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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光     不负大明不负卿txt下载     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10章 爱心众筹

    挣钱!挣钱!挣钱!

    顾青云一走,朱翊镠脑海里全是挣钱……还得以最快的速度。

    眼下能筹集到一笔巨款的最快速度是什么呢?当然是开口向大臣要,多大的官儿对应出多少钱。

    但这个方法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说“要”不好听,还是用“捐”吧。

    募资赈灾,搞个“爱心众筹”。

    众人拾柴火焰高嘛。大明的官儿不说全都富得流油,但至少有半数以上的官儿腰包鼓鼓从不缺钱。

    ……

    第二天恰值例朝,申时行便提到保定与真定两府的灾情。

    朱翊镠有心,不过他先问户部尚书张学颜:“两府数县闹大荒,眼下太仓银还能拿出多少来赈灾?”

    张学颜回道:“陛下,人命关天,臣觉得拿出多少赈灾都不为过,但眼下恐怕拿出十万两现银都困难。”

    “咱大明如此落魄了吗?”朱翊镠道。

    “是啊,怎会这样?堂堂大明二十万两都拿不出来吗?”官员们也是一阵唏嘘感慨,不禁窃窃私语。

    “陛下,诸位,请听我说……”张学颜朗声说道,继而如数家珍般,将国家最近各项开支用度逐一汇报。

    其实他不汇报,朝中许多大臣,像内阁、工部、户部里头的官员也都心知肚明,大明真的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富裕,相反显得捉襟见肘。

    张学颜说完,还以为大明很有钱不知底细的官员终于沉默了。

    “朕自登基即位以来,一直忙于各项政治、军事改革,开支的地方多,对经济、财政方面的确有所疏忽,这是朕之过失,朕实该反省。”

    朱翊镠掏心掏肺,语重心长:“但请诸位大臣放心,接下来朕会想尽一切办法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可眼下,保定府与真定府有难,需要我们伸出友爱之手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不知诸位有何办法?”稍顿了顿之后朱翊镠才问道。

    “可以让临边的府衙或行省支援。”张学颜当即建议道。

    “朕也想过,这方法是可行,但时间似乎不允许,一来一回,受灾百姓都要饿死了。”朱翊镠当即否决。

    毕竟这个世界的交通运输能力极其有限,运输吃的哪怕是直接送钱,速度都不快,况且旨意颁发下去,地方还需要酝酿筹备,也浪费时间。

    “陛下,赈灾救人要紧,能不能先将出使他国的费用,或是工程款拿出来垫支?”张学颜接着建议道。

    “这方法不妥。”朱翊镠又摇头。

    “要不向北直隶富商巨贾们筹借,陛下以为如何?”张学颜又道。这个方法张居正担任首辅之初曾经用过,那时户部尚书还是王国光。

    “这倒也是一个方法。”朱翊钧微微点头,“但速度依然是个问题,首先我们需要召集富强,然后还得动员,其实这与让附近府衙或行省支援差不多。”

    张学颜沉默了。

    朱翊镠道:“朕倒是想到一个很快的办法,希望诸位配合,那就是即刻倡导一个`爱心众筹`活动,由朕牵头募资。”

    一听说爱心众筹要募资,有些官员当即低下头,感觉要被宰了……

    “这一点,朕深感惭愧啊!自登基即位以来,非但没有给诸位带来多大的福利,反而让大家掏腰包。”

    “万岁爷可别这么说。”冯保立马儿神配合地道,“怎么没为奴婢大臣们带来福利?番薯、马铃薯有几个没吃?万事开头难,今年不是头一年吗?待明年,薪水翻倍,七天休息一天,不都是眼看就要将近的福利吧?万岁爷要募资,奴婢第一个支持。”

    “臣也支持。”张学颜附议,“这个方法怕是速度最快了。”

    “好。”朱翊镠趁火打劫,哦不,是趁势而上,吩咐道,“伴伴拿笔记着,朕从内帑拿出五千两银赈灾。你们拿多少也都记上,届时一并送到灾区。”

    “奴婢遵旨,万岁爷出五千两,那奴婢出,出一千两吧。”

    “伴伴,大内总管一千两是不是少了点儿?让下头官员出多少?”

    “这……万岁爷,那奴婢出两千。”冯保一咬牙道。

    “还能加一点儿不?”朱翊镠讨价还价似的问道。

    “万岁爷,”冯保心疼地道,”奴婢如今不是当初那个奴婢,两千两就已经咬牙了,再多奴婢就要卖家当,总不能与万岁爷一般多吧?”

    “再加一千。”朱翊镠道。

    “好吧。”冯保勉为其难,有点后悔刚才嘴快了,“那奴婢就捐三千。”

    “嗯,记上。”

    “既然冯公公捐三千,那臣也捐三千吧。”申时行道。

    “好,伴伴记上。”

    “臣捐两千五。”王锡爵道。

    “臣两千。”张学颜道。

    “……”

    这样纷纷捐赠,也没人敢说不。而且还必须依照自己的职位来。捐多了不合适,捐少了也不合适。

    “冯公公,我的一百两。”

    “英国公,是不是少了点儿?”

    朱翊镠扭头一看,原来是第五代英国公张元功,即张溶之子。

    “冯公公,最近手头很紧。”张元功哭丧着脸,“子粒田少了,俸禄补给很快也要没了,爵位还不知道能否保住,以后咱的日子可不好过呀。”

    “英国公,瞧你这话说得。”冯保看了朱翊镠一眼,确认过眼神之后,不客气地道,“万岁爷还在旁边坐着呢,你是要抱怨表达心中的不满吗?不是我说,除张玉和第一代英国公张辅有大功于朝廷外,其他几代皆世袭,似乎对朝廷也没做出多大贡献吧?吃了朝廷多少年俸禄享受了多少好处,你怎么不说,让你出点儿赈灾款就诉苦。虽然万岁爷没有强行,捐款属于自愿行为,但你得对得起你这个大明最高世袭公爵吧?”

    “那,那,再添一百两。”张元功看了朱翊镠一眼后蛋疼地说道。

    “伴伴,不要强人所难,说好了是自愿的。”朱翊镠笑了笑,“记上记上,一百两就一百两,苍蝇再小也是肉。”

    当着众多官员的面,张元功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一百两就一百两,索性后来咬牙添加的一百两都不提。

    “真好意思!”冯保没好气地记上,记完高喊一声,“来,下一位——”

    ……

    毫无疑问,这是筹措资金来得最快最便捷的方法。

    例朝还只是四品以上的官员。

    最少像张元功那样一百两,但也只是极个别,一般是大学士两千五,二品官员两千,三品官员一千,四品官员五百,诸如此类。

    反正最后统计,超过了十万两。

    再动员一下四品以下的官员,二十万肯定没问题。

    募资完后,朱翊镠诚挚地说道:“朕代表灾区的百姓谢谢你们各位!账上捐多少,记得准时、准确地送上来,不要谎报或是后悔啥的。”

    尽管确实也有少数官员心不甘情不愿,但这时候唯有点头。

    朱翊镠接着又道:“朕也希望将`爱心众筹`的活动宗旨传递下去,同样欢迎社会各界人士募捐。国家会记住你们,朕也会记得你们,灾区的百姓更会感激你们,这是你们做下的功德。”

    例朝结束,朱翊镠松了一口气。虽然昨天他没有立即答应申时行,但知道赈灾款肯定要给。

    申时行与张学颜更是如释重负。谈到花钱,他们现在也都怕了,尤其像这种突发事故。

    ……

第1111章 光棍太多怎么办?

    真定府与保定府的赈灾款大概是可以解决了,虽然朱翊镠多多少少有点道德绑架或“逼良为娼”的意思。

    哦,应该说“逼娼为良”,毕竟是让大臣做善事,况且由他领头,所以并没有引起朝中大臣多大的不满。

    现在就看两位知府如何处理了。

    刚好,朱翊镠可以静观其变。一方面,他让顾青云尽快查看两府受灾的情况。另一方面,他也在做准备。

    想着倘若保定府与真定府的受灾情况所差无几,最后两位知府因为处事方式的不同而带来不同的结果或效果,那就得给天下官员好好上一课了。

    ……

    就在例朝上募资的当天下午,朱翊镠收到了马栋的一封信。

    是从台湾发来的。

    信上大致意思是说,台湾眼下的局势很糟糕,他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

    压力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

    第一,他与朱翊钧的关系仍然没有好转,而朱翊钧又不思进取,还整天怀疑他与王喜姐有不正当关系,搞得他很郁闷,不知怎么办。

    第二,镇守台湾的士兵也越来越狂躁了,很不好约束,想必是因为生活太艰辛,白天累,晚上又没伴侣慰藉,压抑的情绪无处宣泄。

    看完马栋的信,朱翊镠望着窗外深深吁了一口气,马栋既然写信来,说明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再不解决,台湾那边就会出乱子。

    甚至朱翊镠猜想都已经出乱子了。

    或许只是因为马栋镇压下去,所以没有在信上写出来罢了。

    然而,这两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其实,他们刚到台湾不久,那两个问题就很快凸显出来了。

    朱翊钧大概是因为不满马栋,毕竟马栋不是他的人,故而总想处处找茬儿刁难。没有找王喜姐这一茬儿,十有八九也会找其它的茬儿。

    而问题的症结在于:马栋是朱翊镠的人,不听朱翊钧的使唤。

    解决的途经无非两个。

    第一换掉马栋,再派一位大将镇守台湾。然而以朱翊钧的状态,又是否可以保证不再找茬儿了呢?

    恐怕朱翊钧不找茬儿的前提是,除非派过去的大将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可那样朱翊镠绝不同意。

    否则台湾岂不是成为独立王国了想怎么来怎么来?

    所以改换镇守大将的思路,朱翊镠觉得行不通。

    他也不想随便换掉马栋。

    如此一来,要解决马栋的第一个压力,是不是只有换台湾的主人了?

    或者说将台湾的主人变成傀儡——让其成为一个名义上的主人。

    琢磨来琢磨去,朱翊镠感觉,路好像只有这两条。

    可他答应李太后不会杀朱翊钧——那选择的路就更窄了。

    再看马栋的第二个压力,说白了不就是台湾光棍太多女人太少吗?

    马斯洛都说了,人类第一层次的需求是生理需求,具体就是指身体对食物、水、居住场所、睡眠、性等身体方面的需求。

    这是人类最基本最原始的需求,是推动人类行动的强大动力。

    包括性——但这活儿吧,偶尔以手作妻还行,时间久了不是那么回事儿,人容易狂躁,甚至疯掉、麻木……

    说起来这个压力貌似也好解决,无非给台湾多送一些女人过去嘛。

    然而也只是理论上。如果真有那么好解决,朱翊镠早就付诸行动了。

    这问题又不是第一次提出来。

    眼下台湾那边还很不稳定,生活相当艰苦,男人基本上是一群当兵的,素质不咋滴,又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有几个女子愿将终身托付给他们?

    那么女人从哪儿来?除非以武力强迫她们,不然有几个甘愿去?

    想当初朱翊钧就藩台湾时,有多少女子宁可留在宫中被冷落也不愿意随他而去,不就是最好的写照吗?

    ……

    今晚留宿翊坤宫。

    朱翊镠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该如何解决马栋的两大压力。

    所以有心问郑妙谨:

    “问你一个问题哈,你说台湾男人多女人少该如何解决?”

    “你是在请教吗?”郑妙谨嫣然一笑。

    “嗯。”朱翊镠虚心地点头,“一个人的思维终究有限。”

    郑妙谨却摇头:“我倒不觉得你思维有限,还是因为太仁慈。女人少就送女人过去嘛,你肯定又会说,女人从哪儿来呀?她们愿不愿意啊?”

    “怎么感觉你像我肚中的蛔虫一样?”

    “我说的对是不对呀?”郑妙谨脸上洋溢着几分得意之情。

    “就算对吧。”

    “看,你那不是仁慈是什么?天下之大,难道女人还不好找吗?就看你忍不忍心找罢了。教坊司里头有吧?青楼妓院里头有吧?贪官污吏家里头有吧?流民当中也有吧,抓一部分送过去,不就完了吗?在我看来是多么容易,瞧把你愁得,好像有多难,你觉得难只是不想逼迫那些女子罢了。”

    “有时候是不是觉得我不太适合当皇帝?”朱翊镠笑问。

    “也没有啊!”郑妙谨回道,“皇帝更需要远见卓识,更需要责任担当,那两样你都不缺,唯有多了些妇人之仁,如果再狠一点就完美了。”

    朱翊镠点头表示承认。

    “不过话说回来,人无完人,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你已经很优秀了,反正我满意。刚好因为你的妇人之仁,才让我有机会能与你多聊会儿,不然我俩哪来那么多共同语言?”

    “你倒是想得很开哈!”

    “本来就是啊,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每当遇到妇人之仁之心泛滥时,你才会问我这些?好像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在我心目中是叫作有主见的女人。”

    “我无所谓啦,只要你还爱着我,不抛弃我就行。说我心狠手辣就心狠手辣呗,反正我又不会对你不会对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心狠手辣。再说了,爱一个人不就得包容她的缺点吗?”

    “发现你都可以当《爱情保卫战》的导师了。”朱翊镠笑道。

    “说什么?”

    “就是可以当爱情顾问了。”

    郑妙谨莞尔一笑,继而双眉向上微微一挑,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在爱情方面,我是觉得自己可以当别人的顾问呢,否则我哪有今天的地位?”

    “既然如此自负,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继而朱翊镠又将马栋在台湾面临的第一个压力说与郑妙谨听。

    郑妙谨听了皱起眉头——这种情况在她身上还比较少见。

    “怎么了?”朱翊镠问。

    “不知为什么,我怎么感觉马将军与嫂子没准儿真的爱上了彼此呢?”

    “不会。”

    “怎么不会?”郑妙谨反驳,继而一本正经地解释,“马将军妻子不在身边,难道不寂寞吗?嫂子如此优秀,大哥又颓废不振作,久而久之,嫂子对大哥越来越失望,对马将军逐渐产生好感,进而喜欢,这很有可能啊!”

    经郑妙谨这么一解释,朱翊镠也不敢断定了。毕竟感情的事儿很多时候还真不好说,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想控制也控制不了。

    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这时候的王喜姐肯定身心俱疲,只要马栋稍微多关心一下,她会有感觉的。

    这不能用是否“忠贞”来衡量。忠贞是可贵的品质,但对于女人而言,只有值得的男人才配得上拥有她的忠贞。

    ……

第1112章 三请王安(求订求票!)

    “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可能?”郑妙谨又笑问道。

    朱翊镠确定地道:“即便他们相互吸引,可是以马将军和嫂子的品性,他们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

    “我也没说他们会发生什么呀,我只说他们两个很有可能彼此中意对方。”郑妙谨刻意强调道。

    “嗯。”朱翊镠点头同意,“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马将军与嫂子可就难受了。明明每天可以相见,却因为世俗与道德的约束,只能彼此将心意隐藏起来,但其实又想冲破世俗与道德的牢笼,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心意,这恐怕是最折磨人的爱情吧。”

    “倘若事实真的如此,那台湾那边的问题更为棘手。”朱翊镠喃喃地道,“马将军此时此刻或许心已经乱了。”

    “那我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要保马将军还是保台湾?”郑妙谨道。

    “都要保。”朱翊镠脱口而出。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如果都要保的话,那最好的办法是……”郑妙谨附在朱翊镠的耳边轻声咕哝了两句。

    朱翊镠当即摇头:“这不行,我可是答应了娘与母后。”

    “是,知道你答应了娘与母后,我又没让你去做,方法有很多种嘛。这是保住马将军与台湾的最好办法。从此以后可以让马将军一门心思镇守台湾,不然他能耐再大都会压力山大。”

    “理是这个理……”朱翊镠也清楚。

    “那你还犹豫什么?除非你不想让台湾好,又或是不想帮马将军。”

    “不是。”朱翊镠笃定地回道。

    “你自己考虑吧,我相信你也心知肚明,既然马将军写信求助,说明已经到火烧眉毛的地步了。所以不能再拖,否则极有可能会失去马将军。”

    “失去马将军?”朱翊镠不由得一个怔愣,“没有这么严重吧?”

    “有没有这么严重,你可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郑妙谨凝望着说道,“马将军镇守不好台湾,又背负着与王妃通奸的巨大压力,可又不能改变什么,万一心如死灰萌生死念呢?”

    “……”朱翊镠沉吟不语。

    “平常也没见你这么犹豫不决啊。”

    “让我想想,再想想……”

    “走,要不去床上躺着想吧?”

    “躺床上容易胡思乱想。要不你先去休息,让我一个人静静。”

    “好,我床上等你。”郑妙谨先去了。

    “……”

    次日一早醒来,郑妙谨便问:“昨晚的问题想清楚没?”

    朱翊镠自己能感觉到没有昨日那么忧郁了,回答说:“虽然想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个解决的思路。”

    “那就好,果断一点,别让马将军在台湾那边受罪。但其实受罪的又何止马将军一人?早解决大家早解脱。”

    “嗯,我知道了。”

    从翊坤宫出来,朱翊镠立即派人传话给王安,让他来东暖阁觐见。

    朱翊镠决定再交给王安一个艰巨的任务。按理说这种事儿交给冯保最好。

    但冯保身居高位目标太大,还是交给小小年纪的王安似乎更为妥当些。

    王安与他年纪相仿,偷偷出宫一趟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

    还在内书堂读书的王安接到朱翊镠的口谕后,第一时间赶到东暖阁。

    “奴婢叩见万岁爷!”

    “平身,最近书念得如何?”朱翊镠平和地问。

    “回万岁爷,感觉还行。”王安憨憨地笑了笑。

    “朕让你来是想让你代朕出宫一趟。”

    “哦,万岁爷尽管吩咐,不知让奴婢去哪里?”

    “台湾。”

    “去台湾作甚?”

    “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朱翊镠认真地道,“你怕不怕?”

    “奴婢不怕。”王安摇头,“万岁爷请说什么任务,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完成。”

    “来,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朱翊镠将马栋写给他的那封密信递给王安。

    王安接过,很快读完了,也没有表现出过大的情绪。

    “朕急需解决马将军的两个难题,但首当其冲是第一个。朕现在告诉你去台湾需要做什么,你给朕听好了。”

    “万岁爷,奴婢听着呢。”

    此时东暖阁里就只有他们两个。理论上没有人敢偷听朱翊镠说话。

    但为了避免隔墙有耳,朱翊镠还是让王安靠近了他一些才说道:

    “首先你要搞清楚马将军与王妃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感情。”

    “这……”王安面有难色,“万岁爷,倘若他们都不肯说实话怎么办?”

    “你自己观察。”

    “可奴婢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懂得男女之情,怕判断不准。”

    王安挺没自信地说道。

    这也不怪他。

    人家是个太监,年纪又这么小,肯定没有近女色。

    朱翊镠道:“看男女是否相爱,只需看他们的眼神就够了,眼睛不会骗人。”

    “哦,可万岁爷,奴婢还是没有什么把握。”王安依然信心不足。

    毕竟这属于他认知范围以外的事。

    没辙,朱翊镠只好又说道:“那你就对他们直言,说这是朕要问的,不许撒谎,否则就犯了欺君之罪。”

    “奴婢明白。”王安这才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可奴婢还是不大明白,万岁爷为什么要搞清楚这个?”

    “因为只有搞清楚这个,朕才能判断他们有多大决心在一起?”

    “啊……”王安讶然失色,感觉朱翊镠这想法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爱情的威力你不懂吧?”

    “万岁爷,奴婢是不懂,可王妃即便与马将军两情相悦,又怎能在一起?”

    “倘若马将军成为台湾之主,他与王妃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朱翊镠道。

    “……”王安再度骇然变色,继而弱弱地问道,“那万岁爷,番王爷呢?”

    “如果他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朕也没办法。”朱翊镠感慨地道,“台湾要发展,必须得依靠一位明主才行。”

    “那对番王爷,让马将军如何安置他呢?”王安声若蚊蝇地问道。

    “朕说得还不清楚吗?如果扶不起来就不扶了。在台湾与番王之间,朕只能选择发展台湾,明白吗?”

    “奴婢明白。”

    “现在怕了吗?”

    “不怕,奴婢觉得万岁爷的决策很英明。”王安道,“这两天奴婢正在读北宋欧阳修公的《五代史伶官传序》,其中总结了好多宝贵的历史教训,比如:`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番王爷如此颓废,无异于玩人丧德玩物丧志,正所谓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人不思进取万万不行,尤其身居高位时。奴婢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看来让你去内书堂读书,你还是有所获益。”朱翊镠微微一笑。

    “那当然,奴婢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万岁爷。刚才问了万岁爷那么多问题,不是奴婢害怕,只是担心无法完成万岁爷交给奴婢的任务。”

    “朕相信你能完成。”

    “多谢万岁爷的信任。”

    “不过朕得提醒你,此去必定凶险重重,你得万分小心。”

    “奴婢知道。”

    “待你完成任务后,回京便让冯公公安排你进司礼监。”

    “哦。”王安反应不是那么强烈。

    “怎么?不乐意?”

    “万岁爷,不是的,奴婢是想再读两年书,发现之前读书太少。”

    “那朕等你回来再说。”

    “多谢万岁爷!”王安这才笑了。

    ……

第1113章 新建伯的决定

    王安当天便偷偷南下了。

    朱翊镠也没有写信交代马栋。

    正所谓“任贤勿贰,去邪勿疑”,他相信王安领会了他的意思。

    而此时,身居南京司礼监掌印,兼身负监军大权的南京副守备的田义,收到了进京觐见的消息。

    刚一收到消息时不由得一激灵,因为他升任南京司礼监掌印没多久。

    但时间不是关键。

    关键他是万历皇帝宠信的人。要知道他现在的职位相当于南京一把手。

    南京与北京不同。

    拥有实权的不多,又因为留都,所以镇守太监等于代表皇帝管理地方。

    故而田义的地位有点类似于后世“省weishuji兼副shengzhang”,而南京守备王承勋则类似于“shengzhang”。

    虽然这个类比并不准确,但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关系。

    如今万历皇帝被“赶”到台湾去了,田义被朱翊镠召见,当然忐忑不安。

    但当听到新建伯王承勋也接到进京觐见的旨意时,才让他稍稍缓了口气。

    田义忙跑去找王承勋。

    然而两人都不知道为何召他们进宫觐见,只知道朱翊镠很着急,让他们接到旨意后即刻动身。

    两人当然不敢耽误,当日便一道启程北上,途中难免会猜测。

    “王守备,不知万岁爷召我们进宫觐见所为何事,一点征兆都没有。”

    相比较王承勋,田义要担忧多了。

    王承勋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只闻皇上行事出人意表,但要说一点征兆都没有也不尽然。”

    “哦?王守备此话何意?”

    “眼下皇上刷新吏治整顿军备,北京那边如火如荼,南京这边却无进展,似乎将南京给忘了。我看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啊!”王承勋忧虑地道。

    “咦,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诶。”田义警觉地道。

    “我有一种预感,这次皇上召我们两个进京,将会有大事发生,至少对于南京而言,是大事。”

    “也不怕王守备笑,我内心有几分忐忑。”田义摸着自己心口处。

    “田公公忐忑什么?”

    “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那是十有八九的事,没事不会召我们紧急进宫。不过田公公担忧什么?无非就是改革,我们只管配合便是了。我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是万历皇帝爷提拔上来的啊!”田义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

    “哦,原来田公公是担心这个?那依我看大可不必,田公公还记得魏学曾魏大人吧?不也是得到重用了吗?还有大学士王锡爵等,所以只要田公公一心为国,皇上不会追究你的过去,但前提是你要效忠于当今皇帝。”

    “这个我当然懂得,万岁爷兄弟俩谁做大明之主,两宫太后娘娘不是说得很清楚只是家事吗?只要当今圣上为国为民,谁做大明之主不是一样?于咱们而言,孝敬谁不是孝敬嘛?”

    “就是这个理儿,所以田公公不必担忧,虽然我没见过皇上,但外界对他的评价比万历皇帝高,相信他不会因为田公公是万历皇帝器重的人便打压你。”

    “但愿如此!”田义接着问,“那王守备又有何忧虑的呢?”

    “要说忧虑,其实也谈不上,只预感我这个新建伯保不住了。”

    “新建伯保不住了?”田义诧异地问道,“王守备为何有这个预感?”

    “皇上要逐步切断对所有皇亲国戚的无条件供给,田公公你想,皇上连那些人都要动手,又岂会饶过我们?要知道我们也是无偿吃着朝廷俸禄的人。”

    “你们与皇亲国戚哪能一样?”田义不以为然地道,“万岁爷决定切断对他们的供养,是觉得他们都是大闲人,只知享受而无所事事,你怎么能一样?且不说先祖对朝廷的伟大贡献,眼下不是南京守备为国效力吗?”

    “我是我,先祖是先祖,不能将先祖的功劳算在我头上,我也不能顶着先祖的光环而不思进取。”王承勋道,“从这个意义上说,倘若我没有对国家做出应有的贡献,我这个新建伯的爵位还真是该废除,不再世袭。”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田义喃喃地道,“但其实,我觉得像王守备这样有本事的人,头上有没有新建伯这样一个光环,都无所谓嘛。”

    “田公公认为我有本事吗?”

    “当然有啊!”

    “可比起祖父相差十万八千里。”王承勋自惭形秽地感慨道。

    “你祖父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历史上能文能武的人很多,但在两方面都臻于极致的却寥若星辰,而你祖父就是。”田义带着无比的钦羡之情,“好像一切都要等到你祖父的出现,才能让奇迹真正产生。不光是你,放眼整个时代,要达到你祖父那样的高度实属很难。”

    听到对祖父的这般评价,作为孙子辈的王承勋,一方面欣喜,另一方面也更加惭愧,是啊,他再怎么努力,也决计追不上他的祖父了。

    一念及此。

    王承勋一本正经地道:

    “如果这样看,我倒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新建伯这个爵位。此番进京,我便主动请求皇上褫夺我的爵位。”

    “王守备是认真的吗?”田义问。

    “我像撒谎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我相信万岁爷会非常感激你。”田义道。

    “哦,田公公为何这样认为?”

    “因为我感觉到万岁爷想要废除天下爵位,至少不让爵位世袭。如果新建伯主动要求,那不是正合了万岁爷的心意吗?万岁爷当然感激。这时候恐怕万岁爷正需要像新建伯那样主动的人,就像驸马爷严永凡一样,主动请求不要朝廷的俸禄与供给,万岁爷当然高兴。一高兴,就封驸马爷官儿做,还可以借机树立一个好榜样,何乐而不为?”

    “田公公言之有理,这么说,我的决定无比英明?”王承勋问。

    “我想应该是。”田义道,“眼下倘若万岁爷开口剥夺,势必有人会说万岁爷薄情寡恩。倘若像新建伯主动站出来说为了减轻国家的负担不要伯爵禄位,万岁爷不高兴才怪呢?”

    “嗯。”王承勋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样,驸马爷成为本朝第一个主动不要朝廷俸禄与补给的皇亲国戚,那新建伯就将成为本朝第一个主动不要禄位的勋贵了。邸报上不是已经刊登,驸马爷刚刚升任宛平县的县令吗?可见万岁爷对驸马爷有多器重,也足见驸马爷当初的决定有多英明。”

    听田义这一番分析,王承勋更是坚定自己就要这么做了。

    田义接着说道:“万岁爷的心意,做奴婢的其实不能瞎猜,但有时候不好好揣摩主子的心意,又怎能很好地做到为主子分忧呢?王守备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田公公这番话真个是让人醍醐灌顶啊!”王承勋感慨地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万岁爷之所以放出要切断对皇亲国戚无条件供给的信号,但又似乎在观望之中而没有立即采取行动,想必就是希望有人像驸马爷那样站出来主动说我不要了,这样万岁爷的压力就小多了。”

    “有道理。”王承勋越听越得劲儿。

    “当然另一方面,万岁爷或许也是想看看谁敢跳出来闹事儿。看保定府与归德府,眼下不就遭遇这事儿吗?十有八九他们境内的爵位都保不住了。”

    “哎呀,听田公公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王承勋由衷地佩服,“如此说来田公公非常赞同我这么做?”

    “是。”田义毫不犹豫,“与其让万岁爷剥夺你的爵位,倒不如你自己主动请求废除,这样既避免尴尬,又能深得万岁爷之心。王守备,你说呢?”

    “太赞同了,这次进京我就这么干。”

    “王守备真乃识时务的俊才。”

    “过奖,过奖!”

    “……”

    两人经过一番坦诚的对话交流,感觉心境豁然开朗。

    这下进京觐见再无压力了。

    ……

第1114章 钱终于到手了

    东暖阁里。

    冯保小心翼翼地禀道:“万岁爷,南京织造局又在催了。”

    “催呗,没钱催个卵子用啊?”朱翊镠头也不抬地回道。

    “万岁爷,当然着急啊,留给南京制造局的时间不多了。”冯保一脸苦色,“满打满算现在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还得赶制那么多套衣服呢。”

    “朕对穿衣无所谓,要是伴伴觉得非得制作出那么多套新衣,伴伴有钱先给垫上。”朱翊镠漫不经心地说道。

    “奴婢现在哪里有钱?”冯保哭笑不得地道,“奴婢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清贫,前些天徐爵回来都看傻眼了。”

    “他回京了?”朱翊镠这才抬头。

    “是,万岁爷,说是不习惯南方的气候与饮食,瘦得跟猴子似的。张静修让他随时写信汇报张先生的情况,怕游七报喜不报忧。”

    冯保有心提及徐爵,然后顺势提到张静修,是想让朱翊镠想起,如果实在缺钱,不是还有朱氏集团吗?

    “哦。”然而朱翊镠只是应了一声,便埋头不再搭理了。

    “万岁爷,徐爵说自王衡去了朱氏集团后,业绩一路飙升。”冯保继续,“万岁爷的眼光真是好。”

    “伴伴放心,业绩再怎么飙升也拿不出一百万。”朱翊镠道,“朱氏集团有多少盈利,朕比你们清楚,所以不要惦记着朕从朱氏集团取钱做衣服。”

    “……”冯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朕不是明确说过,南京织造局请银的事儿,由朕来处理吗?”朱翊镠虽然仍没抬头,但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

    “万岁爷,奴婢不是着急吗?”

    “王承勋与田义应该快抵京了吧?”

    “几天前他们就收到万岁爷的旨意,这时候应该在途中。”

    “哦。”

    “……”冯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当这时。

    一名值守太监进来禀道:“启禀万岁爷,从归德府运来好几个大箱子,说是非得让万岁爷亲自验收。”

    “嘿,大救星来了。”

    朱翊镠眼睛一亮。他早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等的就是这个。

    当然也在等王承勋与田义。

    这两件事在他那儿是同时进行的。

    “万岁爷,什么大救星来了?”冯保不解,诧异地问道。

    “走,出去瞧瞧就知道了。”朱翊镠打头,冯保紧随其后。

    箱子就摆在乾清宫广场。

    共有四个大箱子。

    领头的是一位缇骑兵,是王大锤不久前带到归德府去的。

    见朱翊镠出来了,忙跪倒,朗声禀道:“陛下,归德府丰汇源偷税漏税所得全部补交上来了,以及对丰汇源的惩罚金也一并在此,共计九十六万七千八百六十四两银,请陛下过目。”

    “……”冯保听得一头黑线,“说什么?”

    “起来,打开箱子让朕瞧瞧。”朱翊镠兴奋地一抬手吩咐道。

    汇报的缇骑兵站起来,打开第一个箱子,只见白花花的一片。

    全是白银。

    朱翊镠笑了。

    冯保这才眼睛一亮。

    接着第二个箱子、第三个箱子也都打开了,里头一样是白花花的银子。

    待得第四个箱子一打开,哇靠,金灿灿地放出耀眼的光芒,闪得他们眼睛都睁不开了,原来是一箱子金条。

    “这是真的吗?”

    “奴婢不是做梦吧万岁爷?”

    冯保不可思议地揉了揉双眼,一边问朱翊镠,一边冲了过去。

    然后趴在箱子上,看了看,又摸了摸,看完摸完第一个箱子,接着看接着摸第二个箱子,直至最后一个装满金条的箱子,一脸的讶然与兴奋。

    “冯大公公,真金白银难道还能有假吗?”缇骑兵笑了笑说,“钦差王大人怕银票在京城兑现有误,所以特意让丰汇源换成真金白银运送至京。”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不用担心为万岁爷做新衣服没有钱了。”

    “伴伴,好像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似的?”朱翊镠出言笑道,“想当初你的家产比这丰厚好几倍呢。”

    “万岁爷,那不是过去吗?奴婢都已经捐赠出去了,现在很穷好不好?”

    “怎么?你是对现状不满吗?”

    “奴婢对天发誓,绝不是。”冯保举掌向天,“奴婢看到这些金银,不是动了贪慕之心,而是想着制作万岁爷的新衣有钱了,所以奴婢非常激动。”

    “但朕明确地告诉你,这不是制作新衣的钱。”朱翊镠说道。

    “啊?”冯保一愣,忙着急地问,“为什么?那这些钱做何用处?”

    “这件事稍后再说,先让人把金银抬进东暖阁。”朱翊镠吩咐道。

    “遵旨。”无论怎么说,突然将近这么多钱,还是让冯保很开心。的确,他有些日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朱翊镠又何尝不是?尽管他都已经坐到皇帝的位子上了,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真金白银呀。

    四大箱子全部抬进东暖阁。

    “要说这个王象乾还真有一手哈,让他去归德府查案,居然查到这么多钱回来,真是了不起。”冯保啧啧地道。

    朱翊镠重新坐到御座上,满脸的笑意,很想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但他还是忍住了没说,只是轻轻地问:“伴伴,你说王象乾为什么要把这多税款与罚款非要交到朕手上?”

    “咦?是呀!”冯保恍然顿悟般,“刚只顾着高兴,居然没想这个,王象乾为什么非要交给万岁爷手上呢?”

    朱翊镠微微一笑。

    “万岁爷,按理说偷税漏税所得以及罚款,是不是应该交给国家才对?”冯保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呀,那他为什么要交给朕?”朱翊镠依然保持笑意。

    “莫非他是想让这笔钱,成为万岁爷的囊中之物?”

    “应该是吧,不然为什么要给朕而不直接交给朝廷呢?他是不是知道朕的内帑其实也没几个钱?”

    “嗯,万岁爷,很有这个可能。”冯保鉴貌辨色地道。

    “只是朕如果将这笔钱据为己有,朝廷会不会叽叽歪歪?”

    “万岁爷可以不必理会。朝臣还能将万岁爷怎么样嘛?”

    “那不是有点仗势欺人吗?不地道。”

    “要奴婢说,将这笔钱直接给南京织造局,既解决请银制作衣服的问题,又能让朝臣闭嘴,不挺好的吗?”

    冯保还惦记着制作衣服的事儿,毕竟在他看来,皇帝没有穿好是他这个大内总管不称职的表现。

    “你怎么还过不去?朕说了,制作衣服的事儿,会想其它办法。”朱翊镠脸色微微一沉,“现在是说眼前这笔钱,朕到底能不能据为私有?”

    “万岁爷想据为私有就据为私有。”

    “万一大臣反对呢?”

    “有本事让他们也到地方查去呀,地方上贪污受贿、偷税漏税的,又不是归德府一个地方才有的现象。”

    “嘿嘿,朕要的就是这句话。”朱翊镠眉飞色舞地笑了。

    ……

第1115章 不逼自己一把,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不狠狠地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有多大潜能。

    保定府与顺天府挨着,而真定府与保定府挨着。从京城出发到保定府,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

    三天前,当朱翊镠只给顾青云三天的期限时,顾青云觉得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任务,想着要去保定、真定两府,要查看当地的灾情,还要回京复命……

    除非他能飞。

    当时他就想反驳,确实也反驳了。

    无奈朱翊镠揪出他贪污两千两银子的事实,让他一下子怂了,感觉再反驳一句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然而不答应还能怎么办?

    既然已经答应,就等于是领旨,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从宫里出来,顾青云骑马向保定府飞奔而去,途中不吃不喝也不休息,只在驿站换过一匹马。

    那么三天时间,总共三十六个时辰,是怎么安排的呢?

    到达保定府花了三个时辰,这意味着他还要留下三个时辰回京。

    也就是说,留给他查看两府灾情的时间只有三十个时辰。

    平均一个府只有十五个时辰,也就是一天多一点。

    当然他没算吃饭睡觉的时间。但凡能挺过去,他就决定不吃不睡。这次若完不成任务,那就完蛋了。

    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嘛,想着以自己的体格,应该死不了。

    所以到达保定府后,顾青云也没歇着。他首先去了定兴县,然后去了容城县,到雄县时天色已经黑尽。

    保定府这三个县的灾情看起来似乎并不严重。

    了解一番后,顾青云又抹黑抵达安肃县,灾情开始变得严重起来。

    闹灾的原因是由于天干,以致蝗虫肆虐,庄稼几乎颗粒无收。

    与灾民度过两个时辰后,天色还没亮,顾青云又火速驰往完县、唐县、庆都县。这三县成三角形是紧挨着的,且都靠近真定府。

    受灾情况相当严重,路上到处都是饥饿的灾民。虽然还没有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但他真的看见有人在啃树皮吃地鼠,饿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然而他的任务是查看不是救助,所以无暇同情那些灾民。

    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十六个时辰,于他而言越来越紧张了。

    顾青云继续南下。

    抵达真定府。一到真定府,他明显感觉灾情似乎更为严重了。

    第一站是定县,然后从定县到新乐县,再到行唐县、平山县、获鹿县(获:念huái)、井陉县、元氏县。

    这几个县都受灾严重,尤其以获鹿县、井陉县为最。

    一路上,顾青云看到了好些个死人,也没人替他们收尸。

    经过一番了解,得知原来地方衙门没有给予他们任何援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情况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会到这般凄惨的地步呢?

    情急之中,顾青云挤出一点时间问过当地的几个灾民,发现那些灾民都是一肚子的苦水与怨恨。

    顾青云只能暗暗记在心里,等着回京复命,暂时也帮不到他们。

    时间非常紧迫。

    继而,顾青云又从元氏县穿到栾城县、藁城县,再到无极县。

    最后重新回到保定府境,沿途还查看了博野县和保定县的灾情。

    当然他也没有时间去保定府衙门。

    径直一路北上。

    留给他的时间就这么多。

    尽管完全是走马观花式的查看,但他觉得也大概有所了解。

    基本上算是完成了任务吧。

    反正顾青云自己是这么想的。至少让他回京有话说,毕竟穿过了那么多的县,目睹了眼下的一切。

    离开保定府境时,刚好还剩三个时辰,可以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时间刻不容缓。

    ……

    而朱翊镠这边也没有闲着。

    除募资二十万两的赈灾款外,还让顺天府准备了大量的干粮送往灾区。

    毋庸置疑,开仓放粮救不了那么多的灾民,这世界又不像后世那样有无人驾驶飞机可以四处投递吃喝的。

    即便开仓放粮,不也得需要灾民去固定的地点领吗?当然没有直接将干粮食物等送到他们手里来得快。

    只是与此同时,朱翊镠也在想一个问题,既然闹大荒,应该有征兆。

    可为何保定府真定府的官员都没有奏疏呈递上来预警这个情况呢?

    现在灾民到了啃树皮、吃地鼠的凄惨境地,才想到向朝廷求助。

    这怎么看怎么想,中间都是有问题的,至少存在官员缺位的问题。

    给顾青云三天时间期限已到。

    人还不见回来。

    朱翊镠等得焦急,在东暖阁里吼起来了:“死顾青云,怎么还没回来?看回来不扒了他一层皮!”

    话音刚一落。

    听外头有人应道:“陛下,微臣刚好回来了,三天,刚好三天。”

    正是顾青云。

    “还不给朕速速滚进来。”

    朱翊镠喝道。

    只见顾青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东暖阁,竟一头栽倒在地,嘴里还吐着白沫,嗫嚅着说道:

    “臣完成了陛下的任务。”

    然而只说这一句话,便晕过去了。

    “娘的,传太医——”

    朱翊镠又是气,又是怜,请太医来给一位百户长看病,很给面子了。

    而且还是胡诚亲自来的。

    检查一番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劳累过度,又饿着肚子才致虚脱。

    胡诚给顾青云调了一碗姜糖水,慢慢灌进他的嘴里。

    顾青云才悠悠醒来。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还是:“臣完成了陛下交给臣的任务。”

    “未必。”朱翊镠威严赫赫地道,“时间是没耽搁,可谁知道你跑哪儿溜达一圈儿回来?朕还得看你查看的情况。废话少说,先把肚子填饱了。”

    “多谢陛下!”

    御膳房的小火者为顾青云准备了几张葱花烙饼,加一小盘豆瓣酱。

    顾青云这时候才发现肚子像打架似的饿,看见旁边有吃的,又是朱翊镠让他吃的,当即囫囵吞枣风卷残云大口大口吃起来,瞬间干完三张烙饼。

    接着又喝了一大碗水。

    填饱肚子后发现实在困得不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基本两天两夜没睡,就第一天晚上与灾民眯了一小会儿。

    但由于过度紧张,感觉处于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与压根儿没睡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

    朱翊镠望着打哈欠的顾青云问:“你还能说话不?”

    “陛下,臣可以,没问题。”顾青云强打精神回道。

    “那就说说你这三天都做了些什么又看见了些什么。”

    “回陛下,臣这三天时间里,共跑了保定府、真定府将近二十个县,臣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没让你吹嘘自己有多大能耐,朕是让你去查看两地灾情。”朱翊镠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陛下,灾情臣也查看了呀……”顾青云忙一一道来。

    ……

第1116章 拿捏得死死的(求订求票支持!)

    “看来你是真的跑了这么多县。”

    见顾青云滔滔不绝,又描述得入木三分,不似有假,朱翊镠点了点头。

    “陛下,微臣可无半分谎言啊!”顾青云信誓旦旦地道,“这三天时间里微臣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几乎一直都在奔跑的路上,只有两个大晚上与灾民共处四个时辰,但也基本没睡,有两位灾民递给微臣两个糟糠馒头,可微臣瞧他们饿得跟鬼似的,也没有吃。”

    “就是说在这三天时间里,你没有睡过觉也没有吃过东西?”

    “是,陛下,微臣只喝过两次水,而且还是池塘里的浑水。”

    “看来两府确实受灾严重,对吧?”

    “没错,保定府完县、唐县、庆都县这三县受灾情况比较严重;而真定府获鹿县、井陉县、平山县、元氏县这一带受灾都较为严重。依微臣看,受灾最为严重的当属获鹿县与井陉县。”

    “那到底是保定府受灾严重,还是真定府受灾严重?”朱翊镠又问。

    “反映在微臣的眼皮子底下,貌似真定府受灾情况更为严重,当时微臣也是这么判断的,可在回来的路上一想,好像也不尽然。”

    “此话怎讲?”

    “回陛下,因为微臣在百忙之中问过当地居民,保定知府下令开仓放粮,无疑对灾情有所缓解;而真定府几个受灾的县,都没有得到地方朝廷的支援,所以看起来好像更为严重。”

    顾青云说完,又怕自己情急之下判断有误,所以接着补充道:

    “可是陛下,这一切也只是微臣亲眼目睹,而亲眼目睹的事实不一定就是真实情况,微臣以为还需进一步调查,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这个朱翊镠自然知道,早就将任务交给内阁与顺天府了。

    让顾青云匆忙赶过去,只是为了获得最快速度的反馈。

    毕竟让内阁与顺天府调查、救援三天时间肯定完不成。

    故而朱翊镠直接跳过这一节,接着又问:“以你反应的情况看,保定府与真定府由于天干受蝗虫肆虐早有预兆,可为何两府的官员都没有只字片语呈递上来反应这个情况?”

    “陛下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顾青云感慨地说道,“微臣调查的过程中,也很纳闷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干蝗虫肆虐也不是一天两天,两府的官员为何视而不见似的?”

    劲儿头一来,顾青云似乎也感觉不到困了。人的潜力真大!

    “后来微臣问了当地的灾民,原来是官员们都藏着掖着不敢上报,京察年底就要评估了,这种事儿能压则压,谁敢往上捅?恨不得压得死死的。”

    “真定府知府上疏请求支援,想必是因为感觉隐瞒不住了,毕竟保定府知府未经陛下许可径自开仓放粮,从而惊动御史被弹劾了。陛下知情,再敢隐瞒下去,就得出大事儿。”

    “微臣猜想保定府宋知府或许也才得知此情不久,毕竟他刚上任没多久,此前的知府是熊清,不是什么好鸟,而真定府的钱知府,卑职评价他与归德府何知府一个德行,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而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

    顾青云也是一个很善于察言观色的家伙,知道朱翊镠向着宋纁,而讨厌曾经坑他岳父的钱永良,感觉钱永良这次是要完蛋了。

    所以在陈说时不得罪宋纁而只踩钱永良,还把已故的熊清和已抓起来的何希周拉上垫背。

    反正那几位都是已经倒下的,或是即将倒下的人了,不踩他们踩谁?不拉他们垫背拉谁?

    “人家都已经死了,你骂他不是什么好鸟,你又是什么好鸟?”

    朱翊镠听顾青云吧嗒吧嗒说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问道。

    “……”问得顾青云浑身一激灵。

    经过顾青云的陈说,朱翊镠感觉两府受灾情况大致有一个了解。

    如今就是救济灾民,以及救济之后的问责与处置了。

    借这件事必须给官员上一课。

    本心而论,朱翊镠知道顾青云这三天时间里确实吃了大苦头,也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毕竟只有三天嘛。

    可他不想让顾青云立即尝到甜头。

    这家伙如同冯保一样,不经常敲打敲打,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需要时刻在他头上悬挂一把警醒之剑。

    故而,朱翊镠冷冷地问道:“现在感觉三天时间够吗?”

    “陛下,回过头来看感觉也凑合。”顾青云激情一过又开始犯困,尽管努力克制,但回话时还是打了个哈欠。

    “也没有将你累死饿死吧?”

    “陛下,没有。”顾青云摇头而笑,喃喃地道,“微臣觉得,人要有目标时,其实累一点饿一点,都可以挺过去。”

    “在你去保定府、真定府查看灾情期间,朕倡议举行了一场爱心众筹活动为两府灾情捐款赈济,在场官员都纷纷伸出援助之手,贡献自己的一份爱心,你准备捐多少?”朱翊镠不紧不慢地问。

    “陛下,不知像微臣级别官员一般都捐多少?”顾青云弱弱地问道。

    “捐款是自愿,与别人比作甚?”

    “哦,既然如此,那微臣捐赠一百两银子吧。”顾青云咬着牙回道。对于他而言,一百两银子不少了。

    “多少?”朱翊镠却两眼一瞪。

    “陛下,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都不到十两银子,微臣出一百两可以解除几十个灾民的燃眉之急。”顾青云也不敢对视朱翊镠,“如果陛下嫌微臣捐赠少,那微臣再添一百两。”

    “以你的职位,捐赠两百两也行。”

    “多谢陛下!”顾青云一喜。

    “朕话还没说完呢,除了两百两,你必须还得把贪污钱永良的两千两银子拿出来当作赈灾款,一文都不能少。”

    “……”顾青云面如死灰,说好了不是自愿捐赠吗?

    “怎么?有意见?那再添五百两,就当是对你的惩罚。”

    “微臣……”

    “再添五百。”

    “……”顾青云想哭。

    “看你也确实困了,回去休息吧。”朱翊镠一抬手道,“记住,总共三千二百两银子,睡一觉后赶紧交上来,若敢投机取巧少交一文,朕扒了你的皮。”

    顾青云怏怏而退。

    真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头来还倒贴一千两,那叫一个心痛……

    但让他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可是皇帝。没有追究他贪污之责就不错了。要知道当初坑的可是如今的国丈。

    待顾青云离开,朱翊镠立即宣召首辅申时行觐见。

    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保定府与真定府的灾情状况,但对顾青云的陈说基本持认可态度,所以救灾工作需要立马安排部署下去。

    尽管之前已经部署并开始行动,可他感觉针对性不强,赈灾必须做到有的放矢才行。

    ……

第1117章 人在做 天在看(求订求票支持啊!)

    张泰征回到家乡山西平阳府蒲州。

    这一路上,他的心情很郁闷,想着以他的家境,啥时候缺过钱?

    熊清这种角色怎么还通过“贿赂”的方式攀上他的祖父了呢?

    父亲曾经是大学士,难道祖父不清楚十分忌讳“收礼”的事儿?

    一旦收礼,不等于将他父亲,乃至整个家族往火坑里推吗?

    看吧,祖父刚过世没多久,马上就有人扒出来这一茬儿,保定府知府熊清还不慎落马身亡。

    虽然冯保谨遵皇上之命,一再强调说不会追究他父亲的责任,也不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的,既然有人捅出来,迟早会传开。

    这种“污点”多腻味人。

    让他觉得再回朝廷都要矮人一头。

    ……

    张四维还在守制期,忽然见到儿子风尘仆仆地回家了。

    “你祖父去世,又没说让你守制,爹不过将这个消息告诉你而已,看你千里迢迢跑回来干嘛?”

    张四维语气里带有几分责备,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让人告诉儿子,所以儿子接到讣告后赶回来的。

    张泰征由于心里有气想不明白,本想回家质问父亲两句。

    可见他父亲一副老态龙钟的样,不过两年不见,忽然间像是变老很多,而且说话时还动不动咳嗽。

    他又不忍心责备,父亲马上就是六十岁的人。人生匆匆数十载,转眼间父亲都已经到了耳顺之年,也不知道时间都跑哪儿去了。

    “爹,孩儿这次回来有点其它事,先去祭拜祖父吧。”

    张四维还不知儿子因何事回来,带着张泰征去祭拜。

    然而,于张泰征而言,这事儿也不得不说,迟早要问的。

    最多不责备他父亲,问题来了,心平气和地解决就是。

    交贿赂交罚金,他家都不叫事儿。

    皇上一言九鼎,反正说既往不咎。

    张泰征决定先找一个轻松一点儿的话题切入,问道:

    “爹,祖父这辈子都在商场上大显身手,当初爹为何选择从政这条路呢?”

    “自古官商一体,你祖父认为官场上有人,生意才更好做。”张四维回道。

    “可祖父好几个儿子,为何选择让爹走仕途这条道?”张泰征接着又问。

    “爹自小喜欢读书。”张四维带着几分得意,“想当年爹七岁时便声名鹊起,乡试第二名,高中进士后,因文章、书法兼优,入翰林院为第一名庶吉士,可比现在的你要强哦。”

    “爹此生仕途如此之顺,那祖父有没有出钱为爹打点啥的?”张泰征旁敲侧击地问道。对他祖父确实不熟,他祖父常年四季忙生意应酬。

    “你这话什么意思?”

    “爹从政几十年,对官场上的风气指定比孩儿更清楚。试问又有几个官员没有收礼或送礼?”

    “你想说什么?”张四维这才感觉儿子这次回来怕是有事儿,话里有话。

    “孩儿想问爹一句,爹一生做官,有收过别人礼或送过别人礼吗?”张泰征望着他爹,非常认真地问道。

    “……”张四维深深嘘了口气,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正如儿子所说,官场上有几个人一清二白?

    他家是不缺钱,可家境不富裕的那些官员,靠俸禄不得饿死人吗?靠的就是下面官员的“孝敬”。

    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见父亲沉吟不语,张泰征也心知肚明,恐怕大明一朝像海瑞那样两袖清风的官员寥若星辰。

    “爹,那祖父有没有因为爹身居高位而收过别人的礼?”

    “儿子有话不妨直言。”张四维已经确定儿子这次回来有事。

    “有这么一个事儿,爹当初在任上有没有提拔原保定府知府熊清?”张泰征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有意将问题缩小不放大,以免他父亲着急。

    他问话的同时目视着父亲,发现他父亲脸色陡然间一变。

    这一刻,让他感觉已无需再问了。

    只听他父亲感叹一声,幽幽然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果然从未饶过谁,该来的总是要来,这是你爹与祖父这辈子做得最亏心的一件事儿,你可要引以为戒啊!”

    “爹,咱家大业大,祖父当初为何糊涂要接受熊清的礼呢?”

    “哎!你有所不知,只怪熊清太……用京城的话说就是太鸡贼,这事儿不能只怨你祖父,爹也有责任。”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此次孩儿回家,就是奉旨查问此情。”

    “我知道迟早躲不过去。”

    “想必爹也已经得知熊清不慎落马身亡的消息。皇上顾全大局,一再强调不追究此事,不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有心保全爹与祖父一生的名誉。”

    “爹也有所预感呀!”张四维喃喃地道,“当日得知熊清不慎落马身亡时,爹就隐隐之中想到了这一点。”

    “爹此话怎讲?”

    “你毕竟还年轻,难道真的相信熊清是不慎落马身亡吗?”张四维突然降低音量,“十有八九是被人做掉的。”

    张泰征点了点头:“不瞒爹说,京城确实有这样的流言。”

    “这件事,爹想过向皇上坦诚,请求处分。”张四维感慨地道,“否则实在愧对皇上对咱家的一片心意。”

    “爹,坦诚是必须的,这也是皇上的要求,让爹写一份自陈,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但皇上反复强调,此举不是为了惩罚爹,而是担心有人从中作梗大做文章,届时被动。”

    “皇上对咱张家的大恩大德,你要永远记住。但凡皇上有所难处,你与你弟弟抛头颅洒热血也要为皇上分忧。明白吗?”张四维语重心长地道。此刻他说话的语气便如同交代身后事一般。

    “爹即便不嘱咐,这个孩儿也明白。”

    “那就好,那就好。”

    “可孩儿不明白,当初为何爹与祖父做出如糊涂之事?”

    “此情爹稍后再与你细说。”张四维不紧不慢地道,“爹先问你,皇上眼下是不是在推行一系列的改革?”

    “是。”张泰征回道。

    “是不是遇到了很大的阻碍?”

    “嗯。因为有些改革涉及到皇亲国戚们,触犯到许多人王公勋贵的利益,所以显得举步维艰。爹此番特意问及,是否有何妙策?”

    “爹哪有什么妙策?皇上聪明过人料事如神,自有妙策。”张四维道,“但无论哪项改革,起初总会有人反对,他们不理解不支持,处处只要麻烦。”

    “的确。”张泰征感慨地道,“京内还好,京外许多人都坐不住了,张静修孩子在保定府被抢,李时珍在归德府被劫以致死了九名锦衣卫,大家无不心知肚明,不全是冲着皇上去的吗?”

    “皇上对咱家有大恩,可如今爹已经老了,再也不能为皇上效力,而你与你弟弟又刚步入仕途不久,想必暂时也很难为皇上分忧。”张四维感慨地道。

    张泰征也只是微微点头,因为他内心不是这么想的。

    他爹只比张居正小一岁,而他与张居正两个儿子是同科进士。

    然而,张居正两个儿子都被委以重任,一个负责台湾事宜,一个协助努尔哈赤,都派到外面锻炼去了。

    故而这时候他想着,或许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他爹的影响。

    只是这种话,身为儿子,他不敢当他爹的面儿说出来而已。

    张四维接着说道:“所以爹有一个想法,刚好你回家,爹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是家里的长子。”

    “爹请说。”

    “你是老大,爹也是老大,你六叔七叔过世得早,其他几个叔叔不是当官就是做生意,日子都还过得去。”

    “何止过得去?”张泰征心想,如果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叫“过得去”,那其他人的日子叫什么?

    “你祖父虽小有过错,但一眚不掩大德,开创出如此大的家业,救济过许多人,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如今归西而去,名下财产自然由爹与你几个叔叔继承。如今你与弟弟都高中进士,在朝中为官,也算事业有成。咱家要那么多的财产有什么用?就像你祖父离世,再多的钱也不能带走一文。”

    “爹的意思是?”

    “皇上对咱家有恩,为了爹与你祖父的声誉,也是用心良苦。眼下改革遇到许多问题,这时候国家肯定缺钱,爹是想将从你祖父那儿继承的财产全部捐赠给朝廷。你觉得如何?”

    “孩儿当然赞成爹的决定。”张泰征毫不犹豫地道。

    “爹此举一来是想借机认错,二来也是真心感恩皇上。”

    “好,爹这一番话孩儿一定谨记,回京告诉皇上。”

    “爹真的已经老了,也只能为皇上做这么多,剩下就看你与你弟弟的了,爹希望你们能努力。”

    “爹,孩儿知道。”张泰征鼻子一酸,抬头一看,见他爹已经泪了。

    ……

第1118章 尽管叫我疯子 不准叫我傻子(求订求票!)

    何希周不折不扣在小黑屋里关了三天三夜,也饿了他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时间里,没有一个人去问他需要吃东西吗?或是想通了需要坦白从宽老实交代了吗?

    甚至到第三天饿得实在受不了,大声嚷嚷都没人搭理他。

    倒也不是真没人搭理,比如朱八戒就怕他饿死了或自寻短见想去看看,但被王象乾阻止——这里又可以看出王象乾自有“狠”的一面。

    关了整整三天后,才将何希周放出来。虽然还没到奄奄一息的地步,但他也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然而他一放出来,第一眼见到王象乾之后,又如同见了仇人一般,瞬间点燃了他胸中的怒火。

    “你们擅自关押朝廷命官,且以极不人道的手段,我要向上告官告你。”

    王象乾付之一笑,说道:“哦,忘了告诉你,你的职务已被解除,而且是削职为民,不再是归德府的知府了,也就无所谓什么朝廷命官。”

    “你——”何希周咬牙切齿。

    “这是皇上的旨意。”王象乾道,“当然我无法阻止你恨我,归德府新一任的知府想必很快就到了。”

    “若不是你,我……”

    “想不到你还挺坚强的哈。”王象乾直接打断,也没让何希周继续表达他心中的怒火,“饿了你三天三夜,出来第一件事,居然不是要吃的,而是想要与我理论。哈哈,若你真的不饿,我倒是可以坐下来与你好好掰扯掰扯,看看这几年你在归德府同知、知府任上,都做了哪些不得人心的事。”

    “是你害我,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是你,是你……”何希周两眼如同刀子似的直射王象乾。

    而王象乾则心平气和地与之对视。

    “喝稀粥,你还是先填饱肚子吧。”朱八戒笑了笑,好心劝道,“昨天来了一帮平民百姓将你数落一通,然后还举报了你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一时半会儿岳父大人与你也掰扯不完。人活于世,吃饭最重要了。”

    稍顿了顿。

    朱八戒又补充道:“哦,我必须提醒你,你别这样瞪着我岳父大人。把他惹毛了,再饿你三天,你就死定了。”

    “人家根本不认你。”何希周没好气地道,“他瞧不起你,还看不出来吗?”

    “只是暂时的。”朱八戒也不生气,接着又嬉皮笑脸地说道,“可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有女儿送给我,我也不要啊。”

    气得何希周翻了一个大白眼,心里直骂:大的疯,小的傻……

    “哦,我用师祖的话警告你:尽管叫我疯子,不准叫我傻子。”朱八戒像是看穿了何希周的心事儿似的。

    何希周没吭声,心里又骂:简直就是一个又疯又傻的浑小子……

    “要不你求求我岳父大人吧?这样或许能减轻你的罪刑。”朱八戒道。

    “哼!”何希周“哼”了一声,继而愤恨地说道:“你们可以重重地把我打倒,但是想都别想我会求饶。”

    “有骨气。”朱八戒道,“可你为什么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儿呢?你要是真心不饿,要不我给你数数?有些怕你自己都已经忘了?毕竟坏事儿做得太多,恨不得全世界都忘记最好吧。”

    何希周愤恨地看了朱八戒一眼,也分不清这家伙到底真傻假傻,偶尔一句话竟能说到人的心坎儿里。

    “小朱,别与他东扯西拉了。”王象乾道,“何希周,饭就在桌子上摆着,你爱吃不吃,新一任知府与都察院的人马上到,你就等着押解进京受审吧。”

    说罢拂袖而去。

    朱八戒只得跟着离开了。

    “岳父大人,想不到这个喝稀粥还有几分骨气哈,脾气蛮倔的。”

    “他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我们打倒,你以为他真有什么骨气呢?”

    “那岳父大人猜猜看,喝稀粥会吃饭吗?”朱八戒饶有兴趣地问。

    “废话,他不吃饭难道吃屎?”

    “那岳父大人让我偷偷看一眼去呗。”

    王象乾没有作声。

    朱八戒扮了一个鬼脸,然后蹑手蹑脚地返回,从门缝里看见何希周果然正在囫囵吞枣地吃着留给他的饭菜。

    其实饭菜很简单,只是一大碗米饭外加几棵白菜几块清水豆腐,却发现何希周抱起碗吃得特别香。

    “感觉比我吃包子还香呢。”朱八戒看着不禁喃喃自语,“不知饿三天三夜什么感觉?啥时候也感受一下。”

    何希周瞬间吃完。

    朱八戒推开门大笑起来:“哈哈,我还以为你真有骨气不吃呢。”

    何希周也不觉得尴尬,回道:“我刚说了,你们可以重重地把我打倒,倒是想否别想我会求饶。”

    “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不信。”朱八戒摇头笑了笑,“你现在嘴硬是因为还没有绝望,岳父大人说你背后还有几个皇室宗亲罩着你,等他们都被打倒,你就要开始求饶,不信走着瞧。”

    何希周又不禁看了朱八戒一眼,这浑小子到底真傻还是假傻?

    “你吃没吃饱?要不要再来一碗?”朱八戒热心肠地问道。

    何希周不作声。

    “哎,有时候发现你们这些人活得真累,还不如猪狗猫呢。”朱八戒摇头晃脑地说道,“猪狗猫有欲望的时候都知道叫唤,可你们明明有满眼的欲望,却非要忍着。看我就不同了,我想什么,或想要什么,就说出来,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嘛。就比如我想讨岳父大人的女儿为妻,不管他愿不愿意答不答应,都不能阻止我说出来。”

    何希周第三次打量朱八戒,心里想的还是同样一个问题。

    “我再去给你添一碗饭吧。”朱八戒拿起何希周刚才吃饭的碗。

    “你为什么对我好?”何希周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儿,我不会对你好的。”朱八戒当即否认,接着说道,“我只是自小流浪街头,饿怕了而已,知道肚子饿时有多难受,这就是我为何一直让你吃饭的原因。如果不是岳父大人不许,你被关的三天我就给你送饭了。再申明一次哈,我可不是对你好,师祖和岳父大人都不喜欢你,我又怎么可能对你好呢?”

    说完,朱八戒拿着碗扭头去了。

    刚一推开门,看见他“岳父”王象乾正似有所思地站在门口。

    朱八戒咧嘴一笑:“岳父大人,你也在偷看喝稀粥吃饭吗?”

    “我对他没兴趣。”王象乾摇头。

    “那你刚才看什么?”

    “我在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天天与岳父大人在一起呢。”朱八戒摸着自己脑门儿,被自己“岳父”盯着,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端起碗问,“岳父大人,那我还给喝稀粥盛饭吗?”

    “去吧。”王象乾点头,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饿他三天?”

    “没有啊!”朱八戒脱口而出,“岳父大人饿他三天自有饿他三天的道理,我只是一想到饿就害怕,所以才有点同情他,可没说岳父大人不该。”

    “知道了,去吧。”

    “哦。”

    朱八戒屁颠屁颠地去了。

    望着这家伙拊髀雀跃的身影,王象乾陷入了沉思。

    他刚才真不是来偷看何希周吃不吃饭,对这个他真不感兴趣,就是想看朱八戒要做什么。

    ……

第1119章 来了就干

    徐秉正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归德府。

    他比王象乾还年轻。

    王象乾是隆庆五年的进士。

    而徐秉正是万历八年的进士,也就是与张懋修、张敬修、张泰征,还有顾宪成的庚辰科同科进士。

    这也难怪张泰征打心里认为未被重用或许也不是因为年轻之故。

    依朱翊镠之意,让徐秉正暂时代理归德府知府,先由王象乾带着。

    待何希周的案子与归德府的杀锦衣卫案子都了结,王象乾回京之后,再让他正式接手归德府知府。

    这样安排意思就是,归德府知府还是徐秉正,但做主的是王象乾。

    让徐秉正接手主要是因为他有改革的经验,毕竟徐秉正还年轻。

    官儿本来就没有王象乾大,又是代理知府,所以到归德府之后,一切自然以王象乾马首是瞻。

    但对于王象乾而言,徐秉正来更多只是一个形式,为了给归德府豪强权势大户商贾们提一个醒:请注意了,归德府知府已经不再是何希周。

    徐秉正来了,对办案到底有多大作用,现在还很不好说。

    尽管何希周被抓,但归德府眼下的形势依然不明朗甚至很复杂。

    丰汇源的孙老板该做的都做了,可那些富商巨贾依然在观望。

    还有河南乃中原腹地,皇室宗亲很多,像:周王、伊王、赵王、郑王、卫王、秀王、崇王、徽王、汝王,这些藩王的封地都在河南境内。

    有些藩王虽然已经被废(多数是因为无嗣封藩被废),但并不代表没有关系网与影响力,就像辽王尽管被贬为庶人封藩被废,可与他亲密的女人依然可以疯狂地咬张居正一口。

    据王象乾了解以及民众的举报,何希周与几个王爷都有密切来往。

    所以,扳倒何希周或许不难,让富商巨贾补交偷税漏税的款项或许也没有那么难,难的是查案,杀锦衣卫案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大佬来呢。

    ……

    徐秉正到任后,当然不像王象乾住在千户所里,他得去知府衙门。

    去的第一天就感觉受到了冷落,顶着知府的名头来,却好像都不欢迎他似的,竟无一人为他接风洗尘。

    张金河本来是要去的,可因为与何希周干了一架耳朵被咬掉一半后,他便病倒在床,实在没有精神。

    徐秉正倒是不在乎。

    拜见王象乾时就已经告诉过他,刚来嘛,归德府工作肯定不好开展,再用心肯定也得需要一阵子时间。

    好在他的任务不是来办案,而是治理归德府以及接下来的改革。仿佛他现在也已经看清楚了朱翊镠的用意:哪儿有动静,改革就从哪儿开始。

    既然人都已经来了,又得朱翊镠如此信任他,再苦再难也得静下心来,然后一步一步向前走。

    虽然他不招人待见,但他可以召见手下的官员。

    不配合他是一回事,敢不敢为难他或忤逆他又是另一回事。

    故而,徐秉正目标很明确,来归德府上任第一件事是要摸清楚哪些人是何希周一派的,哪些人是保持中立的,又有哪些人是反对何希周的。

    无论开展什么工作,人最关键,靠他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肯定不成。

    所以首当其冲的是,要物色出一批积极支持配合他的跟班儿,而与他故意唱反调的人决不委以重任。

    磨刀不误砍柴工,先将人这个班子搭好,然后才决定如何去做。

    ……

    丰汇源的孙老板应王象乾之邀,这天来到归德卫千户所。

    寒暄两句后,王象乾直奔主题:“富商巨贾们还在观望,对吧?”

    “是。”孙老板点头回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至于他们如何抉择,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这个我明白。”王象乾道,“今天请你来是想揪出两个典型来。”

    “是要惩罚他们吗?”孙老板问。

    “将他们交给法律制裁,明白地说就是剥夺他们的产业,送他们进监。”

    “啊?”孙老板讶然,“这样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那他们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要不然呢?他们一直在观望,还以为咱不敢动他们。”

    王象乾目光如炬,继而又道:“不过此举旨在治病救人,而不是有心将归德府的商贾置于死地,所以送他们进监也需要寻找合适的目标。”

    “钦差大人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孙老板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于品行恶劣而又无悔改之心的商贾,是时候让他们吃点苦头了。”王象乾认真地道,“皇上登基即位以来,本是鼓励经商的,但也决不允许偷税漏税聚敛非法所得。对这种生意人,我们要予以打击。所以这次打击的目标选择显得尤为重要,以不扰乱归德府商界的秩序为前提,以治病救人为目的,然后借商界整顿政界,希望早日了结那宗杀锦衣卫的案子,我也好早日回京啊。”

    “那不知钦差大人有目标没?”

    “当然有,不然今天也不会找孙老板来。孙老板先看看这个。”

    说着王象乾抽出来一沓子纸。

    孙老板接过一看,见每张纸上明确列有归德府有头有脸的商贾的名字,包括孙老板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每位老板名字下面,写着他们所经营的项目以及与其它行业的关联。

    其中有几位老板的名字被红笔圈了一个圈圈儿,特别醒目以示区别。

    孙老板定眼一看,顿时明白了,画红圈儿的想必就是选择的目标对象,也就是即将要对他们下手的商贾。

    “画红圈儿的几位老板,孙老板都认识吧?”待孙老板看完,王象乾问。

    “认识,都认识。”孙老板点点头。

    “他们生意做得如何?”

    “还行。”

    “那他们的人品以及在商界的名声呢?”王象乾接着问。

    “也还行吧。”

    “`也还行吧`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过得去。”

    “那在孙老板看来,哪位老板在商界的人品和名声过不去呢?孙老板不会告诉我说都还过得去吧?”

    “那,那也未必……”孙老板嗫嚅道。

    “看来孙老板还是不想得罪人哈?”

    “也不是,只是不忍心就这样将他们送进监狱。”

    “杀鸡给猴看总得杀一两只**?而且我还特意挑选与孙老板平常交往少的老板,毕竟孙老板这次如此配合,补交税款以及罚金将近一百万两,我又怎么好意思再挡孙老板的财路呢?”王象乾不紧不慢地说道。

    “真是多谢钦差大人了!”

    “孙老板不必客气,我刚才说了,这次是为了治病救人整顿各界秩序,而不是有心打倒谁谁谁。”

    孙老板这才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依钦差大人之意吧。”

    ……

第1120章 人无远虑 必有近忧

    “万岁爷,李院长求见。”东暖阁一名值守太监禀道。

    “哪个李院长?”

    “就是万岁爷的岳父。”

    “哦,有请。”

    朱翊镠忙放下手中的奏疏,如今岳父可是大稀客。

    很快,在值守太监的引领下,李得时进来东暖阁。

    在东暖阁,李得时也不敢托大,上来依臣礼拜见:“臣参见陛下!”

    “岳父大人不必客气,请坐。”朱翊镠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岳父大人进宫有何要事?”

    李得时顿时一脸的难色,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愁眉苦脸地感叹道:“为了那个许显纯啊!”

    朱翊镠不由得一愣,最近事儿太多险些把这一茬儿给忘了。不用说,那熊孩子指定是个惹祸精。

    “岳父大人,那个熊孩子给得时学院添了不少麻烦吧?”

    “可不?”李得时摇头叹气,“本来这点小事儿不该来打扰好女婿。好女婿将许显纯交给得时学院管教,得时学院老师该竭尽全力,绝不敢有一丝抱怨,可无奈这孩子太顽皮。”

    “这个我知道。”朱翊镠点点头,“就是因为那熊孩子顽皮,所以才将他交给得时学院管教的。”

    “可真的没有老师管得了他。”李得时满脸无奈,“他每天要打哭几个孩子,有的孩子还被他揍得鼻青脸肿,无论好说歹说,就是屡教不改。”

    朱翊镠一来气,说道:“不听话也可以揍他呀,或是找打得过他的孩子与他打,还不信治不了他。”

    “好女婿说得轻松,怎么说他也属于皇亲国戚,谁敢动手揍他?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那怎么行?”朱翊镠道,“当日把他带来是想交给朱八戒管教,可朱八戒此时任务尚未完成还在归德府,所以我才想着将他交给得时学院,让他在得时学院先学习一阵子。”

    “可这个孩子太难管教了,地位又特殊,得时学院老师叫苦不迭。好女婿还是再想想办法,将许显纯放在得时学院太折磨人了,老师怕,学生怕,我也怕呀!”李得时几近于哀求。

    “我说能揍就能揍,怕什么?”

    “好女婿是皇帝,当然不怕了,可老师与学生们怕呀!而且听说许家还派有人每天盯着许显纯,就看有没有人欺负他或看他受了什么委屈。如此一来,就更不敢对许显纯怎么样了。”

    以李得时的性格,都已经找到皇宫来,足见他已经忍无可忍。

    朱翊镠稍一沉吟,作出决定:“那还是将他送回来吧。”

    “送进宫里,好女婿又准备怎么办?”

    “岳父大人放心,我自有办法。”朱翊镠信心十足地说道,“一个熊孩子难道还会让朕束手无策吗?”

    “这孩子可真不好管教啊,他的顽劣真个是生平未见。”

    “岳父只管派人将他送进宫里便是。”

    “好!”李得时带着两分歉意,“好女婿也别怪岳父不能为你分忧哈,若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即便再苦再难,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关键这事儿连累到其他老师与学生了。”

    “我明白。”

    “那我稍后派人将许显纯送来。”

    “嗯。”

    “好女婿,听说咱闺女肚子里是双胞胎呢?”

    “嗯,经医生观察与检测,确定是双胞胎。”

    “哦。”李得时也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大喜的情绪。

    按理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非常高兴才对吗?双胞胎多不容易?

    “岳父大人也马上要当爹了吧?”朱翊镠稍缓了一缓没有立即问。

    “是啊!”李得时仍只是点了点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一茬儿,“说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女儿都要当妈了,我这个当爹的居然老来得子。”

    “岳父正当盛年,不叫老来得子。”朱翊镠道,“刚才提到之怿怀双胞胎时,岳父好像不是很高兴?”

    “我确实有点儿担心啊!”李得时微微颔首,面含忧色地说道,“双胞胎当然值得庆贺,可风险也要高出一倍,还望好女婿派人好生照料。”

    “这个岳父不说,我也知道。”

    “知道我为什么担忧吗?想当年,之怿她娘肚子里也是双胞胎,可最后难产只保住之怿一个,还导致之怿她娘大出血,由此之后身子变得十分虚弱,没多过久就不治身亡。”

    “哦。”朱翊镠点点头,“原来如此!”

    “这事儿之怿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就怕她将来怀孕后,心里产生一种恐惧感,从而不利于生产。所以好女婿也千万别告诉她这事儿,以免增加她的心理压力。”

    “那我问一问李神医,以现有的技术条件与设施,看能不能剖腹产?”朱翊镠当即想到剖腹产。

    可刚一说出口,便感觉不可能。当初让胡诚切割痔疮都费半天劲,剖腹产还是想都别想。毕竟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活体剖宫产术发生在1610年,但产妇于手术后25天死亡。

    在十六十七世纪大部分时间,剖腹生产的死亡率都很高。直至1865年,剖腹生产在英国的死亡率为85%。

    一直到现代医学在杀菌方法及卫生原理、子宫缝合法、腹膜外剖腹生产及后来的低处横切开、麻醉、输血、抗生素等关键技术的突破,剖腹生产才变成一种安全的手术。

    以朱翊镠的了解,大明这个时候根本没有这些技术。

    像李得时,更是都没有听说过“剖腹产”是怎么回事儿。他好奇地问道:“好女婿,啥叫剖腹产?”

    “就是以手术切开母亲的腹部及子宫分娩出婴儿。”

    “……”李得时吓得脸色一变,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岳父别担忧,我只是说说,婴儿还是自然分娩好。”

    “是是是……”李得时一迭连声,”用刀切开肚子及子宫太吓人了。”

    朱翊镠也不纠结,“岳父大人,我会派人好生照料之怿,我尽量多陪她,分娩时请最好的稳婆。”

    “好,咱女儿夫君是当今圣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嘛?”

    李得时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一想到李之怿她娘大出血时的情景,还是难免会担心。

    不过好在正如他所说,好女婿是皇帝,什么都能给女儿最好的,与他当时肯定不一样。

    ……

    当天,李得时就派人将许显纯又送到朱翊镠这里来了。

    一来,朱翊镠都还没开口,许显纯那臭小子倒是先抱怨起来。

    “表叔又骗我,得时学院哪有几个打得过我的孩子?都是一群窝囊废,要不就是胆小鬼、怂包。”

    “跪下,这里是皇宫,朕是皇帝,谁是你表叔?叫陛下。”

    朱翊镠脸色一沉,呵斥道。

    许显纯仍站着一动不动:“可陛下确实是我表叔呀!”

    “跪下——”

    “陛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许显纯虽然叫了“陛下”,可依旧没跪。

    朱翊镠可不想与这臭小子解释,见许显纯不跪,大喝一声:

    “来人——”

    立即有人阔步而进。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百户长顾青云。

    李得时刚一离开,朱翊镠便吩咐人将顾青云请来了。想着朱八戒暂时没回来,便将管教许显纯这个头疼的任务暂时交给顾青云。

    “臣顾青云叩见陛下!”

    “平身。朕且问你,你身边那臭小子见朕不跪,该当如何?”朱翊镠严词厉色问时,冲顾青云递了个眼色。

    “回陛下,脱裤子,重重打板子。”顾青云心领神会地道。

    ……

第1121章 教育熊孩子

    教育不听话的熊孩子,确实是一件让人伤脑筋的事儿。

    打吧,孩子会产生逆反心理;不打吧,孩子又屡教不改。

    而像许显纯,更是让人无语,因为发现他根本就不怕人——而且是任何人在他面前似乎都没有威慑力。

    孩子总得需要有一个能震慑得住他的人,毕竟还小,思想不成熟。

    倘若谁的话都不听,觉得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不可一世,那长大后极有可能成为社会的大毒瘤。

    “取朕的鞭子来。”

    朱翊镠对着值守的太监大喝一声。

    值守太监忙去了。

    可许显纯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取鞭子来肯定也不是为了教训他,而是抽打别人的。

    很快值守太监取来了鞭子,恭敬地递到朱翊镠手里。

    这是一根细长细长的竹鞭。

    “把他裤子扒下来。”

    朱翊镠以竹编怒指许显纯,吩咐顾青云动手。

    顾青云走到许显纯跟前,还没开始抬手便见许显纯两手叉腰,摆出一副倨傲的神情,“哼”了一声:

    “你敢动我试试?”

    还别说,顾青云真的滞了一滞。

    “扒。”

    朱翊镠一声怒喝。瞧这小子一副叼样儿,平常指不定有多嚣张。

    此时,顾青云也不管许显纯是谁家的孩子,一手抓住许显纯的衣领,正欲用另一只手扒开许显纯的裤子。

    许显纯当即跳起来了,活如一只被激怒的小狮子,对着顾青云龇牙咧嘴拳打脚踢,猛地就是一顿招呼。

    “拿绳子来,把他吊起来。”

    朱翊镠又是一声怒喝。这臭小子父亲不在,他娘哪里治得了他?

    顾青云虽然号称神勇,却发现一只手还真抓不住许显纯两只手。只得将许显纯按倒在地,以手抓手以脚抵脚。

    然而许显纯依然挣扎不停,小脸蛋涨得通红,一副就是不服输的劲头,发现自己手脚都干不过顾青云时,张开小嘴对着顾青云的手腕猛地就是一口,然后咬牙切齿死不松开。

    在朱翊镠面前,顾青云只得咬牙忍着,也不敢喊痛。

    值守太监取来了绳索。

    朱翊镠亲自动手。

    用绳子的一头束缚许显纯双手,用另一头束缚许显纯双脚。

    “扒掉他裤子,给朕吊起来,今天非得收拾这臭小子一顿。”

    朱翊镠一声令下。

    顾青云这才除去许显纯的裤子,露出屁股,然后将他吊在柱子上。

    “放我下来。”

    “快放我下来。”

    许显纯被吊着动弹不得,还在不停地嚷嚷着。但他没有哭。

    “以前在家没有人这样对待你,是不是?”朱翊镠拿着竹鞭走过去。

    “表叔你是个骗子,将我骗进宫里来还要打我,你是个大骗子。”

    啪!

    朱翊镠一鞭抽在许显纯屁股上,顿时起了一道血痕。竹鞭抽人就是立竿见影,只伤皮不伤骨。

    “哎呀!”

    许显纯这才“嗷”的一声哭出来。

    啪!

    朱翊镠又是一鞭子,随后问:“以后还打不打别的孩子?”

    许显纯只顾哭,不吱声。

    啪!

    又是一鞭子。

    “说,不说接着打。”

    “我说我说,以后不打别的孩子。”许显纯哭着回道。

    啪!

    “以后还会听朕的话吗?”

    “听听听……”

    啪!

    “倘若不听呢?”

    “不听的时候再打我。”

    啪!

    “以后还要不要读书写字?”

    “要要要……”

    啪!

    “你说,到底是朕骗你还是你自己不听话?”

    “是我不听话,是我不听话……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被抽了几鞭子后,许显纯嚷着要回家。

    啪!

    “你要不要回家?”

    “不要,不要,不回家了……”

    臭小子脑瓜儿反应倒还是挺快的。

    “收声,不准哭。”朱翊镠扬起鞭子又做出一副要抽打的样子。

    “我不哭,我不哭……”

    “都记住了吗?第一不许无缘无故打别人家的孩子,第二要听朕的话,第三要好好读书写字。”

    “记住了,记住了……”

    “给朕说一遍。”

    “第一不许打架,第二要听陛下的话,第三要好好读书写字。”

    “再说一遍。”

    “第一不许打架,第二要听陛下的话,第三要好好读书写字。”

    “你今天给朕记好,这三点若是做不到,还得这样吊起来打。”

    “呜呜呜……”

    “不许哭。”朱翊镠又扬起鞭子。

    许显纯吓得连忙闭嘴。

    娘的,原来也知道痛知道怕呀,还以为臭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呢。

    现在也看明白了,就是欠揍。

    “从前在家有人揍过你吗?”

    “没有。”

    “此刻被朕揍,是什么感觉。”

    “屁股好痛。”

    “知道痛就对了,这是让你记住今天的教训。刚才朕让你记住哪三点?”

    “第一不许打架,第二要听陛下的话,第三要好好读书写字。”

    “倘若做不到,休怪朕揍你。”

    “知道了。”

    朱翊镠这才撒手回到御座上,然后吩咐顾青云将许显纯放下来。

    “我要回家。”许显纯弱弱地道。

    “嗯?”朱翊镠脸色一沉,“刚才怎么说的?”

    “不回,不回。”许显纯忙道。

    “去那儿跪着。”朱翊镠指向东暖阁右边的角落里。

    “可我屁股痛……”

    “忍着,让你跪,没让你坐,去。”

    许显纯只得乖乖地去角落跪下,望着朱翊镠想哭但又不敢哭。

    “顾青云。”朱翊镠喊了一声。

    “臣在。”

    “从今天起,朕便将许显纯交给你管教,平日时教他读书、写字、练武,最关键是做人。”

    “臣遵旨。”

    “倘若他不听话,就像朕刚才一样抽他,给,这是朕的御赐龙鞭,暂时交给你。”朱翊镠将竹鞭子递过去。

    顾青云接过,如有千钧之重。

    “许显纯,你听见了吗?这阵子跟着顾百户长学习。”

    “哦。”许显纯点了点头。

    “倘若你不听话,他用御赐龙鞭代表朕照样可以抽你。”

    “知道了。”

    “别嘴上知道,朕是要你做到。”

    “明白。”

    “这时候心里是不是恨朕?”

    “不敢。”

    “是真恨,只是不敢,对吗?”

    “不是不是,不恨陛下。”

    “先跪一个时辰吧,好好反省。”

    “……”许显纯想哭。

    “顾青云。”朱翊镠再次将目光投向顾青云,喊了一声。

    “臣在。”

    “记着,这阵子你的任务就是教育许显纯,该打的时候不许心慈手软。”

    “臣明白。”

    “过来。”朱翊镠冲顾青云招了招手。

    顾青云走到跟前。

    朱翊镠轻声吩咐了一句后,顾青云便离开东暖阁。

    许显纯还在角落里跪着,一副想哭但又不敢哭的模样儿。

    朱翊镠径自忙他的也不搭理。

    对两个人而言,一个时辰都显得有点漫长,但时间从不偏私。

    一个时辰过去了。

    “你可以起来了。”朱翊镠道。

    许显纯爬起来,站在角落里一句话都不说。

    “这时候你该说一声谢谢!”

    许显纯歪着脖子:“可陛下打我,又罚跪一个时辰,我屁股痛,腿又麻,为什么还要说谢谢?”

    “打你,罚你跪,都是为了你好。”朱翊镠道,“再说了,天下之大,你以为谁都有这个资格呢?有幸被朕亲手打你教育你,这是你的荣幸。”

    “哦。”许显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然后说了一声,“多谢陛下!”

    “想吃冰糖葫芦不?”

    “想。”许显纯毫不犹豫应声。

    “陛下,这是你吩咐臣刚买的冰糖葫芦。”顾青云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进来,送到朱翊镠手上。

    朱翊镠递给许显纯:“给。”

    许显纯还有点怕,犹豫不敢接。

    “以后只要你听话,好好读书写字练武,朕还会给你买吃的。”

    “真的吗?”

    “朕乃一国之主,说话一言九鼎。”

    许显纯这才轻手轻脚过去接过冰糖葫芦,然后开心地笑了。

    “这时候该说什么,忘了吗?”

    “多谢陛下!”

    “以后任何人帮助你或给你好处,都要记得对人说一句`谢谢`,明白吗?”

    “明白。”许显纯吃着冰糖葫芦,似乎立马忘记了刚才的疼痛,一边吃还一边不解地问道,“陛下为什么打我,转过头又要给我买吃的呢?”

    “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的。”

    ……

第1122章 废新建伯(求订求票支持啊!)

    王承勋与田义抵京了。

    两人都是奉旨进京,所以进京后也没干别的,第一时间进宫觐见。

    由于途中两人进行了一番掏心掏肺的交流,心境早已变得开阔起来,故而当日种种担忧都已经云消雾散。

    觐见地点还是在东暖阁。

    王承勋之前压根不认识朱翊镠,田义倒是认识,但没有正面交流,对朱翊镠的印象也不怎么好。

    可不影响他俩觐见时的心境。或许这就叫作身正不怕影子斜吧。

    行礼赐座后。

    朱翊镠分别打量王承勋与田义,毕竟眼前这两人他都不认识。田义认识他只是因为他之前“潞王”的身份。

    听说王承勋与田义进宫觐见,冯保忙也赶到东暖阁。

    他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南京织造局请银的事儿,生怕给耽搁了影响龙衣的制作——倘若果真如此,关系到他这个大内总管的能力与声誉。

    既然来了,朱翊镠当然也不会赶他走,那就让他旁听,索性让值守太监将首辅申时行也请来得了。

    这样,东暖阁就坐着五个人。

    尽管面对朱翊镠与内相、外相三大权势,王承勋与田义也不紧张。

    率先开口的当然是朱翊镠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朕召二位前来京城,是有几件要事与你们商议。恐怕传旨交代不清,或是你们心中存有疑问,干脆召你们二位进京当面说算了。”

    “第一件事就是出使他国,队伍将从南京出发,朕届时肯定不能亲临,所以需要你们积极准备。”

    王承勋回道:“此事陛下放心,南京方面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只等北京这边官员一到,即可出发。”

    “好,那这件事朕就不再多说了,本来准备的时间就够充足的。”朱翊镠欣慰地道,“第二件事是关于南京的改革,本想将应天知府也召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改革先从南京开始。”

    “来,你们先看看这个。”朱翊镠将三分条陈递给王承勋与田义看。

    第一份是《关于大兴县试点改革的若干建议疏》以及附录《大兴县改革初步成果以及未来展望》。

    第二份是《关于保定府改革的若干建议疏》,这道条陈一直没有公之于众所以看过的官员很少。

    第三份是《关于废除卫所与军户知府的建议疏》,读过这道条陈的大臣就更少,一只手数得过来。

    申时行与冯保两个都心知肚明,改革已是大势所趋,只是有点想不到南方的改革竟率先从留都开始。

    待得两位粗略看完,朱翊镠接着说道:“自大兴县试点改革启动时,朕就在想,南方的改革从哪个地方开始最为合适。几经思量,还是觉得先从南京开始或许比较容易展开,准确地说是比较容易控制。不知你们有何意见?”

    “臣没意见。”申时行道。

    “奴婢也没意见。”冯保跟着道。

    “臣赞同。”王承勋在路上其实就已经想到了,只是没想到如此激烈。他还以为只切断对皇亲国戚的无条件供给,以及爵位的废立承袭几个问题。

    这三份条陈居然还涉及到了废除里甲制与卫所、军户制度。

    然而朝中大臣其实也都知道,要改革的内容正是弊端日益凸显,且可能危及大明统治的几大弊病。

    王承勋既然都想通了不要爵位,那其它几项改革当然赞同。

    “奴婢也赞同。”田义跟着表态。其实他知道自己与王承勋不是来参与讨论提意见,只是来领旨的。

    人家冯保都已经表态了,难道让他说不?就像皇帝、首辅都点头了,难道让王承勋说不行?且不说他们在南京任职,本来的官儿才多大?

    “当然有一点朕需要申明,无论是切断对皇亲国戚的无条件供给,还是废除天下爵位,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有针对性地逐步废除。”

    “恳请陛下第一个废除臣的爵位。”王承勋一本正经地请示。

    朱翊镠微微一滞,“朕召你进京,不是为了废你爵位,而是想让你积极推行南京的改革,尤其是卫所、军户制,朕登基以来,还没有摸清楚大明到底有多少可用的军士呢。”

    “陛下,臣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来时的路上就与田公公说过,进京恳请陛下废除新建伯。”王承勋坚持。

    “是,万岁爷。”田义忙帮衬道,“王守备打心里是这么想的。”

    “理由呢?”朱翊镠问。

    “回陛下,”王承勋道,“第一,陛下推行改革,臣当做出表率;第二,臣觉得`一代有功,代代收益`的世袭制,并不合理;第三,臣忝居新建伯之爵位,却对朝廷毫无建树之功,与祖父相比,有着天壤之别,臣深感惭愧。故恳请陛下废除新建伯一爵,这是臣心甘情愿,请陛下恩准。”

    见王承勋言之凿凿音韵铿锵,朱翊镠不由得暗自感叹:识时务啊!不愧为王守仁的孙子,看来还是继承了其祖父的某些品质。

    朱翊镠正想着要如何回复,毕竟王承勋的决定在他的意料之外。

    只听冯保开口大赞:“新建伯果然深明大义,有你祖父的风采。”

    说完还竖起大拇指点赞。

    朱翊镠这才缓缓说道:“新建伯一片丹心,刚才那一番话也发自肺腑,着实让朕感动。一来这是形势所趋,二来倘若朕不答应,似乎对不住新建伯的拳拳之心。要不这样如何?新建伯一爵不再世袭,自你而终。”

    “陛下,要废还是废彻底吧。臣若有能力,自然可以为朝廷立功,赢得属于自己的声誉;臣倘若无能,给臣一个爵位又能如何?难道让臣的子孙后代都活在祖辈的光环中吗?难道陛下不相信臣是发自内心的吗?”

    “朕当然相信你。”

    “那就请陛下立即决定吧,废除新建伯的爵位。倘若陛下觉得臣可用,继续担任南京守备镇守南京便是;倘若陛下觉得臣资质不够,委任他人也行,总之臣绝无半分怨言。”

    “好!既然你如此体谅朕的用心,又如此为国家的前途着想,那朕便决定废除新建伯一爵,南京守备的职位你继续担任。”朱翊镠朗声说道。

    “多谢陛下成全!臣谢主隆恩!”王承勋忙磕头致谢。

    “倘若天下皇亲国戚王公勋贵大官大僚们都像王守备一样深明大义,为国家前程而不计个人得失,那朕可安枕无忧啊!”朱翊镠由衷地感慨道。

    “陛下身负振兴大明之艰任,相信像臣这样的还是大有人在。”

    朱翊镠不以为然地微微摇头:“王守备或许想得太好了,否则就不会有保定府与归德府那样的案子发生,也不会至今都查不出一丝眉目,大公无私的人毕竟还只是少数。”

    “哎,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朱翊镠随即一摆手,口风一变,“朕还是接着说第三件事,就是关于留都南京各大小衙门的设置与改革问题,是不是所有的衙门都需要像北京一样保留,乃至是否有必要撤除留都。”

    朱翊镠这话一说出口,让在座四位都是讶然,然后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率先搭话。

    尤其是王承勋与田义,想着这种牵扯到朝廷祖制的大事儿,让他们参与商议作甚?他们又哪有资格?而且听起来都有点吓人。

    ……

第1123章 裁撤留都初议(求订求票支持!)

    “怎么?四位都没有一句话要说吗?”

    朱翊镠逐一扫过。

    冯保与田义是内臣,原本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力,尽管身份都很特殊,但朱翊镠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太大。

    所以他俩一时都不敢表态。

    哪怕是冯保,这时候也不敢,裁撤留都的事儿,他岂敢乱插嘴?

    而申时行与王承勋虽是外臣,但面对这个问题,同样也不敢表态。这不仅牵涉到祖制,关键要得罪多少人?

    如果说支持裁撤留都南京,不得被南京那边衙门里的官员骂死?

    要知道南京衙门以及衙门里的官员与北京这边基本相当啊。

    “好,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朕就来好好说说。”朱翊镠不紧不慢地道,“南京是本朝的`肇基之地`,其地位之高当然毋庸置疑。南京作为历史上少有的十几个政权定都之城,其地理优势不言而喻。”

    “想当初太祖皇帝起兵时对南京的优势非常清楚,谋臣冯国用就曾建议太祖皇帝先定南京,认为南京龙盘虎踞,乃帝王之都,先拔之以为根本,然后四出征伐,倡仁义,收人心,天下可定。”

    “因南京一带经济优势冠绝南方,所以占据南京就等于拥有了江南的财富根基,这也使得太祖皇帝能够在处于四战之地的情况下仍然游刃有余,扫平陈友谅与张士诚后进而成功北伐中原。”

    “可是,你们想必也清楚,这并不代表太祖皇帝对定都南京完全满意,其实在太祖皇帝心里,南京过于偏安一隅,不能够稳定全国,所以他才说出`以金陵为南京,以大梁(开封)为北京,朕于春秋往来巡守`这样的话。”

    “等到洪武十一年,太祖皇帝经过深思熟虑后又认为,大梁由于地理位置是四战之地,并不适合成为都城。但太祖皇帝从未放弃过寻找新的都城,当时他有三个目标:洛阳、西安、北平。可以说三城各有优势,只可惜太祖皇帝还没来得及做好决定就驾崩西去了。”

    “待成祖皇帝登基即位,北京成为他的`龙兴之地`,自然首选北京。的确,北京地理位置更加有利于对抗蒙古、控制北方,所以成祖皇帝力排众议,决定迁都北京,而后便将南京改为留都。”

    “然而都城是迁了,可当时南京的衙门在迁都过程之中还得审理案子,维持全国运转,也就没有裁撤。但迁都完成后,南京衙门实际上几近于虚设,以致南京六部前面还得加上“南京”二字,形成本朝独具特色的南京六部。”

    “如此一来,北京的机构,南京名义上也都有。小区别在于:南京六部没有左侍郎,吏部没有员外郎,南京都察院没有左都御史。大区别在于:六部官员平时多数悠闲,比如南京刑部只管南京的案件,别的地方案子无权审理,南京吏部只能考核南京地区的官员……”

    “无论你们承认与否,这都已经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南京衙门,除了兵部等少数几个衙门之外,其他大部分都被视为养老圣地,各位官员从北京退休到南京享受待遇不亦乐哉。”

    “更直白地说,南京衙门权力受北京衙门控制,比如南京礼部要举行祭祀活动得先请示北京礼部,南京吏部官员选拔被北京吏部掌握,南京户部的财政得上交给北京户部,诸如此类。”

    “两京官员职位虽然一样,但南京实际上成为北京的小媳妇。既然如此,那还保留南京大小衙门以及衙门里的官员作甚?何不精简机构裁撤留都以减轻朝廷的负担?难道你们不觉得留都南京如今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存在吗?”

    朱翊镠这段话有点长,但由于他准备充足,所以一气呵成。

    听完后四个人更是沉默了。

    其实朱翊镠召王承勋与田义进京商讨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根据。

    因为平时南京的最高行政机构不是南京六部,而是南京的守备会议。

    南京守备是作为替天子看守南京的存在,大部分都是王公大臣。

    由守备、参赞、内守备等组成的守备会议是南京最高权力所在。

    朱翊镠逐一扫视,发现仍没有一个表达的意思,他不禁有几分恼怒:“朕问你们话呢?怎么一个个哑巴似的?”

    “陛下,兹事体大,臣以为不宜立即表态。”申时行迫不得已开口了。

    “朕没有让你们立即表态是否一定要裁撤留都,而是与你们商议,让你们表达自己的意见,讨论南京是否仍有作为留都的必要,以及南京的衙门与衙门里的官员是否仍有保留的必要,又有哪些机构人浮于事可以撤了,还有哪些机构臃肿必须整改精简,其目的是要提高办事效率,减轻朝廷的负担,户部已捉襟见肘,你们心里没数吗?”

    问得申时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如坐针毡,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说一句话就被问哑火了。

    而王承勋与田义又觉得自己分量不够,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剩下的似乎,确实就只有冯保了。

    尽管如此,冯保还是异常谨慎:“万岁爷如果觉得行,那就干,反正奴婢永远紧跟万岁爷的步伐。”

    看,这话说得……你是皇帝,觉得行就干,我跟着你干就是……言下之意,反正他是不会参与决策中来的。

    朱翊镠何曾听不出来?

    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废话,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一个样?”

    “万岁爷,这怎么能一个样呢?”冯保弱弱地为自己辩白道,“只要万岁爷觉得行,奴婢双手赞成呀!可惜奴婢的眼光不及万岁爷万分之一……”

    “这需要眼光吗?”朱翊镠抢断,“这是眼下的事实好不好?南京衙门以及衙门里的官员成为朝廷的负担,难道你们心里不认可?”

    “可是万岁爷,将南京设为留都,是先皇的旨意……”

    “朕就问能改不?”

    “改当然是能改,不过……”

    “既然知道是负担,还不过什么?好的祖制咱就继承,然后发扬光大;不好的就改呗?不就是如此简单吗?”

    “……”冯保连续被抢断几次,整得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在他与申时行都习惯了朱翊镠的风格,知道既然朱翊镠想到,那其实让他们说再多也没用。

    乖乖等着改革就是。

    可对王承勋与田义而言,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接触朱翊镠。

    此刻见“外相”“内相”都被怼得哑口无言,他们两个更不敢开口,关键还不知道朱翊镠到底什么脾气呢。

    而且他俩心里头还在纳闷儿,不是说好了商议的吗?不像啊!

    本来皇帝就高高在上,这样质问起来,谁还敢商议嘛?

    但有一点,他俩必须承认,陛下言之有理啊!南京衙门的官员绝大多数不就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吗?

    他俩可见得多了。如果真的改革整顿,他俩打心里是认可的。

    只不过如果裁撤留都南京的话,那他们一正一副两位守备的身份地位,指定会在一瞬间一落千丈。

    “王守备与田公公,你们也都了解南京衙门与官员的现实情况,关于裁撤留都这件事儿,你俩怎么看?”

    朱翊镠接着问王承勋与田义。

    ……

第1124章 裁撤留都议定 南京织造局

    王承勋与田义相互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似乎能看出同样的话:这时候还能说“不”吗?

    且不说他们原本就想支持,刚才申时行与冯保都被反驳得哑口无言,让他们两个又怎么反对?

    “臣支持。”

    “奴婢支持。”

    所以王承勋与田义对视一眼后,几乎同时开口表示支持。

    王承勋还谨慎地说道:“陛下,先不说是否裁撤留都南京,但留都南京的官员的确人浮于事。臣觉得刚才陛下所言正是南京衙门以及官员的真实写照,如果陛下要改革,臣表示赞成。”

    “改革是必须的。”朱翊镠道,“朕是问你,留都可撤不?”

    “臣以为可。”王承勋确定地回答。

    “好!那田公公以为留都可撤不?”朱翊镠转而又问田义。

    “奴婢觉得也可。”田义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万岁爷,一旦留都被撤,那让南京衙门里的官员何去何从?”

    “该回家养老的回家养老,有继续报答朝廷之心,且又有能力的官员,朕自当重用,便如张佳胤、魏学曾一样。”朱翊镠朗声说道。

    “哦,那镇守南京的宦官呢?”田义接着又弱弱地问。

    毕竟大内各大监局,南京也有。就像田义,便是南京司礼监掌印,职位理论上与冯保一样。

    “不知你们怎么看,反正在朕眼里南京早已经没有继续保留大内二十四监局的必要了。”朱翊镠毫不含糊地道,“不过朕还是那句话,有继续报答朝廷之心且又有能力的,便如田公公,朕自会加以重用,内臣与外臣一样。”

    “多谢万岁爷对奴婢的厚爱!”田义心里大喜。他本还担心自己是万历皇帝的心腹而不被朱翊镠待见。

    尽管在来时的路上,他与王承勋就这个问题探讨过,确实也让他得到一番慰藉,心境变得开阔起来,但要说一点都不担心肯定是骗人的。

    且不说他与万历皇帝的感情,对朱翊镠的印象还不大好呢。

    此刻朱翊镠当着申时行与冯保的面说要重用他,君无戏言,他心里当然大喜,只不知如何重用。

    朱翊镠道:“这么说,王守备与田公公都表示赞成裁撤留都,对吧?”

    “万岁爷,还有奴婢呢。”还没等那两位回话,冯保立即接道。

    “是。”王承勋与田义都点了点头。不管是迫于眼下的压力,还是打心里,他们确实都表示赞成。

    “好,那具体的操作方案,朕届时会送到你们手上。回到南京之后,你们便着手这项重大改革。”

    “臣明白。”

    “奴婢明白。”

    “第一件事要做好南京官员的京察工作,无论内臣还是外臣,与北京一样年底都要进行评估,届时不合格以及到了年纪需要回家养老的官员都得裁撤,待衙门与衙门里的官员都理清理顺,留都自然也就名存实亡该撤了。”

    王承勋与田义都明白了,这是要通过裁汰官员与精简机构的方式,来达到最终裁撤留都的目的。

    人都没了,衙门空了,自然就无所谓什么留都不留都了。

    这样看来,只要狠一点,裁撤留都似乎,好像也没那么难。

    “朕说得难听一点,抛开祖制,裁撤留都并不难,只要将人浮于事整天游手好闲的官员裁汰掉,留都南京自然而然就到了裁撤的时候。”

    王承勋与田义都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朕还得提醒你们,改革要从不紧要的部门开始,像负有调兵之责的兵部,以及负责税收的户部,这些紧要的衙门一定要放到最后。”

    “明白。”王承勋与田义异口同声。

    “那这件事就这样定好了,不知你们还有何疑问?”朱翊镠问。

    申时行忽然发现他这个首辅好像又成多余的了,朱翊镠再次饶过内阁,说是商议,其实也没给机会。

    裁撤留都如此重大的决定……难道就这样定下来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申时行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皇上一言九鼎,决定下来的事又焉有收回之理?

    冯保虽然感到诧异,但他清楚这不就是他认识的朱翊镠吗?

    况且,裁撤留都南京,的确利大于弊呀,只是有没有勇气跨越这道坎儿的问题,便如同要切断皇亲国戚的无条件供给与补偿一样。

    毋庸置疑,朱翊镠是有这个胆儿。

    既然如此,那就干呗。

    所以冯保回道:“万岁爷,奴婢没有疑问,干就完了。”

    王承勋与田义更不用说了,他俩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疑问。

    “申先生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朱翊镠只好主动问了。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需要人推。

    好在申时行是聪明人,推得动,怕就怕推都推不动,还固执不化。

    申时行回道:“陛下,臣无异议。”

    原本,如果不是冯保突然出现,朱翊镠也没打算叫申时行来,当然不是觉得申时行无所作为。

    而是觉得有些决策大可不必通过内阁商量来商量去,到最后还极有可能商量不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就当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吧。

    朱翊镠接着说道:“好,既然都无异议,那南京衙门的改革以及裁撤留都的问题,暂时就这样定下来。朕说下一件事,就是关于明年泰和元年南京织造局需要制作龙衣的事。”

    冯保终于舒了口气,终于等到讨论这个问题,太不容易。

    “这件事朕前些日子问过伴伴,但得到的答案并不满意。”朱翊镠直言不讳地道,“南京织造局请银一百万两用来制作衣服,朕非常反感。”

    “……”冯保刚舒了一口气,听到这句话,他脸色陡然一变,敢情朱翊镠上次找他谈话将情绪压着吗?上次也没有说到了“反感”的地步啊?

    “朕问你们,对南京织造局制作衣服的流程与工价了解吗?”

    “不太熟。”王承勋与田义都回道。

    “南京织造局虽然归内务府管,但南京司礼监与南京织造局衙门平时也应该有来往吧?”朱翊镠又问。

    “来往不多。”田义回道。

    “为何?”

    “回万岁爷,南京司礼监在南京织造局说不上话,通常有什么事或有什么任务,他们直接向北京司礼监请示。”

    “那你们呢?”朱翊镠又问王承勋。

    “也不多,他们是钦差。”

    朱翊镠似乎听出王承勋话里头有弦外之音,继续问:“南京织造局有什么事情也不经过守备会议是吗?”

    “也不全是。”王承勋回道。

    “什么意思?平常你们都是怎么配合的?”朱翊镠觉得设在南京里的衙门或多或少都有点奇葩,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配合、工作如何展开。

    就比如说,南京织造局归内务府管吧,南京司礼监按理说当然也能管,可事实上又管不了,一切工作指示还得需要北京司礼监做主。

    再比如:南京守备会议是南京权力最高机构,按理说只要南京境内的事否可以管,但事实也不是。

    所以,朱翊镠也搞不明白南京那边的许多工作,到底有多少个衙门同时在管,但实际上又管不了,因为几乎所有的决定都需要北京这边。

    在朱翊镠看来,南京作为留都的职能,其实早就该废除了。

    “陛下,臣可以说实话吗?”王承勋道。

    “废话,”朱翊镠没好气地道,“千里迢迢将你们召来京城,难不成还敢说假话欺骗朕?”

    “陛下,据臣的了解,南京衙门这边与南京织造局的配合工作,可以一个词来形容,苦不堪言。”

    “苦在哪里?”朱翊镠追问。

    “首先,南京的织户与工匠们饱受南京织造局折磨之苦。”

    “为什么说折磨?”

    “因为南京织造局接到任务后,通常会给织户工匠们派活儿,就比如这次为陛下制作龙衣的任务,活儿很讲究,每道工序都不能马虎,织成后南京织造局的督造太监需要检查,若找到一丁点瑕疵,活儿就得重干,以致于织户与工匠们忙活了几个月甚至大半年,非但领不到报酬,那检查没通过的面料还不给退回,等于是全部瞎忙了。”

    “为什么?”

    “因为南京织造局给的理由是,专给陛下织造的面料,说什么也不能流传到民间去。”王承勋道。

    “哦。”朱翊镠点点头,冯保不久前也是这么与他说的。

    “即便南京织造局查验过关了,付给织户与工匠们的钱也是大问题。”

    “几个意思?”朱翊镠警觉地道。

    本来这件事相对于南京的改革,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他感觉这里面还有许多猫腻,今儿个刚好趁冯保与申时行都在,将这件事掰扯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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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972/ 第一时间欣赏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 作者:十光所写的《不负大明不负卿》为转载作品,不负大明不负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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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大明不负卿介绍:
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冬,清丈全国田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一条鞭法也已在全国各地施行,万历中兴达至鼎盛。然而首辅张居正病重,卧床不起生命垂危,为物色首辅接班人伤透了脑筋,为自以为得意非凡的学生万历皇帝操碎了心。而此时的万历皇帝却渴望亲政,试图摆脱皇权被三座大山架空的尴尬处境,乃至明着关怀暗中盼望严苛的老师张居正早死。这时,潞王朱翊镠被灵魂附体,血液里流淌着对大明王朝的无限热情,仗着万历皇帝和慈圣皇太后李氏的宠信,上佐天子(当然,听话就佐,不听话就干),外震四夷,书写属于他璀璨的大明篇章。这是一个拯救张居正维系张居正的改革成果,拯救大明让大明登上巅峰的故事。不负大明不负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负大明不负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