他要吃饭要生存下去呢。”

    “哎!”马栋仰天一声长叹,“我马栋大小战役没有经历一百场,也有几十场之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助与彷徨。”

    “马将军可千万不能泄气啊!”吴中行忙抚慰道,“台湾眼下就靠你在撑着,倘若你一泄气,那台湾就完了。”

    “对,吴兄说得对。”赵用贤也忙附和道,“马将军现在台湾的灵魂,你泄气了让我们怎么办?何去何从?”

    “也不怕告诉二位,有时候我真想拍屁股走人一走了之。”

    “知道马将军眼下很难又郁闷,可有什么办法?”吴中行幽幽言道,“有时候我在想到底值不值,然而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后果与代价,再苦再难也要坚持。”

    “你们二位也知道我压根不是一个怕苦怕难的人,我怕的是不信任。”

    “我们当然知道,不然何以如此理解马将军眼下的处境?”吴中行道,“听说白天番王爷骂完马将军回去便骂王妃,王妃又委屈地哭了……”

    “咳咳。”赵用贤咳嗽两声,试图阻止吴中行提及王喜姐。

    马栋一阵沉默,然后站起来,走到另一边,又点燃了一根吕宋烟。依然是他抽一半,风抽一半。

    “哎!”赵用贤对着吴中行叹气,“也不知道番王爷到底想干啥?要不什么都别管,将权力交出来就好了;要不别瞎指挥,这儿不满那儿不是,搞得人心涣散,都没有精神气儿,这……”

    “嘘——”吴中行忽然朝赵用贤挤了挤眼,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声若蚊蝇地道,“看,那是不是王妃?”

    “好像是。”赵用贤咯噔一下,“她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什么我们?是马将军。”

    “怎么办?趁王妃还没看见我们,要不赶紧溜吧?”赵用贤道。

    “你怎么知道王妃没看见我们呢?”吴中行轻声地问。

    “废话,若看见我们也在,王妃就不会过来嘛。快,撤,要不然真的被她发现了。”赵用贤开溜。

    吴中行忙跟着去了。

    两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马栋没有察觉,因为他还在抽着烟,抽完一口,抬头望向天空。

    ……

第1131章 又一次被抓……

    咳,咳。

    由于吕宋烟有很大的熏劲儿,呛得马栋刚抽完一口,便咳嗽了两声。

    “马将军,听说抽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劝你以后还是少抽。”

    王喜姐轻手轻脚走到马栋身边,带有几分温情地说道。

    马栋当即将吕宋烟掐灭、扔掉,然后跪在王喜姐面前。

    恭敬地道:“臣叩见王妃。”

    “马将军何需多礼?快快请起。”

    “不知王妃突然驾到,有何吩咐?”马栋依然跪着一动不动。

    “我来得突然吗?是马将军抽烟太入神,恐怕有心事吧?”王喜姐其实看见了吴中行与赵用贤两人刚才偷偷离开,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

    “不知王妃深夜驾到,有何吩咐?”马栋将“突然”改作“深夜”再问。

    “马将军还是起来说话吧。”

    “多谢王妃!”马栋这才站了起来。

    “马将军也睡不着吗?”王喜姐也不急着回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臣已经习惯了,无碍。王妃若有事请尽管吩咐,若无事还请王妃回,免得王爷担心。且夜深,易着凉。”

    “王爷白天骂你,希望马将军不要放在心上。”王喜姐诚恳地道。她好像也已经习惯,每次朱翊钧对马栋不客气,回过头来都是她代为赔礼道歉。

    “不会,多谢王妃关心!一直以来王爷情绪都不稳定,王妃也要保重。”

    “哦,那就好,马将军这是在关心我吗?”王喜姐浅浅一笑。

    “王爷这般,臣知道王妃心里也苦得很,不好受。”

    王喜姐凝望着马栋感慨道:“哎,也不知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马栋却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只是鼓励道:“看不清未来时,我们除了多坚持,似乎也别无选择。”

    之所以不敢对视,一来是因为对象是王喜姐,他只能敬而远之;二来这话是他一直坚信的,可如今他也迷茫,但还是要拿来慰藉王喜姐。

    或许这就是善意的谎言吧?

    然而,面对女人的叹气,身为镇守一方的将军,总不能也跟着叹气。

    刚才吴中行与赵用贤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泄气——这是他的职责。

    也是他的使命。

    甚至是他的宿命。

    “马将军想过要逃吗?”王喜姐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后忽然问道。

    马栋一激灵,但随即镇定而如实地回道:“臣不敢欺瞒王妃,有时候确实想过,这是臣之罪。但臣也只是想想,断不会做出如此的举动。”

    “哦。”王喜姐点点头。

    “王妃还是请回,免得王爷担心。”马栋再次提醒道。

    “他已经睡了,我便出来走走,透透气儿,晚上难得安静,却没想碰到马将军一个人在这儿抽烟,知道马将军白天受了王爷的训斥,所以就过来安慰问候两句,还望马将军不必介意。”

    “惭愧,多谢王妃关心!要不臣还是派人送王妃回去吧?”

    “马将军就这样讨厌我,恨不得我即刻从你眼前消失吗?”

    “不不,只是王妃与臣有别,实不能这样,恐怕被人误会。”

    “咱光明正大,怕什么?”

    “王妃也不是不知道,最近流言一直很多,对王妃不利。”

    “流言都不过是王爷自己在传,到底又有几人相信呢?”

    “三人成虎啊。”马栋感慨道。

    “哼!”或许是见怪不怪,也或许是心已经死了,所以王喜姐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轻轻地“哼”了一声。

    马栋也不知说什么好。

    尽管听得出来那一声“哼”透着几分不屑,但他又何曾听不出来那一声“哼”中也还透着几分落寞之情?

    而且他还能明显感觉到,落寞之情要盖过不屑之情,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落寞才让她如此不屑。

    男人成亲之前总喜欢对女人说将来我为你遮风挡雨,待成亲后才发现原来风雨多半都是男人掀起来的。

    马栋想马上派人送王喜姐回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但见王喜姐一副这样的神态,他又不忍心。

    他知道王喜姐并不想回去,问他有没有想过逃?但其实这不正是王喜姐他自己内心深处的写照吗?

    “这吕宋烟是什么滋味儿?”王喜姐又沉默了会儿后问道。

    “臣也说不上来,只感觉抽几口,似乎暂时能忘掉烦恼。”

    “是吗?那借我一根。”

    “这可不行。”马栋当即拒绝,“抽吕宋烟能使人麻醉,况且也只能让人暂时忘掉烦恼,待得停下,烦恼会放大。”

    “那马将军为什么还要抽呢?”

    “臣争取戒掉。”

    “如果戒不掉怎么办?”

    “这个……”马栋不知如何回答,唯有沉默。他倒不是没信心戒掉烟,而是不知将来还会遇到多大的烦恼。戒烟或许容易,但烦恼呢?

    正当这时,他们两个都听到一阵紧急的脚步声,正朝这边奔来。

    马栋不由得一激灵,暗叫不妙。

    王喜姐倒是很平静。

    “马栋,你好大的胆子,本王又抓到你大晚上私会王妃。”

    一队人马赶过来,领头人正是朱翊钧。他戟指怒目马栋:

    “给我抓起来。”

    “王爷,”王喜姐忙挺身而出,“这不关马将军的事,是我睡不着,溜达到这里,偶然碰到马将军。”

    “深更半夜,痴男怨女,你们眼里还有本王吗?给我抓起来。”

    朱翊钧怒不可遏。

    身正不怕影子斜。马栋感觉这时候解释似乎多此一举。

    这也不是第一次。

    几次这种时候,最为难的人都是王喜姐:“马将军身负镇守台湾之重责,王爷到底要怎样才满意?”

    “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王爷你……”

    “抓起来,本王要慢慢折磨死你。”

    这时吴中行与赵用贤跳出来了。其实他俩躲起来一直没走。

    “王爷请息怒!王爷请息怒!”

    “臣可以作证,马将军与王妃刚刚才相遇这里,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

    吴中行与赵用贤纷纷求情。

    但其实朱翊钧带来的士兵也没动,似乎已经习惯应付这种局面。

    “你俩为何也在这里?”

    “回王爷,臣与赵兄本也睡不着,本想找马将军唠会儿,看见王妃也溜达到这儿,便在旁等候。”吴中行道。

    “倘若是你,这种事儿能忍吗?”

    “王爷,王妃与马将军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臣可以以人头担保。”

    “王爷,”赵用贤跟着也道,“若将马将军抓起来,臣担心台湾会乱。”

    “哼,他就是仗着自己掌控军队,所以每次才敢如此放肆,这次本王无论如何都不会饶他。你们还愣着作甚?给我抓起来,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王,王爷,真的要抓马将军吗?”领头的士兵弱弱地请示道。

    “废话,本王的话岂同儿戏?”

    “来吧。”马栋主动伸出双手。

    “马将军。”吴中行急了。

    “马将军可要三思啊!”赵用贤急道。

    “我与马将军光明正大一清二白,白天王爷责斥他,晚上遇见马将军,不过安慰他两句。王爷何需如此动怒?”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约好了的?倘若本王不来,谁知道你们会怎样?你一个妇道人家,为什么晚上跑出来安慰?居然还有脸质问本王?羞耻不?”

    “嫁给王爷这多年,我可曾有半分不敬之心?台湾眼下的局势一团糟,马将军负有镇守之责,王爷如何待他,难道心里没数吗?我是妇道人家,许多事儿本不该我管,可王爷管过吗?他们的心都已经凉透了,王爷没有感觉吗?我不过想安慰被你动不动拿来出气的马将军及诸位大臣,让他们觉得心里还有一线阳光,否则他们的支柱是什么?凭什么陪着你苦苦支撑?请王爷告诉我。”

    “这样你就能忘记王妃的身份吗?你就能半夜私会别的男人吗?可曾将我这个王爷放在心上?你是我的女人。”

    “我何时不是王爷的女人吗?”

    “即便你人是我的,可你的心呢?恐怕早已经飞走了。”

    “反正王爷现在也不相信我了,看来多说也是徒劳,既然如此,那请王爷将我也抓起来吧。”

    “王爷,这一切都是臣的错,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靠近王妃,更不该与王妃说话,要惩罚就惩罚臣吧。”

    说着马栋跪倒在地,同时脱掉身上的盔甲,束手就缚。

    “哈,她为你,你为她,叫什么?郎情妾意吗?”朱翊钧冷笑。

    “亏得王爷说出这种话,若不是为了王爷与台湾的发展,我早就一死了之以明心智。”王喜姐听似平静的语气中夹藏着道道惊雷。

    “那本王今日便成全你吧。”朱翊钧的语气更狠。

    ……

第1132章 先抓起来再说(求订求票!)

    看得出来,朱翊镠与王喜姐都忍了对方很久,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感觉现在彼此只剩下抱怨了。

    朱翊钧抱怨王喜姐不知自爱,大半夜跑出来与别个男子私会,这对他不仅是不敬,更是一种羞辱,压根就没将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而王喜姐抱怨朱翊钧不思进取,非但自己不管政事,还动不动责斥手下的官员,让官员的心都凉透了,当她不顾自己王妃的身份出面调解,非但得不到理解,还召来谩骂与羞辱。

    故而,夫妻俩犹如针尖对麦芒,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差别只在于:朱翊钧一直处于极度的愤怒当中,而王喜姐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实则波涛汹涌。

    “来人,将王妃绑了。”朱翊钧大喝。

    “请王爷息怒!”

    “请王爷息怒啊!”

    吴中行与赵用贤忙跪倒求情。他们清楚王喜姐眼下的作用。

    朱翊钧屁事儿不管,一直是王喜姐在做主;朱翊钧得罪谁,也是王喜姐事后安抚。如果没有王喜姐在默默无闻地努力付出,恐怕台湾早就乱了。

    从王喜姐身上,他们仿佛看见了昔日代朱翊钧执政的李太后。

    王喜姐身上虽然没有李太后身上那股子泼辣劲儿,但胜在谦卑,她可以降尊纡贵地与任何人沟通交流。

    马栋并非她接触的唯一官员,只不过朱翊钧刁难马栋的时候最多,所以她接触马栋的时候自然也最多。

    所以在吴中行与赵用贤等看来,王喜姐可不能出事儿。她一旦出事儿,而朱翊钧又不管事儿,还瞎指挥骂人,那台湾岂不大乱才怪?

    朱翊钧或许还不知道王喜姐此刻在台湾的作用,当然包括马栋的作用,但吴中行与赵用贤心知肚明。

    说白了,以眼下的局势,马栋与王喜姐谁都不能出事儿。

    一个镇守,一个调剂,这才使得哪怕朱翊钧不管事儿甚至瞎捣乱,照样可以保证台湾的正常运转。

    只是条件艰苦,士兵怨言多,但他们相信会逐渐好起来的。

    倘若这时候马栋或王喜姐出事,那自然另当别论了。

    “还不动手?”

    然而朱翊钧态度坚决,已是恼羞成怒了。

    “王爷,使不得啊!”吴中行与赵用贤都苦苦哀求。

    “请王爷宽恕王妃与马将军!”

    “请王爷宽恕王妃与马将军!”

    这时,随朱翊钧而来的所有士兵也都一同跪下来请求。

    使得朱翊钧更是恼怒,大声咆哮起来:“你们想干什么,要反了吗?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爷?”

    邱橓闻讯而至。台湾武将以马栋为首,而文官以他为首。

    邱橓最近也是心力交瘁,他与吴中行、赵用贤等人一样,原本以为朱翊钧消沉一阵子后自会好转,可谁知竟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邱橓也是无语了。

    台湾孤悬海外,眼下只有马栋可以控制得住急躁的士兵——这也是他与马栋为什么能成为朋友的原因。

    在台湾好像都清楚马栋的至关重要性,只有朱翊钧一个人不知道似的,处处刁难马栋,还时刻诋毁他的名声。

    瞧今晚……不又是这么一出吗?

    邱橓都很费解朱翊钧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只因为马栋听朱翊镠的话?但原本就该这样啊,人家是皇帝。

    “王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邱橓一来便拜倒在地,同时老泪纵横,惊讶地问道。

    “你来得正好,这里没一个人听本王的话,都是要反了吗?”

    “这里王爷最大,谁敢反?”

    “把他抓起来。”朱翊钧怒指马栋。

    “王爷有令,你们还不动手?”邱橓冲领头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马将军,卑职得罪了。”领头的士兵会意,这才开始动手。

    “邱老。”吴中行忙喊一声。

    “不能抓马将军呀!”赵用贤跟着道。

    “王爷的命令难道不听吗?”邱橓又不得不冲他俩使眼色,“先抓起来再说。”

    马栋本来就没有反抗,已经准备好束手就缚了。就这样他被绑起来。

    “夜凉如水,请王爷回府歇息。”邱橓恭请道,“至于马将军,关起来等候王爷发落便是。”

    “明天先打他一百板子,然后饿他三天,以解本王心头之恨。”朱翊钧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邱橓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继而朗声道,“恭送王爷回府。”

    “哼!”朱翊钧恼怒地拂袖而去。

    士兵将马栋押走了。

    “邱老,您这是……”吴中行与赵用贤异口同声,但又都只说一半。

    “哎,不然怎么办?”邱橓幽然而叹,摇了摇头,“只能先将马将军抓起来。”

    “可邱老也不能答应杖责马将军,然后还要饿他三天呀!”吴中行着急道。

    “王爷正在气头上,得把眼前这关先过去呀,后面的事情再看嘛。我难道不清楚马将军眼下不能出事儿吗?”

    “邱老知道就好。”

    “我还没有老糊涂呢,眼下局势十分严峻,只有马将军控制得住。二位今晚就别休息了,赶紧去各军营将我的本意传达给士兵知悉,让他们不要冲动,抓马将军只是权宜之计。”

    “那明天可千万不能打,也不能饿马将军啊,否则成了二度欺骗,激怒士兵就难以收拾了。”吴中行反复叮嘱。

    “知道知道,你们赶紧去吧。”

    “好的。”

    吴中行与赵用贤同时应声,正欲转身而去,发现王喜姐还情绪失落地杵在原地,她并没有随朱翊钧马上回府。

    因为王喜姐刚才的态度,以及朱翊钧刚才对她的态度,吴中行与赵用贤都担心王喜姐会不会真感觉生无可恋。

    所以吴中行劝道:“王妃这时候可要坚强振作呀!”

    “是,局势越乱,王妃越要挺住。”赵用贤跟着也劝道。

    王喜姐似乎读懂他们两个的心,回道:“我明白,你们去办自己的事吧,我是不会死的。”

    “那就好,王妃保重,那今晚王妃还回王府吗?”吴中行又担忧地问。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那让邱老派人保护王妃。王爷刚才的话,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呵,我若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还有脸活在世上吗?”王喜姐夷然不屑。

    吴中行与赵用贤这才急匆匆离开。

    路上,赵用贤不禁问吴中行:“王爷刚才骂王妃的话那么难听,又当着众人的面,王妃还是如此坚强,实属难得!”

    “我觉得王妃坚强只是一方面,”吴中行道,“另一方面,你觉得王妃对王爷还有多少爱呢?如果不爱,管他说甚?赵兄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是这个理儿。”赵用贤点头表示认同,“对不在乎的人,管他说甚?那吴兄的意思是王妃已经不爱王爷了?”

    “王爷伤透了王妃的心,曾经有再多的感情怕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洗礼。人终究是将心比心的动物。王爷不断往王妃身上泼脏水,又哪里看得出他爱王妃?”

    “王妃或许真的喜欢马将军呢。”

    “如果真的,那也是因为王爷不懂得珍惜,王妃之前对王爷多好!”

    “那是,若非如此,王妃恐怕早就被王爷弄死了。从这一方面看,王爷还是顾念一些旧情。”

    “哎,不说不说了,咱赶紧办正事儿去,分头行动,已经很晚了。”

    ……

第1133章 酸甜苦辣是生活……

    听说马栋被抓,士兵们当晚就摩拳擦掌炸开了锅。

    以邱橓为首的官员生怕出乱子。

    万一发生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的士兵本来就只服马栋管,且都被压抑、抱怨的情绪所控制,感觉他们随时会找一个理由发泄。

    所以当吴中行与赵用贤才通知几个军营,士兵就已经沸腾起来。

    “为什么要抓马将军?”

    “将马将军抓了,那台湾还镇守不?”

    “与王妃说句话都不行吗?”

    “王爷不管事儿,要不就是瞎指挥乱发脾气,若不是看在王妃与马将军对我们好的份上,早他娘的不干了。”

    “走,现在就找王爷理论去。挨一百板子,再饿三天,人还扛得住吗?倘若这时候有海盗突袭,谁能领导咱们?”

    “就是,走,找王爷理论去,王妃与马将军都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晚上睡不着出来溜达碰到一起而已嘛。”

    “……”

    吴中行与赵用贤来不及通知其他士兵,只得苦口婆心相劝。

    这时候还是得冷静啊。

    “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看明天到底怎么着,如果真要重罚马将军,我们再找王爷理论。”

    “就是,冷静,王爷正在气头上,这时候找他理论,恐怕会激怒王爷,到时候就会适得其反。”

    “邱老下令先将马将军抓起来,也是碍于刚才的形势。”

    “大家去通知其他营里的士兵千万莫冲动,不然引发激变,我们便没有回头路,只能沦为海盗了。”

    “……”

    经过一番卖力地劝阻,士兵们的情绪才稍有缓和,表示同意吴中行与赵用贤所说,等明天便宜行事。

    反正士兵们决不允许马栋受伤、受罪,更别说死了。

    他们也已经达成了一致,如果朱翊钧一定要马栋死的话,那他们就反,宁可沦为海盗。

    不过走到哪里都有八卦的人。

    士兵们也一样。

    冷静下来后不禁有人就问:“你们说马将军与王妃有那种感情吗?”

    “没有。不过即便有,也正常。马将军能文能武,一表人才,又体贴人,我若是一位女子,也忍不住会喜欢。”

    “还有,即便有那种感情,他们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马将军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而王妃绝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们两个都有操守。”

    “如果这么说,那他们两个还真像天生的一对儿呢。”

    “别胡说八道,咱不找王爷理论,但还是去监牢四周盯着点儿吧,万一有居心叵测的人想害马将军……”

    “有道理,走走走。”

    “……”

    王喜姐的心很乱,“不要脸”三个字犹如三把尖刀刺入她的心窝。

    让她觉得很痛。

    明显感觉朱翊钧对她的谩骂已经越来越不在意用什么语言了。

    她也不知道如今朱翊钧对她还剩有多少感情。

    喜欢一个人可以用心感受得到。

    想当初朱翊钧就不喜欢她,都只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可有几个人知道她心中的苦?

    又有几个人知道朱翊钧在坤宁宫留宿了多少个夜晚?

    以致于从前的她喜欢将心中怨气发泄到身边的侍女身上,有时候甚至拿起鞭子抽打侍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一时的快感与满足。

    她将这个习惯归罪于朱翊钧头上。

    后来发生翊坤宫挟持事件,由于她的挺身而出和不离不弃,加上来台湾途中所经历的一切,她这才逐渐感觉到朱翊钧对她态度的好转。

    然而好景不长。

    朱翊钧来台湾颓废不振,可她不想跟着沉沦下去,只好学李太后,一方面重用马栋、邱橓那些官员,另一方面试着自己做主决定。

    她认为还算颇有成效,毕竟这样能保证台湾的基本运行。像马栋、邱橓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朱翊钧越来越不开心,自己不管事儿吧,还不乐意她管,动不动挑刺发火,尤其喜欢找马栋的茬儿。

    这也间接让她与马栋接触的时间增多。有时候她分不清是好是坏。

    马栋猜得没错。

    她问马栋有没有想过逃,这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内心活动?

    有多少个夜晚她睡不着都在想,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她一个弱质女子做着原本不该她做的事儿?而且还换来如此多的不理解。

    别人的不理解也就罢了,偏偏是枕头人朱翊钧,对她越来越不信任,颐指气使乃至无情地谩骂。

    值得吗?

    凭什么坚持?

    难道要这样过一生?累一点苦一点她不怕,关键要活得开心。

    所以是她在想要不要逃,要不要摆脱或改变眼前糟糕的现状?

    她答应吴中行与赵用贤不会死,不是为了朱翊钧,而是为了这片土地上总还有让她感到温暖的人。

    即使周遭有些冷漠和刁难,同时也总有一群感恩的人温暖着她。

    比如马栋。

    人生也许就这样,有让人痛彻心扉的事,也有不期而遇的暖。有时会因为悲伤而流泪甚至质疑人生的意义,但更多时刻还是相信值得的。

    不然怎么办?

    死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死不难,难的是忍辱负重地活着。

    只能学会用一二三分的甜,冲淡生活中七八九分的苦。

    想到这里,王喜姐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境又开阔了两分。

    于是毅然回府,发现朱翊钧已经呼呼大睡,她只好去了监牢。

    ……

    马栋被关起来。

    幸好口袋里还有两根吕宋烟。他又情不自禁地点燃了一根。

    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也懒得去想,来什么他都接着。

    哪怕是死。

    抽完一根,又点燃一根。

    王喜姐来了。

    马栋只得掐灭,说道:“王妃实不该来这种地方。”

    “马将军随我出去吧。”王喜姐道。

    “王妃什么意思?”

    “我要放你走,你根本没有罪。”

    “不行。”马栋不依。

    “王爷情绪不稳,都快疯了,天都快亮,难道马将军等着挨打吗?”

    “多谢王妃的好意,可臣真的有罪。”

    “马将军哪里有罪?难道与我说几句话就有罪吗?”

    “王妃的好意臣心领了。”马栋坚持地道,“臣当然有罪,来台湾途中,几次忤逆王爷,以下犯上,难道不是罪?”

    “可马将军是为了大局着想。”

    “臣好多次与王妃这样单独相处,虽然清清白白,毕竟这是大忌,王爷有足够的理由惩罚臣。”马栋又道。

    “可你我从未僭越。”

    “无论怎么说,这与礼法不合。”

    “我不管,你必须走,监牢附近已经聚集了许多士兵,扬言明日只要王爷惩罚你,他们就会反抗,难道马将军希望看到兵变吗?”

    “没有臣的指令,他们不敢乱来。”

    “可如果王爷要杀你呢?如果你死了还能下令吗?”

    “如果王爷真的要置臣于死地,臣也毫无怨言,临死之前会警告士兵,不许因为臣而反抗。”

    “马将军怎会如此迂腐?”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纪,臣犯了罪,被关进监狱,岂能不顾法纪就此离去呢?”

    “在我眼里,马将军根本没有罪,不过是王爷借此报复。”

    “王妃不该为臣来这里,更不该为臣辩护,王妃还是请回吧。”

    “是我连累了马将军。倘若马将军真有罪,我也无话可说。”

    “臣想抽根烟,王妃请回。”马栋摆手送客,将刚才那根没有抽完掐灭了的烟又拿出来重新点燃。

    王喜姐一把夺过来,然后将烟扔到脚底,踩了个稀巴烂。

    “我现在以王妃的身份命令你,你必须马上出去安抚外头狂躁的士兵。”

    “王妃不要意气用事。”马栋倒是很冷静,“王爷也没说要杀臣,不过打臣一顿饿臣几天嘛,死不了。倘若臣出去,无疑又增加一宗罪。况且臣这样出去,让王妃如何向王爷交代?”

    “王爷糊涂,我不糊涂,我向他交代什么?”王喜姐反问。

    “还是等天亮再说吧。”马栋坚决不依,“王妃如果真想让臣好过一点,派人给臣送几根吕宋烟来。”

    ……

第1134章 小能手王安(求订求票啊!)

    王安终于抵达台湾。

    是负责台湾事宜的张敬修派人送他来的,途中一切顺利。

    没想到台湾海峡这么长的距离,坐船过来他感觉头昏脑涨的。

    来这里除了认识朱翊钧与王喜姐夫妇俩,他真想不起来还认识哪个,但来这里第一个要见的人肯定是马栋。

    然而,到台湾一打听,得知马栋刚被送进监狱正等着挨板子呢。

    王安也顾不得自己头昏脑涨了,忙去了解事情的前后始末。

    经过一番折腾倒是了解清楚了,但发现他又能做什么呢?

    人生地不熟,关键还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总不能还没见到马栋,便跑去见朱翊钧和王喜姐夫妇吧?

    甚至在没见到马栋之前,他都没想过要见朱翊钧与王喜姐,毕竟那夫妇与朱翊镠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番王爷将马将军关起来,还说要慢慢折磨死他,看来番王爷对马将军的恨不小啊,那这板子还能挨吗?”王安暗自琢磨、掂量。一来就遇到这事儿,着实让他伤了一番脑子。

    也不凑巧,娘的,就差一天,要是早来一天,或许就能避免。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朱翊钧都已经命人将马栋押到番王府,马栋马上就要挨板子了。

    听说马栋从监狱里押出来时,聒噪的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动手抢人,但被马栋全部喝退。

    ……

    王安闻讯赶来番王府。

    要说这番王府还真是简陋,其实就是刚盖不久的一栋小矮房,与京城偌大的紫禁城比起来判若天壤。

    王安见了不由得感慨,难怪朱翊钧心情不好,这落差实在太大。

    里三层外三层,聒噪的士兵将番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安试着挤进去。

    邱橓、吴中行、赵用贤他们,也都早早赶来番王府,生怕出乱子。

    昨晚他们一整晚都没睡,一直在安抚狂躁的士兵。把士兵安抚好,天也就亮了。他们急忙赶到番王府,一个劲儿地劝说朱翊钧放了马栋。

    可朱翊钧一根筋,哪听得进去?不管外头士兵有多狂躁,反正他已经决定先打马栋一百板子再说。

    这样,一边是狂躁的士兵,一边是固执的朱翊钧,中间夹着一帮左右为难的人,如王喜姐、邱橓等。

    “王爷真要痛打马将军呀?”王安轻声问身边一名士兵,彼此也不认识。

    “当然,若非马将军身负重责,王爷早就要动手了。”那士兵如是般回道。

    “那样对番王爷有什么好处呢?”

    “能有什么好处?泄愤呗,王爷对马将军恨之入骨。”士兵带着两分愤懑。

    “哦。”王安点点头。恨之入骨的原因,他已经打听清楚。无非就是马栋不听朱翊钧的话,还与王喜姐走得近,有给他戴绿帽子的嫌疑。

    紧接着王安又问道:“你们不是不允许王爷伤害马将军吗?”

    “是啊,可马将军不许我们闹事,刚将我们训斥了一顿。”

    “可万一将马将军被打死了呢?”

    “我说你这小子是从哪儿来的?”那士兵脖子一歪,打量着王安警惕地道,“你怎么能这样诅咒马将军呢?”

    “我不是诅咒,只是分析猜测。”王安忙解释道,“王爷如此痛恨马将军,而马将军在我们心中地位又如此之高,王爷是不会傻到明说要杀死马将军的。”

    本来王安刚用的是“你们”,为了拉进与士兵的距离,这会儿改口用“我们”。

    “那小哥的意思是,王爷其实就是想弄死马将军,但怕我们闹事,所以只说打一百板子对吗?”士兵恍然般问。

    “想想有没有这个可能吧?或者说当时没打死,可不久死了呢?”

    “小哥就是说这板子绝不能挨呗?”

    “嗯。”王安笃定地点了点头。

    “可马将军不许我们闹事。”士兵为难地道,“马将军的话我们不能不听。”

    “就怕我们以后想听都听不到了。”王安认真但谨小慎微地道,“一百板子意味着什么知道吗?有没有听说廷杖?”

    “就是皇城午门外的廷杖吗?”

    “对呀,那板子是用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钩,一板子下去,打板子的人若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钩就会把人身上连皮带肉撕扯下来一大块儿。”

    “哎哟!”听得士兵眼睛一闭,就像是他身上刚挨了一板子似的。

    王安接着说道:“如果打板子的人不手下留情,不说是一百板子,就是二三十板子,人也受不了。想想皮肉连击连抓,会被撕得一片稀烂。即便不死,十之八九的人也会落得终身残废。”

    “这么严重啊?”

    “那当然了,要知道咱大明挨板子的最高数目才只有一百,但其实一百板子已无实际意义,因为通常打到五六七八十板子的时候,人差不多就死了,很少听说有人挨一百板子还能存活。”

    王安说这番话可并没有夸张,他是依照大明廷杖的惩罚所说的。廷杖是对犯罪官员最严重的惩罚之一。

    挨廷杖的人确实就有这么惨,那还得看行刑人下手狠不狠呢,只要下手狠点儿,打一百板子指定要人命。

    王安进行这样一番游说,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不希望马栋挨这顿打。

    毕竟朱翊钧如此痛恨马栋,不知道他下手狠不狠。万一将马栋打死或打残了,那他这趟就白来完不成任务。

    经他的了解,朱翊钧一定要打,而马栋也欣然接受,还不许士兵闹事,夹在中间的人像王喜姐、邱橓他们,又都无能为力,眼看就要打了。

    怎么办?王安初来乍到,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冲进去阻止吧?

    况且若朱翊钧知道他是朱翊镠派来的,还不知道将他怎么滴,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先找朱翊钧的原因。

    没办法,只得怂恿聒噪的士兵了。

    闹闹更健康。

    反正在他看来,马栋绝不能挨打,还不知道朱翊钧有何居心呢?

    朱翊钧心中的恨与不甘太多。

    听到王安的游说,士兵着急了,而且着急的还不止与王安对话的那个,旁边的士兵也纷纷追问。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

    王安当机立断地回道:“我们应该救马将军,不能让马将军挨打。”

    “这个我们很清楚啊!”

    “不是马将军不让吗?”

    士兵们叽叽喳喳,又是一阵聒噪。

    王安掷地有声地道:“马将军不让那是他的心,可我们救他是我们的心。”

    “对,小兄弟言之有理,我们不能让马将军挨打。”当即有人赞成。

    “可如果马将军怪罪我们不听话怎么办?”当然也有士兵表示担忧。

    “法不责众嘛,我们一起冲进去,事后王爷若追究或马将军责怪,都站出来便是,当前最紧要的是要救人。”

    “小兄弟,是马将军手下的人吗?”忽然有士兵疑虑地问道。

    “这有关系吗?我是为马将军好,也是为你们好。倘若马将军被打死或被打残了,你们往后还有什么好日子?且不说无法向皇帝爷交差,万一海盗流寇来袭,试问你们有谁能领导?”

    “小兄弟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出主意?”又有士兵追问。

    “相信大家心知肚明,马将军并没有罪,王爷惩罚他不过是为了泄愤,如果因为王爷一己之私而耽误台湾大事,我们是不是也都有责任?”

    “可我们这样冲进去不是以下犯上也有罪吗?”依然有士兵疑虑。

    “事有轻重缓急,即便有罪,那是马将军的命重要还是我们的命重要?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马将军挨打吗?如今我们被阻挡在外,而王爷与马将军在府内,要打至少也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打才叫公平公正吧?”

    “小兄弟言之有理。”

    “那我们还等什么?冲进去救马将军吧!”王安一挥手。

    “好,走!”

    “走,冲进去!”

    “……”

第1135章 一条毒计(求订求票!)

    面对马栋的坚持,王喜姐也无能为力,唯有一声长叹。

    昨天晚上,哦,准确地说是今日凌晨,她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放马栋,可人家一根筋,死活就是不肯走。

    让她有什么办法?

    回府后她也没有休息,本想再找朱翊钧求情商量商量,可一见朱翊钧冷着脸,恨不得将她一刀杀了。

    她知道越求情,或许越会增添朱翊钧心中的怨恨,只好作罢,眼睁睁地看着马栋被人押来番王府。

    ……

    在这样的一场角逐中,朱翊钧无疑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

    本来也该他胜利嘛,他是番王,这里是他的封地,他最大。

    若不是因为需要马栋镇守台湾,以他的脾气,早就将马栋杀了,不听他使唤,居然还与王妃如此亲昵。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尽管朱翊钧内心也非常清楚,王妃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儿。

    但心中就是有一口气。

    或许因为马栋是朱翊镠的人吧。这道坎儿依然过不去。

    “棒子准备好了吗?”

    朱翊钧问即将执行杖责的行刑人。

    “回王爷,准备好了。”

    执行杖责的届时有两人,如同午门外廷杖一样,轮流打,一人一下。

    “好,外头现在什么情况?”

    “聚集许多士兵,将王府包围了。”

    “他们想干嘛?”

    “本来是想找王爷理论,甚至有一部分人想直接将马将军抢走。可马将军明确有令,不许他们胡来,所以他们只能在王府外候着。”

    “邱橓他们呢?”朱翊钧又问。

    “他们都在王府大厅里陪着马将军。”

    “一会儿棒打时,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轻,以免被人怀疑。”朱翊钧吩咐道。

    “王爷,卑职明白。”两位行刑人都点点头,却表现出一脸的忧虑之色。

    ……

    眼看行刑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王喜姐也只能踱着步急得团团转。

    如果杖责真的无法避免,那就只能让负责行刑的人手下留情。

    “来人。”王喜姐喊了一声。

    “王妃,不知有何吩咐?”一名侍俾立马儿应声而入。

    “将负责行刑的人叫来。”

    “哦。”侍俾去了。

    很快便将两名行刑人请来。

    “你们便是负责杖打马将军的行刑官吗?”王喜姐直截了当地问。

    “是,王妃。”两人异口同声。

    “这是二百两银票,你们拿去买点小酒喝。”王喜姐也不墨迹,毕竟时间所剩不多,她从袖里摸出一张银票。

    “卑职不能收。”两位忙推辞。

    “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二位待会儿下手轻点,别把马将军打废打残了,不然谁来镇守台湾?”

    “卑职知道。”

    “拿着吧。”王喜姐又递一次。

    “不行。”两位后退,仍是不敢接。

    “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我吗?”

    “即便王妃不交代,卑职也知道下手轻点。”其中一位回道,“只是……”

    “只是什么?”见行刑人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王喜姐不由得一警。

    “……”两位都勾着头。

    “二位有话不妨直言。”

    “卑职不敢。”两位相互对了一个眼色后,扑通跪倒在地。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如此一来,王喜姐更是警惕了。

    “……”两位沉默,不敢抬头。

    “说。”王喜姐一声令下。

    “王妃,卑职是被逼的,王爷让我们在棒子上抹了毒。”

    “什么?”王喜姐大惊失色。

    “这种毒不会令人当场死亡,但会渗入人的肌肤,然后慢慢溃烂致死。”

    “混蛋!”王喜姐气得咬牙切齿,骂道,“他是要疯了吗?”

    “马将军镇守台湾,功不可没,卑职也不想这么做,可王爷他……”

    “棒子呢?”

    “在王爷那里。”

    “我现在就去找他。”

    “还是请王妃另想办法。”两位行刑人立即阻止,“一来王妃就这样去,卑职死定了;二来很有可能会激怒王爷,将王妃也扣押起来,那样马将军再也无人能救他了,王妃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棒子不能置换吗?”

    “怕是换不了,毒已经抹上,而棒子由王爷看着,只等时辰一到便动手。王爷心里其实很清楚,不能明着杀害马将军,所以才会使用这个办法。”

    “卑鄙!”

    “王妃快想办法,卑职要走了,不然王爷会怀疑的。恳请王妃不要这样冒然去找王爷,否则肯定火上加油。”

    王喜姐一抬手,她很难相信自己陪伴了七八年的丈夫竟是这样的人。

    两位行刑人去了,银票自然没拿。

    王喜姐思绪飞驰,这会儿若冒然去找朱翊钧,朱翊钧定会勃然大怒,真有可能将她也一并杀了;可如果不去,那马栋势必就要遭殃了。

    或许还有一种办法是将朱翊钧的行为揭露公开,让所有人都讨伐他,看清他的真面目,同时让马栋也看清自己的忍让只会换来更大的悲剧。

    只是这样一来朱翊钧就完蛋了,从此以后在台湾再无立足之地。

    那可是她的丈夫啊!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王喜姐思绪飞驰,到底该怎么办?

    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地震山摇的撞击声,接着是呐喊声。

    王喜姐忙跑出去,原来是狂躁不安的士兵撞开大门冲进来了。

    这一刻王喜姐似乎看到一线曙光。

    朱翊钧也冲到大厅。

    “岂有此理,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们竟敢闯进番王府,是要反了吗?”

    “卑职无意冒犯王爷,只求王爷放过马将军。”一名士兵朗声说道。

    王安就躲在士兵堆里。

    反正他个头不高,这时候只要他不跳出来,朱翊钧断不会发现。

    “本王一言九鼎,说打就要打,岂能言而无信?都给本王退下,否则本王以违反军纪罪论处。”朱翊钧大喝。

    然而没有一个士兵动。

    “马栋,你要率领他们造反吗?”朱翊钧见士兵不听使唤,只好呵斥马栋。

    “不是说了让你们不要乱来的吗?”马栋不得不对着士兵呵斥。

    “马将军身负镇守台湾之重责,不能挨打。”马上有一名士兵接道。

    “马将军,我们并非有心冒犯,即便王爷非要打马将军不可,至少也得让我们看着。”另外一名士兵说道。

    “挨板子看什么?”马栋喝道,“你们全都给我退下,这是军令。”

    依然没有一个士兵动。

    “怎么?连我的话你们都不听吗?”马栋声如洪钟地喝道。

    “只怕马将军甘心被罚,有人却暗施毒手。”士兵堆里有人快速说道,以致于都分不清到底是谁。

    本来大厅里就挤满了人,尤其是与朱翊钧对峙的方向。

    说话的人压着嗓子,不是别人,正是怂恿士兵冲进来的王安。

    但他口齿清晰,好像都听清楚了。

    王喜姐很想搜索这道声音,可惜眼前接踵摩肩乱糟糟的一片。

    而朱翊镠勃然大怒,仿佛被人看穿他的心事儿,同样想搜索这道声音,近乎咆哮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没人应声。

    王安当然也不会答应。他不确定朱翊钧认不认得他,反正朱翊钧见过他几次面,就不知还有没有印象。

    当时他在大内的地位很低,但其实现在的地位也低,无非就是被送到内书堂读书进修去了嘛。

    他自己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朱翊镠为什么要如此重用他,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而且身上还比别人少了好几两肉呢。

    ……

第1136章 不断“挑事儿”的王安

    朱翊钧这声咆哮让大厅安静下来。

    但其实更多的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暗施毒手”那四个字。

    四个字给不同的人以不同的冲击。

    朱翊钧咆哮就不用说了,仿佛有人看穿他的心事儿似的,所以他需要立即借助咆哮声来掩饰。

    王喜姐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她希望有人站出来揭穿朱翊钧,但另一方面又害怕被人揭穿。一旦揭穿,她不知道往后该何去何从。

    两位得知内情的行刑人,此刻心里在颤抖,心疼马栋但又惧怕朱翊钧,生怕是因为他们泄密才被捅出来,最后这笔账算到他们头上。

    邱橓、吴中行、赵用贤,包括马栋自己,听到“暗施毒手”时都是一激灵,感觉是不是需要警惕。

    而王安滥竽充数混在士兵堆里,说出“暗施毒手”这种的话,更多是想激起士兵们亢奋的情绪,这时候他仍然认为“闹闹更健康”,否则以他一人之力,哪有机会救马栋嘛?

    然而士兵堆里总还有人知道说“暗施毒手”的人是谁,远处的士兵不知道,王安身边的士兵还没听出来吗?

    与王安挨着的一位士兵就碰了碰他的手腕,反正两人身子贴着身子,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小兄弟,你刚才说暗施毒手是几个意思?”

    虽然紧挨着,可士兵能附在王安的耳边,王安就不好附在士兵的耳边,除非动动身子,但这时只要一动,肯定会成为朱翊钧锁定的目标。

    王安唯有保持沉默,争取瞅准时机等待下一个机会,反正他今天的目的就是阻止马栋挨板子。

    “把他们全给本王轰出去。”朱翊钧恼怒地冲府上侍卫发号施令。

    然而,府上阻拦士兵的侍卫也是头大,冲进来的士兵将大厅一边挤爆,他们侍卫才多少人?以一敌百,怎么轰人家?这时候让他们如何敢动手?

    只要他们敢先动手轰人,那这帮激愤的士兵指定会跳起来干仗,接下来就得面对一场流血冲突事件了。

    邱橓他们也着急,尽管被王府侍卫格挡在与朱翊钧的这一边,但他们的心其实向着士兵那一边。

    自始至终他们都不希望马栋挨打。

    特别是邱橓,既着急又内疚,昨晚迫于形势,人是他下令抓的,结果现在却不能阻止朱翊钧棒打马栋。

    尤其刚才听到“暗施毒手”时,更是让他忐忑不安,万一马栋真的遭遇什么变故,那他指定也活不成了。

    情急之下邱橓高声道:“王爷不必动怒,让他们看着又能如何?”

    言下之意,满足士兵的要求,允许他们在此看着棒打马栋——这样的话,邱橓会感觉压力小多了。

    可朱翊钧岂能同意?

    他冷哼一声,态度坚决地道:“他们这是威胁本王质疑本王,邱老看不出来吗?难道本王还要受他们威胁不成?今天必须将他们都轰出去,否则本王砍了马栋的头,哼,治出这般不听号令的士兵来,该当何罪?”

    眼见朱翊钧绝无退让之心,王安瞅准时机又呼喊一声:

    “我们替马将军挨板子。”

    这一声呼喊又是激起千层浪,士兵们纷纷附和。

    “对,我们愿意替马将军挨板子。”

    “是,哪怕加倍也行。”

    冲进来的士兵那么多,大厅一边挤满了,还有许多没有立足之地的,只好挤在前院里,没有一千八百是有,一人替挨一板子,这就不叫事儿了。

    王安身边的士兵这会儿对他很是有几分佩服,感觉这家伙处处护着他们的马将军,而且主意都还不错。

    朱翊钧呵斥道:“哼,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代罚?本王将你杀了,然后随便找个人领罪,这样可以吗?”

    “怎么办?”王安身边一名士兵轻轻问他,仿佛他已然成为意见领袖了。

    “查。”王安声若蚊蝇地回道。

    “查什么?”士兵纳闷儿。

    “看王妃。”王安道。

    “王妃怎么了?”

    “看她眼睛。”

    “她的眼睛怎么了?”

    “盯着啥?”

    王安发现王喜姐的眼睛一直盯着两名行刑人手中的棒子不放。

    如果不是因为朱翊镠告诉马栋的烦恼,他不会刻意观察王喜姐。

    他已经观察王喜姐很久了。按理说这时候王喜姐的目光应该在马栋或朱翊钧身上,至少关注眼下的动态。

    可王喜姐没有。她的目光似乎一直在两名行刑人手中的棒子上。

    只有一个时刻转移了,那就是在他刚喊出“暗施毒手”时,王喜姐抬头似在搜索这道声音到底出自谁之口。

    王安倒也不是真的确定棒子上抹了毒,只觉得王喜姐的举动令人费解,再加上眼下需要激发士兵的“亢奋”。

    所以才会这么一说,反正他的宗旨就是闹得越大越好,只有闹起来,才有可能让马栋逃过这次棒打。

    “哦,王妃的眼睛一直盯着打马将军的棒子。”士兵终于发现了。

    “棒子或许有问题。”王安小声说道。

    “棒子会有什么问题呢?”

    “检查。”

    “莫非棒子上有毒?”这时一直旁听的另一名士兵讶然道。

    “检查。”王安还是那两个字。

    他身边的士兵终于明白,其中一位随即大声说道:

    “不替马将军接受惩罚也行,但要求检查打马将军的棒子。”

    士兵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聚焦过来。

    王安低下了头,但用余光还是能看见王喜姐,发现她脸上的肌肉一绷,掠过几分惊诧的神色。

    与王喜姐神情相似的还有两位即将负责棒打的行刑人。

    这让王安又不禁多了两分怀疑。

    尽管来时他就担心,因为从未经历男女的事儿,所以怕看不出马栋与王喜姐之间到底是否有真感情。

    可朱翊镠教了他一招儿,看一个人的眼睛。因为眼睛永远不会说谎。

    这是朱翊镠教给他的。

    他自然一直铭记于心,到了关键时刻,发现还真能派上用场。

    朱翊钧看起来倒是冷静。

    只听他呵斥道:

    “大胆,你们将本王看作什么人了?时辰已到,给我打——”

    两名行刑人却拿着棒子杵在原地,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而王喜姐的目光又重新焦虑地回到她刚一直盯着的棒子上。

    王安一直在偷偷观察,趁着朱翊钧目光转移没注意之时,他高喊:

    “检查!检查!”

    其他士兵似乎也发现了蹊跷,跟着他高喊:“检查,检查……”

    “打!”

    朱翊钧勃然大怒。

    殊不知,他越是愤怒,两名行刑人越是胆怯,士兵就越是起哄。

    “检查,检查……”

    “检查,检查……”

    声讨似的一浪高过一浪。

    甚至还有士兵直接喊出声来:“我怀疑棒子上有毒,必须检查!”

    场面一时有点乱。

    王安心里不禁沾沾自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朱翊钧怒了,士兵的情绪也被激起来了,同时他觉得应该还能给马栋一个提醒吧。

    与王安一样,心里暗自有几分高兴的人还有王喜姐。居然没有通过她,也有人怀疑棒子有问题。

    殊不知正是她眼睛出卖了自己。

    在朱翊钧与马栋之间,她虽然并未暂时采取实际行动,但她的眼睛与心已经占到了马栋这一边。

    当然不能单纯地用“感情”来衡量,这中间还包含了正义与眼光。

    ……

第1137章 朱翊钧这是要疯了吗?

    “打。”

    “给本王打。”

    朱翊钧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声吼叫。

    两位行刑人终于这才走到马栋身边说:“马将军,对不住了!”

    而此时的马栋,还戴着铁木枷跪在地上,任凭两位行刑人卸掉他颈上的铁木枷,然后将他放倒在地,弄到铺好的白布上,脸贴着地,平躺着。

    “马将军请张嘴。”

    其中一位行刑人恭敬地说道。只见他拿出一根约莫有五寸来长的木棒,棒两头都穿着细麻绳。

    这玩意儿,吴中行、赵用贤、艾穆与沈思孝四个太熟悉了。

    因为他们曾被廷杖时,就吃过这个苦头。棒打之前,需要将木棒塞进他们的嘴里,然后将两头的两道麻绳用力抄拢,就这么一提,紧紧勒在颈上。

    目的是将受刑的人嘴堵得死死的不让他喊叫,连哼一声都不行。

    这是挨打前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

    堵住嘴后,再用系了麻绳的铁环扣住他们的双手,然后一字扯开。拉紧的麻绳牢牢系在临时钉好的铁楔子上,这样受刑的人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廷杖时还有一道程序,就是要脱掉受刑人的裤子——这虽然很是不雅,但也是廷杖时不可省略的一环。

    只因受刑人如果穿了裤子,那几十棒子下去,被击碎的布片难免会被深深嵌进肉中,到时候烂肉里满是布屑,受刑人纵然活了过去,也会因受布屑污染清洗不干净,创口很难愈合。

    吴中行他们几位都知道这滋味儿不好受,而且还留有隐疾,每当阴雨天气来临,他们大腿都感觉到疼痛,被挨打的地方犹豫有千百只虫子在啃噬。

    听闻邹元标腿上痛得最厉害。

    当初他们几个挨廷杖时,朱翊钧还在五凤楼上偷偷观看,对这样的一道程序想必相当清楚。

    不过廷杖虽然严厉,但通常都是触犯了皇帝的官员才有资格,这会儿打马栋应该不会那么严格。

    至少不用脱裤子吧?光着腚多么难看,此刻王妃还在呢。

    ……

    见马栋如此乖顺,王安着急,心里直叫跳起来反抗啊!

    可马栋就是很乖,被两位行刑人用麻绳绑好了,嘴也被堵住。

    朱翊钧看都不看王喜姐一眼,直接怒指马栋下令:“扒掉他的裤子。”

    两位行刑人倒是意识到了。

    “请王妃暂时回避。”

    “你们真的要杖责马将军吗?”王喜姐一动不动,看似平静地问道。

    “王妃,这……”两位行刑人支吾,都是愣了愣,一脸的难色。

    “士兵们的呼声,难道你们没有听见吗?”王喜姐又道。

    “放肆!”朱翊钧一摆手,怒道,“男人做事,你一个女人,跑到这里瞎掺和什么?来人,把王妃带走。”

    “王爷,请你还是收手吧。”王喜姐恳求道,“现在回头,也为时不晚。”

    朱翊钧冷漠地将目光瞥向一边,“本王对你的忍耐可有限度。”

    王喜姐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士兵。

    平静但又坚决地道:“为了台湾,也为了你们好,请你们将马将军带走,王爷要打就打我一百板子吧。”

    朱翊钧听了勃然大怒:“有多远滚多远,你若真心放不下,本王倒是可以成全你们,让你们一块儿挨打。”

    王喜姐却听而不闻似的,一边俯身给马栋松绑,一边对士兵说道:“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马将军今日被打死在王府吗?”

    朱翊钧气愤不过,猛地一抬脚,咬牙向王喜姐踢去。

    邱橓离得最近,他一个猛扑,刚好为王喜姐挡着。

    朱翊钧一脚踢在邱橓的肚子上。

    邱橓此刻也顾不得疼痛,忙抱住朱翊钧的大腿,跪倒在地恳请道:

    “王爷,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你们这一个个的全要与本王作对是吗?”朱翊钧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走,冲上去。”眼见已经乱了,王安怂恿士兵赶紧上去抢走马栋。

    士兵们早就等不及了,而且打心里已经将王安当作意见领袖。听到王安的声音,当即一窝蜂地冲上去。

    王喜姐刚好也解开了马栋。

    她对马栋说:“马将军,台湾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你走吧。”

    马栋摇头叹气:“王妃,这又是何苦呢?这样一闹,让王爷日后如何容你?”

    王喜姐不过付之一笑,也分不清是甜还是酸,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士兵们冲到马栋跟前。一来府上的侍卫抵挡不住,二来也没想硬挡。

    “马将军,走吧。”士兵们纷纷请求。

    “你们全给我退下。”马栋呵斥道。

    “马将军不能辜负了王妃以及我们这些人的一片心意啊!”

    “对呀,马将军,走吧。”

    “你们这样做,不是要置我于不忠不义吗?既忤逆王爷,又害了王妃。”马栋目光如炬。

    朱翊钧还被邱橓死死抱着。

    “邱老还不放手?”朱翊钧怒不可遏。

    “王爷,既然王妃与士兵们都宁死不屈为马将军求情,臣恳请王爷饶过马将军。”邱橓老泪纵横地道,“臣等跟随王爷前来台湾,没有谁甘愿在此荒度一生无所作为。臣已经老了,不中用了,马将军还年轻,如果要罚就罚臣吧,臣心甘情愿代领一百板子。”

    “恳请王爷放过马将军!”吴中行、赵用贤等,也都跪下来恳求。

    “你们一个个忤逆叛上,全都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全部该死!”

    朱翊钧又是一脚,踢开邱橓,然后恼怒地夺过一名行刑人手中的棒子,挥舞起来,发疯了似的见人就打,也不管是士兵还是邱橓或吴中行。

    包括王喜姐在内,他都不管了,罩着王喜姐同样抡过去。

    急得王喜姐大叫。

    她倒不是顾惜自己,而是担心朱翊钧这样做没有退路,所以也顾不得正冲她面门而来的棒子,哭诉道:

    “王爷,不要,不要啊,为什么非要将自己逼上一条绝路呢?”

    好在马栋眼疾手快,一把拉过王喜姐,才让她躲过迎面而来的那一棒子。

    但邱橓、吴中行挨得近,加上又有点愚忠,不敢闪躲,都吃了一棒子。

    还有两名士兵因为过来抢马栋,故而挡在马栋前面,也各吃了一棒子。

    两名行刑人知道棒子上抹了毒,见朱翊钧发疯了似的,早躲得远远的。

    瞅着眼前乱作一团,王喜姐茫然无措,感觉世界即将要塌了。

    但她还是没有忘记提醒道:“快,赶紧阻止王爷,夺下他手中的棒子。”

    只是她终究还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揭开棒子上抹了毒这一事实。

    朱翊钧已将自己逼上一条绝路,可她依然还想减轻朱翊钧的罪……

    所以她一边呼喊一边要冲上去,无奈被马栋一直拉着不松手。

    王安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忙警觉地对身边士兵说道:“棒子上可能真的有毒,快,快去夺下来。”

    两名士兵挺身而出,忙冲过去,将朱翊钧手中的棒子夺下来。

    可朱翊钧像发疯了似的,又要去夺另一名行刑人手中的棒子。

    另一名行刑人捂着棒子赶紧溜走。

    场面依然一片混乱。

    大厅里密密麻麻都是人,真个是犹如一锅沸腾的粥。

    见马栋与王喜姐都安然无恙,王安倒是松了一口气。

    尤其看到王喜姐被马栋以身死死相护,他感觉有点甜……

    想着这趟任务应该能够完成。

    ……

第1138章 不作不死(求订求票!)

    尽管朱翊钧还在发疯似的吼叫,而现场依然一片混乱,但王安感觉局势已经差不多定了。

    其实马栋没有挨打,他今天的目的就可以说达到了。

    王喜姐也安全,此刻马栋像护花使者一样将她护在身旁。

    王安这才冲到马栋身边说:

    “马将军,将番王爷暂时扣起来,不然台湾局势难以控制。”

    “你是谁?”马栋打量王安一番,发现眼前这人他从未见过。

    “马将军不认识我,可王妃也不认得奴婢吗?”王安恭敬地问王喜姐。

    发生这般变故,王喜姐脑子里一片混乱。望着王安感觉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所以摇了摇头。

    王安也不纠结:“那稍后再说,还请马将军下令将番王爷扣押起来,不然台湾的局势还将乱下去。”

    马栋却摇头:“在台湾王爷最大,可以说他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可如果马将军不这么做,番王爷还会找你的麻烦。这次王爷没有得逞,他指定更加痛恨马将军了。”

    马栋沉吟不语。

    王安接着又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两根棒子上有毒,怕是王爷要取马将军性命。若非王妃阻拦,马将军若真挨了打,恐怕凶多吉少。”

    马栋不禁讶然地看了王喜姐一眼。

    王喜姐没作声。

    马栋心领神会,也就不追问了。

    王安看在眼里,继续强调道:“眼下若要保证台湾稳定,唯有先将番王爷扣押起来,由王妃或马将军发号施令,否则台湾必然大乱,为了团结安定,还请王妃和马将军尽快作出决定。”

    马栋依然不说话。

    王喜姐倒是点头同意:“马将军,依我看也只能这么做了。”

    “台湾不能再乱下去。”见马栋依然犹豫,王喜姐又补充道。

    “马将军终有顾虑,还是请王妃直接下令吧。”王安建议道。

    刚才朱翊钧疯狂地抡着抹有剧毒的棒子的那一幕,让王喜姐心有余悸。此刻虽然朱翊钧被士兵控制不能动弹,但如果放开,难免他又会胡来。

    一念及此。

    王喜姐冲马栋确认一个眼神,继而直接下令道:“送王爷到后房休息。”

    “放开本王!”

    “放开本王!”

    “你们这对狗男女!

    “居然联手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你们将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朱翊钧又是嚷嚷,又是骂,但也改变不了他被扣押的事实。

    王喜姐唯有摇头叹气。

    她也学朱翊钧刚才如何对她,将头瞥向一边,眼不见为净。

    这一刻,她感觉与朱翊钧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再也不能回头了。

    将朱翊钧带走,才终于消停下来。

    ……

    经过这番折腾,王喜姐已经筋疲力竭,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从未来这人世走过一遭。

    “马将军,你们都回去吧。”

    “王妃呢?”马栋问。

    “此刻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王喜姐索然无趣地回道。

    “好,那臣派人保护王妃好生休息。”

    “邱老他们几个刚挨了王爷的棒子,赶紧下去检查看有没有触及肌肤,如果有,立即找大夫清洗、医治。”

    王喜姐临走前刻意交代。

    如果棒子真的触及到肌肤,其实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医治。

    尽管直至最后一刻王喜姐也没有明确提及棒子上抹了毒这一节,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

    ……

    马栋带着士兵离开王府。

    邱橓、吴中行、赵用贤他们,也各自回到自己办公所在地。

    王安自然跟着马栋去了。

    一名士兵忙介绍道:“马将军,刚才多亏你身边这位小兄弟,不然马将军恐怕真会挨一百棒子。”

    “就是。”马上有士兵附和,”这位小兄弟心思敏捷,像能摸透王爷的心,往往只需一句话便能说中要害。”

    “这位小兄弟太厉害了!哦,发现还没问小兄弟叫什么名字,有何来头,为什么要帮助我们救马将军呢?”

    “……”

    士兵们七嘴八舌,将王安刚才的表现着实大大夸赞一番,然后问起他的姓名、来历,以及为什么要救马栋。

    “我叫王安。”

    是该告诉自己来历的时候了,王安想着,只可惜说出这个名字,这里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我是万岁爷派来的。”

    没办法,王安只得又补充道。

    听说是朱翊镠派出来的,士兵们的兴趣一下子都来了。

    叽叽喳喳又问个不停。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的缘故,王安居然没听出重点。

    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个,好像是到底什么时候给台湾送女人?

    士兵们已经渴望很久了。

    这的确是朱翊镠告诉他的,也就是马栋忧虑的问题之一。

    “万岁爷让台湾事宜负责人张敬修正在筹备,相信马上就会送来。”

    对于缺乏女人的问题,王安如是般与士兵们解释道。

    他没有说谎。朱翊镠确实是这样吩咐张敬修的。

    马栋是个聪明人,知道朱翊镠派王安来,肯定不会只为了传达信息,于是将王安引进自己的廨房,不然他手下聒噪的士兵没完没了。

    这也正合王安之意,毕竟有些话只能与马栋单独谈。

    ……

    番王府里的侍卫自然明白王喜姐让把朱翊钧带到后房的真正用意——

    先关起来再说。

    朱翊钧又气又急,自己是王爷,居然被府上的侍卫关起来。

    于是各色各样骂人的话,无论有多狠毒,都从他嘴里一股脑儿屙出来了。

    骂完马栋,骂王喜姐,接着又骂士兵、侍卫,再骂到朱翊镠,然后转一圈儿又骂回来……就这样循环往复。

    以致于看守的侍卫都窃窃私语,说他是不是已经疯了。

    毕竟同样的刺激让他受了两遍。

    第一遍,是皇帝被废,好不容易掌权亲政,却被赶下了台。

    第二遍,也就是眼下,虽然王爷没有被废,但还有多少话语权呢?在台湾还会有人听他的吗?

    如此一来废与不废又有什么区别?

    ……

    如同邱橓、吴中行他们一样,王喜姐昨晚也是一整晚没睡。

    可她丝毫感觉不到困意。

    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这是摆在她面前的迫在眉睫的问题。

    经此一闹,她想着朱翊钧这个番王还剩有多少威信?

    本来就所剩无几,现在可以说名存实亡了吧?很难以想象,还会有几个人把他当作王爷。

    既然王爷都已经名存实亡了,那她这个王妃更是如此……

    倒不是留恋王妃这个头衔,只是千里迢迢来到台湾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到头来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吗?

    可又能怪谁呢?

    非得作,有什么办法?

    本来她觉得,有马栋他们,在这里过上安逸的日子不成问题。虽然肯定不及在紫禁城的时候,可谁说紫禁城的生活就是令人向往的呢?

    ……

第1139章 若爱便深爱 若弃便彻底 否则伤人伤己

    说实话,当王安告诉他是朱翊镠派来的,马栋起初还不大相信。

    以致于他心里在想,难道是他的信给朱翊镠一种不着急的感觉?

    毕竟,朱翊镠既没有亲笔信回复给他,又只派来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怎么看都有点不重视嘛。

    然而与王安坐下来单独一聊,王安只说了第一段话,便让他不再怀疑。

    “关于马将军给万岁爷信上的两个问题,第二个简单,也容易解决,说白了就是缺女人嘛。万岁爷已经责令台湾事宜负责人张敬修在处理,相信女人很快会有。难的第一个问题,也就是马将军与王爷、王妃之间的纠葛。”

    就这开场第一段话,让马栋对王安的疑虑瞬间云消雾散。

    他发现王安很会说话,或者说很会抓人心,一上来就将重点抛出,直奔他最关心最头疼的两个问题。

    那不用怀疑了,王安肯定是朱翊镠的心腹,不然王安怎么能知道他写给朱翊镠的密信?

    只这一段话,无形中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所以,马将军,第二个问题咱先不说,自有张敬修来解决,眼下台湾局势那么乱,咱直接说第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首先申明,我接下来所说的任何观点都代表万岁爷。”

    王安刻意强调这一点,就怕马栋不相信他,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谁也不认识谁。

    “但马将军也必须保证如实回答,我可是代表万岁爷。”王安接着补充道,“万岁爷之所以没有写亲笔信,一来怕信上解释不清,二来也怕途中不安全,让信落入他人之手。”

    马栋点头,这个解释他还满意,足见朱翊镠的重视。

    “马将军觉得王爷与王妃之间还有多少感情?”王安开门见山。

    “这是陛下要问的吗?”

    马栋忽然又升起一股疑虑,因为感觉怎么听仿佛都有一股八卦的味道。

    “是。”王安笃定地点头。

    “可这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我又如何知道?”马栋回答说。

    “以马将军的判断以及平常素日的观察,估摸一下嘛。”

    “他们自己估计都不知道吧。”马栋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以我的观察,应该所剩无几了吧,至少王爷对王妃已经谈不上什么感情了。”

    “何以觉得?”

    “我觉得真正好的感情不费力,不需要刻意讨好或努力经营,两个人都觉得顺其自然的舒服。可王妃无论怎么努力都还是觉得累,更累的是王爷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甚至不断地往她身上泼脏水,这谈何真爱?真爱一个人都不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哦。”王安点点头。其实什么叫真爱他也不懂,眼下的他在紫禁城里见了宫女都会红着脸躲开呢。

    不过他觉得能理解马栋的话,而且觉得马栋的话有道理。爱一个人当然不舍得她受委屈,呵护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向她身上泼脏水嘛。

    不说男女之间的爱,任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不都这样吗?

    就比方说,如果让他现在诋毁朱翊镠,那他肯定不干啊。

    “那马将军说,倘若夫妻之间没有感情了,那还有必要待在一起受罪吗?”王安接着又问道。

    “这怎么说呢?一日夫妻百日恩,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啊!世上感情的事是最难说的了。”

    “反正万岁爷说,没有感情腻在一起对两个人都是折磨。若爱便深爱,若弃便彻底,否则伤人伤己。”

    “陛下对你说这个?”马栋又一次疑虑地望着王安。

    “怎么?我身上虽然少了几两肉,但也懂得感情啊!”王安以调侃的口吻,倒不介意说自己是个太监,“马将军就说万岁爷这话对不对吧?”

    “当然对。”

    “万岁爷就是那样做的。”王安接着说道,“对他爱的人,比如说皇后以及两位嫔妃娘娘,都是百般呵护,从不说她们的坏话,更不会像王爷刚才那样,居然抬脚踢王妃,这哪是男人该做的事?爱就深爱,不爱就放手嘛。”

    “你说得简单,感情的事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总之不开心就不要在一起,不然又累又受罪,图什么?”

    “嘿嘿。”马栋苦涩地笑一笑,还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那马将军与王妃之间呢?”

    “什么意思?”

    见王安眨巴着眼睛,俨然一副八卦的神情,让马栋再次觉得,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来解决问题的?

    “我是问,哦不,是万岁爷问,马将军与王妃之间的感情如何?”王安又刻意强调道,“这可是万岁爷要问的,马将军可不能撒谎哦,否则就是欺君了,我办完事儿还得回京复命呢。”

    “陛下为什么要问这个?”

    “当然是为了解决问题。”

    “可这毕竟属于私人问题。”

    “万岁爷当然知道这是私人问题,但他说,马将军与王妃之间的感情,将决定着他对王爷将要采取的态度,所以马将军谨慎但必须如实回答。”

    “我好像还是没有明白。”马栋摇了摇头,“这中间到底有多大关系。”

    “马将军,那关系可大了。如果马将军对王妃有情,万岁爷将会采取一种政策;如果马将军对王妃没有情,万岁爷又会采取另外一种政策。”

    “不知`有情`是指什么?`没有情`又是指什么?”马栋问。

    “有情就是指有爱,具体说就是指马将军深爱王妃……”

    “罪过,罪过……”马栋吓得忙打断王安,“臣岂敢深爱王妃?”

    “瞧把马将军吓得,这不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啊!”王安摇头笑了笑,“万岁爷还真是料事如神,就知道马将军会说出这种话,臣怎么能爱上王妃呢?要不说万岁爷有先见之明派我来口传,也不给马将军写信呢,这写信一来一去的如何说得清嘛?”

    马栋脸色微微一红,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儿,喃喃地道:“陛下他,他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

    “刚才不是说了吗?将决定万岁爷对王爷以及台湾的政策,所以请马将军务必如实回答。”

    “爱如何,不爱又如何?爱是两个人的事,你爱她她爱你如何?你爱她她不爱你又如何?”

    “马将军先别管王妃对你如何,先说你对王妃如何。”

    “这真是陛下要问的吗?”

    “当然,马将军还怀疑呢?如果不是万岁爷要问,我孤身一人来到台湾,敢在马将军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问吗?这可是万岁爷的旨意。”

    王安一本正经地回道。

    接着又说:“因为万岁爷在京城不确定马将军对王妃到底感情如何,所以不知如何抉择,必须摸清马将军内心的真实想法才能有的放矢。”

    “可这该怎么说呢?”马栋依然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

    “万岁爷说要口由心发。马将军可不能糊弄万岁爷。再说了,这已经不是马将军一个人的事儿,而是关系王爷、王妃以及台湾那多人的命运。”

    “我对王妃的感情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还有王妃对马将军。”

    “这么说你还要问王妃这个同样的问题?”马栋道。

    “嗯,但不是我要问,而是万岁爷要问。”王安回答。

    “陛下到底要怎样?”

    “马将军还没明白过来吗?还是我没有解释清楚?万岁爷的态度与政策将取决于马将军与王妃的态度。”

    “可为什么要问感情呢?”

    “马将军,感情由心而发,那不就是态度吗?马将军是觉得大逆不道,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呢?倘若马将军不能口由心发,那我这趟就白跑了,万岁爷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马栋沉吟片许后,缓缓回道:“王妃身上的优点有很多很多,我对她更多的是一种敬意与欣赏。”

    “马将军,我只想知道敬意与欣赏是否等于爱?”王安直截了当地道,“你说其它的我也不懂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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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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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972/ 第一时间欣赏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 作者:十光所写的《不负大明不负卿》为转载作品,不负大明不负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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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大明不负卿介绍:
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冬,清丈全国田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一条鞭法也已在全国各地施行,万历中兴达至鼎盛。然而首辅张居正病重,卧床不起生命垂危,为物色首辅接班人伤透了脑筋,为自以为得意非凡的学生万历皇帝操碎了心。而此时的万历皇帝却渴望亲政,试图摆脱皇权被三座大山架空的尴尬处境,乃至明着关怀暗中盼望严苛的老师张居正早死。这时,潞王朱翊镠被灵魂附体,血液里流淌着对大明王朝的无限热情,仗着万历皇帝和慈圣皇太后李氏的宠信,上佐天子(当然,听话就佐,不听话就干),外震四夷,书写属于他璀璨的大明篇章。这是一个拯救张居正维系张居正的改革成果,拯救大明让大明登上巅峰的故事。不负大明不负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负大明不负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