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捅娄子了(求订求票!)
“回陛下,据臣所知,通常情况,即便查验过关,比如说一匹缎子,可能实际价值是一百两银子,可织造局只付给织户工匠三十到五十两银子。”王承勋如是般回道。
“那织户工匠们不是亏大发了?”朱翊镠讶然道。
“是啊,不然臣怎么说苦不堪言?每当南京织造局接到任务,都要摊派织户工匠,这成了南京一桩头疼的事。因为织户工匠所干的活儿,其实际价值要远远高于南京织造局所付的银子,所以南京那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织户工匠们再补贴一点,不然怎么办?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哪一家织户工匠愿意接南京织造局的活儿。”
“那你们是如何摊派的?”
“每年南京织造局的计划下来,南京那边只好派人去把织户工匠们按里甲召集起来,分片抓阄儿,抓着谁就是谁。”
“这样长期下去不是办法。”
“陛下,都知道不是办法,可别无良策呀!”王承勋道,“这说的是第一难,第二难是绣女,按式样裁制然后再将各种图案刺绣上去……”
“得得得,这些不用说。”朱翊镠一摆手道,“肯定也是把关极严,南京织造局所付工钱又很少,是不是?”
“是。”
“朕只想知道,制作一件龙袍,到底需要花多少两银子?”
“从南京织造局的账面上付出来,不到两千两银子,南京这边还得补贴进去两千两银子。”
“就是说总共才需四千两?”
“是。”王承勋肯定地点了点头,“这已经是满打满算了。”
朱翊镠不禁抬头看向冯保,见冯保也是一副讶然的神情。
朱翊镠长吁一口气,叹道:“朕听说父皇也就是隆庆皇帝大行前制作的一件龙衣最便宜,花了八千两银子,朕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万两银子。”
“是啊。”王承勋看着朱翊镠沉重的脸色,谨慎答道,“的确是南京织造局制作出来最便宜的龙衣。”
“实际价值多少?”
“这个……”王承勋稍有犹豫。
“如实说来。”
“是,隆庆皇帝与陛下身上穿的衣服实际价值臣是知道的,在两千两银子左右。”王承勋回道。
“那通常两万两银子一件的龙衣实际价值又是多少?”
“四千两左右,通常就这个比例。”
“就是五分之一,而且这五分之一当中还有一半是南京垫付,而不是南京织造局给付的,对吧?”
“是的。”
“那南京织造局请银这么多,剩下的钱都去哪里了?”
朱翊镠已是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御案,大声斥问道。
吓得王承勋一激灵,不由得冷汗突地一冒,忙答道:“回陛下,南京织造局直属内务府管,该局的账目,臣无权过问,还望陛下明察。”
“朕不是问你。”朱翊镠见王承勋有误解,平和了一下语气。他当然知道南京守备管不了南京织造局的账目。
他的目光在冯保身上。
“朕是想问伴伴,一件龙袍的造价与请银之间的悬殊如此之大,银子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就没人管?”
只顾着嘴上痛快,王承勋这才感觉到脊背一凉,大内总管冯保还一直坐在旁边呢,这不是捅娄子让人家难看下不了台吗?瞧这事儿办得……
“万岁爷,这事儿奴婢也不清楚。”冯保一脸的无辜。
“伴伴总管大内十几年了,居然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万岁爷,一来,奴婢没有去过南京织造局那边实地考察;二来,南京织造局每次请银时数据写得明明白白,奴婢以为都是真的呢;再者,这个事儿好像也很不好管。”
“为什么不好管?”
“因为自本朝开国圣君洪武皇帝爷至今,制作龙衣的价格都是这样,一直高居不下,似乎已经成了定规,也没有人去怀疑它是否合理。”
“所以南京织造局那边请银多少,你们便答应给多少从不怀疑吗?这中间巨大的差价,钱去哪儿了?是不是有人贪墨进自己腰包?伴伴身为大内总管,居然说不知情?”
“万岁爷,奴婢真是不知情啊!”冯保吓得跪倒在地,辩解道,“南京那边虽也归司礼监管,可鞭长莫及,不信万岁爷问田公公,他是南京司礼监掌印,看能插手南京织造局的事务吗?”
“万岁爷,这个确实插不进手。”田义忙回道,“万岁爷是没到过南京,恐怕不知道督造的钦差们日常生活都是如何的奢侈,他们每日大吃大喝大宴宾客,炮龙烹凤只当是儿戏。”
此前,朱翊镠就一直怀疑南京织造局用银有弄虚作假的成分,但没想到漏洞会是如此之大。
国家赋税有限,户部恨不得一个子儿掰成几瓣儿花,可南京织造局的太监们却如此贪墨挥霍。
国家纵然金山银山,也不够那些败家子们冒额鲸吞。
这还只是制作龙衣,那其它方面比如说这次出使他国制造船只,定然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形。
大明王朝的贪墨果真是无处不在。
制度使然——这是主因。
冯保是否真的毫不知情,朱翊镠这时候也不想追究了。
“伴伴,你先起来。”
可冯保跪着一动不动:“万岁爷,奴婢恳请亲自前往南京一趟查实。”
“伴伴果真有此心?”
“是。”冯保坚定地道,“恳请万岁爷答应奴婢,跟随田公公与王守备一道前去南京一趟。”
“倒也行。”朱翊镠想了想回道,“反正出使他国的队伍马上就要动身了,届时朕也得派人代表朕前往南京视察,伴伴就代朕去吧。”
“奴婢遵旨。”冯保这才起身。
朱翊镠虽然并不相信冯保对此毫不知情,可瞧冯保的神情举止,给他的感觉好像还真不知情。
朱翊镠侃侃言道:“朕记得南朝《宋史》中有记,高祖刘裕出身寒微,年轻时靠砍伐芦荻为生,那时他的妻子,也就是后来的臧皇后,亲手给他做了粗布衫袄,穿了很多年之后,已是补丁摞补丁了,但他依然舍不得扔掉。”
“后来高祖刘裕当了皇帝,仍把那件衫袄珍藏着,等到他女儿出嫁,便把那件破衫袄当成最珍贵的嫁妆送给他的女儿,并对女儿说,你要戒除奢侈,生活节俭,永远不要忘记天下普通民众的痛苦,后代有骄傲奢侈不肯节俭者,就把那件衣服拿给他看,让他们知道朕虽然当了皇帝,仍不追求华美奢侈,务求简单朴素,以与万民同忧患。”
“高祖刘裕的女儿含泪收下了这件破衫袄,并从此作为传家之宝。这留衲戒奢的故事,史有明载,后代圣明君主莫不都仿而效之。咱大明一朝,开国皇帝明太祖也是贫农家庭出身,一向崇尚节俭,却不知为何在制作龙衣上竟如此奢侈,造价如此之高。”
“伴伴这次去南京织造局调查此事也好,查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如果是,如何改,希望司礼监与内阁商议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
“至于伴伴所言,明年泰和元年,朕要穿新衣本无可厚非,但觉得也没必要让南京织造局花费一百万两银子赶制龙衣,这件事暂且作罢,朕穿新衣的问题由朕自己解决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冯保也只能唯唯诺诺点头。
……
第1126章 面授机宜(求订求票!)
“你们都下去,伴伴留下,朕有话想单独问你。”朱翊镠又吩咐道。
“奴婢遵旨。”
这样,冯保一人留下来,而其他三位径自离开。
刚一出东暖阁,王承勋便迫不及待地问田义:“田公公,我是不是闯祸了?刚才话太多。”
“哎!”田义深深叹了口气。他对冯保的性格太清楚不过了。然而申时行尚未走开,让他又如何评价?
况且,如果南京留都被裁撤,而朱翊镠又要重用他,那他不得回京?届时就要与冯保一起共事了。
见王承勋一副担忧的神情,申时行好心抚慰道:
“王守备,你也不要太担心,倘若放在以前,你或许真的闯大祸了,但如今我认为不一定。”
“首辅大人,不知此话何解?”王承勋忙虚心请教道。
“因为现在冯公公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冯公公了。”申时行回道。
“可下官还是没有明白。”
“总之冯公公变了。”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下官或许没有闯祸吗?”王承勋仍是不解。
“那王守备为何觉得自己刚才闯祸了呢?”申时行心平气和地问。
“因为下官刚才揭露南京织造局的黑幕。冯公公是大内总管,内务府自然在他管辖之下,而南京织造局的督造太监肯定也是冯公公安排的。还有一点,正如陛下所言,冯公公担任大内总管十多年了,下官也不相信冯公公不清楚南京织造局的贪墨行为。”
“王守备刚才有半句谎言吗?”
“对天发誓没有。”
“也就是说王守备刚才句句属实,不过是说出实情而已,也没有刻意诋毁南京织造局或冯公公,能闯什么祸呢?你是怕冯公公也有贪墨,所以觉得你在揭他的短,便要报复你吗?”
王承勋点了点头。
申时行却摇头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说心底话,我也不相信冯公公毫不知情南京织造局的贪墨行为,或许你们像之前的我,认为冯公公本人就是一个贪墨之人,对吧?”
王承勋与田义都没作声,意思很明显,表示默认。
“但我想说的是,冯公公二度担任司礼监掌印,他人已经大变,对金钱对名利的看法都变了,所以请王守备不要担心冯公公会报复你。”
“但愿,多谢首辅大人!”
“不客气!”申时行抚慰完王承勋几句后便离去了。
然而,王承勋依然将信将疑地望着田义,好像在问:田公公觉得首辅大人的话可信不?
田义本是个忠厚老实人,加上与王承勋关系又很不错,所以由着自己的内心微微摇头。
言下之意不可信。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对冯保这个人的性格太熟悉不过了,在他的印象里冯保就是一个贪墨之人。
而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又岂会轻易改变?反正他不大相信。
如此一来,王承勋更加担心了,想着冯保还要与他们一道南下去南京,届时如何与冯保相处?
……
东暖阁里。
朱翊镠有心将冯保留下。
刚才当着几个人的面他不好问,这会儿可以肆无忌惮地问了。
“伴伴说实话,你真不知南京织造局请银与实际造价相差甚远吗?”
“不瞒万岁爷,之前奴婢知道,可这次真不知道。”冯保坦诚地回答,“而且这次奴婢千叮万嘱,不要拿之前那一套来行事,南京织造局那边也答应了,奴婢以为他们就是真实的报价,所以奴婢才恳请亲自去南京督察,同时也要给提个醒儿:时代变了。”
“伴伴之前也从中贪墨了不少吧?”朱翊镠心平气和地笑问。
“这……”冯保尴尬地一笑,回道,“万岁爷,是得了一些好处,可最后的钱不都捐赠出去了吗?万岁爷也说了,对过去的事儿既往不咎。”
“朕又没说惩罚你,否则朕刚才就逼问你了。”朱翊镠道。
“多谢万岁爷!奴婢这次去南京一定彻查南京织造局,倘若没有听从奴婢的指示,依然我行我素,拿着从前那一套标准请银,奴婢一定追究相关负责人的责任,绝不姑息纵容。”
“好,朕相信你。”
“多谢万岁爷的信任!”
“不信任你,把你请回来二度担任大内总管作甚?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哪些人可委以重任,哪些人绝对不可委以重任,朕还分不清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伴伴要去南京,朕必须得交代你两句。”
“万岁爷请说。”
“第一,要加倍小心。”
“万岁爷,难道还有人敢找奴婢的麻烦不成?”
“别托大,朕的麻烦都有人敢找,为什么不敢找你?”
“哦,这样一想,好像也是。”冯保点头,喃喃地道,“不过万岁爷请放心,奴婢也不是吃素的。”
“第二,从今日召见与对话来看,王承勋与田义两个都是忠厚之人,到南京后,除调查南京织造局,能帮助他们俩就尽量帮助。明白吗?”
“奴婢明白。”
“南京衙门的改革,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朕刚才只是为了鼓励他们,让他们首先不要害怕,毕竟这一步终究是要迈出去的。”
“万岁爷英明。”
“第三,这次你去南京,除了不排除或许暗地里有人会害你,但一定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巴结你的,你觉得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这……”由于冯保一时没摸透朱翊镠问这话的用意何在,所以稍犹豫一下之后才弱弱地问道,“那万岁爷觉得应该如何选择才是最好呢?”
“若放在平时,朕一定会让你怒斥这种行为,可眼下朕想换一种思路。”朱翊镠不紧不慢地道,“伴伴不妨接受,而且越多越好,第一最近太仓不景气,第二朕想看看大明官员到底有多富裕,第三朕想借此整顿吏治。”
“奴婢明白。”
“所以这趟去南京不要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明白地说朕希望你拿出几年前的风范来,能聚敛多少财富就聚敛多少财富,但记住:必须上交给朝廷,而不能私自独吞。”
“万岁爷不提醒奴婢也不会私吞。如今奴婢对钱看得很淡。”
“如此甚好!不过,伴伴的技能没忘吧?”朱翊镠笑问。
“万岁爷,这个哪能忘?”冯保尴尬地回之一笑。
“那就好,朕还怕你平常不练手会生疏呢。至于伴伴与王承勋、田义去南京的路上是否以实情相告,看你自己。你好生判断,觉得他们两个可信,就告诉他们实情,觉得暂时还拿不准,就保持以前的风格。”
“奴婢明白。”
“虽然朕不主张考验人性,人性确实也不能拿来考验,因为考验往往意味着不信任,而不信任是人类许多悲剧产生的根源,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朕还是想看看,反正如果有官员巴结你,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清官儿,他们的钱本来就属于国家与百姓,只是通过另一种方式让他们掏出来而已。”
“万岁爷不必纠结于这种方式。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朕当然相信伴伴。这次可能需要在南京逗留的时间有点长,既然徐爵已经回京,你就带他去南京吧,毕竟伺候你这么多年,应该还是很懂你。”
“好,多谢万岁爷为奴婢着想。”
“多余的话朕不说了,记住朕刚才强调的三点,希望这一仗打得漂亮。”
“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
第1127章 果然忠厚(求订求票支持!)
让冯保去做这种事儿,朱翊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伴伴,最后再提醒你一点。”
“万岁爷请说。”
“任何时候,无论北京还是南京,都会有些像海瑞那样两袖清风的官员,所以你到南京后一定要加以区分,不要为难那些清官儿。”
“奴婢明白。”冯保点头。
“伴伴最能领会朕的意思,咱大明王朝那些清官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这就是朕为什么决定从泰和元年起提高官员们的俸禄的原因之一。”
“奴婢觉得万岁爷这是英明之举。”
“好,朕的话说完了,你下去吧,兴许王承勋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啊?”冯保讶然地望着朱翊镠。
“伴伴刚才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朱翊镠微微一笑,“他揭露南京织造局贪墨之举时,似乎忘记伴伴还坐在旁边,所以当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也许闯了大祸,不然朕为什么说他与田义两个都是忠厚之人呢?”
“所以万岁爷料定王承勋由于害怕还在外头等着奴婢?”
“朕看十有八九。”朱翊镠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让他再等会儿。”冯保诡谲一笑,继而问,“那万岁爷又从哪儿看出田义也是忠厚之人呢?”
“田义是否忠厚,伴伴难道心里没数吗?”朱翊镠道,“刚才无论是你,还是王承勋,当需要田义时,他都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帮衬你们,要知道他面对的人可是朕,这还不是忠厚的表现吗?”
“哦,万岁爷看人的眼光就是高!”冯保由衷地感叹道,“奴婢虽然不了解王承勋,但对田义的人品与性格还是知之甚多,他的确堪称一位忠厚之人。”
朱翊镠付之一笑,心想没有今天的谈话,他也清楚田义的为人。
“伴伴去吧。”朱翊镠一抬手。
冯保这才离开,步出东暖阁,果然发现王承勋与田义在外候着。
“冯公公。”
见冯保出来,王承勋赶紧迎上去。
“哼!”
冯保摆了个脸色,冷哼一声,也不拿正眼看,径自扬长而去。
王承勋本就担心,见冯保这样一副态度待他,更是让他着急。
田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刚才说什么来着?首辅还是看走眼了吧?
王承勋巴巴地望着田义以求助。
田义微微一抬手,示意王承勋紧随冯保而去。
王承勋心领神会,立马追赶冯保。
田义望着,叹了一口气。
“冯公公。”
“冯公公请稍等!”
“冯公公可否听下官一言?”
“冯公公。”
“……”
无论王承勋如何恳求,冯保就是不搭理,看都不看一眼。
直至司礼监。
王承勋也一路跟到司礼监。
进了司礼监掌印值房,冯保脸色阴沉地坐下来。
而王承勋伏低就小地站着。
“王守备这一路跟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吗?”冯保冷冷地问道。
“冯公公,下官倒不认为做错,毕竟句句属实,陛下问,下官岂敢欺骗?只是觉得当时应该让冯公公说就好了,而不应该由下官来说。”
“难道这就不叫错吗?”
“因为下官思虑不周,是否连累冯公公受到陛下的责备?”王承诺弱弱地问。
“你也知道呀。”冯保一直冷着脸,以责斥的语气,“还以为你是根木头呢?主动要求废除你的爵位,本以为你也像你祖父一样是个聪明人,还想夸你两句来着,没想到你竟是个银枪蜡头。”
“冯公公教训得对,下官有时候就是显得木,反应不机警。待冯公公到南京后,下官跟着您好好学习。”王承勋谦虚而恭谨地说道。
“哼,你想学习就行吗?还得看老夫乐不乐意教呢。”冯保一边冷言冷语一边暗中观察王承勋。
“下官甘愿补偿。”王承勋道。
“补偿?万岁爷数落我一顿,对老夫的信任无疑减却两分,你怎么补偿?你补偿得了吗?你的补偿可以挽回万岁爷对老夫的信任吗?啊?”
“……”王承勋勾着头,无言以对。
“你下去吧,这会儿不想看见你。”冯保不耐烦地一摆手,”老夫很忙,有很多事要处理,后天还要南下呢。”
“那冯公公先忙,下官先行告退。”王承勋只得讪讪而退。
望着王承勋转身离去的背影,冯保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还真是一个忠厚老实人。”
从司礼监出来,王承勋看见田义正在外头等他。这让他心里一暖。
“怎么样?”田义忙问。
“冯公公很生气。”王承勋摇头。
“你们说什么了?”
“看样子冯公公受到陛下的责备,所以心里很不开心,对我一直冷眼,我说补偿他,可他说不乐意要我的补偿。”
“所以你就悻悻然地出来了?”
“要不然怎么办?他很忙,后天就要南下去南京,我们也该回去了。”
“哎!那好。”田义摇头叹气,带着两分无奈说道。
“因为这件事,冯公公会不会……”
“算了吧,现在担心也没用,看路上什么情况,然后回南京再想办法。”
“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
散衙回来,冯保第一时间将朱翊镠的决定安排告诉徐爵。
“太好了!”徐爵高兴得跳了起来。
“你那么激动作甚?”冯保道。
“老爷瞧我现在这身板儿……”徐爵打量着自己瘦弱的身子。
冯保顿时明白了:“你是想着去南京找害你的人算账?”
“老爷,你是不知道当时那帮人有多可恶,尤其那个工部主事石之亮,与那位蓝师爷合谋将我送进监狱,还推波助澜诋毁老爷的声誉。”
想起当日在南京的遭遇,徐爵便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石之亮与蓝师爷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还有那个南京巡城御史周翔胜,当日一副嘴脸不知有多恶心,不仅动手揍我,还出言不逊嘲笑老爷。嘿嘿,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老爷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吧?这下要他们好看。”
冯保盯着徐爵:“你想干嘛?”
见冯保板着脸,徐爵立马怂了,声音变得微弱,但他的态度依然没变:“对老爷不敬的那些人,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然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当日你是去找女人快活了吗?”
“老爷,我……”
“是快活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吗?”
“老爷……”
“人家巡城御史有权抓你吗?”
“……”
“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做的糗事儿还好意思说?”冯保没好气地道。
“可是老爷心知肚明,刚也说了,他们分明就是陷害我啊!”
“苍蝇不叮无缝蛋,明白吗?”
“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也为老爷感到不值……”
“别扯到我头上,这是你自己做下的孽。谁让你一到南京,就去秦淮河畔找女人快活?该。”
“老爷,我……”
“我什么我?”冯保两眼一瞪,声色俱厉地斥道,“这次随我去南京,给我放老实一点,别惹是生非。你也知道,南京那边基本上都是没有实权的官员,无论他们是否逢迎我,但内心多数都还是痛恨我的。尤其这次万岁爷有重要任务嘱咐我,所以更不能胡来。”
“哦。”徐爵高兴劲儿减却大半,本还想着机会如此难得,可以好好拿捏南京那边的官员一番,谁知……
“哎,老爷真是变了啊!”徐爵唯有暗自感慨。
……
第1128章 这孩子像一匹狼……
听说自己儿子被朱翊镠吊起来用竹鞭抽打,许显纯他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稀里哗啦肝肠寸断。
“我可怜的儿啊!”
“你爷爷一去世,你便遭人欺负,才六岁半不到七岁呀!”
“这么小懂什么?竟将我可怜的儿吊起来打,竹鞭抽人多痛!”
“天下人谁不清楚,得时学院是一所专收流浪孩童的学院,我可怜的儿虽然父亲不在,可为娘还在,为什么要将我可怜的儿送到得时学院去?”
“孩子还那么小,顽皮不听话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这般虐待他?我现在就进宫找皇帝理论去。”
“……”
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来气,许显纯他娘跳起来要找朱翊镠理论。
被许家人一把拉住。
“夫人,那可不行,抽打少爷的,可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怎么了?难道就可以随便打人吗?而且还吊起来打,真不是自己孩子不知道心疼。”
“夫人,少爷在得时学院专门打架,将其他孩子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老师又管不了,只好求助皇上帮忙教育,还望夫人莫要冲动。”
“那是我可怜的儿啊!不听话也该我这个做娘的管教。”
“可夫人不是管教不好吗?”
“那他这样毒打孩子就能管教好吗?”
“夫人可是答应让皇上带走少爷的。”
“可我没答应这样管教孩子。”许显纯他娘往外冲,还是要找朱翊镠理论。
“夫人,夫人……”被许家下人一把抱住,哀求道,“这可使不得呀!”
“为什么使不得?那是我可怜的儿。”
“皇上抓住了许家的把柄,万一夫人闹起来,许家或许都跟着遭殃啊!”
“……”
这话一出,才让许显纯他娘一屁股坐到地上嗷嗷大哭。
“我可怜的儿啊!”
“为娘真是没有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虐待而无能为力。”
“如果再听说我可怜的儿被毒打被虐待,娘就死给他看。”
许家人听了,慌忙劝道:“夫人,这话可不能说呀,万一传到皇上耳里,许家就有麻烦了。再说,万一皇上是真心实意教育少爷呢?”
“是呀,夫人。”另有一名下人跟着也劝,“无论皇帝爷如何对待少爷,咱都得说皇帝爷为了少爷好。”
“凭什么?”许显纯他娘心疼儿子,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夫人,凭皇帝爷手握生杀大权,可主宰天下人的命运与生死。”
“……”许显纯他娘又泄气几分,“我不找他理论,去看看我儿总行吧?”
“皇帝爷说了,不许少爷回家,也不许咱许家人去看少爷。”
“我看他就是成心的。”许显纯他娘对朱翊镠现在是一肚子的怨火。若不是被许家几个人拉着力劝,她指定要冲进宫里找朱翊镠理论。
……
教育许显纯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这两天顾青云都要烦死了。
把许显纯带回来,也就刚挨完打的第一天还算消停,跟着念了会儿书,之后又写了会儿字。
虽然念书像逼着他吃毒药,写字像被鸡爪抓过似的,但好歹在做。
可到第二天,让他读书写字,他不是说屁股疼就是胳膊疼或肚子疼,要不就是说先要给他买吃的……一天下来,就只念了一篇文章写了两个字。
把顾青云气得……拿起朱翊镠赏赐给他的龙鞭就要抽打许显纯。
可那臭小子屁股上的伤疤都还没有好便忘记了疼痛,竟一把抓住竹鞭,还威胁顾青云:
“你区区一个百户长算老几?胆敢抽我一鞭子试试。”
顾青云可是奉旨行事,本来就感觉朱翊镠不待见他,好不容易交给他一个任务,可不能马虎。
故而凶巴巴地对许显纯说:“你不读书不写字,我就要代表皇上教育你。这是皇上的旨意。”
“哼,别拿皇上来压我。”许显纯不以为意地嘟囔着。
“你放不放手?”
“不放。”许显纯固执地抓着竹鞭,小脸蛋儿涨得通红,似要争个赢。
顾青云忽然猛地一用力,将竹鞭抽出来,顺势给了许显纯手臂一鞭子。
“哎呀!你真敢打我?”
疼得许显纯一咧嘴,跳起来又是对着顾青云一阵拳打脚踢。
顾青云知道这时候绝不能让,只要一让步,日后肯定再也管不了。
因而他也顾不得许显纯到底是谁家孩子,此时朱翊镠的旨意占据上风。
他也学朱翊镠找来一根绳子,将顾青云吊起来,然后抽了几鞭子,不过这次不是抽打屁股而是手掌心。
毕竟屁股上的伤疤还没好呢。
许显纯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搞得顾青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这样教育一个孩子?如果不这样,又怎样才能教育好这个孩子呢?
这孩子太顽皮了!
像一匹狼。
打过一顿后,许显纯老实了两分,读了会儿书,写了几个字。
可睡一觉,到了第三天,老毛病又犯了。似乎疼痛于他而言,只是当天才有效,过一晚便不记得。
顾青云愁死了。
总不能天天拿着竹鞭子抽吧?
可这是朱翊镠交给他的任务,必须得完成,还不能找朱翊镠诉苦。
迫不得已顾青云请来一个孩子,长得膘肥体壮,力气大,也喜欢打架。
本想通过孩子教训许显纯一顿,让许显纯感觉一下什么叫作“挫败”。
教训倒是教训了,那孩子听从顾青云的指示,一上来就将许显纯撂倒。
可许显纯打输了,像一个无赖,抓住那孩子死不放手,又是张嘴咬人,又是朝那孩子脸上狂吐唾沫。
把那孩子气哭再也不肯来了。
让顾青云如何不头痛?
再加上他又知道许家派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而且还听说许显纯他娘若不是怕朱翊镠早找他算账来了……
顾青云压力山大,度日如年,感觉再这样下去都要崩溃了。
可他又不敢直接去找朱翊镠,只好通过迂回的方式让周佐传达。
这天朱翊镠用过晚膳。
周佐禀道:“万岁爷,听说因为许显纯被揍一事,许家对万岁爷很有意见。”
“不管。”最近事情那么多,可谓一波接着一波,朱翊镠哪有心思搭理?
“奴婢听说许显纯他娘心疼孩子,放话说再这样对他孩子就上吊自杀。”
“问她有本事将孩子教育好吗?如果有,朕将孩子立马儿还给她;可如果没有,让她闭嘴。这才几天时间?她还以为朕乐意帮她管教孩子呢?”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万岁爷不必与她生气。”周佐忙道,“只是许家人施压,顾百户长恐怕很为难呀。”
“让顾青云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必顾忌许家。教育不好许显纯,朕就当他失职。”朱翊镠斩钉截铁地说道。
“奴婢明白,明儿一早就将万岁爷的旨意传达给许家人与顾青云知。”
“好,既然如此,那你再带几句话给许家:第一,自己教育不好许显纯,就请他们闭嘴,只一味地心疼孩子,那不是爱,而是谋杀;”
“第二,朕是爱孩子才揽这活儿,惩罚不是目的,是让他懂得这世界任何人都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而不能随意漠视它乃至践踏它;”
“第三,孩子身上有缺点不可怕,毕竟还只是孩子,可怕的是作为孩子的引路人对此束手无策。许家人如果有信心教育好许显纯,让他们来找朕,倘若教育不好,别怪朕不客气。”
“奴婢记住了。”周佐点头默记,继而又弱弱地道,“可万岁爷,孩子小,若经常打,似乎也不是办法。”
这句话是为顾青云说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说。
“谁说要经常打?”
“可许显纯不长记性,打一次第二天就忘了,还是那个样子,怎么办?”
“这是顾青云让你来问的吧?”朱翊镠敏捷地道。
“是,万岁爷。”周佐也不敢撒谎。
“让他不要急,如果看不到希望,不妨多坚持几天,争取爱上这个孩子。”朱翊镠摸着自己心门口,“不是溺爱的爱才是最有效的教育方法。”
……
第1129章 他人观花 不涉你目 他人碌碌 不涉你足
顾青云听到周佐的传话时,第一感觉要疯了,想着许显纯要是他儿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得了。
居然还让他争取爱上那臭小子?
那臭小子不懂礼貌,不爱学习,不服管教,好斗,好吃,无赖,自我……
全身都特么是缺点,就问有哪一点可爱?或是有哪一点值得他去爱?
爱上路边捡来的一只流浪狗,都比爱上许显纯要容易得多。
反正顾青云就是这么认为的。
爱上一个人,又不是自己亲人,总得找出来一个有让人爱的地方吧?
顾青云想哭……
……
而许家接到周佐的传话时,集体沉默,包括许显纯他娘。
有信心教育好许显纯吗?
谁都没有。
许显纯是许家的子孙,许家人谁不希望教育好他?要是能教育好,早就教育了,还等什么呢?
许家人都知道,许显纯这孩子身上的毛病多不胜数,说他是许家的一大奇葩都毫不为过。
而且许家人都从周佐的传话中,分明听出来了朱翊镠对许显纯他娘这种过激反应的不满。
一国之主,日理万机,不是闲着没事儿干非要帮许家管教孩子。谁不知道教育孩子是一件头疼的事?
所以许家也就暂时消停下来,他们再也不敢扬言要接回孩子,或是抱怨朱翊镠虐待孩子啥的。
……
冯保、徐爵与王承勋、田义一道如期启程南下。
这四个人自然以冯保为中心。
偏偏冯保一路上闷闷不乐,仿佛其他几个都欠他几百万不还似的,使得前往南京的路上气氛有点压抑。
王承勋几度想打破尴尬,可发现冯保一直冷着脸都不愿意配合,最后他也感觉无能为力,只好作罢。
田义的心态要平和一些,可与冯保的关系不是特别好,而且冯保眼下这个姿态也让他不敢轻易招惹。
而徐爵是以仆人的身份,没有话语权。脑子里想得最多的,仿佛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到南京之后找石之亮、周翔胜、蓝师爷他们几个算账。
尽管冯保警告过,但他仍旧忍不下这口气,想着如今有机会去南京,而且仗着他们还有权力在手,这时候不找他们算账那还等待何时?
……
就在冯保与王承勋他们几个南下的当天,废除新建伯一爵这个劲爆的消息在邸报上刊登出来了。
理由是新建伯王承勋主动请求。
但这个似乎不是重点,重点是王承勋主动请求废除爵位的理由。
他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不想再为国家添堵添乱,所以请求废除。
这个理由就让人觉得很玩味儿了。
什么叫德不配位?
如何界定?
若以新建伯王承勋为参照标准,那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个世袭来的爵位能做到德位相配呢?
怎么说王承勋也是王守仁的孙子负责镇守留都南京啊!
像他这样的,就叫“德不配位”、“给国家添堵添乱”了?那不是打大明天下所有王公勋贵的脸吗?
除了王承勋给出主动请求废除新建伯爵位的理由这个重点之外,还有一个重点也很让人玩味儿。
那就是朝廷对王承勋这一做法的评价——可以看作是政治风向标。
朝廷给予了高度评价。
称赞王承勋不计个人得失,站在国家的高度为大明前程着想,他这一行为真可谓是高风亮节深明大义,由此还倡导天下人都应该向他学习。
虽然并未明确指出向王承勋学习的就应该是天下间的王公勋贵。可明眼人谁不知道?王承勋是新建伯,不说只能代表,最能代表王公勋贵吧?
这无疑是朝廷放出的信号,鼓励拥有爵位的王公勋贵主动请求废除。
这样朝廷一定会像感激王承勋一样感激你们——是不是这个意思?
再联想到之前驸马严永凡破格升任宛平县县令一节——严永凡主动请求不要朝廷的俸禄与补给,然后就给了他一个官儿做,很快便升为县令。
那是不是也可以看作是,鼓励皇亲国戚放弃朝廷的俸禄与补给,从而不给国家添堵添乱了呢?
这两件事很有代表性嘛,毕竟朱翊镠早就已经放出风声。或许当初放出风声就是为了等这个。
一念及此。
许多皇亲国戚王公勋贵似乎隐隐中明白了朱翊镠的意图。
……
所以就在废除新建伯爵位这则消息刊登出来的当天下午,永年伯王伟就主动请求也废除他的爵位。
其实王伟早就这么想了。
而且他确实也行动过。
当初在王喜姐前往台湾之后,王伟就主动提出来,因为女儿再也不是大明皇后,那他这个爵位就该废。
只是当时朱翊镠有他的考量,所以没有答应废除永年伯。
如今朝廷的政治风向,在王伟看来已是非常明显,那他还犹豫什么?于是当天便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考虑到台湾那边复杂的形势,以及王喜姐在台湾那边艰难的处境,朱翊镠这次答应了王伟的请求。
对王伟,朱翊镠一直心存感激。他觉得王伟是一个让人舒服的人。
……
废除留都南京的决定,朱翊镠暂时还没有放出与之相关的信号。
因为他的思路是先精简机构裁汰官员,然后才水到渠成裁撤留都。
所以这个决定暂时还在保密中,得知此情的官员就那么几个。
冯保带着徐爵去南京,是以督察南京织造局的名义,以及代替朱翊镠视察出使他国的团队,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去协助王承勋与田义改革。
但关于废除留都南京的决定,李太后是知道的。
朱翊镠在她面前曾经提及。
两个人也讨论过。
尽管朱翊镠感激李太后一直以来对他改革的“不闻不顾”,可每一项重大的决定,朱翊镠都有与李太后提前沟通。
这天朱翊镠找机会又去了慈宁宫。
由于李太后知情,所以当朱翊镠告知裁撤留都这个决定时,她并不惊讶。
唯独一点,无论南京作为留都是否裁撤,她都希望朱翊镠谨记,南京的政治与经济地位不可因此而抹杀。
这个不用刻意强调朱翊镠也知道。
裁撤留都并不等于将南京视作与其它州府等同一般的存在,毕竟南京还有好几个皇帝的皇陵呢。
不过话说回来,李太后对政事已经越来越不感兴趣了。相信朱翊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想将后半生更多的精力放在陪伴孙子身上。
尤为关心李之怿肚中的双胞胎。每天早晚她都要在佛堂各祈祷一次,希望是龙凤胎或双龙胎。
所以现在见朱翊镠也说不了几句政事,便要问及李之怿。
建议将张居正请回来,似乎可以看作是李太后最后一次参与决策。
除了汇报南京的改革,朱翊镠来慈宁宫还为另外一件事:“娘,这阵子能不能搬到坤宁宫去住?”
……
第1130章 烟的味道(求订求票!)
马栋又点燃了一根烟。
他抽一小半,默默地望着天空,拂面的微风抽走另一半。
对于马栋而言,最近似乎都是烦心事儿,没有一件称心如意。
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件,恐怕只有从海盗手里抢来的三箱子“吕宋烟”了。
起初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海盗途经台湾海峡时恰遇他领队巡逻,两军发生冲突就干起来了。
最后当然他取得胜利,而战利品就是三大箱子“吕宋烟”。
据说这种空芦苇细烟草,是从西方国家传入吕宋继而又传入大明的,所以这一带都习惯称之为“吕宋烟”。
这种细烟草在吕宋名曰淡巴菰,以火烧一头,另一头被吸入嘴里,烟气从管中入喉,能令人醉,且可辟瘴气。
如果被朱翊镠瞧见,肯定第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便是“香烟”的雏形。
对于世上许多男人而言,这玩意儿可以与女人摆到同样重要的位置。
当时吕宋国大量种植这样烟草,拿到各地去兜售,确实很受欢迎。
传入大明的确切时间,年份已不可考,最早的说法认为是在万历三年(1575年)左右,可并未得到证实。
但有一点,西方国家在开辟新航路时,就已经发现了这玩意儿。
比如:航海史学家裴南蒂斯·奥威图在他所著的1535年出版的《印第安通史》中是这样记载的:
“在其它的邪恶的习惯里,印第安人有种特别有害的嗜好,便是去吸某一种烟以便产生不省人事的麻醉状态。他们的酋长使用一种状如丫的管子,将有丫的两端插入鼻孔,在管子的一端装着燃烧的野草,他们用这种办法吸烟,直到失去知觉,伸着四肢躺在地上像个酒醉微睡的人……很难想象他们从这种习惯里究竟获得了什么快乐,除非在吸烟之前就已经是喝了酒。”
马栋缴获三大箱子“吕宋烟”后搁置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是因为太过郁闷,听说这玩意儿可以令人麻醉。
于是他点燃抽了第一根,果然发现能让人产生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似乎可以将眼下的烦恼暂时忘却。
就这样他不知不觉迷上了。
每当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他就爬起来点燃一根。
这已逐渐成为他的习惯。
他也听说了这玩意儿抽多不好,明显感觉自己动不动咳嗽。但没办法,寂寞、郁闷的时候就想吸几口。
他感觉在台湾已经待不下去了,实在没办法才给朱翊镠写信求助。
“当看不清未来时,唯有多坚持多等待”的道理,他又如何不知?
只是太累。
他不止一次产生逃跑的念头。
可碍于责任与担当,以及朱翊镠对他的信任,让他咬牙挺了下来。
可他也知道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
再不想办法恐怕就会出乱子。
这阵子他一直在等朱翊镠给他指点迷津,接下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像他这样上火的人不止他一个。
不然他很难想象竟与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等人成为朋友。
他支持朱翊镠,而那几个当初反对朱翊镠,所以才会被派到台湾来,他与那几个可谓是两个阵营的人。
而且他是武将,那几个是文官,他这个武将又凌驾于那几个文官之上,按理说是很难成为朋友的。
但艰难的局势与残酷的现实让他们的心越来越近了。
他要镇守台湾,而那几个不甘心荒废自己的后半生。
然而他们都遇到一个无法跨越的难题:朱翊钧不作为。
非但如此,朱翊钧还经常无故找茬儿,阻碍他们做事。
马栋不用说了,他对朱翊钧已经接近于麻木:就是朱翊钧现在无论说什么对他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而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几个,包括邱橓,对朱翊钧也是深恶痛绝,久而久之自然同情马栋。
这一来二去的就成为朋友了。
反正马栋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这天晚上他正抽着吕宋烟,见吴中行与赵用贤走过来了。
“马将军又在抽着郁闷烟呢?”吴中行走货来径自坐到他身边。
“听说这玩意儿抽多对身体不好。”赵用贤很自觉地坐到另一边。
“夜已深,二位怎么也没睡?”马栋将剩余没抽完的吕宋烟掐灭。
“像马将军一样,还不是因为心事重重睡不着吗?”吴中行道,“番王夜白天又痛斥马将军了吧?”
马栋付之一笑:“这不叫事儿,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哎,若不是马将军,带来的将士恐怕早就不干了。番王爷却不思进取,不明白马将军实乃台湾之核心。”
“吴兄不要这么说,台湾之核心是番王爷,我只是负责帮他镇守。”
“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久啊!”吴中行落寞地感慨道,继而朝赵用贤凄然一笑,“赵兄,现在看来,我们当初的选择是不是可笑?”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谁知番王爷竟是扶不起的阿斗!”赵用贤摇头叹气,“已经颓靡这么长时间,也该清醒清醒了。然而番王爷似乎早已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位王爷,还有那么多人跟着他要吃饭要生存下去呢。”
“哎!”马栋仰天一声长叹,“我马栋大小战役没有经历一百场,也有几十场之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助与彷徨。”
“马将军可千万不能泄气啊!”吴中行忙抚慰道,“台湾眼下就靠你在撑着,倘若你一泄气,那台湾就完了。”
“对,吴兄说得对。”赵用贤也忙附和道,“马将军现在台湾的灵魂,你泄气了让我们怎么办?何去何从?”
“也不怕告诉二位,有时候我真想拍屁股走人一走了之。”
“知道马将军眼下很难又郁闷,可有什么办法?”吴中行幽幽言道,“有时候我在想到底值不值,然而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后果与代价,再苦再难也要坚持。”
“你们二位也知道我压根不是一个怕苦怕难的人,我怕的是不信任。”
“我们当然知道,不然何以如此理解马将军眼下的处境?”吴中行道,“听说白天番王爷骂完马将军回去便骂王妃,王妃又委屈地哭了……”
“咳咳。”赵用贤咳嗽两声,试图阻止吴中行提及王喜姐。
马栋一阵沉默,然后站起来,走到另一边,又点燃了一根吕宋烟。依然是他抽一半,风抽一半。
“哎!”赵用贤对着吴中行叹气,“也不知道番王爷到底想干啥?要不什么都别管,将权力交出来就好了;要不别瞎指挥,这儿不满那儿不是,搞得人心涣散,都没有精神气儿,这……”
“嘘——”吴中行忽然朝赵用贤挤了挤眼,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声若蚊蝇地道,“看,那是不是王妃?”
“好像是。”赵用贤咯噔一下,“她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什么我们?是马将军。”
“怎么办?趁王妃还没看见我们,要不赶紧溜吧?”赵用贤道。
“你怎么知道王妃没看见我们呢?”吴中行轻声地问。
“废话,若看见我们也在,王妃就不会过来嘛。快,撤,要不然真的被她发现了。”赵用贤开溜。
吴中行忙跟着去了。
两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马栋没有察觉,因为他还在抽着烟,抽完一口,抬头望向天空。
……
第1131章 又一次被抓……
咳,咳。
由于吕宋烟有很大的熏劲儿,呛得马栋刚抽完一口,便咳嗽了两声。
“马将军,听说抽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劝你以后还是少抽。”
王喜姐轻手轻脚走到马栋身边,带有几分温情地说道。
马栋当即将吕宋烟掐灭、扔掉,然后跪在王喜姐面前。
恭敬地道:“臣叩见王妃。”
“马将军何需多礼?快快请起。”
“不知王妃突然驾到,有何吩咐?”马栋依然跪着一动不动。
“我来得突然吗?是马将军抽烟太入神,恐怕有心事吧?”王喜姐其实看见了吴中行与赵用贤两人刚才偷偷离开,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
“不知王妃深夜驾到,有何吩咐?”马栋将“突然”改作“深夜”再问。
“马将军还是起来说话吧。”
“多谢王妃!”马栋这才站了起来。
“马将军也睡不着吗?”王喜姐也不急着回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臣已经习惯了,无碍。王妃若有事请尽管吩咐,若无事还请王妃回,免得王爷担心。且夜深,易着凉。”
“王爷白天骂你,希望马将军不要放在心上。”王喜姐诚恳地道。她好像也已经习惯,每次朱翊钧对马栋不客气,回过头来都是她代为赔礼道歉。
“不会,多谢王妃关心!一直以来王爷情绪都不稳定,王妃也要保重。”
“哦,那就好,马将军这是在关心我吗?”王喜姐浅浅一笑。
“王爷这般,臣知道王妃心里也苦得很,不好受。”
王喜姐凝望着马栋感慨道:“哎,也不知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马栋却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只是鼓励道:“看不清未来时,我们除了多坚持,似乎也别无选择。”
之所以不敢对视,一来是因为对象是王喜姐,他只能敬而远之;二来这话是他一直坚信的,可如今他也迷茫,但还是要拿来慰藉王喜姐。
或许这就是善意的谎言吧?
然而,面对女人的叹气,身为镇守一方的将军,总不能也跟着叹气。
刚才吴中行与赵用贤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泄气——这是他的职责。
也是他的使命。
甚至是他的宿命。
“马将军想过要逃吗?”王喜姐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后忽然问道。
马栋一激灵,但随即镇定而如实地回道:“臣不敢欺瞒王妃,有时候确实想过,这是臣之罪。但臣也只是想想,断不会做出如此的举动。”
“哦。”王喜姐点点头。
“王妃还是请回,免得王爷担心。”马栋再次提醒道。
“他已经睡了,我便出来走走,透透气儿,晚上难得安静,却没想碰到马将军一个人在这儿抽烟,知道马将军白天受了王爷的训斥,所以就过来安慰问候两句,还望马将军不必介意。”
“惭愧,多谢王妃关心!要不臣还是派人送王妃回去吧?”
“马将军就这样讨厌我,恨不得我即刻从你眼前消失吗?”
“不不,只是王妃与臣有别,实不能这样,恐怕被人误会。”
“咱光明正大,怕什么?”
“王妃也不是不知道,最近流言一直很多,对王妃不利。”
“流言都不过是王爷自己在传,到底又有几人相信呢?”
“三人成虎啊。”马栋感慨道。
“哼!”或许是见怪不怪,也或许是心已经死了,所以王喜姐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轻轻地“哼”了一声。
马栋也不知说什么好。
尽管听得出来那一声“哼”透着几分不屑,但他又何曾听不出来那一声“哼”中也还透着几分落寞之情?
而且他还能明显感觉到,落寞之情要盖过不屑之情,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落寞才让她如此不屑。
男人成亲之前总喜欢对女人说将来我为你遮风挡雨,待成亲后才发现原来风雨多半都是男人掀起来的。
马栋想马上派人送王喜姐回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但见王喜姐一副这样的神态,他又不忍心。
他知道王喜姐并不想回去,问他有没有想过逃?但其实这不正是王喜姐他自己内心深处的写照吗?
“这吕宋烟是什么滋味儿?”王喜姐又沉默了会儿后问道。
“臣也说不上来,只感觉抽几口,似乎暂时能忘掉烦恼。”
“是吗?那借我一根。”
“这可不行。”马栋当即拒绝,“抽吕宋烟能使人麻醉,况且也只能让人暂时忘掉烦恼,待得停下,烦恼会放大。”
“那马将军为什么还要抽呢?”
“臣争取戒掉。”
“如果戒不掉怎么办?”
“这个……”马栋不知如何回答,唯有沉默。他倒不是没信心戒掉烟,而是不知将来还会遇到多大的烦恼。戒烟或许容易,但烦恼呢?
正当这时,他们两个都听到一阵紧急的脚步声,正朝这边奔来。
马栋不由得一激灵,暗叫不妙。
王喜姐倒是很平静。
“马栋,你好大的胆子,本王又抓到你大晚上私会王妃。”
一队人马赶过来,领头人正是朱翊钧。他戟指怒目马栋:
“给我抓起来。”
“王爷,”王喜姐忙挺身而出,“这不关马将军的事,是我睡不着,溜达到这里,偶然碰到马将军。”
“深更半夜,痴男怨女,你们眼里还有本王吗?给我抓起来。”
朱翊钧怒不可遏。
身正不怕影子斜。马栋感觉这时候解释似乎多此一举。
这也不是第一次。
几次这种时候,最为难的人都是王喜姐:“马将军身负镇守台湾之重责,王爷到底要怎样才满意?”
“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王爷你……”
“抓起来,本王要慢慢折磨死你。”
这时吴中行与赵用贤跳出来了。其实他俩躲起来一直没走。
“王爷请息怒!王爷请息怒!”
“臣可以作证,马将军与王妃刚刚才相遇这里,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
吴中行与赵用贤纷纷求情。
但其实朱翊钧带来的士兵也没动,似乎已经习惯应付这种局面。
“你俩为何也在这里?”
“回王爷,臣与赵兄本也睡不着,本想找马将军唠会儿,看见王妃也溜达到这儿,便在旁等候。”吴中行道。
“倘若是你,这种事儿能忍吗?”
“王爷,王妃与马将军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臣可以以人头担保。”
“王爷,”赵用贤跟着也道,“若将马将军抓起来,臣担心台湾会乱。”
“哼,他就是仗着自己掌控军队,所以每次才敢如此放肆,这次本王无论如何都不会饶他。你们还愣着作甚?给我抓起来,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王,王爷,真的要抓马将军吗?”领头的士兵弱弱地请示道。
“废话,本王的话岂同儿戏?”
“来吧。”马栋主动伸出双手。
“马将军。”吴中行急了。
“马将军可要三思啊!”赵用贤急道。
“我与马将军光明正大一清二白,白天王爷责斥他,晚上遇见马将军,不过安慰他两句。王爷何需如此动怒?”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约好了的?倘若本王不来,谁知道你们会怎样?你一个妇道人家,为什么晚上跑出来安慰?居然还有脸质问本王?羞耻不?”
“嫁给王爷这多年,我可曾有半分不敬之心?台湾眼下的局势一团糟,马将军负有镇守之责,王爷如何待他,难道心里没数吗?我是妇道人家,许多事儿本不该我管,可王爷管过吗?他们的心都已经凉透了,王爷没有感觉吗?我不过想安慰被你动不动拿来出气的马将军及诸位大臣,让他们觉得心里还有一线阳光,否则他们的支柱是什么?凭什么陪着你苦苦支撑?请王爷告诉我。”
“这样你就能忘记王妃的身份吗?你就能半夜私会别的男人吗?可曾将我这个王爷放在心上?你是我的女人。”
“我何时不是王爷的女人吗?”
“即便你人是我的,可你的心呢?恐怕早已经飞走了。”
“反正王爷现在也不相信我了,看来多说也是徒劳,既然如此,那请王爷将我也抓起来吧。”
“王爷,这一切都是臣的错,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靠近王妃,更不该与王妃说话,要惩罚就惩罚臣吧。”
说着马栋跪倒在地,同时脱掉身上的盔甲,束手就缚。
“哈,她为你,你为她,叫什么?郎情妾意吗?”朱翊钧冷笑。
“亏得王爷说出这种话,若不是为了王爷与台湾的发展,我早就一死了之以明心智。”王喜姐听似平静的语气中夹藏着道道惊雷。
“那本王今日便成全你吧。”朱翊钧的语气更狠。
……
第1132章 先抓起来再说(求订求票!)
看得出来,朱翊镠与王喜姐都忍了对方很久,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感觉现在彼此只剩下抱怨了。
朱翊钧抱怨王喜姐不知自爱,大半夜跑出来与别个男子私会,这对他不仅是不敬,更是一种羞辱,压根就没将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而王喜姐抱怨朱翊钧不思进取,非但自己不管政事,还动不动责斥手下的官员,让官员的心都凉透了,当她不顾自己王妃的身份出面调解,非但得不到理解,还召来谩骂与羞辱。
故而,夫妻俩犹如针尖对麦芒,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差别只在于:朱翊钧一直处于极度的愤怒当中,而王喜姐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实则波涛汹涌。
“来人,将王妃绑了。”朱翊钧大喝。
“请王爷息怒!”
“请王爷息怒啊!”
吴中行与赵用贤忙跪倒求情。他们清楚王喜姐眼下的作用。
朱翊钧屁事儿不管,一直是王喜姐在做主;朱翊钧得罪谁,也是王喜姐事后安抚。如果没有王喜姐在默默无闻地努力付出,恐怕台湾早就乱了。
从王喜姐身上,他们仿佛看见了昔日代朱翊钧执政的李太后。
王喜姐身上虽然没有李太后身上那股子泼辣劲儿,但胜在谦卑,她可以降尊纡贵地与任何人沟通交流。
马栋并非她接触的唯一官员,只不过朱翊钧刁难马栋的时候最多,所以她接触马栋的时候自然也最多。
所以在吴中行与赵用贤等看来,王喜姐可不能出事儿。她一旦出事儿,而朱翊钧又不管事儿,还瞎指挥骂人,那台湾岂不大乱才怪?
朱翊钧或许还不知道王喜姐此刻在台湾的作用,当然包括马栋的作用,但吴中行与赵用贤心知肚明。
说白了,以眼下的局势,马栋与王喜姐谁都不能出事儿。
一个镇守,一个调剂,这才使得哪怕朱翊钧不管事儿甚至瞎捣乱,照样可以保证台湾的正常运转。
只是条件艰苦,士兵怨言多,但他们相信会逐渐好起来的。
倘若这时候马栋或王喜姐出事,那自然另当别论了。
“还不动手?”
然而朱翊钧态度坚决,已是恼羞成怒了。
“王爷,使不得啊!”吴中行与赵用贤都苦苦哀求。
“请王爷宽恕王妃与马将军!”
“请王爷宽恕王妃与马将军!”
这时,随朱翊钧而来的所有士兵也都一同跪下来请求。
使得朱翊钧更是恼怒,大声咆哮起来:“你们想干什么,要反了吗?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爷?”
邱橓闻讯而至。台湾武将以马栋为首,而文官以他为首。
邱橓最近也是心力交瘁,他与吴中行、赵用贤等人一样,原本以为朱翊钧消沉一阵子后自会好转,可谁知竟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邱橓也是无语了。
台湾孤悬海外,眼下只有马栋可以控制得住急躁的士兵——这也是他与马栋为什么能成为朋友的原因。
在台湾好像都清楚马栋的至关重要性,只有朱翊钧一个人不知道似的,处处刁难马栋,还时刻诋毁他的名声。
瞧今晚……不又是这么一出吗?
邱橓都很费解朱翊钧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只因为马栋听朱翊镠的话?但原本就该这样啊,人家是皇帝。
“王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邱橓一来便拜倒在地,同时老泪纵横,惊讶地问道。
“你来得正好,这里没一个人听本王的话,都是要反了吗?”
“这里王爷最大,谁敢反?”
“把他抓起来。”朱翊钧怒指马栋。
“王爷有令,你们还不动手?”邱橓冲领头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马将军,卑职得罪了。”领头的士兵会意,这才开始动手。
“邱老。”吴中行忙喊一声。
“不能抓马将军呀!”赵用贤跟着道。
“王爷的命令难道不听吗?”邱橓又不得不冲他俩使眼色,“先抓起来再说。”
马栋本来就没有反抗,已经准备好束手就缚了。就这样他被绑起来。
“夜凉如水,请王爷回府歇息。”邱橓恭请道,“至于马将军,关起来等候王爷发落便是。”
“明天先打他一百板子,然后饿他三天,以解本王心头之恨。”朱翊钧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邱橓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继而朗声道,“恭送王爷回府。”
“哼!”朱翊钧恼怒地拂袖而去。
士兵将马栋押走了。
“邱老,您这是……”吴中行与赵用贤异口同声,但又都只说一半。
“哎,不然怎么办?”邱橓幽然而叹,摇了摇头,“只能先将马将军抓起来。”
“可邱老也不能答应杖责马将军,然后还要饿他三天呀!”吴中行着急道。
“王爷正在气头上,得把眼前这关先过去呀,后面的事情再看嘛。我难道不清楚马将军眼下不能出事儿吗?”
“邱老知道就好。”
“我还没有老糊涂呢,眼下局势十分严峻,只有马将军控制得住。二位今晚就别休息了,赶紧去各军营将我的本意传达给士兵知悉,让他们不要冲动,抓马将军只是权宜之计。”
“那明天可千万不能打,也不能饿马将军啊,否则成了二度欺骗,激怒士兵就难以收拾了。”吴中行反复叮嘱。
“知道知道,你们赶紧去吧。”
“好的。”
吴中行与赵用贤同时应声,正欲转身而去,发现王喜姐还情绪失落地杵在原地,她并没有随朱翊钧马上回府。
因为王喜姐刚才的态度,以及朱翊钧刚才对她的态度,吴中行与赵用贤都担心王喜姐会不会真感觉生无可恋。
所以吴中行劝道:“王妃这时候可要坚强振作呀!”
“是,局势越乱,王妃越要挺住。”赵用贤跟着也劝道。
王喜姐似乎读懂他们两个的心,回道:“我明白,你们去办自己的事吧,我是不会死的。”
“那就好,王妃保重,那今晚王妃还回王府吗?”吴中行又担忧地问。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那让邱老派人保护王妃。王爷刚才的话,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呵,我若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还有脸活在世上吗?”王喜姐夷然不屑。
吴中行与赵用贤这才急匆匆离开。
路上,赵用贤不禁问吴中行:“王爷刚才骂王妃的话那么难听,又当着众人的面,王妃还是如此坚强,实属难得!”
“我觉得王妃坚强只是一方面,”吴中行道,“另一方面,你觉得王妃对王爷还有多少爱呢?如果不爱,管他说甚?赵兄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是这个理儿。”赵用贤点头表示认同,“对不在乎的人,管他说甚?那吴兄的意思是王妃已经不爱王爷了?”
“王爷伤透了王妃的心,曾经有再多的感情怕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洗礼。人终究是将心比心的动物。王爷不断往王妃身上泼脏水,又哪里看得出他爱王妃?”
“王妃或许真的喜欢马将军呢。”
“如果真的,那也是因为王爷不懂得珍惜,王妃之前对王爷多好!”
“那是,若非如此,王妃恐怕早就被王爷弄死了。从这一方面看,王爷还是顾念一些旧情。”
“哎,不说不说了,咱赶紧办正事儿去,分头行动,已经很晚了。”
……
第1133章 酸甜苦辣是生活……
听说马栋被抓,士兵们当晚就摩拳擦掌炸开了锅。
以邱橓为首的官员生怕出乱子。
万一发生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的士兵本来就只服马栋管,且都被压抑、抱怨的情绪所控制,感觉他们随时会找一个理由发泄。
所以当吴中行与赵用贤才通知几个军营,士兵就已经沸腾起来。
“为什么要抓马将军?”
“将马将军抓了,那台湾还镇守不?”
“与王妃说句话都不行吗?”
“王爷不管事儿,要不就是瞎指挥乱发脾气,若不是看在王妃与马将军对我们好的份上,早他娘的不干了。”
“走,现在就找王爷理论去。挨一百板子,再饿三天,人还扛得住吗?倘若这时候有海盗突袭,谁能领导咱们?”
“就是,走,找王爷理论去,王妃与马将军都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晚上睡不着出来溜达碰到一起而已嘛。”
“……”
吴中行与赵用贤来不及通知其他士兵,只得苦口婆心相劝。
这时候还是得冷静啊。
“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看明天到底怎么着,如果真要重罚马将军,我们再找王爷理论。”
“就是,冷静,王爷正在气头上,这时候找他理论,恐怕会激怒王爷,到时候就会适得其反。”
“邱老下令先将马将军抓起来,也是碍于刚才的形势。”
“大家去通知其他营里的士兵千万莫冲动,不然引发激变,我们便没有回头路,只能沦为海盗了。”
“……”
经过一番卖力地劝阻,士兵们的情绪才稍有缓和,表示同意吴中行与赵用贤所说,等明天便宜行事。
反正士兵们决不允许马栋受伤、受罪,更别说死了。
他们也已经达成了一致,如果朱翊钧一定要马栋死的话,那他们就反,宁可沦为海盗。
不过走到哪里都有八卦的人。
士兵们也一样。
冷静下来后不禁有人就问:“你们说马将军与王妃有那种感情吗?”
“没有。不过即便有,也正常。马将军能文能武,一表人才,又体贴人,我若是一位女子,也忍不住会喜欢。”
“还有,即便有那种感情,他们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马将军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而王妃绝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们两个都有操守。”
“如果这么说,那他们两个还真像天生的一对儿呢。”
“别胡说八道,咱不找王爷理论,但还是去监牢四周盯着点儿吧,万一有居心叵测的人想害马将军……”
“有道理,走走走。”
“……”
王喜姐的心很乱,“不要脸”三个字犹如三把尖刀刺入她的心窝。
让她觉得很痛。
明显感觉朱翊钧对她的谩骂已经越来越不在意用什么语言了。
她也不知道如今朱翊钧对她还剩有多少感情。
喜欢一个人可以用心感受得到。
想当初朱翊钧就不喜欢她,都只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可有几个人知道她心中的苦?
又有几个人知道朱翊钧在坤宁宫留宿了多少个夜晚?
以致于从前的她喜欢将心中怨气发泄到身边的侍女身上,有时候甚至拿起鞭子抽打侍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一时的快感与满足。
她将这个习惯归罪于朱翊钧头上。
后来发生翊坤宫挟持事件,由于她的挺身而出和不离不弃,加上来台湾途中所经历的一切,她这才逐渐感觉到朱翊钧对她态度的好转。
然而好景不长。
朱翊钧来台湾颓废不振,可她不想跟着沉沦下去,只好学李太后,一方面重用马栋、邱橓那些官员,另一方面试着自己做主决定。
她认为还算颇有成效,毕竟这样能保证台湾的基本运行。像马栋、邱橓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朱翊钧越来越不开心,自己不管事儿吧,还不乐意她管,动不动挑刺发火,尤其喜欢找马栋的茬儿。
这也间接让她与马栋接触的时间增多。有时候她分不清是好是坏。
马栋猜得没错。
她问马栋有没有想过逃,这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内心活动?
有多少个夜晚她睡不着都在想,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她一个弱质女子做着原本不该她做的事儿?而且还换来如此多的不理解。
别人的不理解也就罢了,偏偏是枕头人朱翊钧,对她越来越不信任,颐指气使乃至无情地谩骂。
值得吗?
凭什么坚持?
难道要这样过一生?累一点苦一点她不怕,关键要活得开心。
所以是她在想要不要逃,要不要摆脱或改变眼前糟糕的现状?
她答应吴中行与赵用贤不会死,不是为了朱翊钧,而是为了这片土地上总还有让她感到温暖的人。
即使周遭有些冷漠和刁难,同时也总有一群感恩的人温暖着她。
比如马栋。
人生也许就这样,有让人痛彻心扉的事,也有不期而遇的暖。有时会因为悲伤而流泪甚至质疑人生的意义,但更多时刻还是相信值得的。
不然怎么办?
死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死不难,难的是忍辱负重地活着。
只能学会用一二三分的甜,冲淡生活中七八九分的苦。
想到这里,王喜姐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境又开阔了两分。
于是毅然回府,发现朱翊钧已经呼呼大睡,她只好去了监牢。
……
马栋被关起来。
幸好口袋里还有两根吕宋烟。他又情不自禁地点燃了一根。
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也懒得去想,来什么他都接着。
哪怕是死。
抽完一根,又点燃一根。
王喜姐来了。
马栋只得掐灭,说道:“王妃实不该来这种地方。”
“马将军随我出去吧。”王喜姐道。
“王妃什么意思?”
“我要放你走,你根本没有罪。”
“不行。”马栋不依。
“王爷情绪不稳,都快疯了,天都快亮,难道马将军等着挨打吗?”
“多谢王妃的好意,可臣真的有罪。”
“马将军哪里有罪?难道与我说几句话就有罪吗?”
“王妃的好意臣心领了。”马栋坚持地道,“臣当然有罪,来台湾途中,几次忤逆王爷,以下犯上,难道不是罪?”
“可马将军是为了大局着想。”
“臣好多次与王妃这样单独相处,虽然清清白白,毕竟这是大忌,王爷有足够的理由惩罚臣。”马栋又道。
“可你我从未僭越。”
“无论怎么说,这与礼法不合。”
“我不管,你必须走,监牢附近已经聚集了许多士兵,扬言明日只要王爷惩罚你,他们就会反抗,难道马将军希望看到兵变吗?”
“没有臣的指令,他们不敢乱来。”
“可如果王爷要杀你呢?如果你死了还能下令吗?”
“如果王爷真的要置臣于死地,臣也毫无怨言,临死之前会警告士兵,不许因为臣而反抗。”
“马将军怎会如此迂腐?”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纪,臣犯了罪,被关进监狱,岂能不顾法纪就此离去呢?”
“在我眼里,马将军根本没有罪,不过是王爷借此报复。”
“王妃不该为臣来这里,更不该为臣辩护,王妃还是请回吧。”
“是我连累了马将军。倘若马将军真有罪,我也无话可说。”
“臣想抽根烟,王妃请回。”马栋摆手送客,将刚才那根没有抽完掐灭了的烟又拿出来重新点燃。
王喜姐一把夺过来,然后将烟扔到脚底,踩了个稀巴烂。
“我现在以王妃的身份命令你,你必须马上出去安抚外头狂躁的士兵。”
“王妃不要意气用事。”马栋倒是很冷静,“王爷也没说要杀臣,不过打臣一顿饿臣几天嘛,死不了。倘若臣出去,无疑又增加一宗罪。况且臣这样出去,让王妃如何向王爷交代?”
“王爷糊涂,我不糊涂,我向他交代什么?”王喜姐反问。
“还是等天亮再说吧。”马栋坚决不依,“王妃如果真想让臣好过一点,派人给臣送几根吕宋烟来。”
……
第1134章 小能手王安(求订求票啊!)
王安终于抵达台湾。
是负责台湾事宜的张敬修派人送他来的,途中一切顺利。
没想到台湾海峡这么长的距离,坐船过来他感觉头昏脑涨的。
来这里除了认识朱翊钧与王喜姐夫妇俩,他真想不起来还认识哪个,但来这里第一个要见的人肯定是马栋。
然而,到台湾一打听,得知马栋刚被送进监狱正等着挨板子呢。
王安也顾不得自己头昏脑涨了,忙去了解事情的前后始末。
经过一番折腾倒是了解清楚了,但发现他又能做什么呢?
人生地不熟,关键还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总不能还没见到马栋,便跑去见朱翊钧和王喜姐夫妇吧?
甚至在没见到马栋之前,他都没想过要见朱翊钧与王喜姐,毕竟那夫妇与朱翊镠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番王爷将马将军关起来,还说要慢慢折磨死他,看来番王爷对马将军的恨不小啊,那这板子还能挨吗?”王安暗自琢磨、掂量。一来就遇到这事儿,着实让他伤了一番脑子。
也不凑巧,娘的,就差一天,要是早来一天,或许就能避免。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朱翊钧都已经命人将马栋押到番王府,马栋马上就要挨板子了。
听说马栋从监狱里押出来时,聒噪的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动手抢人,但被马栋全部喝退。
……
王安闻讯赶来番王府。
要说这番王府还真是简陋,其实就是刚盖不久的一栋小矮房,与京城偌大的紫禁城比起来判若天壤。
王安见了不由得感慨,难怪朱翊钧心情不好,这落差实在太大。
里三层外三层,聒噪的士兵将番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安试着挤进去。
邱橓、吴中行、赵用贤他们,也都早早赶来番王府,生怕出乱子。
昨晚他们一整晚都没睡,一直在安抚狂躁的士兵。把士兵安抚好,天也就亮了。他们急忙赶到番王府,一个劲儿地劝说朱翊钧放了马栋。
可朱翊钧一根筋,哪听得进去?不管外头士兵有多狂躁,反正他已经决定先打马栋一百板子再说。
这样,一边是狂躁的士兵,一边是固执的朱翊钧,中间夹着一帮左右为难的人,如王喜姐、邱橓等。
“王爷真要痛打马将军呀?”王安轻声问身边一名士兵,彼此也不认识。
“当然,若非马将军身负重责,王爷早就要动手了。”那士兵如是般回道。
“那样对番王爷有什么好处呢?”
“能有什么好处?泄愤呗,王爷对马将军恨之入骨。”士兵带着两分愤懑。
“哦。”王安点点头。恨之入骨的原因,他已经打听清楚。无非就是马栋不听朱翊钧的话,还与王喜姐走得近,有给他戴绿帽子的嫌疑。
紧接着王安又问道:“你们不是不允许王爷伤害马将军吗?”
“是啊,可马将军不许我们闹事,刚将我们训斥了一顿。”
“可万一将马将军被打死了呢?”
“我说你这小子是从哪儿来的?”那士兵脖子一歪,打量着王安警惕地道,“你怎么能这样诅咒马将军呢?”
“我不是诅咒,只是分析猜测。”王安忙解释道,“王爷如此痛恨马将军,而马将军在我们心中地位又如此之高,王爷是不会傻到明说要杀死马将军的。”
本来王安刚用的是“你们”,为了拉进与士兵的距离,这会儿改口用“我们”。
“那小哥的意思是,王爷其实就是想弄死马将军,但怕我们闹事,所以只说打一百板子对吗?”士兵恍然般问。
“想想有没有这个可能吧?或者说当时没打死,可不久死了呢?”
“小哥就是说这板子绝不能挨呗?”
“嗯。”王安笃定地点了点头。
“可马将军不许我们闹事。”士兵为难地道,“马将军的话我们不能不听。”
“就怕我们以后想听都听不到了。”王安认真但谨小慎微地道,“一百板子意味着什么知道吗?有没有听说廷杖?”
“就是皇城午门外的廷杖吗?”
“对呀,那板子是用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钩,一板子下去,打板子的人若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钩就会把人身上连皮带肉撕扯下来一大块儿。”
“哎哟!”听得士兵眼睛一闭,就像是他身上刚挨了一板子似的。
王安接着说道:“如果打板子的人不手下留情,不说是一百板子,就是二三十板子,人也受不了。想想皮肉连击连抓,会被撕得一片稀烂。即便不死,十之八九的人也会落得终身残废。”
“这么严重啊?”
“那当然了,要知道咱大明挨板子的最高数目才只有一百,但其实一百板子已无实际意义,因为通常打到五六七八十板子的时候,人差不多就死了,很少听说有人挨一百板子还能存活。”
王安说这番话可并没有夸张,他是依照大明廷杖的惩罚所说的。廷杖是对犯罪官员最严重的惩罚之一。
挨廷杖的人确实就有这么惨,那还得看行刑人下手狠不狠呢,只要下手狠点儿,打一百板子指定要人命。
王安进行这样一番游说,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不希望马栋挨这顿打。
毕竟朱翊钧如此痛恨马栋,不知道他下手狠不狠。万一将马栋打死或打残了,那他这趟就白来完不成任务。
经他的了解,朱翊钧一定要打,而马栋也欣然接受,还不许士兵闹事,夹在中间的人像王喜姐、邱橓他们,又都无能为力,眼看就要打了。
怎么办?王安初来乍到,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冲进去阻止吧?
况且若朱翊钧知道他是朱翊镠派来的,还不知道将他怎么滴,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先找朱翊钧的原因。
没办法,只得怂恿聒噪的士兵了。
闹闹更健康。
反正在他看来,马栋绝不能挨打,还不知道朱翊钧有何居心呢?
朱翊钧心中的恨与不甘太多。
听到王安的游说,士兵着急了,而且着急的还不止与王安对话的那个,旁边的士兵也纷纷追问。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
王安当机立断地回道:“我们应该救马将军,不能让马将军挨打。”
“这个我们很清楚啊!”
“不是马将军不让吗?”
士兵们叽叽喳喳,又是一阵聒噪。
王安掷地有声地道:“马将军不让那是他的心,可我们救他是我们的心。”
“对,小兄弟言之有理,我们不能让马将军挨打。”当即有人赞成。
“可如果马将军怪罪我们不听话怎么办?”当然也有士兵表示担忧。
“法不责众嘛,我们一起冲进去,事后王爷若追究或马将军责怪,都站出来便是,当前最紧要的是要救人。”
“小兄弟,是马将军手下的人吗?”忽然有士兵疑虑地问道。
“这有关系吗?我是为马将军好,也是为你们好。倘若马将军被打死或被打残了,你们往后还有什么好日子?且不说无法向皇帝爷交差,万一海盗流寇来袭,试问你们有谁能领导?”
“小兄弟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出主意?”又有士兵追问。
“相信大家心知肚明,马将军并没有罪,王爷惩罚他不过是为了泄愤,如果因为王爷一己之私而耽误台湾大事,我们是不是也都有责任?”
“可我们这样冲进去不是以下犯上也有罪吗?”依然有士兵疑虑。
“事有轻重缓急,即便有罪,那是马将军的命重要还是我们的命重要?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马将军挨打吗?如今我们被阻挡在外,而王爷与马将军在府内,要打至少也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打才叫公平公正吧?”
“小兄弟言之有理。”
“那我们还等什么?冲进去救马将军吧!”王安一挥手。
“好,走!”
“走,冲进去!”
“……”
第1135章 一条毒计(求订求票!)
面对马栋的坚持,王喜姐也无能为力,唯有一声长叹。
昨天晚上,哦,准确地说是今日凌晨,她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放马栋,可人家一根筋,死活就是不肯走。
让她有什么办法?
回府后她也没有休息,本想再找朱翊钧求情商量商量,可一见朱翊钧冷着脸,恨不得将她一刀杀了。
她知道越求情,或许越会增添朱翊钧心中的怨恨,只好作罢,眼睁睁地看着马栋被人押来番王府。
……
在这样的一场角逐中,朱翊钧无疑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
本来也该他胜利嘛,他是番王,这里是他的封地,他最大。
若不是因为需要马栋镇守台湾,以他的脾气,早就将马栋杀了,不听他使唤,居然还与王妃如此亲昵。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尽管朱翊钧内心也非常清楚,王妃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儿。
但心中就是有一口气。
或许因为马栋是朱翊镠的人吧。这道坎儿依然过不去。
“棒子准备好了吗?”
朱翊钧问即将执行杖责的行刑人。
“回王爷,准备好了。”
执行杖责的届时有两人,如同午门外廷杖一样,轮流打,一人一下。
“好,外头现在什么情况?”
“聚集许多士兵,将王府包围了。”
“他们想干嘛?”
“本来是想找王爷理论,甚至有一部分人想直接将马将军抢走。可马将军明确有令,不许他们胡来,所以他们只能在王府外候着。”
“邱橓他们呢?”朱翊钧又问。
“他们都在王府大厅里陪着马将军。”
“一会儿棒打时,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轻,以免被人怀疑。”朱翊钧吩咐道。
“王爷,卑职明白。”两位行刑人都点点头,却表现出一脸的忧虑之色。
……
眼看行刑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王喜姐也只能踱着步急得团团转。
如果杖责真的无法避免,那就只能让负责行刑的人手下留情。
“来人。”王喜姐喊了一声。
“王妃,不知有何吩咐?”一名侍俾立马儿应声而入。
“将负责行刑的人叫来。”
“哦。”侍俾去了。
很快便将两名行刑人请来。
“你们便是负责杖打马将军的行刑官吗?”王喜姐直截了当地问。
“是,王妃。”两人异口同声。
“这是二百两银票,你们拿去买点小酒喝。”王喜姐也不墨迹,毕竟时间所剩不多,她从袖里摸出一张银票。
“卑职不能收。”两位忙推辞。
“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二位待会儿下手轻点,别把马将军打废打残了,不然谁来镇守台湾?”
“卑职知道。”
“拿着吧。”王喜姐又递一次。
“不行。”两位后退,仍是不敢接。
“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我吗?”
“即便王妃不交代,卑职也知道下手轻点。”其中一位回道,“只是……”
“只是什么?”见行刑人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王喜姐不由得一警。
“……”两位都勾着头。
“二位有话不妨直言。”
“卑职不敢。”两位相互对了一个眼色后,扑通跪倒在地。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如此一来,王喜姐更是警惕了。
“……”两位沉默,不敢抬头。
“说。”王喜姐一声令下。
“王妃,卑职是被逼的,王爷让我们在棒子上抹了毒。”
“什么?”王喜姐大惊失色。
“这种毒不会令人当场死亡,但会渗入人的肌肤,然后慢慢溃烂致死。”
“混蛋!”王喜姐气得咬牙切齿,骂道,“他是要疯了吗?”
“马将军镇守台湾,功不可没,卑职也不想这么做,可王爷他……”
“棒子呢?”
“在王爷那里。”
“我现在就去找他。”
“还是请王妃另想办法。”两位行刑人立即阻止,“一来王妃就这样去,卑职死定了;二来很有可能会激怒王爷,将王妃也扣押起来,那样马将军再也无人能救他了,王妃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棒子不能置换吗?”
“怕是换不了,毒已经抹上,而棒子由王爷看着,只等时辰一到便动手。王爷心里其实很清楚,不能明着杀害马将军,所以才会使用这个办法。”
“卑鄙!”
“王妃快想办法,卑职要走了,不然王爷会怀疑的。恳请王妃不要这样冒然去找王爷,否则肯定火上加油。”
王喜姐一抬手,她很难相信自己陪伴了七八年的丈夫竟是这样的人。
两位行刑人去了,银票自然没拿。
王喜姐思绪飞驰,这会儿若冒然去找朱翊钧,朱翊钧定会勃然大怒,真有可能将她也一并杀了;可如果不去,那马栋势必就要遭殃了。
或许还有一种办法是将朱翊钧的行为揭露公开,让所有人都讨伐他,看清他的真面目,同时让马栋也看清自己的忍让只会换来更大的悲剧。
只是这样一来朱翊钧就完蛋了,从此以后在台湾再无立足之地。
那可是她的丈夫啊!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王喜姐思绪飞驰,到底该怎么办?
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地震山摇的撞击声,接着是呐喊声。
王喜姐忙跑出去,原来是狂躁不安的士兵撞开大门冲进来了。
这一刻王喜姐似乎看到一线曙光。
朱翊钧也冲到大厅。
“岂有此理,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们竟敢闯进番王府,是要反了吗?”
“卑职无意冒犯王爷,只求王爷放过马将军。”一名士兵朗声说道。
王安就躲在士兵堆里。
反正他个头不高,这时候只要他不跳出来,朱翊钧断不会发现。
“本王一言九鼎,说打就要打,岂能言而无信?都给本王退下,否则本王以违反军纪罪论处。”朱翊钧大喝。
然而没有一个士兵动。
“马栋,你要率领他们造反吗?”朱翊钧见士兵不听使唤,只好呵斥马栋。
“不是说了让你们不要乱来的吗?”马栋不得不对着士兵呵斥。
“马将军身负镇守台湾之重责,不能挨打。”马上有一名士兵接道。
“马将军,我们并非有心冒犯,即便王爷非要打马将军不可,至少也得让我们看着。”另外一名士兵说道。
“挨板子看什么?”马栋喝道,“你们全都给我退下,这是军令。”
依然没有一个士兵动。
“怎么?连我的话你们都不听吗?”马栋声如洪钟地喝道。
“只怕马将军甘心被罚,有人却暗施毒手。”士兵堆里有人快速说道,以致于都分不清到底是谁。
本来大厅里就挤满了人,尤其是与朱翊钧对峙的方向。
说话的人压着嗓子,不是别人,正是怂恿士兵冲进来的王安。
但他口齿清晰,好像都听清楚了。
王喜姐很想搜索这道声音,可惜眼前接踵摩肩乱糟糟的一片。
而朱翊镠勃然大怒,仿佛被人看穿他的心事儿,同样想搜索这道声音,近乎咆哮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没人应声。
王安当然也不会答应。他不确定朱翊钧认不认得他,反正朱翊钧见过他几次面,就不知还有没有印象。
当时他在大内的地位很低,但其实现在的地位也低,无非就是被送到内书堂读书进修去了嘛。
他自己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朱翊镠为什么要如此重用他,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而且身上还比别人少了好几两肉呢。
……
第1136章 不断“挑事儿”的王安
朱翊钧这声咆哮让大厅安静下来。
但其实更多的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暗施毒手”那四个字。
四个字给不同的人以不同的冲击。
朱翊钧咆哮就不用说了,仿佛有人看穿他的心事儿似的,所以他需要立即借助咆哮声来掩饰。
王喜姐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她希望有人站出来揭穿朱翊钧,但另一方面又害怕被人揭穿。一旦揭穿,她不知道往后该何去何从。
两位得知内情的行刑人,此刻心里在颤抖,心疼马栋但又惧怕朱翊钧,生怕是因为他们泄密才被捅出来,最后这笔账算到他们头上。
邱橓、吴中行、赵用贤,包括马栋自己,听到“暗施毒手”时都是一激灵,感觉是不是需要警惕。
而王安滥竽充数混在士兵堆里,说出“暗施毒手”这种的话,更多是想激起士兵们亢奋的情绪,这时候他仍然认为“闹闹更健康”,否则以他一人之力,哪有机会救马栋嘛?
然而士兵堆里总还有人知道说“暗施毒手”的人是谁,远处的士兵不知道,王安身边的士兵还没听出来吗?
与王安挨着的一位士兵就碰了碰他的手腕,反正两人身子贴着身子,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小兄弟,你刚才说暗施毒手是几个意思?”
虽然紧挨着,可士兵能附在王安的耳边,王安就不好附在士兵的耳边,除非动动身子,但这时只要一动,肯定会成为朱翊钧锁定的目标。
王安唯有保持沉默,争取瞅准时机等待下一个机会,反正他今天的目的就是阻止马栋挨板子。
“把他们全给本王轰出去。”朱翊钧恼怒地冲府上侍卫发号施令。
然而,府上阻拦士兵的侍卫也是头大,冲进来的士兵将大厅一边挤爆,他们侍卫才多少人?以一敌百,怎么轰人家?这时候让他们如何敢动手?
只要他们敢先动手轰人,那这帮激愤的士兵指定会跳起来干仗,接下来就得面对一场流血冲突事件了。
邱橓他们也着急,尽管被王府侍卫格挡在与朱翊钧的这一边,但他们的心其实向着士兵那一边。
自始至终他们都不希望马栋挨打。
特别是邱橓,既着急又内疚,昨晚迫于形势,人是他下令抓的,结果现在却不能阻止朱翊钧棒打马栋。
尤其刚才听到“暗施毒手”时,更是让他忐忑不安,万一马栋真的遭遇什么变故,那他指定也活不成了。
情急之下邱橓高声道:“王爷不必动怒,让他们看着又能如何?”
言下之意,满足士兵的要求,允许他们在此看着棒打马栋——这样的话,邱橓会感觉压力小多了。
可朱翊钧岂能同意?
他冷哼一声,态度坚决地道:“他们这是威胁本王质疑本王,邱老看不出来吗?难道本王还要受他们威胁不成?今天必须将他们都轰出去,否则本王砍了马栋的头,哼,治出这般不听号令的士兵来,该当何罪?”
眼见朱翊钧绝无退让之心,王安瞅准时机又呼喊一声:
“我们替马将军挨板子。”
这一声呼喊又是激起千层浪,士兵们纷纷附和。
“对,我们愿意替马将军挨板子。”
“是,哪怕加倍也行。”
冲进来的士兵那么多,大厅一边挤满了,还有许多没有立足之地的,只好挤在前院里,没有一千八百是有,一人替挨一板子,这就不叫事儿了。
王安身边的士兵这会儿对他很是有几分佩服,感觉这家伙处处护着他们的马将军,而且主意都还不错。
朱翊钧呵斥道:“哼,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代罚?本王将你杀了,然后随便找个人领罪,这样可以吗?”
“怎么办?”王安身边一名士兵轻轻问他,仿佛他已然成为意见领袖了。
“查。”王安声若蚊蝇地回道。
“查什么?”士兵纳闷儿。
“看王妃。”王安道。
“王妃怎么了?”
“看她眼睛。”
“她的眼睛怎么了?”
“盯着啥?”
王安发现王喜姐的眼睛一直盯着两名行刑人手中的棒子不放。
如果不是因为朱翊镠告诉马栋的烦恼,他不会刻意观察王喜姐。
他已经观察王喜姐很久了。按理说这时候王喜姐的目光应该在马栋或朱翊钧身上,至少关注眼下的动态。
可王喜姐没有。她的目光似乎一直在两名行刑人手中的棒子上。
只有一个时刻转移了,那就是在他刚喊出“暗施毒手”时,王喜姐抬头似在搜索这道声音到底出自谁之口。
王安倒也不是真的确定棒子上抹了毒,只觉得王喜姐的举动令人费解,再加上眼下需要激发士兵的“亢奋”。
所以才会这么一说,反正他的宗旨就是闹得越大越好,只有闹起来,才有可能让马栋逃过这次棒打。
“哦,王妃的眼睛一直盯着打马将军的棒子。”士兵终于发现了。
“棒子或许有问题。”王安小声说道。
“棒子会有什么问题呢?”
“检查。”
“莫非棒子上有毒?”这时一直旁听的另一名士兵讶然道。
“检查。”王安还是那两个字。
他身边的士兵终于明白,其中一位随即大声说道:
“不替马将军接受惩罚也行,但要求检查打马将军的棒子。”
士兵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聚焦过来。
王安低下了头,但用余光还是能看见王喜姐,发现她脸上的肌肉一绷,掠过几分惊诧的神色。
与王喜姐神情相似的还有两位即将负责棒打的行刑人。
这让王安又不禁多了两分怀疑。
尽管来时他就担心,因为从未经历男女的事儿,所以怕看不出马栋与王喜姐之间到底是否有真感情。
可朱翊镠教了他一招儿,看一个人的眼睛。因为眼睛永远不会说谎。
这是朱翊镠教给他的。
他自然一直铭记于心,到了关键时刻,发现还真能派上用场。
朱翊钧看起来倒是冷静。
只听他呵斥道:
“大胆,你们将本王看作什么人了?时辰已到,给我打——”
两名行刑人却拿着棒子杵在原地,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而王喜姐的目光又重新焦虑地回到她刚一直盯着的棒子上。
王安一直在偷偷观察,趁着朱翊钧目光转移没注意之时,他高喊:
“检查!检查!”
其他士兵似乎也发现了蹊跷,跟着他高喊:“检查,检查……”
“打!”
朱翊钧勃然大怒。
殊不知,他越是愤怒,两名行刑人越是胆怯,士兵就越是起哄。
“检查,检查……”
“检查,检查……”
声讨似的一浪高过一浪。
甚至还有士兵直接喊出声来:“我怀疑棒子上有毒,必须检查!”
场面一时有点乱。
王安心里不禁沾沾自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朱翊钧怒了,士兵的情绪也被激起来了,同时他觉得应该还能给马栋一个提醒吧。
与王安一样,心里暗自有几分高兴的人还有王喜姐。居然没有通过她,也有人怀疑棒子有问题。
殊不知正是她眼睛出卖了自己。
在朱翊钧与马栋之间,她虽然并未暂时采取实际行动,但她的眼睛与心已经占到了马栋这一边。
当然不能单纯地用“感情”来衡量,这中间还包含了正义与眼光。
……
第1137章 朱翊钧这是要疯了吗?
“打。”
“给本王打。”
朱翊钧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声吼叫。
两位行刑人终于这才走到马栋身边说:“马将军,对不住了!”
而此时的马栋,还戴着铁木枷跪在地上,任凭两位行刑人卸掉他颈上的铁木枷,然后将他放倒在地,弄到铺好的白布上,脸贴着地,平躺着。
“马将军请张嘴。”
其中一位行刑人恭敬地说道。只见他拿出一根约莫有五寸来长的木棒,棒两头都穿着细麻绳。
这玩意儿,吴中行、赵用贤、艾穆与沈思孝四个太熟悉了。
因为他们曾被廷杖时,就吃过这个苦头。棒打之前,需要将木棒塞进他们的嘴里,然后将两头的两道麻绳用力抄拢,就这么一提,紧紧勒在颈上。
目的是将受刑的人嘴堵得死死的不让他喊叫,连哼一声都不行。
这是挨打前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
堵住嘴后,再用系了麻绳的铁环扣住他们的双手,然后一字扯开。拉紧的麻绳牢牢系在临时钉好的铁楔子上,这样受刑的人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廷杖时还有一道程序,就是要脱掉受刑人的裤子——这虽然很是不雅,但也是廷杖时不可省略的一环。
只因受刑人如果穿了裤子,那几十棒子下去,被击碎的布片难免会被深深嵌进肉中,到时候烂肉里满是布屑,受刑人纵然活了过去,也会因受布屑污染清洗不干净,创口很难愈合。
吴中行他们几位都知道这滋味儿不好受,而且还留有隐疾,每当阴雨天气来临,他们大腿都感觉到疼痛,被挨打的地方犹豫有千百只虫子在啃噬。
听闻邹元标腿上痛得最厉害。
当初他们几个挨廷杖时,朱翊钧还在五凤楼上偷偷观看,对这样的一道程序想必相当清楚。
不过廷杖虽然严厉,但通常都是触犯了皇帝的官员才有资格,这会儿打马栋应该不会那么严格。
至少不用脱裤子吧?光着腚多么难看,此刻王妃还在呢。
……
见马栋如此乖顺,王安着急,心里直叫跳起来反抗啊!
可马栋就是很乖,被两位行刑人用麻绳绑好了,嘴也被堵住。
朱翊钧看都不看王喜姐一眼,直接怒指马栋下令:“扒掉他的裤子。”
两位行刑人倒是意识到了。
“请王妃暂时回避。”
“你们真的要杖责马将军吗?”王喜姐一动不动,看似平静地问道。
“王妃,这……”两位行刑人支吾,都是愣了愣,一脸的难色。
“士兵们的呼声,难道你们没有听见吗?”王喜姐又道。
“放肆!”朱翊钧一摆手,怒道,“男人做事,你一个女人,跑到这里瞎掺和什么?来人,把王妃带走。”
“王爷,请你还是收手吧。”王喜姐恳求道,“现在回头,也为时不晚。”
朱翊钧冷漠地将目光瞥向一边,“本王对你的忍耐可有限度。”
王喜姐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士兵。
平静但又坚决地道:“为了台湾,也为了你们好,请你们将马将军带走,王爷要打就打我一百板子吧。”
朱翊钧听了勃然大怒:“有多远滚多远,你若真心放不下,本王倒是可以成全你们,让你们一块儿挨打。”
王喜姐却听而不闻似的,一边俯身给马栋松绑,一边对士兵说道:“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马将军今日被打死在王府吗?”
朱翊钧气愤不过,猛地一抬脚,咬牙向王喜姐踢去。
邱橓离得最近,他一个猛扑,刚好为王喜姐挡着。
朱翊钧一脚踢在邱橓的肚子上。
邱橓此刻也顾不得疼痛,忙抱住朱翊钧的大腿,跪倒在地恳请道:
“王爷,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你们这一个个的全要与本王作对是吗?”朱翊钧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走,冲上去。”眼见已经乱了,王安怂恿士兵赶紧上去抢走马栋。
士兵们早就等不及了,而且打心里已经将王安当作意见领袖。听到王安的声音,当即一窝蜂地冲上去。
王喜姐刚好也解开了马栋。
她对马栋说:“马将军,台湾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你走吧。”
马栋摇头叹气:“王妃,这又是何苦呢?这样一闹,让王爷日后如何容你?”
王喜姐不过付之一笑,也分不清是甜还是酸,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士兵们冲到马栋跟前。一来府上的侍卫抵挡不住,二来也没想硬挡。
“马将军,走吧。”士兵们纷纷请求。
“你们全给我退下。”马栋呵斥道。
“马将军不能辜负了王妃以及我们这些人的一片心意啊!”
“对呀,马将军,走吧。”
“你们这样做,不是要置我于不忠不义吗?既忤逆王爷,又害了王妃。”马栋目光如炬。
朱翊钧还被邱橓死死抱着。
“邱老还不放手?”朱翊钧怒不可遏。
“王爷,既然王妃与士兵们都宁死不屈为马将军求情,臣恳请王爷饶过马将军。”邱橓老泪纵横地道,“臣等跟随王爷前来台湾,没有谁甘愿在此荒度一生无所作为。臣已经老了,不中用了,马将军还年轻,如果要罚就罚臣吧,臣心甘情愿代领一百板子。”
“恳请王爷放过马将军!”吴中行、赵用贤等,也都跪下来恳求。
“你们一个个忤逆叛上,全都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全部该死!”
朱翊钧又是一脚,踢开邱橓,然后恼怒地夺过一名行刑人手中的棒子,挥舞起来,发疯了似的见人就打,也不管是士兵还是邱橓或吴中行。
包括王喜姐在内,他都不管了,罩着王喜姐同样抡过去。
急得王喜姐大叫。
她倒不是顾惜自己,而是担心朱翊钧这样做没有退路,所以也顾不得正冲她面门而来的棒子,哭诉道:
“王爷,不要,不要啊,为什么非要将自己逼上一条绝路呢?”
好在马栋眼疾手快,一把拉过王喜姐,才让她躲过迎面而来的那一棒子。
但邱橓、吴中行挨得近,加上又有点愚忠,不敢闪躲,都吃了一棒子。
还有两名士兵因为过来抢马栋,故而挡在马栋前面,也各吃了一棒子。
两名行刑人知道棒子上抹了毒,见朱翊钧发疯了似的,早躲得远远的。
瞅着眼前乱作一团,王喜姐茫然无措,感觉世界即将要塌了。
但她还是没有忘记提醒道:“快,赶紧阻止王爷,夺下他手中的棒子。”
只是她终究还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揭开棒子上抹了毒这一事实。
朱翊钧已将自己逼上一条绝路,可她依然还想减轻朱翊钧的罪……
所以她一边呼喊一边要冲上去,无奈被马栋一直拉着不松手。
王安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忙警觉地对身边士兵说道:“棒子上可能真的有毒,快,快去夺下来。”
两名士兵挺身而出,忙冲过去,将朱翊钧手中的棒子夺下来。
可朱翊钧像发疯了似的,又要去夺另一名行刑人手中的棒子。
另一名行刑人捂着棒子赶紧溜走。
场面依然一片混乱。
大厅里密密麻麻都是人,真个是犹如一锅沸腾的粥。
见马栋与王喜姐都安然无恙,王安倒是松了一口气。
尤其看到王喜姐被马栋以身死死相护,他感觉有点甜……
想着这趟任务应该能够完成。
……
第1138章 不作不死(求订求票!)
尽管朱翊钧还在发疯似的吼叫,而现场依然一片混乱,但王安感觉局势已经差不多定了。
其实马栋没有挨打,他今天的目的就可以说达到了。
王喜姐也安全,此刻马栋像护花使者一样将她护在身旁。
王安这才冲到马栋身边说:
“马将军,将番王爷暂时扣起来,不然台湾局势难以控制。”
“你是谁?”马栋打量王安一番,发现眼前这人他从未见过。
“马将军不认识我,可王妃也不认得奴婢吗?”王安恭敬地问王喜姐。
发生这般变故,王喜姐脑子里一片混乱。望着王安感觉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所以摇了摇头。
王安也不纠结:“那稍后再说,还请马将军下令将番王爷扣押起来,不然台湾的局势还将乱下去。”
马栋却摇头:“在台湾王爷最大,可以说他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可如果马将军不这么做,番王爷还会找你的麻烦。这次王爷没有得逞,他指定更加痛恨马将军了。”
马栋沉吟不语。
王安接着又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两根棒子上有毒,怕是王爷要取马将军性命。若非王妃阻拦,马将军若真挨了打,恐怕凶多吉少。”
马栋不禁讶然地看了王喜姐一眼。
王喜姐没作声。
马栋心领神会,也就不追问了。
王安看在眼里,继续强调道:“眼下若要保证台湾稳定,唯有先将番王爷扣押起来,由王妃或马将军发号施令,否则台湾必然大乱,为了团结安定,还请王妃和马将军尽快作出决定。”
马栋依然不说话。
王喜姐倒是点头同意:“马将军,依我看也只能这么做了。”
“台湾不能再乱下去。”见马栋依然犹豫,王喜姐又补充道。
“马将军终有顾虑,还是请王妃直接下令吧。”王安建议道。
刚才朱翊钧疯狂地抡着抹有剧毒的棒子的那一幕,让王喜姐心有余悸。此刻虽然朱翊钧被士兵控制不能动弹,但如果放开,难免他又会胡来。
一念及此。
王喜姐冲马栋确认一个眼神,继而直接下令道:“送王爷到后房休息。”
“放开本王!”
“放开本王!”
“你们这对狗男女!
“居然联手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你们将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朱翊钧又是嚷嚷,又是骂,但也改变不了他被扣押的事实。
王喜姐唯有摇头叹气。
她也学朱翊钧刚才如何对她,将头瞥向一边,眼不见为净。
这一刻,她感觉与朱翊钧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再也不能回头了。
将朱翊钧带走,才终于消停下来。
……
经过这番折腾,王喜姐已经筋疲力竭,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从未来这人世走过一遭。
“马将军,你们都回去吧。”
“王妃呢?”马栋问。
“此刻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王喜姐索然无趣地回道。
“好,那臣派人保护王妃好生休息。”
“邱老他们几个刚挨了王爷的棒子,赶紧下去检查看有没有触及肌肤,如果有,立即找大夫清洗、医治。”
王喜姐临走前刻意交代。
如果棒子真的触及到肌肤,其实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医治。
尽管直至最后一刻王喜姐也没有明确提及棒子上抹了毒这一节,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
……
马栋带着士兵离开王府。
邱橓、吴中行、赵用贤他们,也各自回到自己办公所在地。
王安自然跟着马栋去了。
一名士兵忙介绍道:“马将军,刚才多亏你身边这位小兄弟,不然马将军恐怕真会挨一百棒子。”
“就是。”马上有士兵附和,”这位小兄弟心思敏捷,像能摸透王爷的心,往往只需一句话便能说中要害。”
“这位小兄弟太厉害了!哦,发现还没问小兄弟叫什么名字,有何来头,为什么要帮助我们救马将军呢?”
“……”
士兵们七嘴八舌,将王安刚才的表现着实大大夸赞一番,然后问起他的姓名、来历,以及为什么要救马栋。
“我叫王安。”
是该告诉自己来历的时候了,王安想着,只可惜说出这个名字,这里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我是万岁爷派来的。”
没办法,王安只得又补充道。
听说是朱翊镠派出来的,士兵们的兴趣一下子都来了。
叽叽喳喳又问个不停。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的缘故,王安居然没听出重点。
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个,好像是到底什么时候给台湾送女人?
士兵们已经渴望很久了。
这的确是朱翊镠告诉他的,也就是马栋忧虑的问题之一。
“万岁爷让台湾事宜负责人张敬修正在筹备,相信马上就会送来。”
对于缺乏女人的问题,王安如是般与士兵们解释道。
他没有说谎。朱翊镠确实是这样吩咐张敬修的。
马栋是个聪明人,知道朱翊镠派王安来,肯定不会只为了传达信息,于是将王安引进自己的廨房,不然他手下聒噪的士兵没完没了。
这也正合王安之意,毕竟有些话只能与马栋单独谈。
……
番王府里的侍卫自然明白王喜姐让把朱翊钧带到后房的真正用意——
先关起来再说。
朱翊钧又气又急,自己是王爷,居然被府上的侍卫关起来。
于是各色各样骂人的话,无论有多狠毒,都从他嘴里一股脑儿屙出来了。
骂完马栋,骂王喜姐,接着又骂士兵、侍卫,再骂到朱翊镠,然后转一圈儿又骂回来……就这样循环往复。
以致于看守的侍卫都窃窃私语,说他是不是已经疯了。
毕竟同样的刺激让他受了两遍。
第一遍,是皇帝被废,好不容易掌权亲政,却被赶下了台。
第二遍,也就是眼下,虽然王爷没有被废,但还有多少话语权呢?在台湾还会有人听他的吗?
如此一来废与不废又有什么区别?
……
如同邱橓、吴中行他们一样,王喜姐昨晚也是一整晚没睡。
可她丝毫感觉不到困意。
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这是摆在她面前的迫在眉睫的问题。
经此一闹,她想着朱翊钧这个番王还剩有多少威信?
本来就所剩无几,现在可以说名存实亡了吧?很难以想象,还会有几个人把他当作王爷。
既然王爷都已经名存实亡了,那她这个王妃更是如此……
倒不是留恋王妃这个头衔,只是千里迢迢来到台湾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到头来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吗?
可又能怪谁呢?
非得作,有什么办法?
本来她觉得,有马栋他们,在这里过上安逸的日子不成问题。虽然肯定不及在紫禁城的时候,可谁说紫禁城的生活就是令人向往的呢?
……
第1139章 若爱便深爱 若弃便彻底 否则伤人伤己
说实话,当王安告诉他是朱翊镠派来的,马栋起初还不大相信。
以致于他心里在想,难道是他的信给朱翊镠一种不着急的感觉?
毕竟,朱翊镠既没有亲笔信回复给他,又只派来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怎么看都有点不重视嘛。
然而与王安坐下来单独一聊,王安只说了第一段话,便让他不再怀疑。
“关于马将军给万岁爷信上的两个问题,第二个简单,也容易解决,说白了就是缺女人嘛。万岁爷已经责令台湾事宜负责人张敬修在处理,相信女人很快会有。难的第一个问题,也就是马将军与王爷、王妃之间的纠葛。”
就这开场第一段话,让马栋对王安的疑虑瞬间云消雾散。
他发现王安很会说话,或者说很会抓人心,一上来就将重点抛出,直奔他最关心最头疼的两个问题。
那不用怀疑了,王安肯定是朱翊镠的心腹,不然王安怎么能知道他写给朱翊镠的密信?
只这一段话,无形中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所以,马将军,第二个问题咱先不说,自有张敬修来解决,眼下台湾局势那么乱,咱直接说第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首先申明,我接下来所说的任何观点都代表万岁爷。”
王安刻意强调这一点,就怕马栋不相信他,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谁也不认识谁。
“但马将军也必须保证如实回答,我可是代表万岁爷。”王安接着补充道,“万岁爷之所以没有写亲笔信,一来怕信上解释不清,二来也怕途中不安全,让信落入他人之手。”
马栋点头,这个解释他还满意,足见朱翊镠的重视。
“马将军觉得王爷与王妃之间还有多少感情?”王安开门见山。
“这是陛下要问的吗?”
马栋忽然又升起一股疑虑,因为感觉怎么听仿佛都有一股八卦的味道。
“是。”王安笃定地点头。
“可这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我又如何知道?”马栋回答说。
“以马将军的判断以及平常素日的观察,估摸一下嘛。”
“他们自己估计都不知道吧。”马栋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以我的观察,应该所剩无几了吧,至少王爷对王妃已经谈不上什么感情了。”
“何以觉得?”
“我觉得真正好的感情不费力,不需要刻意讨好或努力经营,两个人都觉得顺其自然的舒服。可王妃无论怎么努力都还是觉得累,更累的是王爷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甚至不断地往她身上泼脏水,这谈何真爱?真爱一个人都不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哦。”王安点点头。其实什么叫真爱他也不懂,眼下的他在紫禁城里见了宫女都会红着脸躲开呢。
不过他觉得能理解马栋的话,而且觉得马栋的话有道理。爱一个人当然不舍得她受委屈,呵护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向她身上泼脏水嘛。
不说男女之间的爱,任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不都这样吗?
就比方说,如果让他现在诋毁朱翊镠,那他肯定不干啊。
“那马将军说,倘若夫妻之间没有感情了,那还有必要待在一起受罪吗?”王安接着又问道。
“这怎么说呢?一日夫妻百日恩,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啊!世上感情的事是最难说的了。”
“反正万岁爷说,没有感情腻在一起对两个人都是折磨。若爱便深爱,若弃便彻底,否则伤人伤己。”
“陛下对你说这个?”马栋又一次疑虑地望着王安。
“怎么?我身上虽然少了几两肉,但也懂得感情啊!”王安以调侃的口吻,倒不介意说自己是个太监,“马将军就说万岁爷这话对不对吧?”
“当然对。”
“万岁爷就是那样做的。”王安接着说道,“对他爱的人,比如说皇后以及两位嫔妃娘娘,都是百般呵护,从不说她们的坏话,更不会像王爷刚才那样,居然抬脚踢王妃,这哪是男人该做的事?爱就深爱,不爱就放手嘛。”
“你说得简单,感情的事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总之不开心就不要在一起,不然又累又受罪,图什么?”
“嘿嘿。”马栋苦涩地笑一笑,还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那马将军与王妃之间呢?”
“什么意思?”
见王安眨巴着眼睛,俨然一副八卦的神情,让马栋再次觉得,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来解决问题的?
“我是问,哦不,是万岁爷问,马将军与王妃之间的感情如何?”王安又刻意强调道,“这可是万岁爷要问的,马将军可不能撒谎哦,否则就是欺君了,我办完事儿还得回京复命呢。”
“陛下为什么要问这个?”
“当然是为了解决问题。”
“可这毕竟属于私人问题。”
“万岁爷当然知道这是私人问题,但他说,马将军与王妃之间的感情,将决定着他对王爷将要采取的态度,所以马将军谨慎但必须如实回答。”
“我好像还是没有明白。”马栋摇了摇头,“这中间到底有多大关系。”
“马将军,那关系可大了。如果马将军对王妃有情,万岁爷将会采取一种政策;如果马将军对王妃没有情,万岁爷又会采取另外一种政策。”
“不知`有情`是指什么?`没有情`又是指什么?”马栋问。
“有情就是指有爱,具体说就是指马将军深爱王妃……”
“罪过,罪过……”马栋吓得忙打断王安,“臣岂敢深爱王妃?”
“瞧把马将军吓得,这不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啊!”王安摇头笑了笑,“万岁爷还真是料事如神,就知道马将军会说出这种话,臣怎么能爱上王妃呢?要不说万岁爷有先见之明派我来口传,也不给马将军写信呢,这写信一来一去的如何说得清嘛?”
马栋脸色微微一红,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儿,喃喃地道:“陛下他,他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
“刚才不是说了吗?将决定万岁爷对王爷以及台湾的政策,所以请马将军务必如实回答。”
“爱如何,不爱又如何?爱是两个人的事,你爱她她爱你如何?你爱她她不爱你又如何?”
“马将军先别管王妃对你如何,先说你对王妃如何。”
“这真是陛下要问的吗?”
“当然,马将军还怀疑呢?如果不是万岁爷要问,我孤身一人来到台湾,敢在马将军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问吗?这可是万岁爷的旨意。”
王安一本正经地回道。
接着又说:“因为万岁爷在京城不确定马将军对王妃到底感情如何,所以不知如何抉择,必须摸清马将军内心的真实想法才能有的放矢。”
“可这该怎么说呢?”马栋依然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
“万岁爷说要口由心发。马将军可不能糊弄万岁爷。再说了,这已经不是马将军一个人的事儿,而是关系王爷、王妃以及台湾那多人的命运。”
“我对王妃的感情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还有王妃对马将军。”
“这么说你还要问王妃这个同样的问题?”马栋道。
“嗯,但不是我要问,而是万岁爷要问。”王安回答。
“陛下到底要怎样?”
“马将军还没明白过来吗?还是我没有解释清楚?万岁爷的态度与政策将取决于马将军与王妃的态度。”
“可为什么要问感情呢?”
“马将军,感情由心而发,那不就是态度吗?马将军是觉得大逆不道,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呢?倘若马将军不能口由心发,那我这趟就白跑了,万岁爷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马栋沉吟片许后,缓缓回道:“王妃身上的优点有很多很多,我对她更多的是一种敬意与欣赏。”
“马将军,我只想知道敬意与欣赏是否等于爱?”王安直截了当地道,“你说其它的我也不懂啊。”
“……”
投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