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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光     不负大明不负卿txt下载     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50章 就该杀一儆百(求订求票!)

    “万岁爷。”

    从慈宁宫回东暖阁的路上,其实也就是在朱翊镠放下朱常洛被王淑蓉抱有之后,冯保便轻轻喊了一声。

    “怎么?有话要说?”朱翊镠鉴貌辨色地问道。

    “奴婢斗胆说一句,”冯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万岁爷与常洛太过亲密,这样很不好。”

    “哪有多亲密?不过普通叔侄日常接触而已。”

    朱翊镠不以为然。他感觉对朱常洛也没有刻意关怀,只是朱常洛这臭小子非要喊他“爹”有什么办法?

    人家还是孩子,走路都走不稳呢。

    “万岁爷,总有一些乱嚼舌根的人喜欢整天搬弄是非。”

    “朕知道,他们私底下是不是怀疑常洛是朕的孩子?”

    “万岁爷,抓到一个胡说八道的,就该撕烂他的嘴。”

    朱翊镠摇头,付之一笑。他早知道会让人怀疑。即便朱常洛那臭小子不叫他“爹”,也会遭人怀疑。

    想想,朱常洛是他大哥儿子,结果不带走留在宫里,而他这个皇帝居然还答应了。非但如此,对朱常洛的母亲王淑蓉还比较好。

    别个女子,哪怕不是他大哥的女人只是关系亲近的,都被送到储秀宫,唯独王淑蓉仍留在启祥宫,依然享受着原来不变的待遇,还经常出入慈宁宫与李太后在一起。

    这样岂能不让人怀疑?

    再加上朱常洛那臭小子也不知为何总叫他叫“爹”,别人不嚼舌根说他与王淑蓉有一腿儿生下朱常洛才怪?就连朱常洛这个名字当初都是他给取的呢。

    还有,他可是“犯有前科”的人,看看郑妙谨怎么上位的就知道了。那不也是在他还是潞王时干的事儿吗?

    反正这件事要是前前后后仔细一琢磨,似乎都可以证明朱常洛不像他大哥的儿子,反而更像是他的儿子。

    见朱翊镠笑而不语,冯保更是有点着急了:“万岁爷别不当回事儿。”

    “可越当回事儿,别人不是越往那方面想吗?”朱翊镠一副风轻云淡的样,“他们想说便说呗,理他们作甚?眼下那么多重要的事等着朕决定、处理,哪有时间搭理那些流言蜚语?”

    冯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总感觉朱常洛这小子挺鸡贼的。

    ……

    刚回到东暖阁,屁股还没坐热,便见驸马严永凡来了。

    “小舅子,宛平县服役三年以上的退伍军人已经统计出来了,你定个时间与他们见一面呗。”

    严永凡大大咧咧的,上来也没有行君臣之礼,开口便说道。

    对此,冯保早就看不过去,若不是见严永凡与朱翊镠郎舅两个关系好,恐怕都要训斥严永凡了。

    这会儿刚好逮着。

    他焉有不说之理?

    “我说驸马爷,别总惦记着你是万岁爷的姐夫好不好?该叫`皇上`、`陛下`还得叫`皇上`、`陛下`,你这样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何体统嘛?”

    也是看在冯保的面子上,不然严永凡十有八九会怼过去:关你鸟事?

    但在冯保面前,严永凡还是不敢造次,忙嬉皮笑脸地回道:“冯公公,这里又不是朝堂之上,何必遵循那些琐碎的规矩呢?再说了,小舅子也没反对,这样随便一点不挺好的吗?我与小舅子谁也没有把你当外人嘛。”

    “小舅子,你说是不是?”严永凡还故意挤眉弄眼笑问朱翊镠。

    “说正事儿吧。”朱翊镠道。

    “看,还是小舅子通情达理,好嘞,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冯保摇头叹息。虽然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但逮着还是想提醒,尽管他知道提醒其实也没什么效果。

    “小舅子,宛平县共有一千八百四十九名服役超过三年的军人。”

    “这么多哇?”乍一听到这个数据,朱翊镠还有点惊讶,一个县就有将近两千退伍军人,那全国得有多少?

    但随即又想到军户制,好像也能理解了,毕竟每个“军户”理论上都有军人产生,代代相因不变的嘛。那明朝有将近两百万军户,一千四百多个县,每个县的军户可不得有一千多?

    “小舅子准备怎么办?”严永凡问。

    “后天将他们全都召集起来,朕亲自过去一趟。”朱翊镠当即做出决定。

    “万岁爷……”冯保想说。

    但被朱翊镠抬手打断了,他知道冯保担心什么。

    “伴伴,朕答应要去,不能失信,你一会儿通知兵部尚书吴兑,让他做好安排,但不要大张旗鼓或许招摇,最好不要声张,以免引起骚乱。”

    “奴婢明白。”

    “现在就去通知吴尚书吧。”

    “好的!”冯保答应一声,继而又问道,“那万岁爷预计让哪些官员随行呢?奴婢也好一并通知安排下去。”

    “以内阁王先生为首,吴兑尚书也得去,其他人让吴尚书看着安排吧。”

    “哦,奴婢遵旨。”冯保这才退下。

    “宛平县的工作进展如何?”朱翊镠接着问严永凡。

    “小舅子放心,进展一切顺利,有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会及时告诉你,你还是把精力放在国家更大的事情上吧。我听说归德府又出事了。娘的,那帮人不是明着与小舅子过不去吗?”

    说起归德府的案子,严永凡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地道。

    “是啊,就是明着找茬儿,与朕对着干,你有什么办法?”

    “查出来,杀了他们,以儆效尤!”

    “你以为那么好查吗?”

    “杀害几条人命,难道还让他们逍遥法外不成?”

    “难啊!”朱翊镠感慨地道,“原本以为简单,可想想保定府张静修孩子那宗案子,至今毫无头绪,那帮盗匪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归德府那边的案子肯定非常棘手。所以也得提醒你,你在宛平县也要小心被我连累。”

    “切,我才不怕呢。我日夜有厂卫保护,而且宛平县现在有多少豪强权势大户,有多少士绅,有多少百姓,甚至哪些人喜欢我哪些人恨我,我心中都清楚得很,怕什么?”

    “那你也得小心。”

    “知道,大不了一死,还能把我怎么着?我死了他们也不好过,是不是?他们又不是傻瓜。”

    继而,严永凡又恨恨地道:“姐夫真想说,小舅子就该对他们那些人来点真格的,哪怕是错杀,也要灭灭他们的气焰,不然总有人暗中捣乱做手脚,还以为小舅子好欺负呢?”

    “还有谁觉得朕好欺负吗?”

    “现在或许没人觉得,可来了一件事小舅子束手无策,又来一件事小舅子仍然束手无策,久而久之,不就觉得你好欺负吗?”

    “倘若真有人产生这种错觉,朕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小舅子,反正我觉得改革总是要面对流血牺牲死人的。宛平县暂时一帆风顺,并不代表其它地方也能做到,毕竟宛平县境内没有皇室嫡亲,最牛的就属咱外公这个国戚了。”

    “姐夫的意思是藩王在捣乱?”

    “我只是这么一说,毕竟面对小舅子釜底抽薪式的改革,最害怕的就是各地藩王。每位藩王开枝散叶下面得有多少人?总有不怕死的。”

    “朕知道武力能解决问题,但并非长久之道,终究还要想办法安置他们。若所有皇亲国戚像姐夫这样年轻又能理解朕,那问题不就容易得多吗?船大不好掉头啊。姐夫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其它的不用你操心。”

    “好了,那我先行告退。”临走时严永凡还不忘撂下一句,“小舅子不能有妇人之仁,记住要杀一儆百。”

    ……

第1051章 一知府一通判 一钦差一吃货

    归德府衙门。

    知府何希周与通判张金河又在一起商议,只因他们已经接到吏部移文,称将有钦差大臣前来办案。

    何希周向张金河介绍道:“前来办案的钦差大臣正是湖广巡抚王之垣的儿子王象乾,不过王象乾才三十多岁,刚不久还只是一名兵部主事呢。”

    “皇上就为了咱归德府这宗案子连升他三级至兵部右侍郎吗?”张金河好奇地问道,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可不?我听说皇上在例朝上问有没有大臣主动前来归德府办案,底下鸦雀无声没有一位大臣敢答应。”

    “那王象乾就敢吗?他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有一位巡抚老爹?”

    “哪是他敢?是皇上点名道姓,硬是让他来的。又怕王象乾没有底气,这才破格提拔他为兵部右侍郎。如此一来王象乾想拒绝都没有可能了。”

    “哦,原来如此。不过,皇上以为这样王象乾就能查出案子?”

    “听说皇上还赐予王象乾象征皇权的龙泉剑,可先斩后奏。”

    张金河笑了笑问:“那知府大人这些天查到什么线索没有呢?”

    “没有。”何希周笃定地摇了摇头,继而喃喃地道,“说来也很奇怪哈,那帮人神出鬼没,放箭杀了六名锦衣卫后,便像仿佛突然从人间消失了。”

    “大人有没有觉得,很像保定府抢走张静修孩子的那帮人?”

    “对对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何希周眉飞色舞地道。

    “是咱们没有尽力吗?”

    “咱们当然尽力,只是查不出来。”何希周心领神会地回答。

    “就是嘛,咱们查不出来,那个王象乾来了,就能查出来吗?”张金河带着几分调侃几分夷然不屑的口吻。

    “可咱终究是归德府知府、通判,你说皇上届时会不会兴师问罪?”

    “其实,这也不怪咱们,我想谁来查最后都一样。如果皇上一定要怪罪,咱有什么办法?无非受处罚呗,最坏革职回家,总比死在归德府强吧。”

    张金河的态度一如既往明确,仿佛始终坚信: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哪怕强龙指的是皇上。

    有些人就是得罪不起。

    接着张金河又说道:“皇上的改革让天下豪强权势大户深感惧怕,当所有人都惧怕,那这样的改革到底能持续多久还真不好说。倘若全国各地都有难,皇上哪顾及得过来?通过保定府与归德府这两宗案子,我算是看出一些眉目,没准儿就是让皇上手忙脚乱无暇顾及,最后不得不放弃改革。”

    “嗯,有道理。这么说,待王象乾来咱还是保持这个姿态呗?”

    “配合当然要配合,就看王象乾到底有多大本事儿吧。”

    “好!那就这样议定了。”

    何希周与张金河再次达成一致,只等钦差王象乾的到来。

    ……

    而此时的王象乾与朱八戒已经到了河南归德府境内。

    他们两个的速度很快。

    本来朱翊镠要给他们配备一支御前侍卫,可被王象乾拒绝了。

    一来他觉得有朱八戒就行,人在精而不在多;二来也不想招摇——这一点与张佳胤去保定时的想法差不多。

    所以王象乾只带一张兵部堪合,让朱八戒扮作他的侍从。当然途中也遇有官兵查验,他便取出堪合。两个人算是悄无声息地来到归德府。

    “老爷,现在要去归德府衙门吗?”朱八戒问。本来是叫王象乾为“王大人”,但到了归德府后改口叫“老爷”——这是依据王象乾的要求。

    “先逛两天。”王象乾回道。

    “老爷,师祖急着破案,我也要急着回去当御前侍卫,哪有时间瞎逛?”朱八戒心里有点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逛两天熟悉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顺便打探一下那宗案子,看当地人怎么说。”

    “哦。”朱八戒点了点头。朱翊镠可是交代过他,任何时候都得听话。

    “对了,咱尽量还是少说话为宜,这里的人口音不一样,一听就能听出咱俩都来自北方,而不是本地人。”

    “哦,知道了。”

    王象乾刻意叮嘱朱八戒。是否看出他们是本地人倒不打紧,王象乾是担心朱八戒不能很好地隐藏身份。

    毕竟朱八戒还只是个孩子,心地单纯,缺乏社会经验。

    “是不是肚子又饿了?”王象乾仿佛又听见朱八戒肚子在呱呱叫。

    他终于知道朱八戒的力气为什么像牛一样大了,那家伙贼能吃。

    途中他吃一碗米饭,朱八戒要吃四碗,无论吃面条,还是吃馒头,反正都是他四倍的分量。

    这还是没有放开让朱八戒吃,如果放开,估计是他饭量的六七倍。

    关键是一会儿就饿了,动不动听见朱八戒肚子咕咚咕咚的声音,一路上的时间好像全花在吃饭上。

    朱八戒摸着自己肚子,憨憨地笑着回道:“是的,肚子饿了。”

    “之前你也每顿吃那么多吗?”

    “嗯,不吃肚子就饿。”

    “那原来流浪街头的时候呢?”王象乾接着又好奇地问。他现在知道朱八戒是胡逸仙收养的流浪孩童之一。

    “原来没有遇到神仙爷爷之前,每天吃一顿饿两顿,有时候一整天都吃不上饭;后来遇到神仙爷爷就好多了,每顿可以吃好几个馒头,但还是饿,直至得时学院成立,我才算勉强填饱肚子。是神仙爷爷与师祖改变了我的生活,他们如同我的再生父母。”

    “你觉得米饭好吃还是面条好吃?”

    “都一样,只要有得吃就行。”

    “你是只要饿了,肚子就会叫吗?”

    “嗯,他们都笑我肚子会唱歌。”

    “是你厉害还是你师父厉害?”王象乾发现与朱八戒聊天是一种乐趣。

    “师父力气不及我,但他武功好。可师父也说过,不出五年,我就可以超越他了。”朱八戒得意洋洋地道。

    “你师祖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

    “师祖不是人,是神。”朱八戒骄傲地回道,继而还补充了一句,“我们学院的学生都这样说,甚至包括老师。”

    “要不就这一家吧。”王象乾停在一家包子铺跟前。

    “老爷,我倒无所谓,就怕包子不够吃,老爷也不划算。有吃包子的钱可以吃三顿饭了。”

    “没关系,今天犒劳你一顿。”

    “多谢老爷!”朱八戒高兴得跳起来。

    这样两人就进去了。

    很快便传来呼唤声:“再来一笼。”

    “再来一笼。”

    “再来一笼。”

    “……”

    一会儿吃了八笼。其中王象乾只吃一笼,朱八戒吃了七笼。

    把老板都看傻了,忍不住问道:“这位少年怕是好几天没吃饭吧?”

    “不,两个时辰前吃过。”朱八戒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回道,“两个时辰后我还得吃,不然会很饿的。”

    “……”老板惊呆了,讶然道,“从未见过饭量如此惊人的顾客。”

    “你还能吃吗?”老板忍不住问。

    “……”朱八戒想说,但还是忍住,不禁看了王象乾一眼,似乎在说还能不能吃不在他而在王象乾。

    “只要你能吃,我送你两笼如何?”

    “好,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朱八戒眉飞色地一摆手,“那还等什么?赶紧端上来呀。别说两笼,就是再来四笼我肚子也装得下。”

    ……

    转眼又到月中,求求求……啥都求,啥都缺啊……

第1052章 了解当地舆情

    “咳咳。”

    王象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朱八戒看了王象乾一眼,好像这才想起刚才进店之前的嘱咐。

    然后朝王象乾吐了吐舌,笑着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了。

    “这位客官,小兄弟想吃包子就让他吃嘛。”老板低头哈腰,恭敬地对王象乾说道,“他还是个孩子,正长身体呢,不能饿着,余下的包子,只要小兄弟还吃得下,我送给他便是了。”

    “多谢老板好意,不是钱的事。”王象乾客气地说道。

    “那是因为什么?瞧客官仪表堂堂衣着光华,肯定不是什么丁门小户,别说我答应送小兄弟包子吃,让你们付账也当不在话下。”

    “饭得七分饱,也不能撑着。”王象乾笑了笑说。

    “瞧二位客官不是本地人,不知来自哪里?”

    看得出来这位老板是个热心肠,但多半还是因为被朱八戒吸引,生平从未见过如此饭量的人,而且瞧朱八戒一双渴望还想吃包子的眼神。

    “我们来自山东。”

    王象乾这样回答也不算说谎,他本是山东桓台人。

    虽然他暂时不让朱八戒接受老板的好意,但也没想立刻付账走人。

    “哦,山东人仗义啊!不知二位客官来归德府有何贵干?”

    “走亲戚。”王象乾如是般回道,“还没到归德府就听说这边发生了一宗离奇的杀人案,还以为归德府戒严,不让陌生人随便进出呢,没想到一如平常,知道是这样,那我们早该到了。”

    “客官指的是皇帝爷请蕲州李时珍进京给德嫔娘娘看病、途经归德府时却被盗匪放箭截杀一案吗?”

    “对,传得沸沸扬扬。”王象乾有心。

    “那可不传得沸沸扬扬吗?”老板也没想到眼前这位便是奉旨办案的钦差。

    确实,谁也不会想到钦差身边一位侍从都没有,唯独一个孩子,还真以为他们是来走亲戚的。

    进店后朱八戒只顾埋头吃包子,也没开口叫王象乾老爷,老板甚至以为这两位是父子关系呢。

    所以当王象乾说起这件案子时,老板忍不住介绍道:

    “客官你想,皇上深情,为了为德嫔娘娘看病,从京城派来司礼监秉笔,再加上一名锦衣卫百户长率领二十四名锦衣卫,千里迢迢赶来蕲州请李时珍,偏偏有人就是不怕死要挑战皇权,半道放火箭截杀。”

    “有没有可能那帮盗匪压根不知道这一节呢?”王象乾问。

    “怎么可能?锦衣卫谁不认识?”

    “也是哈,那当时为什么死的却是锦衣卫,听说其他人安然无恙。”

    “不正是这宗案子的离奇之处吗?咱都没有亲眼目睹,听说当时那帮盗匪躲在暗处放箭射杀,锦衣卫不想坐以待毙便冒死冲上去,结果那帮盗匪跑了,谁知道那帮盗匪到底目的何在?”

    “敢在半道上截杀将近三十人,而且多是锦衣卫,那帮盗匪也不少吧?难道官府就没有查到一丝线索?”

    “嘿,客官说对了,这正是这宗案子的第二大离奇之处,也不知是那帮盗匪真的做足了准备藏匿起来了还是官府根本无心查办,反正那帮盗匪作案后便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

    “官府无心查办?什么意思?”王象乾敏锐地抓住话头。

    “客官有所不知,外界纷纷传言,新皇登基要推行一系列的改革,尤其是要切断对皇亲国戚的供给与平分全国土地这两项,天下百姓是高兴坏了,可天下豪强权势大户呢?他们不知道有多痛恨皇帝爷。以致于私底下都在议论说,皇帝爷幸亏躲在皇宫里头,倘若出来指定会有无妄之灾。”

    “可这与查案有何关系?”

    “客官怎么还没转过弯来?归德府这宗截杀案件,一般的盗匪难不成还有这样的胆子吗?都敢截杀皇帝爷身边的锦衣卫,背后肯定有高人指使嘛。”

    “哦。”王象乾点点头。

    “客官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官府又岂敢轻易得罪那些高人?”

    “可如此一来不是得罪了皇帝爷吗?”

    “天高皇帝远嘛。都说官府的人宁可得罪皇帝爷,也不愿得罪当地豪强权势大户人家,得罪皇帝爷最多被免职,可得罪当地豪强权势大户,极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条走不出归德府啊!”

    “是吗?归德府这边的豪强权势大户那么厉害呢?”王象乾故意摆出一副八卦的神情不断追问打探。

    “可不仅仅只是归德府这边的豪强权势呢,客官就没想过是河南其他府乃至其他行省的豪强权势跨府作案吗?整个河南府有多少皇室宗亲?又有多少公侯伯爵士绅?那些人利益被剥夺,都有可能在暗中兴风作浪呢。让归德府怎么去查?一个知府又岂敢真的去查?”

    “老板,再来一笼包子,你在那瞎聊什么呢?”忽然另一名客人喊道。

    “来嘞——”老板立即应道,同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连忙转身去了。

    “老爷,这宗案子听起来怎么好像很复杂?”朱八戒眨巴着眼睛问。

    “当然,不然也用不着你啊。你是不是还想吃包子?”王象乾笑问。

    “老爷让我吃我就吃,不让我吃也可以,今天吃得感觉有八分饱。”

    “你师祖知道你那么能吃吗?”

    “不知道,”朱八戒摇头憨笑,“我没告诉他,老爷也别老告诉他哈,不然回京他不让我当御前侍卫……”

    “嗯哼。”王象乾咳嗽一声有心将“御前侍卫”几个字掩盖掉,并小声嘱咐,“有些字词不要张口就来。”

    “哦。”朱八戒慌忙闭嘴。

    “你师祖给你取名`八戒`,可你每天吃那么多,不知道八戒有何含义吗?”

    “知道,师祖说佛教有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八戒中也没说不让吃啊?只说非时食,没说不得食,我每天吃饭还是很准时的吧?”

    朱八戒摇头晃脑地为自己辩白道。

    王象乾点点头,“好,那再让你吃两笼包子吧。”

    “多谢老爷!”朱八戒笑开了。

    “但一会儿别说话,只管吃就是。”

    “明白。”

    “老板,给我们再来两笼包子。”王象乾喊道。

    “来嘞。”老板热情地应声,很快便送来两笼热乎乎的包子,放下后还坚持说道,“这两笼包子是送给小兄弟吃的,不必付账。”

    朱八戒谨记王象乾的嘱咐,只冲老板投之感激的一瞥,也不说话,然后埋头吃包子。

    “多谢老板厚意!”王象乾拱手道。

    “不成敬意。刚才激动,说的那番话有点过头,还望客官不要放在心上,且当饭后谈资罢了。”

    “好。”王象乾点了点头,“多谢老板热情相告。来此贵地,人生地不熟,多遇到几位像老板这样热心肠的人,我们也不用那么操心。”

    “看,小兄弟又吃完了。”老板不禁爽朗一笑。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朱八戒又干完了两笼包子。

    “这位小兄弟真是神奇,饭量如此惊人,却也不见长胖啊!”

    老板望着意犹未尽好像还能吃的朱八戒,不可思议地道。

    “他长不胖,就是能吃。”

    “能吃是福啊!”老板盛赞,继而话锋微微一转,开玩笑地道,“不过幸好生于客官这样的富裕家庭,倘若生于普通人家养都养不起呢。”

    正当这时,只听外头一阵马蹄声传来,跟着是一声声吆喝。

    “闪开!”

    “给爷闪开!”

    “踩死人可不偿命。”

    王象乾不由得问了一句:“外头什么人?竟如此嚣张!”

    “不用看也知道是卫所的兵爷。”老板回道,“每逢他们出去办案,就这样大声吆喝,早就习惯了。”

    “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听起来人马好像挺多的。”

    “谁知道呢?”

    “走,吃好了我们出去瞧瞧。”王象乾对朱八戒说道。

    朱八戒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王象乾递给老板一两银子,便带着朱八戒出去了。

    老板在后追:“客官,客官,还没找你钱呢,这顿饭用不了一两银子。”

    “不用找了。”王象乾大方地道。

    “这……”

    “老爷,该多少就是多少,为什么不找钱呢?你不要,可以给我嘛。”朱八戒小声嘀咕道。

    “今天吃得还不够饱吗?”

    “明天,后天呢?以后离开老爷呢?”

    “离开我不是还有你师祖罩着你吗?他比我有钱多了。”

    “好像也是对。”朱八戒咧嘴一笑。

    外头隆隆的马蹄声还在继续。

    两人刚出包子店,只见一匹马儿也不知失控还是马上的人故意为之,竟向他们迎面撞来。

    ……

第1053章 干起来了

    “闪开,闪开,你们眼瞎了?”

    马上的人大声嚷道。他应该是千户所辖下的一名百户长。

    朱八戒一个猛冲上去,挡在王象乾前面,此刻马儿正向他们疾驰而来。

    “小心!”

    王象乾话音犹落未落,见朱八戒纵身一跃抱住马儿的脖子后用力一沉,只听马儿一声嘶鸣被掀翻在地。

    马上的百户长自然摔了个狗啃泥。

    “你没事吧?”

    王象乾忙上去关切地问朱八戒。若非朱八戒眼疾手快,而马儿又不听使唤冲上来,他指定会被撞飞。

    “没事儿。”

    朱八戒站起来回道,马儿被他踩着还在他脚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被摔的百户长爬起来破口大骂:“你们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没看到马儿正奔驰前行吗?居然还跑出来挡道,吓得马儿横冲直撞摔了爷一跤。”

    “喂,你这人到底讲不讲理啊?”朱八戒不干了,怒气冲冲地道,“分明是你骑马撞人,怎么反过来赖我们挡道?活该摔你一跤,快给我们道歉。”

    “哎呀,你这混小子,爷我揍……”

    百户长摩拳擦掌要动手,却见自己坐骑还在朱八戒脚下踩着,似乎才想起朱八戒刚徒手抱马将其按倒的一幕,又咬牙切齿不敢向前了。

    此时随百户长而行的其他缇骑兵将王象乾与朱八戒两人团团围住。

    尽管都惊叹朱八戒刚才那无比神勇的一幕,但仗着人多势众倒也不怕,而且他们也都听出来了王象乾与朱八戒不是本地人,好像更不怕了。

    王象乾不想这么快就亮明自己的身份,冲朱八戒招手道:

    “小朱,我们走。”

    “哦。”

    朱八戒答应一声,放开脚下的马。

    那马儿一声嘶鸣腾地起来。

    “给爷站住。”

    被摔倒的百户长大喝一声,挡住王象乾与朱八戒的去路。

    “这位兄台,如果因为刚才被摔,那我给你赔个不是。”

    王象乾说着恭敬地鞠了一躬。

    看得朱八戒一撇嘴,明明是人家不讲理又霸道,为什么还要赔不是?想着刚才若不是他而换作其他人,还不得将他们撞飞?不死也得残。

    “鞠个躬就完事了?”百户长呵斥道。

    “那要我怎样呢?”王象乾不疾不徐。

    “大爷我脸都磕破出血了,难道你们眼瞎看不见吗?”

    朱八戒听不下去,紧握拳头,一副要冲上去干仗的架势。

    被王象乾拦住了:“要不赔你们二两银子算作医药费如何?”

    朱八戒叹了一口气,二两银子能吃多少笼包子多少顿饭啊?

    关键是根本就不是他俩的错嘛,为什么道歉不说还要赔钱?河南人都这么蛮横不讲理吗?

    却听那百户长冷哼一声:“区区二两银子,你打发要饭的呢?”

    “你们看着如此着急赶路,不是有任务在身吗?”王象乾有心,“刚好我们也有事在身,大家以和为贵,不如各让一步就这样算了吧?”

    “我们是有任务,奉命前去捉拿白莲教匪徒,爷瞧你们有几分本事,现在怀疑你们就是白莲教匪徒。”

    “……”王象乾不由得滞了一滞,但随即又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们只是途经贵地,绝非白莲教匪徒。”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押回去候审。”

    “这样好像不合适吧?”王象乾不慌不忙,“我们真不是白莲教匪徒。”

    明代白莲教信徒的确众多,明初严禁白莲教,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多次发生白莲教徒武装暴动,有的还建号称帝,均被镇压。明中叶以后民间白莲教组织更是名目繁杂,多达几十种,散布全国各地。

    见王象乾步步退让,而那名百户却咄咄逼人,朱八戒实在忍不住了,嘟囔道:“老爷,他们分明就是欺负人,与他们讲道理作甚?”

    “就是想欺负你们,怎么滴吧?”百户长更加愤怒。

    “要不,你们还是先去抓白莲教匪徒吧?”王象乾始终保持一副不急不躁的姿态,“不然耽误你们抓贼,你们回去也不好交代,不是吗?”

    “哼,将你们抓回去就好交代了。”被摔的百户长越来越横。

    随他而来的缇骑兵也没有一个要让路的意思。

    “哼,抓我们算什么本事?”朱八戒愤愤地道,“有本事将放箭截杀六名锦衣卫惊动皇上的那帮盗匪给抓了。”

    “咿呀,你小子竟还敢顶嘴?”百户长气得一咬牙。

    “我非但敢顶嘴,若再对我家老爷无礼,信不信我动手揍你们。”朱八戒一边说,还一边晃动拳头。

    这下可把地方卫所缇骑兵气坏了。

    尤其是适才被摔的那名百户长更是怒火中烧,冲上来就要抓人。

    然而,他似乎忘记了朱八戒刚才纵身一跃掀翻马儿的那一幕。

    以致于他人还没冲到跟前。

    只见朱八戒一个箭步上去,伸手看似平淡无奇地向前一推,又将那名百户长摔了个狗啃泥。

    “你们退后,我不想与你们动手。”

    朱八戒见其他缇骑兵也气势汹汹要冲上来,当即大声喝道。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眼看一触即发就要干起来,王象乾点头哈腰不断冲缇骑兵赔礼。

    “好说个屁,给我上。”

    两次被摔狗啃泥的百户长感觉脸面扫地,此时也顾不得一切了。

    他再次怒气冲冲地冲了上去。

    可结果……不出意料,迎接他的是第三次被摔个狗啃泥。

    “小朱,快住手。”

    王象乾知道今天这事儿已经没得商量,想走肯定不可能了。

    他倒是也没怪朱八戒莽撞,眼前这位百户长的确蛮横不讲理,只担心动起手来可别吃了眼前亏。

    “老爷,是他要先动手,我是正当防卫。”朱八戒理直气壮地道。

    此时来了许多观众,但似乎很惧怕这帮缇骑兵,没一个敢出来,只躲在屋里从门缝或趴在窗户上偷偷观看。包括刚才那热心肠的包子铺老板,都为王象乾与朱八戒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这些缇骑兵可是惹不起的存在啊,地方卫所隶属于都指挥使司,担负着镇戍、城守、出征、巡警等军事任务,拥有较大的权力。

    在地方上,缇骑兵威风八面,号称都有“止儿哭啼”之效,哪家孩子哭闹,只要一喊,“缇骑兵来了”,吓得他们立即闭嘴不敢哭了。

    这会儿见朱八戒惹怒了缇骑兵,还将那名百户长连摔三次狗啃泥,尽管他们也看出来了朱八戒实力不凡,可双拳难敌四手,如何对付眼前一帮缇骑兵?

    况且人家代表着权力。

    拳头上打赢了还不是要吃官司?

    更何况是两个外地人,然后呢?然后还能走出这里吗?

    哎!两个倒霉的外地人?怎么招惹到缇骑兵的头上?

    ……

第1054章 一战封神(求订求票!)

    “各位请息怒!”

    “我随你们去便是。”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王象乾只得退让一步,答应随缇骑兵去。

    然而百户长吃亏又丢脸,他不干。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哪来的混小子?竟敢跑到归德府撒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家都给我一起上。”

    朱八戒可不怕眼前这群缇骑兵,他只怕王象乾受了伤。

    要是他一个人早就动手了。

    “老爷,小心。”

    见一群缇骑兵冲上来,朱八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纵身一跃飞起一脚,将跑最前头的马儿踢翻在地。

    马上的缇骑兵摔出有一丈多远。

    吓得后头的缇骑兵尖叫不断,马儿跟着也嘶鸣躁动起来。

    围观的有些人则不禁为之喝彩。

    “好!”

    “好!”

    “好样儿的!”

    平时缇骑兵作威作福,就好像朱八戒今天终于为他们出了一口气。

    “想打架,小爷随时奉陪,一起上小爷都不怕,但不许伤害我老爷。”

    朱八戒护住王象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反正瞅着谁敢先冲就揍谁。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缇骑兵哪见过这么虎的小伙子?抱住迎面奔来的马脖子将马掀翻在地,这会儿又是一脚将马踢倒……此时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们,让他们心里还真发怵,不敢冒然前冲了。

    然而,他们一向骄横惯了,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让他们以后还有没有脸见人?

    “大家不用怕他,我们一起上。”

    百户长吆喝道。

    “对,我们一起上。”

    立马儿有缇骑兵附和。

    只是仍没有一个敢打头阵。

    “咱好像惹事了。”

    被缇骑兵包围起来,王象乾依然冷静,对朱八戒说道。

    “是他们不讲理,骑马撞人,明明是他们不对,反过来还要我们道歉,陪钱给他们,又嫌少,还要抓我们,岂有此理!我可不怕他们。”

    朱八戒愤愤不平地道,摆出一副准备随时出击的架势。

    “知道你不怕,可你一个人难道将他们全给挑了?”

    “老爷要是不在身边,我敢一试。”朱八戒小声回道。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王象乾不禁暗自感叹,如果让他脱身,他还真想看看这一战。

    不过得想办法解开眼前的困局,若真打起来终究不是办法。

    “擒贼先擒王,找机会将百户长抓了当人质。”王象乾小声叮嘱,并盯着自己腰身的龙渊剑。

    朱八戒点头会意。

    那名百户长还在吆喝:“大家一起上啊,一起上……”

    可他自己连摔三个狗啃泥也怕,不敢欺近朱八戒。

    “你自己怎么不上来?让别人上。”

    朱八戒既然已领会王象乾之意,便故意出言相激。

    气得百户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就算死也要争回这口气。

    “看爷今天不宰了你这个混小子……”

    然而他刚冲出两步,只见朱八戒手中竟鬼使神差的多了一柄剑,犹如游龙般向他卷来,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他本能地想要躲避,却像刚才朱八戒摔他一样,快得根本躲不开。

    感觉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剑就已经架到他们脖子上了。

    “别乱动。”朱八戒扣住百户长。

    “让他们全部退后,然后下马。”王象乾跟着冲到朱八戒跟前面命令百户长。

    “天堂有路你不走,难道真的要找死吗?”百户长不甘心地咬牙切齿道。

    “别废话,老爷的话你听到没有?”朱八戒将龙渊剑快速一翻,寒光一闪。

    “退后,退后——”

    吓得百户长当即叫喊起来。

    缇骑兵不敢怠慢,本来就发怵不敢冲,这会儿他们更不敢,纷纷后退。

    “全部下马,下马。”

    缇骑兵又只好全部翻身下马。

    “老爷,然后呢?”朱八戒问,他觉得很刺激很过瘾。

    “你们让开一条道,不许追上来。”王象乾冲缇骑兵说。

    朱八戒当即明白了,会心一笑:“老爷先上马,我随后就来。”

    王象乾牵了一匹马,朝着缇骑兵让开的道飞驰而去。

    “走,上马。”朱八戒手中的龙渊剑还在百户长的脖子上。

    百户长也不敢违拗,只得乖乖地听从,翻身上了一匹马。

    朱八戒也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你们可不许追来哦,否则他的脖子就要咔嚓了。”

    “驾!”

    冲缇骑兵嘱咐完,朱八戒一拍马屁股,挟持百户长疾驰而去。

    留下一帮垂头丧气的缇骑兵,眼睁睁地看着王象乾与朱八戒挟持他们的头头儿从他们眼皮子溜走了。

    半晌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

    “走,我们先回归德卫。”

    归德卫是河南都司下头的一个千户所,负责归德府的防卫治安。

    这帮缇骑兵刚一走,围观群众一窝蜂地涌出来了,爆发热烈的喝彩声,仿佛憋了好几个世纪一样。

    “太爽了!”

    “真特么解气!”

    “这帮人也有今天啊!”

    “瞧那百户长平常嚣张跋扈,今天也像孙子一样,哈哈,哈哈……”

    “那少年郎犹如战神,就该那样教训那帮平常只会作威作福的官兵。”

    “那少年郎刚才还在我店里吃过包子呢,我送了他两笼,他一个人吃了九笼包子,饭量大如牛,力气更胜牛。”

    包子铺老板这下可有得吹了,只可惜没问朱八戒叫什么名字。

    ……

    王象乾与朱八戒挟持着归德卫一位百户长纵马疾驰。

    这会儿也不担心会有人追来。

    本来,王象乾怕事情闹大,想着跟随他们回去算了,没想到这帮缇骑兵不依不饶,那就怪不得他。

    他可不是一个迂腐任人宰割的人。

    “小朱,你真厉害!”

    在马上,王象乾朝朱八戒竖起大拇指,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答应只让朱八戒一个人保护他也放心。

    “老爷,这个人怎么处置?”

    朱八戒可乐了,自抓到这位百户长后,他脸上的笑容似乎一直就没散去。

    “你们这是找死。”

    百户长虽然被挟持着,可心里那个恨啊,这时候还不忘威胁。

    “你认识小爷手中的这把剑吗?”

    “小朱,”王象乾笑了,“他区区一位地方卫所百户长,哪见过这把剑?”

    “也是,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真是好剑!”朱八戒咂摸着嘴啧啧地道。

    “跑了那么久,马儿也累了,先放下他吧。”王象乾吩咐朱八戒。

    此时他们已经跑到一处荒郊,也不知道是哪里,反正后头没人追来。

    三个人都下马了。

    “老爷,剑给你,谅他也不敢跑。”

    “还是你拿着吧。”

    “多谢老爷。”朱八戒眉飞色舞,当即耍了两下子,然后憧憬地道,“师祖要是把这把剑赐给我就美了。”

    “你想得可真美哈!”王象乾道,“这可是……不能轻易送人的。”

    险些说“这是成祖皇帝爷的圣物”。

    “既然是东西,为什么不能送人?”朱八戒不以为然道。

    “待你回去问你师祖好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还有心思在这聊天逗乐?”百户长咬牙切齿地道,只可惜打不过朱八戒。

    “要不然呢?”朱八戒得意地笑了笑。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老爷,要不告诉他算了,瞧他一副不死心的样儿。”

    “随便,想告诉他就告诉他吧。”王象乾一摆手道,“反正这会儿他也别想着回去,留着他还有用呢。”

    “来,你给小爷听好了,别吓着。”朱八戒神气扬扬地说道,“这把剑叫作龙渊剑,乃成祖皇帝爷留下的圣物;而小爷我呢,便是当今圣上的徒孙朱八戒,马上就是御前带刀侍卫了;而这位便是钦差大臣,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象乾王大人。听清楚了没?现在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吧?”

    “……”百户长目瞪口呆,“你们,原来你们是,是……”

    “到底是我们找死还是你找死啊?”朱八戒摇头晃脑地问道。

    “小人找死,小人找死啊……”百户长两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求饶,“求钦差大人饶过小人,饶过小人吧。”

    ……

第1055章 无为而治(求订求票支持啊!)

    “瞧你那副欺软怕硬的怂样儿,好歹你也是一位百户长,像个男子汉硬气点儿行不行?”朱八戒摇头揶揄调笑。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钦差大人光临归德府,刚才莽撞,得罪之处,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小人给您磕头赔罪了。”

    百户长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幸好见王象乾好像并没有动怒,否则他真的会吓得半死。

    “你是哪个卫所的?”王象乾问。

    “回大人,小的在归德府千户所下。”

    “你是一名百户长对吧?”

    “没错。”

    “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东方渐。”

    “东方渐,哈,是贱人的贱吗?”朱八戒当即笑开了,打趣道。

    “不是,是逐渐的渐。”东方渐这会儿伏低做小,可老实了。

    “贱人这名字不错呀,朗朗上口,又容易记。”朱八戒还在取笑,“反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贱人,贱人。”

    “……”东方渐心里直骂。

    “叫你咋不答应一声呢?真没礼貌。”

    “哦。”东方渐恨不得跳起来拼命。

    “你先起来吧。”王象乾一抬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王大人尽管问。”东方渐爬起来。

    “看来你也知道我们来归德府是为了什么哈?”王象乾态度温和。

    “知道,之前各大小衙门都已经接到通知,说王大人要来归德府办案。”

    “可据我了解,归德府各大小衙门对这宗案子似乎并不上心啊!”

    “贱人,你可得好好回答,不然就让你成为这把剑下之人。”朱八戒抖动手中寒光闪闪的龙渊剑威胁道。

    “回大人,依小人看,也不是归德府各大小衙门对那宗案子不上心,而是查起来实有难度。”东方渐回道。

    “是害怕背后有豪强权势大户从中作梗对吗?”王象乾索性摊开了说。

    “大人,这怕只是一方面,况且只是怀疑。如果真有一个明确的对象,也好办多了,关键是无从下手,难道要因为这宗案子,将归德府乃至整个河南行省所有豪强权势大户都要怀疑、审问一遍吗?大人,这不现实啊!”

    “照你这么说,那这宗杀人案是不是就不用查了呢?”

    “这里很多人确实都这样以为。”东方渐声若蚊蝇地回道。

    朱八戒又忍不住吐槽:“我看就是因为像你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多,所以才觉得这宗案子没有查的必要。倘若一个个嫉恶如仇,那些无恶不作的坏人还敢如此嚣张目无法纪大白天杀人吗?”

    东方渐不想与朱八戒说话。

    “可皇上一定要查。”王象乾态度坚决地道,“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是公道,也是王法。倘若杀了人,却由于各种原因让凶手逍遥法外,那久而久之,天下岂不乱套?”

    “王大人奉旨前来查办,案子兴许会有转机。”东方渐违心地恭维了一句。

    “那你觉得我该从何处着手呢?”

    “这个……”东方渐犹豫。

    “呲!”朱八戒拔出龙渊剑,对准东方渐的咽喉,猛地刺了过去。

    吓得东方渐脸色惨白,只觉两眼一黑,心里直叫完了完了。

    在距离东方渐脖子不到一寸处,朱八戒准确无误地停下来。

    见东方渐吓得紧闭双眼,朱八戒不禁开心大笑,“贱人,你还没有死呢,瞧你这个胆小鬼。”

    东方渐哆哆嗦嗦地睁开双眼。

    “可下回我不一定能够做到精准无误地收剑,王大人问你话呢,贱人,你到底听见没有?”

    “依小人之见,大人该从归德府何知府那儿着手。”东方渐再也不敢吞吞吐吐了,只好将何希周祭出来。

    “你为什么认为要从何知府那儿着手呢?”王象乾不紧不慢地问,他越来越觉得带着朱八戒是个不错的选择,由此也更加佩服朱翊镠的眼光。

    “小人只是感觉。”东方渐回道。

    “那你为什么不觉得从藩王、伯爵或当地士绅处着手呢?”

    “小人觉得,一来那个范围太广,王大人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案子毫无头绪,倘若王大人直接找哪位藩王或是伯爵、士绅,似乎也不好;直接找知府意味着少树立敌人,调查工作或许容易展开。当然,这只是小人的建议,仅供王大人参考。”

    “嗯,听得出来,倒像是真心话。”王象乾点头表示认同。

    “小人绝不敢欺骗钦差大人。”

    “那你教教我,见到何知府时,我应该注意什么?或者说何知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东方渐又犹豫。

    “嗯?”朱八戒一个犀利的眼神过去,同时紧握手中的龙渊剑。

    “我说我说,都说何知府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最推崇`无为而治`了。”

    “什么叫无为而治?”王象乾问。

    “小人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反正小人听说,大凡归德府新上任一位管事的官员,何知府都要找机会送上`无为而治`这四字机宜的。”

    见东方渐这番话说得诚挚,王象乾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时间仓促,来归德府之前确实没有仔细了解何希周这个人。

    这会儿从东方渐口里得知一些有用的信息,想必没有坏处。

    “你还有什么话需要我们嘱咐的?”王象乾又虚心地请教道。

    “小人不敢,只真心希望大人万事小心,这宗案子不好查,若有何差遣,小人定当在所不辞。”

    “好,你总算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你可以回去了。”王象乾戟指道,“不过我得警告你,在我们还没见到何知府前,倘若我们的行踪被暴露了,而被人识别出身份,我可饶不得你。”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正当这时,听见一阵马蹄声正向这边奔驰而来,隐隐约约好像还听见有人高喊:“东方头儿,你在哪儿?”

    东方渐忙道:“王大人,卫所里的人找我来了。”

    “去,将他们引开,暂时我还不想见他们,记住不要暴露我们的行踪。”王象乾再次叮嘱。

    “知道了。”东方渐大松一口气,忙骑着一匹马飞驰而去。

    “老爷,我们现在去哪儿?”朱八戒摸着自己肚子笑问道。

    “这么快就饿了吗?”

    “我要是什么都不干,坐着不动,就饿得慢;要是剧烈运动,尤其打架,那饿得可快了。”朱八戒眨巴着眼睛。

    “那你想吃什么?”

    “要不还是回去吃那家包子吧?”

    “再回去,指定吃不安宁,你若想吃包子,咱换一家便是。”

    “可换一家不一定有那家好吃,那家包子嚼得有劲儿,馅儿的味道也美。”朱八戒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儿。

    “好吧,但一会儿你不许多嘴。”王象乾不想扫朱八戒的兴。今天确实多亏朱八戒出手。

    “多谢老爷!一会儿我保证一句话不说。”朱八戒拊髀雀跃。

    这样两人共乘另外一匹马去了。

    ……

    东方渐吓得半死,总算有惊无险,恨不得立即飞回归德卫。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他循着前来找他的人奔去。

    “东方头儿。”

    “东方头儿。”

    找来的是一队缇骑兵,约莫五十来号人,仗势不小。待他们驰到东方渐的跟前,一个个先是打量了一番。

    “我没事儿,不用这样看我。”东方渐阴沉着脸呵斥道。

    “东方头儿,那两个狗东西没有伤害到你吧?他们人呢?”

    “好像你看见就能抓住他们似的?”东方渐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缇骑兵无言以对。

    “走,我们回去。”东方渐一摆手。

    “啊?头儿,不抓贼了吗?”

    “你想抓哪个贼?”

    “那两个狗东西虽然厉害,可抓不着也得盯着他们呀!”

    “你一个人去抓。”

    “……”

    “说了回去,你出门没带耳朵吗?”

    “……”

    “走。”东方渐率先飞驰而去。

    其他缇骑兵只得乖乖地跟上,但心里十分纳闷儿。

    ……

第1056章 另类的从政方式

    由于朱八戒惦记着吃包子,而且还只想吃那一家的包子。

    王象乾带着他又回来了。

    “哎哟,这不是战神小爷吗?”

    这回老板更是客气,一副掇臀捧屁的样,看见他们俩立马上前迎接。

    称呼也从“客官”变成了“爷”。

    然而高兴归高兴,老板内心也是无比焦灼,不停地往外看,生怕缇骑兵过来找茬儿,那帮人他可惹不起。

    “二位爷,您们怎么又回来了呢?”

    “嘿嘿……”朱八戒谨记王象乾刚才的嘱咐,咧嘴直笑,但就是不说话。

    “老板放心,那帮官兵不会来的。”王象乾自然知道老板担心什么。

    两人找了一处角落坐下。

    “二位爷为什么要招惹上他们呢?您们初来乍到,恐怕还不知道那位头目是什么来头吧?”

    尽管王象乾告诉老板缇骑兵不会找他们麻烦,但老板还是谨小慎微地一边说一边看向外面。

    “不就是归德卫千户所下的一名百户长吗?”王象乾平静地回道。

    “哎哟,我的爷,这还不够吗?”

    “嘿嘿……”朱八戒直笑。

    “那二位爷可知归德卫千户所千户是谁吗?”老板感觉两位好像一点儿都不怕百户长似的。

    王象乾摇了摇头。

    “千户所的头儿正是那百户长的叔叔东方赐,在归德府可是一号人物。”

    “哦,难怪他那么嚣张呢。”王象乾也只是点了点头。

    “可不?平常人见了他们,躲还来不及呢,两位爷可好,初来乍到就招惹到他们头上去了。”

    “嘿嘿……”朱八戒还是笑,给人一种夷然不屑的感觉。

    “哎哟,只顾着和两位爷说话,忘了给您们上吃的。”

    “先来五笼,他说你家包子好吃,非得再来。”王象乾笑了笑,继而还刻意补充一句,“我们会给钱的。”

    因为想着上一顿还有钱没找,好像这次来就是要吃回来似的。

    “二位爷,不用,不用……”老板连连摆手,“这顿饭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收您们的钱了,您们尽管吃便是。”

    很快老板端上五笼热乎乎的包子。

    “两位爷慢吃!”

    “不够再来,管饱管够。”

    老板热情地招待完,便到门口观风去了,看得出来他还是害怕。

    五笼包子,照例很快没了。

    王象乾只吃一笼,其余归朱八戒。

    但两人几乎同时吃完。

    “还要?”王象乾问。

    朱八戒点头。

    “几笼?”

    朱八戒起初伸出一只手,随即笑了笑,又将大拇指与小拇指缩回。

    “老板,给我们再来三笼包子。”王象乾喊道。

    “不是不用掏钱吗?”朱八戒实在憋不住开口了。

    王象乾脸色微微一沉。

    朱八戒立马儿不吱声。

    老板又给端上来三笼包子。

    这下王象乾吃完了很想再聊两句。

    “老板,刚才你说那归德卫的千户与百户如此嚣张,归德府的知府、通判难道不管,任凭他们嚣张吗?”

    “自古官官相卫嘛。”老板讳莫如深地道。只此一句,不再他言。

    “听说归德府知府极度推崇`无为而治`的理念,不知是为何意?”

    “咱是小民,具体也不清楚,但听人说,无为而治可以总结为`三不`,就是不管、不得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么说,这里的人都知道无为而治哈?”王象乾笑了笑。

    “可不?衙门里的人甚至还以此为荣喜欢四处吹嘘呢?”

    “这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呢?”

    “爷或许认为不值得,但衙门里的官员可不这样想。”

    “这又是为何?”王象乾好奇地道。

    “爷您想想,在归德府是不是知府的官儿最大?下面的官员无所作为也能升官发财,有几个不喜欢这样的上司?”

    “那对上头如何交代呢?朝廷推行的可是考成法,需要拿成绩说话。”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听人说知府大人这辈子做到知府就心满意足了,而且他本人还说就想做知府,让他做更大的官儿感觉浑身不自在呢。”

    “……”王象乾点点头,随即一笑,“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哈。”

    “哎哟,小爷吃完了呀,还吃不?”老板发现自己话又说过头了。

    朱八戒摇头而笑。

    老板道:“不要钱的,随便吃。”

    朱八戒依然摇头而笑。

    老板忽然发现店里其他客人都往外溜,像看见鬼似的。

    老板往后一看,吓了他半死,原来东方渐正站在他身后。

    “东方爷来了……”老板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慌乱中忙打招呼。

    然而又发现东方渐恭谨地站着,如同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朱八戒还在笑。

    “小朱,咱们走。”

    王象乾起立,照旧掏出一两银子。

    “二位爷,真不用……”

    老板非要退,可要追,发现东方渐在中间挡着,他又吓得不敢超越。

    王象乾领着朱八戒离开了。

    东方渐像跟屁虫似的跟在后头,此刻哪有半分平时嚣张的样子?

    把老板看得一头黑线,仿佛这世界是非黑白瞬间颠倒错乱了一样。

    走过那条相对繁华的街。

    见四处无人,王象乾回头,不悦地道:“你是非得把我们身份揭穿,搞得满城皆知才高兴是吗??”

    “不不,是有一件事要告诉大人。”东方渐诚恳而又认真地道。

    “什么事?”

    “知府大人派两支队伍迎接大人,却扑了个空,这会儿正到处找您们。大人如果不想这么快暴露身份,可能需要暂时回避一下,知府衙门里的人很快就会找来这里。”

    “你来就是为了通知我们这个?”让王象乾颇感意外。

    “是的。”

    “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小的只想以此弥补刚才对两位的不敬。”

    “看来你好像也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可恶。”王象乾打趣道。

    “多谢!”

    正当这时,见四名兵士拐过来,之中有人一眼认出了东方渐。

    “咦?这不是东方百户长吗?您怎么会在这儿溜达呢?”

    “你们这是?”东方渐忙上前打招呼。

    “哎呀,接到上头通知,说钦差大臣已经到了咱归德府,可知府大人派出两队人马扑了个空,不知钦差大臣跑哪儿去了?知府大人派我们来找呢,偌大的归德府怎么找?”

    “那你们辛苦了。”

    “这钦差大臣也真是,来就好好地来嘛,知府大人酒宴都安排妥当,他却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咱又不认识他,让咱们这些人怎么找嘛?不知这两位是东方百户长什么人?”

    “府上两名仆役,带着他们出来买点东西。”东方渐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给出一个理由。

    当然这些兵士也不会怀疑。

    “那东方百户长先忙,我们去了哈。”

    “好,有需要尽管说话。”

    “多谢!”

    这样,四位兵士离开了。

    王象乾笑道:“看来你在他们那些人心目中还是有一点地位的哈。”

    东方渐腆着脸回答说:“不怕大人笑话,若不与他们搞好关系,平常小的也不敢太嚣张,他们给小的面子,小的给他们面子,相互关照嘛。”

    “我听说归德卫千户所的千户正是你叔叔?”王象乾问。

    “是的。”

    “那咱今晚就去你们卫所过夜吧?”

    “如此甚好!”东方渐大喜。

    “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不许声张,暂时只可以让你叔叔一人知道。”

    “明白,明白,大人请稍候,小的去牵马。”东方渐毕恭毕敬。

    天色已逐渐暗淡下来,这样既可以省一笔钱,又可以打探一些情况。

    关键是,感觉这个东方渐还是一个会来事儿的人。

    很快,也不知东方渐从哪儿牵来三匹马,由他前头引路,王象乾与朱八戒便跟随他去了。

    卫所制是大明主要的军事制度,为明太祖所创立,其构想来自于隋唐时代的府兵制。

    大明自京师至郡县都设有卫所,外统于都司,内统于五军都督府。

    也就是说,卫所分属于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又由中央的五军都督府划片管辖。都指挥使司下辖若干个卫,卫下辖一定数量的千户所和百户所。

    大明的规矩是差不多一个府、州设立一个卫。比如归德府设归德卫。归德卫归河南都指挥使司(简称河南都司)管,而河南都司归五军都督府之中军都督府管。当然也归兵部管。

    有事调发从征,无事还归卫所。

    所以明代的卫所兵制,实乃吸取中国历史屯田经验,是一种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

    这就是为什么朱元璋说:“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

第1057章 出宫一趟真不容易啊……

    宛平县服役超过三年的军人,将近两千,全都召集起来了。

    因为大明王朝推行的是“军户”制,所以这个数目并不算多。

    其实即便不重新分配田地,退伍军人生活上也会遇到许多问题。

    只不过重新分配田地,貌似让他们的问题显得更加突出了。

    听说皇帝今天要来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他们兴致勃勃都来了。

    集合地点就在县衙。

    近一点的步行,远一点的坐车骑马骑驴,反正没有一个落下不来的。

    上次朱翊镠出行还是在黄村,也就是原来大兴县白云观种植基地,凡是去过现场的人都讨到一点好处。

    所以,这次对朱翊镠的期待依然很高。不管是不是退伍军人,包括百姓在内,也都想知道朱翊镠的政策。

    ……

    今儿个朱翊镠起得很早。

    原本他是不想大肆招摇的,以他的性子,偷偷摸摸去宛平县最好了。

    只可惜很不现实。一来皇帝出行的规格必须得有,二来为了安全起见还得必须配备肃卫仪仗跟随。

    不可能任由他带着几名官员,然后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就去了。

    毕竟这是古代。

    但其实放在哪个朝代都不现实,哪怕是现代国家最高领导人前去一个县城视察,没有跟班可能吗?

    好在这次出巡宛平县,严格意义上说只是出宫而没有出城。

    否则恐怕他是出不来的。

    ……

    卯时三刻。

    只听东华门内九声炮响。

    接着见到八名骑着一色枣红马,身着金盔甲,腰悬金牌与绣春刀,手执大金瓜斧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作为前使,引出两列约莫两百人的肃卫仪仗,然后是两百名府军前卫带刀舍人。

    跟着抬出的就是朱翊镠乘坐的一顶十六人抬的大凉轿。大凉轿两侧各有八名身着红皮盔枪金甲,手执开鞘大刀的锦衣卫力士,充任防护属车使。

    大凉轿后面跟着二十多乘舆轿,有八人抬四人抬二人抬不等。

    再接下来又是两百名身着红盔青甲骑着高头大马的宫廷禁卫,以及隶属于神机营的两百名叉刀围子手。

    因为就这么远的一段路,沿途不必担心需要理刑啥的,所以随驾负责提调缉事的锦衣卫理刑官也就免掉了。

    如此规模气势,朱翊镠还是第一次经历,上次没有配备府军前卫带刀舍人以及神机营的各两百人。

    显然这次风险预估提高了。

    大凉轿抬出东华门后,穿过棋盘街往前门方向迤逦而去。一路上但见伞盖遮路,彩旗蔽天,每前行一里来地,便会“嗵、嗵、嗵”响起三声礼炮,这是告诉前面各路负责巡视警跸的官兵——皇帝的龙辇就要到了。

    龙辇所经之处道路肃清。

    就连平日摩肩接踵热闹非凡的棋盘街也是清旷无人。

    朱翊镠乘坐的大凉轿十分宽敞,除他本人,还有冯保和两名宫女在内,陪他聊天,给他端茶倒水啥的。

    如此待遇,当皇帝要是不用操心国事……那可真是太特么爽了。

    “伴伴,这样走起来,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到达?”朱翊镠虽然看不见外头,可坐在里面感觉不快。

    “需一个多时辰,不到两个时辰。”冯保躬身回道,“其实奴婢还是觉得这事儿无需万岁爷亲临。”

    “都已经出来了,还说这些作甚?”朱翊镠知道冯保一直反对他出宫。

    可为了让宛平县的试点改革顺利进行,他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出宫有利有弊,这一点朱翊镠心知肚明。

    “奴婢是想提醒万岁爷以后不要轻易答应出宫。”冯保再次提醒。

    “知道了。”朱翊镠点头。出宫一趟的确兴师动众忒不容易,总感觉浪费,可若不这样,上下又都不放心。

    “万岁爷知道就好。”

    “伴伴你说,张先生这次会答应进京吗?”朱翊镠忽然跳转。

    “应该会。”冯保几乎肯定地道,“毕竟这次太后娘娘也诚挚邀请他。”

    “可进京后让张先生住哪儿?”

    “奴婢也在想这个问题呢。”冯保紧蹙眉头,喃喃地道,“既不能被外头的人看见了,又要方便与万岁爷联系交流,这样的地儿还真是不好找啊,让他住在宫里肯定也不行。”

    “你说再修建一座处理政务的中央办公署行不行?”朱翊镠道。

    “万岁爷,在皇宫外头修建吗?”

    “当然了。”

    “那可不行。”冯保当即否决,并义正辞严地道,“万岁爷难道忘了正德皇帝爷的豹房和嘉靖皇帝爷的紫光阁吗?都曾引起朝臣极度的不安。”

    “那是两种性质。”朱翊镠解释,“朕想修建的中央办公署是中央行政、军事机构,意在将朝中重臣集中到一起,岂是豹房、紫光阁所能比的?”

    冯保哭笑不得地说道:“万岁爷又在异想天开是不是?”

    “朕是认真的。”

    “万岁爷,眼下正多事之秋,您又不是不知道?懂得万岁爷的京官与百姓都歌颂您的好,可地方还有不少诋毁万岁爷的呢。万岁爷,还是等天下形势一片大好再想那些个吧。”

    冯保一脸的不同意。

    朱翊镠也就没有继续了,径自闭目养神,但想着这事儿迟早要做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又是九声炮响,肯定是宛平县衙到了。

    朱翊镠睁开眼,果然听见冯保提醒道:“万岁爷,到了。”

    “哦。”

    两名宫女掀开轿门帘。在冯保的搀扶下,朱翊镠走出大凉轿。

    但见早来的严永凡领着在此驻守的锦衣卫与东厂的人,还有宛平县的大小官员,都在县衙前方的广场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接驾。

    “平身吧。”朱翊镠在严永凡的导引下进了县衙,后头跟着阁臣王家屏,兵部尚书吴兑,还有其他官员。

    级别不够不入流的小官儿以及侍卫扈从都在外头侍立守护着。

    进了大堂,朱翊镠坐在宛平县县令徐秉正平常坐的位置上。

    底下鸦雀无声。

    “退伍还乡的军人呢?”朱翊镠也不磨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回皇上,未避免引发混乱,这会儿还没有放进来。”严永凡回答说,“待会儿让他们全部来广场,皇上先休息片刻。”

    人多时严永凡还是记得,他也没有一口一个“小舅子”。

    这种场合,县令徐秉正与县丞吴善言都不敢开口,只好委托严永凡。

    “今天肯定也有百姓来旁听吧?”朱翊镠又问。

    “是的,皇上。”严永凡点头。

    “届时广场挤得下吗?”

    “应该没问题。”

    “那就放他们过来吧。”朱翊镠抬手吩咐,继而又刻意叮嘱,“注意安全,切忌引发不必要的骚乱。”

    说罢,朱翊镠也没依照严永凡的安排去歇息,起身又要出去。

    刚走到大堂门口,只听外头一阵骚动,还听有人大声呼喊:

    “为什么不让我进?”

    “我要见皇上。”

    徐秉正与吴善言包括其他官员,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什么情况?

    ……

第1058章 下民易虐 上天难欺(求订求票啊!)

    “万岁爷请稍等,让驸马与县令先出去瞧瞧,看怎么回事。”

    冯保随时警惕,忙将朱翊镠拦住。

    “退伍军人都已经商量好了,让他们安心等候,这会儿又是什么人胡闹?我先出去看看。”

    严永凡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县令徐秉正与县丞吴善言紧随其后。

    朱翊镠只好站着稍等。

    外头的人还在吆喝要见他,听起来似有很大的冤屈。

    很快,严永凡又跑进来了。

    “皇上,原来不是退伍军人,而是宛平县几个胡搅蛮缠的刁民。”

    “他们为何喧闹?”

    “徐县令,还是你来说吧。”严永凡朝徐秉正招手。

    “我……”徐秉正一滞,没想到严永凡推到他头上,竟一时语塞。

    “如实说就是了嘛。”

    严永凡大大咧咧,可瞧徐秉正一副要逼他喝毒药的样,又一摆手道:“算了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原来这次闹到县衙的是宛平县百工匠户以及原来司牧地方的里甲,可不止严永凡说的只是几个刁民。

    加起来足有好几百人呢。

    今天本是要解决退伍军人的事,可那帮人难得见朱翊镠亲临,以后恐怕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所以也不顾县衙的规矩誓要见朱翊镠。

    这还得说到匠班银,由此昨天还引起了一起冲突斗殴事件。

    大明规矩,凡木匠、瓦匠、漆匠、铁匠、裁缝等一应百工匠户,每年需得向官府缴纳税银四钱五分。

    这个钱便称作匠班银。

    这制度定于开国初年,户籍一成不变,中间出现了绝户、逃户,匠班银则有当地的里甲赔付。

    这样一直强行征收至嘉靖年间,司牧地方的里甲叫苦不迭。

    后来有御史将匠班银征收之弊病写本上奏朝廷,经过多次的廷议会商,才得变通之法,应征税的匠户不再一成不变,而代之以十年一审,期间消亡者准许注销匠户。

    这一小小的改革虽仍不尽善,可也让关心民瘼者额手称快,然而有的问题依然没能解决。

    就比如昨天那起打架斗殴事件。

    张三的爷爷是一名瓦匠,可在上次核定匠户的第二年就去世了。张三与他父亲都不再从事瓦匠的职业。

    可按朝廷的规矩,这十年中他家还必须如数缴纳匠班银。

    张三与他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肯当这冤大头,就一直抗拒不交。

    但朝廷只会按鱼鳞册上统计的数据来征收税银,他们不缴纳,自然需要宛平县垫付。这是朝廷的律法。

    昨天分田地的时候,衙门的差人便催收匠班银,让先交拖欠的匠班银,然后再分田地给他们。

    由此引发冲突,最后干起来了。

    张三打死认定这笔税银就是衙门定的黑钱,反正一个子儿都不会给。

    收税的差人也不干啊,衙门可是按朝廷章程收税,敢说收黑钱?

    张三说他爷爷都死了好多年,骨头都烂成灰,还要收匠班银?不是黑钱又是什么?有本事找他爷爷收去,反正他和他父亲是决计不会给的。

    衙门里的差人也急眼了,说不交匠班银就不分给他们田地。

    张三气愤不过,说要告状。

    差人理直气壮,有本事告去,他们可是按朝廷规矩办事,不怕。

    张三便出言戏谑,说什么税关税关催命判官,今日横行明日偏瘫,见着阔佬两腿发软,逮着百姓牢底坐穿。

    这本是民间流行的民谣。

    可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衙役岂能受此嘲讽?本就心里有气,也就顾不得那么多,舞动刀棍干起来了。

    严永凡与徐秉正赶过去时,张三已被揍得鼻青脸肿。

    可这件事让他们怎么处理呢?

    税差按朝廷规矩收税没有错,张三与他父亲着实也冤大头。

    让张三不交?一个人有特殊情况酌情减免不交,两个人有特殊情况也酌情减免不交,县衙不干啊。

    然而这又是朝廷的税法,总不能因为几个特殊情况修改税法吧?他们既没有这个权力也不敢做主。

    像张三这样的不是个例,有些逃户绝户的匠班银还落到里甲的头上。

    因为张三被揍,还没分到田地,与他有类似情况的匠户都跳出来了。

    包括有些里甲。

    本来这件事严永凡与徐秉正他们商议着,决定推后再协商处理,等处理完退伍军人的事再来解决。

    别影响皇帝处理今天的事儿。

    昨个儿那帮人也点头答应了,可今儿个又临时反水了。

    如此没有诚信,所以严永凡才气愤地称他们为“刁民”。

    严永凡说完朱翊镠明白了,倒也不惊讶,他早料到宛平县均田的过程中会有问题,退伍军人只是其中之一。

    看,这不问题又来了?

    这个问题与之前说的本有十二亩田地却被占用埋没六亩,仍需按鱼鳞册上规定的十二亩交税是一个道理。

    说到底都因为政策是死的,没有弹性,所以也就不能适用于所有人,总会有特殊情况发生。

    外头依然嘈杂一片。

    朱翊镠稍一思忖,决定道:“走,先出去,放他们进广场。”

    “万岁爷。”冯保有点担忧。

    “走吧。”朱翊镠执意要去。

    余下官员只得跟上。

    “让他们过来吧,但不要乱。”朱翊镠立定后吩咐道。

    广场外围的卫士这才放行。

    那帮人蜂拥而至。

    足有好几百,有些是匠户,有些是里甲,当然也有是来凑热闹的……

    朱翊镠与那帮人之间隔着好几百名侍卫。安全绝对没问题。

    “大家肃静!”

    朱翊镠站得高,一抬手道。

    “你们的问题,朕刚听说了,因为朕今天来是要处理退伍军人的事,所以无法与你们详谈。但朕今日可以宣布,将免除宛平县在此之前拖欠的一切苛捐杂税,包括你们反应的匠班银……”

    “好!”

    “好!”

    “皇上英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底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那帮人兴奋得一个个振臂高呼。

    朱翊镠又是一抬手。

    立马肃静下来。

    “所以也就不会影响你们分田地,该分多少就是多少。至于匠班银税收之弊病,朕回去与朝中大臣廷议会商,届时再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这样决定,你们看还能接受吗?”

    “能。”

    “能。”

    “皇上英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又是一阵欢呼。

    朱翊镠接着说道:“朕鼓励你们向上面反应问题,但不主张暴动、武力。你们又或许会说,倘若今天不是朕来到宛平县亲眼目睹亲耳所听,便没有机会得知当地舆情,是不是?”

    “是。”底下异口同声地答道。

    “好!”朱翊镠朗声说道,“想我洪武皇帝爷吏治严,曾制作《戒石铭》颁发全国,用统一规格与书式勒石作碑,树立在全国每一座县州府衙门中,并谕旨每一位新上任的官员,到任之日必须先阅读《戒石铭》碑。”

    “朕记得其中有这样一段话:`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赋役是切,军国是资。朕之赏罚,固不逾时。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民父母,须是仁慈。`”

    “朕今日便决定,在《戒石铭》碑旁置放一个`意见箱`,你们有何意见或诉求,可以像大臣写奏疏一样写好然后投进去。朕会专门成立一个机构收集你们的意见或诉求,尽最大努力解决你们的问题。倘若有谁敢阻止你们提意见或诉求,朕将严惩不贷。”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振寰宇。

    ……

第1059章 安抚退伍军人

    朱翊镠虽然没有批评,也没有说惩罚地方官员,可将《戒石铭》搬出来,无疑站在百姓的角度,而且还下旨免除宛平县在此之前所有的积欠,底下的人当然振臂欢呼。

    原本《戒石铭》就是用来警示天下父母官的,其铭文出自于五代蜀主孟昶的《令箴》。

    不过原文的语言不够精炼,宋太宗删繁就简,摘取其中“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四句,颁于州县,敕令勘石立于衙署大堂前,以警示天下官员。

    明太祖平生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官员贪墨,所以也很喜欢《戒石铭》。每每嘱咐诸路言官,对居官婪取之人必及时揭发,不管证据确凿还是道听途说都可上奏。这便是令官员闻之丧胆的“风闻奏事”之权。

    这么苛刻,虽难免有冤案产生,但对于官场养成清廉自守的风气,事实证明的确大有裨益。

    即便如此,仍有官员铤而走险。曾有一位官员贪墨十两银子被人告发,明太祖盛怒之下将县官处死,并剥其皮制成革,内中塞满稻草做成“贪官标本”,挂在县衙大堂以警示后来为官者:胆敢效尤者,杀无赦。

    如此之严苛,明太祖仍不甘心。在洪武十五年,下旨将《戒石铭》颁发全国,以正视听。

    如今朱翊镠又加了一项,允许百姓随便提意见、诉冤诉苦……他们不振臂欢呼才怪呢?尽管还不知道最后效果到底如何,但至少为他们做主,解决了他们申诉当前的问题。

    朱翊镠又抬了抬手。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现在于宛平县而言,所有人几近于平等,所以朕希望你们接下来撸起袖子好好干,争取不要落后。”

    “宛平县是全国第一个试点单位,倘若因为朕执意推行改革,而让你们生活水平降低,甚至都不如其它县,那朕也感觉面目无光啊!”

    “我们一定不会让皇帝爷失望!”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然后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

    “对,我们一定不会让皇帝爷失望!”

    “我们一定不会让皇帝爷失望!”

    “……”

    朱翊镠又是一抬手道:“好,朕也不多说了,你们都回去吧。”

    一帮原本急躁的匠户、里甲,很有秩序地退出县衙广场。

    宛平县的官员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由于朱翊镠重提《戒石铭》,又让他们多少感到不安,毕竟那是用来警示、监督他们的。

    “好,让退伍军人过来吧。”

    处理完匠户与里甲的事,朱翊镠才吩咐徐秉正他们放退伍军人。

    宛平县服役超过三年的退伍军人将近两千人,退伍更为庞大。

    不过比起刚才那帮人,他们规矩得多,井然有序地进入广场。

    待所有退伍军人站定。

    全场一片肃静。

    朱翊镠开始了。

    “首先朕谨代表朝廷感谢你们为保护国家与人民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反正不管他们懂不懂“人民”二字的涵义,朱翊镠慷慨激昂地说道:

    “朕知道你们退伍还乡生活过得并不称心如意,可国家总得需要人当兵,你不当兵我不当兵,谁来保卫国家谁来保卫民?国家与人民都记得你们的,也由衷地感激你们。”

    继而话锋微微一转。

    “可朕不提倡只是口头上的感激,感激一定要落到实处,一定要让你们退伍还乡后过上安稳的生活,所以朕今天来就是想对你们说,接下来将从三个方面着手帮助你们。”

    稍顿了一顿。

    朱翊镠继续说道:“第一,凡是服役超过三年且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退伍军人,朝廷将发放给你们补助金,以当兵的月饷为标准。”

    “五十岁以下的没有吗?”立即有人接道。有些人彪悍惯了,好像不在乎与他们说话的是皇帝。

    “先听朕说。”朱翊镠不疾不徐,“服役超过三年,且年龄在五十岁以下退伍军人补助金减半,朕鼓励你们从事再生产,或许你们说就是因为不会才生活不易啊。但是没关系,朕可以让人带你们教你们。倘若你们什么都不想干,那朕就没办法了。”

    “这是朕想说的第二点。”朱翊镠说完还刻意补充一句。

    这下安静了,再也没人反驳。

    “第三,除了发放补助金与鼓励你们再生产,朕还将颁布相关政策,优先为你们提供各种其它职业的选择,比如乡村的治安管理需要人手,简言之,就是鼓励你们再就业,朕希望你们不要忘记军人的本色。”

    朱翊镠扫视一圈儿。

    “朕再稍总结一下,第一给发放补助金,第二鼓励你们再生产,第三鼓励你们再就业。总之朝廷不会不管你们,会优先考虑你们的职业需求,帮助你们融入到乡民生活中去。”

    “至于分给你们的田地能不能将使用权租给别人,那是你们的事。朕也听他们说过,当地百姓手中皆有田地,或许没人愿意承租,那你们一可以学着自己种,二可以出钱请别人种,反正朕不主张将田地荒废掉。”

    “最后朕再说一句,只要在我大明律法许可的范围内,什么都可以去做什么都可以去尝试。好,朕的话说完了,不知你们还有何诉求?”

    “请问陛下,对于伤残军人也是一样的待遇吗?”有人提出问题。

    “对于安置退伍军人的详细方案,朝廷会尽快颁布出来,放心,朕可以先告诉你们,伤残军人待遇更好。”

    “谢主隆恩!”

    “谢主隆恩!”

    “如果还有其他问题,你们也可以像百姓一样提出来反馈上去,朕只希望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好,时候不早,你们都撤了吧。”严永凡冲退伍军人摆手,“皇上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优待,回去只管努力就是,千万不要辜负皇上对你们的厚望。”

    对朱翊镠给予的承诺,退伍军人总体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是他们没有像刚才那帮匠户与里甲那样,一激动就高声呐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退伍军人的问题,哦,至少宛平县退伍军人的问题,就算给出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

    将近两千退伍军人就此离去。

    即便朱翊镠没有刻意强调,王家屏与吴兑也都心知肚明,恐怕以后这就是全国退伍军人的蓝本了。

    只是他们纳闷儿,如此一来,朝廷的负担岂不是又加重了?

    朱翊镠暂时也没有明确说要废除军户制与卫所制。这一点目前只有李太后与冯保、张佳胤三个人知道。

    等张居正来京再说。

    张居正担任六年阁臣与十年首辅共十六年期间,与兵部都有不解之缘,可以说对军制改革有相当的研究。

    安抚完退伍军人,朱翊镠算是完成此行的任务,便要起驾回宫了。

    ……

第1060章 李时珍终于抵京

    “万岁爷,神医李时珍抵京了。”

    周佐大声呼喊。

    朱翊镠喜上眉梢:“速速起驾回宫。”

    冯保跟着大喊:“起驾回宫——”

    只是回去时当着众人面冯保再也不敢与朱翊镠同乘一轿,尽管朱翊镠一再强调他根本不在乎。

    这样大部队又从宛平县衙折返。

    途中一切顺利。

    如此恢宏的扈从仪仗阵势,确实也没有人敢造次。

    况且朱翊镠处理的两件事儿,都让与之相关者很是满意,无形之中他的威望又提升了两分。

    回到宫中已是酉时,他也等不及明天,立即宣李时珍觐见。

    在胡诚的引领下,李时珍来了。

    “臣胡诚叩见陛下!”

    “草民李时珍叩见陛下!”

    “平身!”

    “都平身吧!”

    朱翊镠激动地站起来,走到前头亲自搀扶李时珍。

    “多谢陛下!”李时珍受宠若惊。

    “坐。”

    朱翊镠让冯保赐了座,迫不及待地道:“途中发生的惨案朕已经听说了,也已经派出钦差大臣前往调查,自归德府后一切都还顺利吧?”

    “回陛下,顺利。”胡诚答道。

    “陛下,这是《本草纲目》手稿。”李时珍知道朱翊镠最在意这个,所以来了便第一时间呈递上去。

    “李神医,不急。《本草纲目》手稿你先拿着,暂时你就在太医院住下,与胡左院判一道再仔细校对两遍,然后朕安排人给你出版。”

    “陛下对草民的厚爱,草民今生今世无以回报。”李时珍由衷地感激道。

    “不必客气,李神医还是倾向于私刻吗?”朱翊镠问。

    “陛下决定便是了。”

    “那好,这件事稍后再慢慢谈。长途跋涉受惊又受累,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与胡左院判一道为德嫔看看吧。”

    “遵旨。”李时珍点点头。

    “胡左院判。”

    “微臣在。”胡诚发现朱翊镠自登基即位当了皇帝后,对他变得客气多了,不再叫他“庸医”,让他很开心。

    “给李神医在太医院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吧。”朱翊镠吩咐道。以他原本的想法,打算请李时珍担任太医院院使,也就是太医院的一把手。

    但转念一想,突然提拔一位民医担任太医院一把手,似乎也不大合适,况且还有跟随他出生入死的胡诚呢,尽管胡诚起初心不甘情无愿完全被逼,但毕竟还是一路风雨挺过来了。

    “微臣遵旨。”胡诚嘴上答道,但心里想着给李时珍安排职位还有点为难啊。

    “朕不影响你们休息了,你们先下去吧。”表达自己的敬意与关切后,朱翊镠也没有与他们多叙。

    胡诚便带着李时珍先行告退了,抵京后他不再担心。

    ……

    “伴伴。”朱翊镠喊了冯保。

    “奴婢在。”

    “马上派人将张大寿与顾青云叫来。”

    “哦。”冯保扭头去了。

    很快便将那两个叫来了。其实他们两个一直在外候着,因为不知道朱翊镠交给他们的任务算不算完成。

    李时珍是请来了,《本草纲目》手稿也没丢,可途中却死了人,而且不止六个。锦衣卫当场就死了六个,回京的路上由于受伤又死了三个。

    所以两人觐见时心情十分忐忑,压根摸不清朱翊镠的心思。

    叩拜完,朱翊镠抬手赐座,他们也不敢,就那样一直站着。

    朱翊镠倒也没有刻意要求,盯着他们冷笑一声,然后劈头盖脸地道:“你俩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张大寿与顾青云吓得又忙跪下。

    顾青云跪着没敢作声。

    但张大寿跪着连连求饶:“请万岁爷息怒,请万岁爷息怒……”

    “知道你们错在哪儿吗?”朱翊镠阴沉着脸责问。

    “……”张大寿说不上来。

    “陛下,着实因为微臣大意了。”顾青云如是般回道。

    “你还知道自己大意了呵?出发前朕嘱咐再三,这是一项极其重要而又隐蔽的任务,所以才派你们专程从京城赶到蕲州去接,又怕你们途中被人盯上,还故意放出请李神医进京是为了给德嫔看病的消息,可你们还是出了事,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朕的话放在心上引起足够的重视?啊?”

    “是那帮盗匪目无法纪执意挑战万岁爷的威权。”张大寿弱弱地辩白道。

    朱翊镠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不然要派你们千里迢迢去作甚?”

    “……”张大寿又哑火了。

    “为什么在湖广境安全?为什么进了北直隶也安全?”

    “万岁爷,那是因为有地方官兵一路护送。”张大寿又弱弱地回道。

    “说白了还是你们将朕的话当作耳边风。”朱翊镠戟指怒目,“湖广巡抚如此重视,加上朕又嘱咐再三,你们心里就该有一杆秤,可到了河南为什么不请求地方支援护送而要贸然赶路?你们以为奉旨行事就没有人敢动你们吗?”

    “陛下教训得对!”顾青云很有自知之明地道,“微臣愿意接受惩罚。”

    “惩罚你们能挽回来九条人命吗?朕倒是听说了,你当时还挺神勇,可遇事多动点脑子,好不好?”

    忽然,朱翊镠拔高音量,怒指张大寿:“尤其是你,自以为是的家伙。”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啊!”吓得张大寿冷汗直冒,不住磕头求饶。

    “朕派你们出去,是相信你们,希望你们出色地完成任务,可你们麻痹大意将朕的话当作耳边风。倘若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那朕留着你们何用?”

    张大寿头伏于地。

    顾青云跪得笔直。

    面对朱翊镠的批评时,两人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姿态。

    “回去好好反思,到底错在哪儿,没有朕的旨意,就不要来当值了。”

    朱翊镠恼怒地一摆手。

    张大寿战战兢兢而退,感觉大厄临头一般,身子早已经湿透了。

    顾青云躬身而退,暗自叹息。

    虽然朱翊镠并没有明确说要解除他们的职务,但这也与革职无异。

    他们两个本以为还会受到多少一些褒奖呢,怎么说也将李时珍与《本草纲目》手稿带回来了吧?可没想到朱翊镠竟是如此严厉,将他们狗血淋头一顿臭骂不说,还停了他们的职。

    “万岁爷,奴婢以为,顾青云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待张大寿与顾青云离开后,冯保谨慎地说道。

    “朕心里有数。”朱翊镠微微点头。

    “张大寿当初是张鲸举荐上来的,奴婢看他与张鲸的性子很有几分相似。”

    “伴伴的意思是也让他去种地吗?”朱翊镠敏锐地抓住信息。

    “万岁爷,奴婢就怕他不如张鲸那么沉得住气又静得下来心。”

    “哎,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朱翊镠倒也没有急着作出决定,但其实在张大寿尚未回京前他就想过,奖赏他们两个肯定是不可能的。

    虽然归德府的那宗案子是因为那帮胆大包天目无法纪的大恶人所致,可与张大寿、顾青云的大意不无关系。倘若当时谨慎一点或许就能避免。

    这也是为什么朱翊镠责骂他们两个的原因。但还是认为主因在张大寿,毕竟张大寿职位高由他负责。

    尽管朱翊镠也反复交代途中要听胡诚的,然而胡诚毕竟只是一名太医,职位与张大寿相差甚远。

    至于顾青云一名锦衣卫百户长,途中多半没有发言权。

    ……

第1061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求订求票!)

    当天晚上,朱翊镠去了景阳宫。

    “臣妾参见皇上。”

    赵灵素毕恭毕敬,还是一如既往地迎接、行礼。

    比起李之怿与郑妙谨,她一直谨小慎微,将姿态降得很低。

    “素素,你为什么不能像之前那样?”

    这话朱翊镠不知说了多少遍,但从不见效果,反而感觉赵灵素越来越拘禁了,偏执起来让人无语又心疼。

    “臣妾蒙受皇上大恩大德,这辈子无论如何也偿还不清了。”

    “这本是你该得的呀。”

    “臣妾自知对不起皇上,所以皇上对臣妾越好,臣妾越是感到不安。这是臣妾的心里话,望皇上莫怪。”

    “我说了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那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可臣妾心里依然觉得内疚、不安。”

    “好吧,便当如你所说,我对你有大恩大德,那你是不是该报答呢?”

    “皇上有何差遣,请尽管吩咐。”

    “第一,踏出景阳宫;第二,为我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朱翊镠忙道。

    “……”赵灵素脸色微微一红,继而弱弱地道,“皇上,除了这两件事。第一件事臣妾不能违背诺言,第二件事皇上也知道臣妾无能为力。”

    “李时珍今天已经进京来了,我让他明日过来给你看看。”

    “皇上,臣妾觉得没这个必要,太医院多位医生都看过,可也不见效果,臣妾已经不抱希望了。”

    “我真希望你开心一点,回到从前咱在慈宁宫偏殿时的那样,有说有笑,你又是那么听我的话。”

    朱翊镠感慨中带着两分小无奈,也有两分小落寞。

    “皇上,过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时间不会停留的,更不会倒流。皇上也大可不必总记得从前的时光,如今皇上乃大明之主,还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国家大事中去,不必为臣妾操心。”

    “可我也是个人,更是个男人,也是需要生活情调的啊!”

    朱翊镠一把将赵灵素揽进怀里。

    有点放肆……

    赵灵素倒也不反抗,仿佛每次只是被动地配合着。

    “皇上想要孩子想要生活,不是有皇后与淑嫔吗?她们一个温柔贤淑,一个妩媚泼辣,臣妾以为她们代表两类极品性格的女子,皇上又何必将心思浪费在臣妾的身上呢?”

    “那你属于哪种?莫非认为自己一点味道都没有吗?”

    “皇上,臣妾原本只是奴婢,岂敢与皇后、淑嫔相比?”

    “你看,一说你就总记着这个,无论是皇后还是淑嫔,她们之前也像你一样都不过是日子过得殷实的小户人家,谁也不是天生的皇后。再看我娘,她从前也是一都女嘛,何必总惦记着自己的出身呢?觉得说服你这个比处理任何一件国家大事都要难。”

    “所以希望皇上不要将心思放在臣妾身上嘛。或许这就是臣妾的命吧。”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朱翊镠在赵灵素面前紧握拳头。

    然而赵灵素毫却不为所动地道:“请皇上原谅臣妾的偏执。”

    “哎,你都知道自己偏执,却为什么不想着去改变呢?”

    “皇上,可否允许臣妾斗胆说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说呗,什么时候怪过你吗?”

    “皇上为什么总要试图改变臣妾呢?”

    “……”

    朱翊镠微微一滞,继而松开放肆的手,喃喃地道:“也是啊,我为什么总要试图改变你呢?我的快乐并不是你的快乐,你有你自己认为的快乐,而我的快乐在你看来或许是痛苦的,并不快乐。好吧,我以后再也不会逼你了。”

    “多谢皇上!”

    “那我只想问素素一句,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

    “皇上请问。”

    “你觉得现在这样,你快乐吗?”朱翊镠凝望着赵灵素。

    “皇上对臣妾那么好,臣妾当然觉得快乐,但请允许臣妾说出心里话,臣妾觉得现在的快乐,不是原来在慈宁宫的快乐。那段时光里皇上还是潞王,虽然总喜欢四处招惹是非,可无忧无虑,并没有现在那么多的烦恼。”

    “哦,我明白了,你还是喜欢原来的潞王,而不是现在的皇帝。”

    “臣妾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还请皇上原谅,但这确是臣妾的心里话,臣妾断不敢欺骗皇上的。”

    “素素也知道过去终究只是过去,时光不会停留,更不会倒流。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快乐、开心。”

    “皇上对臣妾太好,臣妾都快乐、开心得惶恐不安了。”

    “但现在的快乐、开心终究不是之前的快乐、开心,对吧?”

    赵灵素低着头不说话了。

    朱翊镠似乎也终于明白过来。

    并不是随着他变得更加优秀、成熟、稳重,赵灵素就越喜欢他。

    或许这有点像殷离对张无忌,她曾经深深地爱上他,再遇见时发现她爱的只是曾经的那个他——曾阿牛。

    于赵灵素而言,她的心或许更加复杂,有惶恐,有内疚,有自卑,有不安……以致于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也许她想要的快乐、开心,朱翊镠担心这辈子再也给不了她了。

    人生原来终究是有遗憾的。

    哪怕是穿越重新来过一次。

    如果方向不对,无论怎么努力,到头来也许还是不行。

    尤其是爱情,两次为人也不能让世间所有女子都倾心于你。

    “素素,你有没有想过逃脱这里?”朱翊镠忽然抬眸问道。

    “皇上,此话何意?”赵灵素一愣。

    “如果这里真的不是你希望的快乐、开心,你大可离开景阳宫。”

    “臣妾该死!”吓得赵灵素慌忙跪倒在地,“臣妾不该对皇上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皇上这是要赶臣妾走吗?”

    “素素,”朱翊镠将赵灵素拉起来,深情脉脉地道,“你能将心里话说出来,我很感激,倘若住在景阳宫没有让你感觉到快乐、开心,我深表遗憾,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放你出去给你自由。”

    “皇上误会臣妾的意思了。今生今世臣妾哪儿都不去,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死也要死在皇上身边。”

    “可你不快乐不开心怎么办呢?”

    “皇上,臣妾没说不快乐不开心呀!只是感觉与从前的快乐、开心不同。”赵灵素慌忙解释道。

    “从前的快乐、开心没有压力,现在的快乐、开心像一座山,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是这种感觉吗?”

    “都是臣妾不好,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真是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我从来没怪你,更不会责罚你,睡觉吧。”朱翊镠拉着赵灵素。

    赵灵素万分愧疚地道:“皇上,对不起!今晚臣妾的话说得太多太多了,希望皇上不要往心里去。”

    “好,那一会儿不说,只做……昨日已去不可追,明日未到也别催,今晚找点高兴事,做完随意喝两杯。”

    “……”赵灵素脸色羞红。

    “愿你,也愿我:睡前原谅一切,醒后就当重生。烦恼终是包袱,不如随手就扔。今晚你只属于我,我只属于你。”

    “臣妾早就只属于皇上。”

    “……”

第1062章 口说不如身逢,耳闻不如目见

    王象乾带着朱八戒,辞别东方赐与东方渐。

    总体来说,归德卫千户所之行,还令王象乾比较满意。

    东方赐与东方渐叔侄俩,算得都是会来事儿的人。

    保密工作做得确实很到位。

    叔侄俩瞒着其他缇骑兵,对王象乾与朱八戒万般殷勤。

    而王象乾也从他们叔侄俩那儿又听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无论是东方渐还是东方赐,都认为该从归德府知府何希周身上着手。

    这天,王象乾带着朱八戒去了,前往归德府府衙拜会。

    听说钦差大臣终于到了,何希周连忙特意换上他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那件半新不旧的官袍去了。

    到了廨房。

    “钦差大人找得我们好苦啊,怎么现在才到呢?我们派出几波人马去接,都扑了个空,后又派出士兵、衙役多处寻找,都不见钦差大人的影子。”

    一见面,何希周笑容满面,伏低做小,表现出足够的热情。

    “我知道来。”

    王象乾不过简单的四个字回复,蜻蜓点水式的一带而过。

    “不知钦差大人这些天投宿哪里?”

    “归德卫千户所。”这个王象乾倒也没有隐瞒,如实告知。

    “啊?钦差大人为何要去归德卫,而不直接来府衙呢?而且也没听到任何风声啊?”何希周好奇地问。

    “何知府与东方千户很熟吗?”

    “一般,一般。下官原本想着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结果却……”

    “不必了,咱是奉旨前来查案的。”

    约略寒暄拉扯几句后,王象乾便直奔主题说起公务。他的确实心实意想得到一些帮助。

    然而,别看何希周刚才一副殷勤的样儿,一说起公务,就一味地打哈哈王顾左右而言他。

    王象乾心里头自然不高兴。

    当然,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索性来个单刀直入,讪讪问道:“听说何知府从政极其推崇`无为而治`,不知这回有何真言相送?”

    何希周听出王象乾话含嘲讽,但头次见面,人家钦差,职位又比他高,他也不敢反唇相讥,只谦虚地道:

    “哪里哪里?钦差大人年纪轻轻就已是三品大员,下官哪有真言相送?吃饭的点儿也快到了,要不还是先吃饱了再谈,钦差大人以为如何?”

    “嗯,这样啊,也好。”稍一寻思,王象乾就点头答应了。

    反正也看出来了,一说正事儿,何希周就有百般理由之乎者也,那不如先由着他,观望观望。

    可是不答应还好,这一答应,一连几天,天天都有饭局,有时候一天还要赶两场。

    由何希周牵头,归德府中有头有脸的豪强权势大户以及富商巨贾,轮流做东请客。

    每顿都是珍馐海馔美酒佳肴,把王象乾嘴都快吃麻了,当时是舒服,可每到晚上睡觉时感觉胃气滞胀,老长时间消化不下去。

    这可把消化系统超好的朱八戒给乐坏了,以致于他不止一次咂摸着嘴对王象乾说,要是每天都过这种日子,那真是赛似神仙。

    连续几天吃下来,王象乾似乎终于隐隐明白了“无为而治”的含义,于他而言或许就是“温水煮青蛙”般,慢慢磨掉他的斗志与棱角……

    与这宗案子相关的,连屁都没问出来一个,倒是学会了几首打油诗。

    像什么劝人:“处世之道本无奇,多交朋友少树敌。开心切忌小心眼,待人还须大肚皮。”

    “吃穿不用挠头,还有小酒润喉。太阳每天升起,发个卵子闲愁?”

    “偶尔笑笑人家,也被人家笑笑。人生不过如此,何必斤斤计较?”

    还有那帮人敬酒时,总喜欢挂在嘴边的那话:“世事本就纷纷扰扰,何故平添许多烦恼?不如倒入小酒杯中,一口痛快把它干了。”

    最后,连朱八戒都看出蹊跷来。

    “王大人,归德府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给何知府面子,这样一来,查案不是更加无从下手了吗?”

    “你不是每天恨不得都过这种有吃有喝逍遥快活的日子吗?”

    “王大人,那可不行,我还要回京做师祖的御前侍卫呢。”

    “记得就好。每天这样吃喝,人会废的。”王象乾告诉朱八戒。

    “好像,也没有啊。”可朱八戒紧握拳头以彰显自己的力量。

    “你还是个孩子,要长身体。”搞得王象乾也很无语。

    ……

    这天,又是一顿大吃大喝完,与何希周闲扯时,王象乾忽然想放屁,但当着何希周的面又觉得很是不雅,于是运气使屁缓缓放出。

    何希周鉴貌辨色,见王象乾五官挪位如坐针毡,不禁问道:“钦差大人有何难事,可否告知下官?”

    王象乾摇了摇头,说道:“无事,我只想通通气。”

    “下官一定从命。”何希周回道。

    “我放个屁,你从命什么?”王象乾心里纳闷儿。

    第二天终于没有饭局了,却请他看戏。原来何希周把“通通气”听成了“看看戏”,回去马上找人搭戏台,请戏班,亲自选戏,将衙门变成了戏院。

    王象乾哭笑不得,看戏途中起身先自撤了,只给何希周留下一便笺,上头写着:钦差放个屁,您却唱大戏,奉劝何知府,拍马须仔细。

    第三天,也就是唱大戏的第二天,王象乾感觉受不了。体验也体验完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于是,当着何希周的面说道:“多谢何知府这些天的盛情款待,假若何知府查案也有这么上心,案子恐怕早就有些眉目了吧?”

    这话一出,何希周立马冷了脸,这不是故意气他吗?既然话不投机不识时务,那干脆不搭腔。本来今天又准备有饭局,他也不开口了。

    王象乾带着朱八戒起身告辞。

    何希周又假惺惺地挽留。

    “钦差大人,您看都快午时了,若不嫌弃,今日便在衙中膳房吃顿便饭吧?”

    “好,那就再叨扰一顿,反正已经蹭饭好多天,也不在乎今天这一顿。”

    既然说是便饭,那就看看什么样的便饭,王象乾眼睛都没眨便答应了。

    何希周让衙役备了四菜一汤。

    那四道菜是:一小碟花生米,一盘炒茼蒿,四块酱干子,一碗蒜苗炒鳝鱼算是一道荤菜。

    汤是神仙汤,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也就是一钵放了盐的清水,撒了点儿葱花,旋了些蛋花。

    一人面前只摆了一碗米饭。

    把“能吃小达人”朱八戒都看傻了,就这点饭菜都不够填他一个人的肚子,还让不让他吃了?

    变脸如翻书一样快呢。

    而且那米饭的颜色黄得像痨病人的脸,一看就是发了霉的糙米煮的。

    王象乾心知肚明,知道何希周是故意整他,之前把他拉进醉乡,天天泡在酒缸里,大盘海碗都要吃出胃胀,要有多客气就有多客气。今儿个明着“撕破脸皮”,算是奚落了何希周两句,便立即换来这般对待。

    真是够可以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不就是一顿饭吗?

    王象乾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朱八戒索性看着。

    如此一来,倒是陪吃的何希周自己消受不了了,一粒一粒往嘴里挑,像是让让他吃药似的。

    朱八戒忍不住想笑。

    王象乾看在眼里,一边大快朵颐似的吃着,一边笑着说道:

    “何知府,你这归德府衙门的糙米饭还真是一绝哈,好吃,好吃!”

    “……”

第1063章 投石问路(求订求票!)

    这可真是“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真实写照啊!

    看着王象乾吃得津津有味,何希周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钦差大人,咱衙门里头平常素日就吃这膳食儿,很多人吃不习惯的,没想到倒是对上了您的胃口。”

    “何知府,咱做官的当吃得下山珍海味,也该吃得下糙米黄饭。”王象乾笑了笑说,“人嘛,如果靠饭活着,那饭就不叫饭了,该叫饲料,对不对?”

    “是是是……”尽管何希周听出来了王象乾有取笑他的意思,但此时此刻除了点头尬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何知府,瞧你这身旧官袍,如果来的头一天就让我吃你的衙门饭,我也不至于心中有那么多的疑惑,指定认为何知府是一位难得的清官。”

    “何某在钦差大人眼里难道是一位昏官吗?”何希周沉不住气了。

    “清官,清官,是清官……”王象乾明显带着揶揄的口吻。

    何希周却是一脸的庄重,虽然是假话,可也说得振振有词:“食俸之人,司牧地方,岂敢忘却吐哺之心?何某所作所为,仅守官箴而已。”

    “嗯嗯,”王象乾点了点头,“这糙米饭的确表现出了何知府的官箴。今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无为而治`才是官箴的最高境界,也算是受教了。”

    这话仍有揶揄嘲讽之意。

    可何希周一拱手,冷冷地道:“钦差大人过奖了!”

    王象乾接着道:“途中我还听说何知府这辈子最想做的官儿就是知府,觉得知府这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最合心意,不知可有此事呢?”

    “钦差大人不是来查案的吗?怎么好像对下官很感兴趣,不知钦差大人到底是查案还是查下官的?”

    “何知府作为归德府父母官,我这钦差到贵地,当然得对你有所了解嘛。”

    王象乾扒完最后一口饭,连同朱八戒的那碗饭也吃了,打着饱嗝说:“记得我在闻喜县担任县令时,曾写了一首不像样的十字歌,也不知算不算官箴?”

    “请钦差大人不妨念来听听。”

    “好,且当饭后谈资。”王象乾不假思索,随口念道,“一肚子坏水儿,二眼泡儿酸气,三顿发霉的糙米饭,四品吊儿郎当的官,五毒不侵,六亲不认,七星高照走大运,八面玲珑咱不会,九转真丹是惩贪,十面埋伏谁怕他?”

    王象乾一板一眼念完,尽管非诗非韵,也毫无文采可言,可因为有心闹这么一出,竟被他念得铿锵有力。

    何希周也早听出来了,这哪是什么担任闻喜县县令时写的?分明就是刚才现编出来的。一个县令哪里是四品?知府才是好不好?这不明摆着向他宣战故意膈应乃至羞辱他的吗?

    何希周心里头已是大骂,但嘴里哈哈笑道:“钦差大人的官箴,大有你爷爷你爹的风范啊,下官佩服,佩服。”

    “好,我也吃饱了,告辞。”王象乾站起来,摸着肚子,又是一个饱嗝。

    “王大人,我好像还没吃呢。”朱八戒噘着嘴,弱弱地在旁提醒道。

    “哎呀,把你忘了。”王象乾又是一摸自己脑门儿,“不过何知府好像也没准备你的饭菜诶,这点不够塞你牙缝,一会儿出去带你到饭庄吃。”

    “多谢王大人。”朱八戒咧嘴一笑。

    何希周仿佛没听见似的,任凭王象乾领着朱八戒去了。

    经此一回合,王象乾与何希周算是生下了龃龉。

    刚一出知府衙门,朱八戒便忍不住问道:“王大人这般讥笑何知府,是打算向他宣战吗?”

    “非也非也,只为试水。”王象乾带着两分诡异笑道。

    “王大人带我去哪儿吃饭呢?”反正朱八戒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他的任务是保护王象乾。所以对他来说,在王象乾没有危险的时候,吃饭最重要了。

    ……

    “他娘的!”

    “简直欺人太甚!”

    王象乾和朱八戒离开后,何希周越想越不开心,火气向上一窜,竟将饭桌猛地一下子给掀翻了。

    几个碗几个盘子被摔得稀碎。

    张金河闻讯赶过来。

    “知府大人为何生那么大的气?”

    “这钦差大臣,什么玩意儿?真是不识抬举,他娘的!”

    何希周还在喋喋不休地怒骂。

    张金河只管听着,待何希周骂完解气了,才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希周气咻咻地简单说了一遍,接着又是将王象乾一顿臭骂。

    张金河听了紧蹙眉头:“知府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反过来将我奚落嘲讽一顿,你说让不让人生气?”

    “钦差大人答应随知府大人吃喝,恐怕是在试探,在摸咱们的底。”张金河警惕地道,“知府大人不可大意啊!钦差大人可是带了尚方宝剑来的。”

    “虽然他是钦差大臣,可到了咱归德府,难道还怕他不成?即便他有尚方宝剑又能如何?”何希周恨恨地道。

    “我的知府大人哦,你冷静一点。”张金河劝道,“钦差大人是来查案的,又不是查知府大人,何必与他过意不去?”

    “可他分明摆着一副查我的架势,字字似有玄机,针对我,岂不讨厌?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知府大人记住咱的宗旨,扯钦差大人还没查到什么,咱自乱阵脚。”

    “哼!”何希周冷“哼”一声,气咻咻地道,“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能够查案,倘若将我惹急了,我让他有来无回。”

    “知府大人可别冲动啊!”张金河警惕地道,“你没听说城头包子铺前发生的打架斗殴事件吗?几十个缇骑兵都干不过钦差大人身边的那个侍从呢,他能徒手将一匹奔驰的马按倒在地,飞起一脚也能踢翻一匹奔驰的马,那战斗力可不是吹,几十号人根本近不了他身,饭量是常人的十倍不止。”

    “那又怎样?不过是一莽夫,怎么说只是个孩子,我看他还有几分木讷。”何希周不以为然道。

    “怎么?知府大人难不成真的要将他们……”张金河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别把本府惹急了就是,惹急了我可真什么都干得出来。”

    “知府大人先消消气。”张金河一个劲儿地劝道,“有些事咱可以做,无非丢官受罚;可有些事咱不能做啊,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咱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能逞一时之快。”

    “我就受不了这口气。”

    “知府大人,这或许正是钦差大人的心计呢。一乱,最容易出事了,可千万别被钦差大人轻易套住啊!无论钦差大人有何计谋,我们都要面不改色岿然不动,这才是最高境界。知府大人,当前忍是第一要诀。”

    ……

第1064章 焦头烂额(求订求票支持!)

    保定府知府廨房。

    熊清这些天焦头烂额,张静修孩子丢失的案子,他已经无暇顾及,只能全权交给锦衣卫刘守有调查。

    因为有更头疼的问题等着他。

    张佳胤一来,先是借着那个台疯子吃白食,清查保定府兵士的额数。

    镇守保定府在籍兵员应是两万,报给朝廷的数据备录确实也是这个数,但实际上只有一万五兵士。

    尽管张佳胤告诉他,不会因为吃空饷的问题弹劾他,毕竟保定府也不是个例,全国都存在这个问题。

    但吃空饷是事实,这个把柄被张佳胤死死攥在手里,所以总感觉只要张佳胤一用力他就完蛋了。

    这件事足以让他提心吊胆,但张佳胤驻守保定可不是只做这个,几乎与此同时还在清查保定府的田地。

    其实这一项也不算新鲜,因为不久前户部已经依据朱翊镠的旨意,决定再次清查全国田地,只是没有像宛平县那样风风火火地进行。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张居正决定清田大计是为了有效推行一条鞭法,而朱翊镠清田是为了均田。

    故而张佳胤一来便要大刀阔斧地进行清田,让保定府大户人家慌了。

    这阵子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他这个知府摸情况探风声。

    然而,熊清也不清楚张佳胤到底要怎么做,每次他旁敲侧击问及时,张佳胤都说这是响应朝廷的号召,至于到底是不是均田……不知道。

    反正张佳胤没有明确告诉他,也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

    除此之外,张佳胤还让他将保定府所有的皇亲国戚,以及所有拥有爵位的公侯伯爵人数统计出来。

    这又让许多人惶恐,议论纷纷,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此前,朱翊镠要切断皇室宗亲供给的消息就已经甚嚣尘上了,难道这是要动真格了吗?而且连同国戚、伯爵,也要一并开刀吗?毕竟张静修孩子被抢至今查无音讯,外界纷纷传言,幕后就是有大人物在怂恿、作祟。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仅让熊清忙得脚不沾地,也累得像狗一样。

    可不认真对待又不行,人家张佳胤就在对面坐着呢。

    这时候他才知道将总督行辕设在知府衙门对面是多么错误的决定,当初还幻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与张佳胤拉进距离搞好关系。

    这下可好?逼得他,也吓得他每天尽忠职守,丝毫不敢怠慢。

    又有好多天没有回家,就在衙门里吃喝拉撒睡了。尽管有一半是做给张佳胤看,但受苦受累的是他。

    张佳胤是总指挥,但他毕竟才是保定府的知府,事情得由他去做,有矛盾得由他出面处理,有人诉求表达不满或打探虚实也得找他……

    总之,就是又忙又累,心里还不踏实,生怕哪儿出岔子。

    这天他刚想眯一小会儿,董师爷进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东翁,有个人想见你。”

    “又是谁啊?”

    熊清不耐烦地道,他感觉自己都已经麻木了,虽然他知道要直接找他的人都不简单,必须得接待。

    “东翁,从京城来的,他不肯讲出姓名来历,看样子有些来头。”

    “从京城来的?”熊清立马儿睁开双眼,端正地坐起来,“人在哪儿?”

    “住在顺天会馆。但这位客人说,在哪儿相见,由东翁您来决定。”

    顺天会馆是保定最好的旅店,住店的客人非富即贵,都是有来头的人。

    会馆离这儿倒是很近,只隔了半条街。熊清心里一直不安,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想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兴许有人能点拨他一下。

    故而有心前往拜访,但又不知对方的来历,便问董师爷:

    “你从哪儿看出那人有来头?”

    “首先那人身上有一份兵部发给的堪合,足见来头不小,本可沿途驰驿,可他到保定却又不住府属的会馆,自个儿跑到顺天会馆住下来。”

    大凡有一定级别的新官上任以及二品以上的老臣致仕回家,兵部才会发给堪合。这位客人身揣堪合却又不享受待遇,熊清颇感蹊跷。

    “那晚上去见吧。”

    熊清想了想,作出决定。

    董师爷立即去顺天会馆通知那位有来头的神秘人。

    到了晚上,新月如钩。

    顺天会馆所在的北大街,原是酒肆青楼鳞次栉比争奇斗艳的繁华之地,若白天来,熊清的轿子抬过这条街,势必会引起路边行人的注意。

    但晚上来就不一样了。

    这条街上到处都是轿子,富商巨贾们一个个争相摆阔,谁都是坐着大轿子来这里寻欢作乐装大爷。

    很快,熊清的轿子就在顺天会馆的轿厅里落下了。

    会馆里负责接待的小厮忙上前打起轿帘,正要高喊“接老爷一位……”,却瞧见猫腰下轿的是一位官爷,因为不认识所以一时愣住了。

    恰好懂师爷报信出来,他瞪着小厮斥道:“知府大人都不认得吗?瞧你像根木头一样杵着。”

    小厮吓得一伸舌头忙跑开了。

    董师爷前方引路,将熊清带进会馆后院画楼的楼上。从楼梯上去,是一套三开间的房子。

    房子中间是客堂,左边是客人临时的书房,右边是卧室。

    这套房子陈设无不典雅器具无不考究,就连摆放花盆的小座子,都是用黄花梨木雕琢而成。

    虽然刚才那位小厮没认出熊清,但熊清却是这里的常客,只不过他往日来穿的都是便服。

    所以他知道这套房子是顺天会馆里档次最高的,住一晚需二十两银子——这是普通小户人家三四年的收入,一般人可住不起。

    熊清走进客堂时,只见一人正独自享用一桌佳肴,旁边还坐有两个歌女,一个弹琵琶一个敲檀板为他佐酒。

    只是这位神秘的人带着黑色斗篷,将他整个脸都遮住了,所以也就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如此一来,熊清更是觉得好奇,但又有几分忐忑。

    那人放下酒杯站起来,双手一揖问道:“阁下可是保定府熊知府?”

    “在下正是。”熊清答道。

    “熊知府果然守信,我让你的董师爷带信,请你来见见面,你果然来了。”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既然我都已经来了,阁下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姓恭,恭敬的恭,熊知府叫我恭先生就好了。至于恭某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暂时无从奉告,还望熊知府原谅则个!熊知府,请坐。”

    “不知恭先生有何承教?”不知对方底细,熊清也没有立即坐下。

    那位自称姓“恭”的神秘人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继而朝董师爷一抬手:

    “董师爷先且退下吧,恭某有事要与你东翁单独面谈。”

    如此一来,熊清心里更是在打鼓。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待董师爷下楼后,恭先生再次邀熊清入座。

    熊清依然推让:“恭先生,我已吃过饭来的,今晚酒是不能再喝了。”

    关键心里没底啊!

    又不知对方是谁,连真面目都没见着,怎么喝?喝着有什么劲?

    恭先生又是高深莫测地一笑,缓缓言道:“这段时间,熊知府上有总督大人盯着你,下有权势大户逼着你,两头都要照应好,不容易,可谓焦头烂额,喝着是没什么劲哈?”

    熊清没有搭话,只觉云里雾里,眉心里蹙起核桃大的疙瘩。

    见此,恭先生知道熊清这是信不过他,便起身到书房里取出一张笺纸,递给熊清。

    “熊知府先看看这个,如果你觉得恭某说话有准头,你不妨坐下来谈谈,如果还是觉得不信任恭某,觉得恭某对你毫无价值,那你可以立即走,恭某决不挽留。”

    熊清接过笺纸,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字:山西平阳府蒲州房产地产。

    熊清拿着笺纸的手,顿时间抖了起来,这墨迹还没有干的十一个字,便如同十一把锋利的刀子,一道朝他心窝口扎来。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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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972/ 第一时间欣赏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 作者:十光所写的《不负大明不负卿》为转载作品,不负大明不负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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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大明不负卿介绍:
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冬,清丈全国田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一条鞭法也已在全国各地施行,万历中兴达至鼎盛。然而首辅张居正病重,卧床不起生命垂危,为物色首辅接班人伤透了脑筋,为自以为得意非凡的学生万历皇帝操碎了心。而此时的万历皇帝却渴望亲政,试图摆脱皇权被三座大山架空的尴尬处境,乃至明着关怀暗中盼望严苛的老师张居正早死。这时,潞王朱翊镠被灵魂附体,血液里流淌着对大明王朝的无限热情,仗着万历皇帝和慈圣皇太后李氏的宠信,上佐天子(当然,听话就佐,不听话就干),外震四夷,书写属于他璀璨的大明篇章。这是一个拯救张居正维系张居正的改革成果,拯救大明让大明登上巅峰的故事。不负大明不负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负大明不负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