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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光     不负大明不负卿txt下载     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35章 朕不信

    宛平县的均田均地试点工作,依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王家屏作为监管的最高官员,却并没有呈上只言片语的奏疏陈词,好像宛平县什么问题都没有似的。

    对此,朱翊镠表示质疑。

    毕竟,土地改革触犯了那么多人的利益,不可能一帆风顺吧?

    况且,即便那些豪强权势大户不敢跳出来闹事儿,底层的人也不至于没有任何声音,总会有问题的。

    朱翊镠希望听到不同的声音。有问题并不可怕,想办法解决便是了。他最怕什么问题都到不了他的耳朵里,好像天下海清河晏太平无事。

    大明建国已经两百多年了,这个阶段的问题多着呢。别说是他,就是当朝的许多官员也清楚得很。

    “陈公公。”

    “万岁爷,奴婢在呢。”

    陈炬送来奏疏时,朱翊镠有心问了他一句:“这些天没有内阁王先生呈送上来的奏疏吗?”

    “没有。”陈炬肯定地答道。

    “那去将王先生请过来吧,朕有话想问他。”朱翊镠吩咐道。

    “现在吗?”

    “嗯。”

    “这时候他会不会去了宛平县?”陈炬怕白跑一趟碰不到人。

    “去了宛平便通知他明早来见,倘若在,让他马上过来。”

    “是,万岁爷。”陈炬答应一声,连忙躬身而退,去找王家屏。

    刚好王家屏在,正准备去宛平县视察。很快就被陈炬带到了东暖阁。

    朱翊镠赐座。

    王家屏也不知因何事召见,刚才问陈炬,可陈炬摇头不知。

    “王先生,朕今日找你来,是想问问宛平县工作的进展情况。”

    朱翊镠开门见山也不转弯抹角。

    王家屏谨慎地回答说:“回陛下,目前一切还很顺利。”

    “哦,”朱翊镠微微颔首,又问,“小问题也没有吗?”

    “小问题倒是有,但臣觉得没必要让陛下操心。”王家屏如是般回答。

    “感谢王先生为朕分忧!”朱翊镠由衷地道,“但朕还是希望王先生将所有大小问题都汇总,然后一道呈送上来。”

    “臣遵旨。”王家屏点头道,“待均田均地工作完成,臣会写一道条陈。”

    “嗯。”朱翊镠突然觉得这样问王家屏或许还不如问驸马严永凡。

    于是也不再多问了,倒不是不认可王家屏的处事方式,而是清楚官儿大有官儿大的顾忌,报喜不报忧的传统又不是后世的人才喜欢。

    一念及此,朱翊镠只好吩咐道:“王先生,那让驸马明日进宫一趟。”

    “好!”

    待王家屏退下,陈炬谨慎地问:“万岁爷是担心宛平县的改革吗?”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朱翊镠感慨地道,“超越了好几百年啊!”

    “万岁爷,什么超越了好几百年?”陈炬一脸的不解。

    “你不懂。”朱翊镠摇了摇头,“土地改革说起来好像只需将田地清丈出来然后按人丁平均分配下去,但其实涉及到很多问题,然而朕却几乎没有得到任何的反馈,似乎什么问题都没有,你说担心不担心?”

    “万岁爷在宛平县下了那么大的工夫派了那么多的人力,兴许真的像王先生所说没有什么大事儿呢。”陈炬抱着几分乐观的心态抚慰道。

    “朕不信。”朱翊镠还是摇了摇头。

    “可万岁爷日理万机,总不能事事躬亲吧?”陈炬又无奈地提醒。

    “远的地方朕是无暇顾及,但宛平县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况且又是第一个试点单位,朕当然希望完美收关,然后以此为蓝本,推之全国。”

    “万岁爷,不是奴婢说丧气话。”陈炬接道,“即便宛平县一丝差错没有,全部按照万岁爷的计划完美收关,然后以此为蓝本推之全国,奴婢猜想,肯定也不会那么顺利,任何改革一旦到了下面都是要打折扣的。”

    朱翊镠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这是历朝历代的通病,或者干脆说是官场上的通病。

    落实最难了。

    但其实“落实”也不仅仅只是官场,而是全人类永恒的难题。

    这也是张居正为什么推行考成法的原因。考成法要解决的就是落实,逼人做事,逼人拿成绩说话。

    考成法固然有其弊端,但积极意义显然更值得推崇。

    ……

    ……

    次日一早,严永凡便进宫来了。

    没有外人,见了朱翊镠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随便,开口便是“小舅子。”

    朱翊镠从来也不介意。

    “小舅子急着召我进京,不知有何指教?”

    “交给你的任务可以漂亮完成吧?”

    “放心,小舅子只管准备好一个县令给我做吧。”

    严永凡眉飞色舞信心十足。

    “宛平县分田地的过程中,没有遇到什么难题?”朱翊镠接着问。

    “大难题暂时还没有,小难题让他们商量解决。”严永凡风轻云淡地道。

    “既然姐夫那么有信心,那朕随便问你一个问题。”

    “问呗。”

    “退伍以后的军官,他们也同样分到相应的田地吗?”

    “是啊!”

    “分给他们田地,让他们如何种植?”

    “……”严永凡瞪大双眼,继而问,“这是王先生在小舅子面前指出的问题吗?”

    “他什么都没说。”

    “那小舅子为何单挑这个问题问?”严永凡一脸诧异的神情。

    “你就告诉朕退伍军人有没有意见。”

    “小舅子真是像神仙一样牛叉。”严永凡竖起大拇指,“小舅子坐在宫里,王先生又没有告诉你,怎么就知道退伍军人有意见?而且一来就问这个。”

    “看来朕没有猜错喽?”

    “何止没有猜错?退伍军人对平分田地真的有意见,因为他们分到田地也没用,压根儿就不会种植,而且想把田地租给百姓种,也没有百姓愿意要。为了这件事儿,退伍军人与锦衣卫前天差点打起来了。”

    “那你们后来是如何调解的呢?”朱翊镠接着又问。

    至于原因,他还不急着与严永凡探讨,因为这是很复杂的问题,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

    “还没有调解呢。”严永凡回道,“徐县令请示过王先生,经协商,一致认为等到田地分完后再处置。”

    “也就是说你们一直压着呗?”

    “可以这么说。”

    “看,我说有问题吧。”

    “小舅子,我们都认为这是小问题。”

    “是,放在一个宛平县,问题或许是不大,可推之全国呢?全国有多少退伍还乡的军人?倘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那些人可不比老百姓那么有忍耐力啊。”

    “小舅子,那怎么解决?”

    严永凡一下子急了。本来朱翊镠单独挑出这个问题就已经让他震撼了,再这么一说,更是让他觉得这个问题必须正视,全国退伍军人可不少。

    ……

第1036章 大明的文官与武将

    朱翊镠为什么要单独拎出退伍军人分配田地的事儿呢?

    他可是有用意的。

    这还得从朝廷维持军队的供养问题说起,而这个问题又牵涉到明朝治军的方针以及治军的风气等。

    当然不是一个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问题,更遑论解决了。

    都知道明朝文官的地位很高,而武官处处受到文官以及朝廷的压迫。

    整个大明一朝,武官最为出名的当属戚继光了。

    然而如果没有朱翊镠的介入,戚继光几年之后就会离开人间,按照阴历计算应该是万历十五年十二月。

    说出来让人难以置信,戚继光如此声誉与地位,死时朝廷的正式档案中竟没有提到这件事,而万历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是从东厂的人口中得知。

    可以说,戚继光是大明最有才能的将领之一(之一其实可以去掉),被罢黜三年后仍不能见谅于万历皇帝。

    原因何在?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戚继光与张居正的密切关系,但另一方面也是整个大明王朝,尤其是永乐朝后武将社会地位的真实写照。

    武将的地位很低很低,所以不到用时或者失去价值时根本不被重视。

    凭良心说,纵观大明一朝所有武将的经历,戚继光的待遇还算不错了。

    他的谢世,纵然也没有得到应有的荣哀,可在他生前所受到的重视,仍然超过了与他同时代的其他将领。

    信手拈来举几个例子。

    比如他的朋友,也是一代名将俞大猷,屡被参劾,壮志难酬;

    卢镗,先被拘禁,后遭斥革;

    汤克宽,被拘释放,命令他戴罪立功,最后在塞外为国捐躯;

    胡守仁,王如龙,朱钰等将领,都曾是戚继光部下悍将,为大明立过汗马功劳,却都受到革职或戍边的处分;

    当然,同时代也有两个例外,一个是李成梁,一个是刘显。李成梁与刘显也是屡被弹劾,但就是岿然不动。

    倒不是因为他们地位有多高、朝廷有多垂青,而且朝廷离不开他们。

    李成梁需要镇守辽东,是辽东的定海神针,刘显负有征剿四川云南“土蛮”的重任,两个地方都找不到其他更为合适的人选取代他们两个的指挥权。

    刘显儿子刘綎也是迭经革调,后与努尔哈赤作战仓促进兵力战而死。

    像这样的例子很多很多。

    所以说戚继光还算比较幸运。

    武官令人同情的遭遇,在明朝具有普遍性,甚至可以说有其必然性。

    因为明朝重文轻武。

    如果仅仅只是重文轻武也好说,关键是武将领兵作战与文官集团的施政原则在根本上是水火不容的。

    当社会与经济发展不平衡,矛盾冲突迭起,以政治手段无法调剂时,通常就会爆发战争。有时天灾人祸,百姓面临死亡的巨大威胁时,也会铤而走险诉诸武力。每当这个时候文官集团是如何抉择的呢?

    他们一贯以保持各方面的平衡作为施政的前提。如果事情非要搞到动用武力才能解决的话,那对他们来说就是失败的表现。

    文官骨子里好像就有一种牢不可破的观念,即上至国家下至个人,绝不能将“力量”作为权威。

    然而,就武将来说,他们所受到的训练和战争的经历,让他们养成了与文官截然不同的气质。

    武将需要准确的选择能力和当机立断的决心,着眼点在于取得成效而不避极端:冲锋陷阵时,就要集中全力对敌人的心脏作猛烈打击;退守防御时,就要考虑实际情况,如不可守则需果断放弃;战斗胜利时,就要一心扩张战果而不会因为其他问题犹豫……

    通常情况下,武将会将自己和部下的生命视为赌博场中的筹码,必要的时候可以孤注一掷死磕到底。

    可绝大多数文官则以中庸之道为处事原则,标榜稳健和平。故而,武人在刀剑矢石中立下的汗马功劳,在文官心目中只不过是血气之勇,即便克敌制胜也不过是短暂和局部的成功而已。

    总之多数文官心里是鄙视军人的。

    试问在这样一种风气下,退伍还乡的军人还能得到正常的社会地位吗?

    大明甚至可以说整个封建王朝,治理百姓的根本方针几乎没什么两样,那就是保持他们的淳朴无知。

    可一个退伍还乡的军人,等于是增加了一个无业游民,他们平时学到的本领与养成的起居习惯,如何适应农村的生活?毫不夸张,无用武之地。

    退伍的军人会发现在军队之外,人们所重视的是安详文静的仪表、华丽多彩的文辞、口若悬河的辩才,以及八面玲珑的机智……可这哪是他们所擅长的能力?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嘛。

    因而,退伍还乡的军人是一个极其复杂,且易生事儿的团体。

    也许是鉴于唐朝藩镇割据,大明从洪武皇帝朱元璋开始,就具有这种重文轻武的趋向。大约经过一百年后,文官集团进入了成熟阶段,越到后来越是强盛,他们的社会地位自然而然上升到了历史上的最高点。

    与之相反,武官的社会地位则下降到历史上的最低点,缺乏独立、严格的组织,无法与文官分庭抗礼。

    以致于许多将领们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可其社会影响力也未必抵得上文官的一篇精彩的大块文章。

    这样一种体制与风气,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早已被历史证明过了。

    朱翊镠自然不想重蹈覆辙。

    治军必须提上日程。

    他指出的退伍还乡的军人所遭遇的境况只是其中一个缩影,或者说只是重文轻武风气下所引发的一个问题。

    武人地位本来就低,退伍后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社会地位与尊重。退伍还乡后他们毫无用武之地,甚至连生存都成了大问题。

    如此一来,潜伏着很大的不安定因素,他们可不像百姓那样好说话,一激动可是要动拳头揍人的。

    朱翊镠了解,在此之前,那些人会将田地寄在豪强权势大户人家那里,自有人种植。然而现在呢?

    分田地就是旨在打破这种关系,让百姓手里都有田地,那分到退伍还乡的军人手中的田地怎么办?

    他们自己不会种,百姓自己手中又有田地,不想租,寄田更不存在了……那让他们这群人怎么办?

    这正是朱翊镠提出的问题。

    严永凡肯定想的没有他多,现实也确实没有解决,都已经说了嘛,与锦衣卫差点干起来了,肯定是借助武力将他们暂时压着。

    但毋庸置疑,这个问题终究需要面对需要解决,而且是全国性的问题——涉及到治军——至于到底如何整改,朱翊镠还真感到头疼。

    大明中后期的军事窳败可谓尽人皆知,其败坏的程度让人难以想象。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在嘉靖中后期,一支六十人左右的海寇登陆后深入腹地,如入无人之境到处杀人越货,越过杭州北新关,经淳安入安徽歙县,迫近芜湖,围绕南京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趋秣陵关至宜兴,退回至武进。虽然最后被歼灭,但他们杀死杀伤的竟有四千多人,而当时留都南京驻有多少军队呢?十二万。

    这样的军事行动,在世界战争史上极为罕见,让人难以想象。

    大明军事败坏的程度可见一斑。

    理论上,十六世纪中叶,日本这样一个岛国能够严重威胁到东南沿海各省的安全,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在朱翊镠看来,他倒是觉得以大明的实力应该越海进攻小日本才对。

    当时的日本不仅地狭人稀,而且几十年来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政权,内战频仍,法律与纲纪荡然无存。

    而大明王朝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国家,中央指挥地方如身之使臂,同时据记载,大明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军队,将近两百万。

    然而这只是假想,至少朱翊镠觉得目前是假想,即便历史在他手中已经悄然改变,仍然是假想。

    因为大明可用的军队少,而野战军的战斗力与农村的民兵几乎相去无几。

    这才是现实。

    要想攻打小日本,必须先治军。

    ……

第1037章 军制改革的难处……(求订求票啊!)

    大明的军制规定,常备军由两百万“军户”提供。即每户出丁男一人,代代相因不变。

    设立军户的目的,既在于保证兵员的来源,又在于保障民户不至于因战争动员而受征兵的影响。

    这制度从一开始流弊便随之而来。

    因为民户被编入军户,大部分出于强迫,即便出于自愿,常常也是基于权宜之计没办法。

    以致于,各个驻兵的卫所刚成立不久,士兵逃亡与换籍的事件便已层出不穷。到后来,各卫所的土地,不少都被各军户抵押或出卖。

    再加上常年以来,除了北方,绝大部分地区都太平无事,因而一个卫所的实际兵员,往往比编制的少得多,在退化最为严重的卫所中,竟只有规定编制的百分之二三。

    而且有限的士兵还常常被军官当作营造和运输的劳工,再不然就是留在家里充当仆役。

    可见大明两百万常备军的水分。

    而与之相随的是糟糕的供给制度。

    大明军队的粮饷补给基本上来源于地方政府的侧面供应。

    理论上户部是国家财政的中枢,应该统筹全局,但实际上却类似于一个大型的会计机构,只是在账目上监督各个机关和各个地方政府的出纳。

    各个地方政府按照规定的数额将粮饷交给附近的军事单位。这就导致一个府县可能要输送粮食及银两给不同的卫所,而一个卫所可能接受十几个府县送来的粮食与银两。

    实际情况盘根错节混乱无章,导致不能足额的情况时有发生。

    想想,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由多个单位按固定的数量供应,难免会有个别单位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如额缴纳,而其他单位又没有义务补全,即便有这样的义务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能力。

    这可不是胡说。

    各种史籍都明确无误地记载了全国的补给由中央统筹分配,而实际的执行却依赖于互不相属的下级单位。

    粮饷的供给岂能尽如人意?所以大明积欠军饷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号称“两百万”的常备军,且不说数额够不够,其积极性可想而知。

    在军制改革方面,最成功的还得数戚继光,除戚继光本身的过人才华,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有张居正。

    由于文官地位太高,而武将总受诸多掣肘,所以事实上,凡是故意与戚继光为难的文官,后来都被张居正不动声色地陆续迁调,这是张居正较之其他政治家更为高明、灵活的地方。

    可以说这就是实事求是的精神。

    而戚继光的高明之处也是在于清晰的现实感,他看清并适应了当时的政治环境,把军事技术作为必要的辅助,这在当时是唯一被认可的方式。

    假若像他朋友俞大猷一样,在一个以文人治国的农业国家,极端强调军事效率,提倡技术的发展,从而有可能导致军人与文官并驾齐驱,哪怕列有多少动听的理由,实际上也办不到。

    这就是为什么俞大猷一生壮志难酬的原因——理想没有融入进现实。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大明发展两百多年了,要整顿军制的问题绝不简单。还是那句话,退伍军人只是其中一个缩影。

    ……

    “小舅子到底怎么解决嘛?”

    见朱翊镠沉吟不语,严永凡再一次催问道。

    “将服役超过三年的退伍军人统计并召集起来,届时朕过去一趟。”

    朱翊镠思绪飞驰,想了想,还是觉得亲自去比较好。

    “由小舅子亲自出马,那就不用我操心了。”严永凡当即笑了。

    朱翊镠接着又嘱咐道:“这只是朕随便提出来的一个问题,肯定还有其它问题,稳定当然首当其冲,但你们也一定要着眼于长远。哦,还要注意控制所需要花费的成本。”

    “小舅子,我都不敢随便点头了。现在才知道做事太不容易!我要有小舅子一半的智慧就好了。”

    “好好干,多积累经验,毕竟你还年轻!”朱翊镠鼓励道。

    “我年轻也不及小舅子年轻啊!”严永凡不以为然地反驳。

    “与朕不能比。”朱翊镠道,“朕也不提倡人与人攀比,要比最好也是自己与自己比,每天有进步就好。”

    “每次与小舅子说完话都感觉一股莫名的自卑,人确实不能比啊。”

    “那不跟你说了,赶紧回宛平县,记住刚才交给你的任务。”

    “遵旨!”严永凡屁颠屁颠地去了。像所有文官一样,在他眼里,宛平县不爆发动乱就算试点成功。

    ……

    ……

    “分给我们田地有什么意义?”

    “就是就是,我们又不会种。不让抵押,不让出卖,又没人愿意租种。”

    “这是要逼死我们的节奏吗?”

    “想当年意气风发征战沙场,如今老了,不中用了,回乡处处遭人冷眼,朝廷也来欺负咱们,他娘的!”

    “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待分完田地,倘若没有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看老子是不是吃素的!”

    “……”

    宛平县一堆又一堆的退伍军人,就像这样聚在一起抱怨。

    前两天也是因为这事儿,他们还差点与锦衣卫干起来了。

    幸好王家屏及时赶到,不然恐怕会酿成一场流血冲突事件。

    可这件事王家屏并没有反馈到朱翊镠那里去。即便朱翊镠特意问,他也没有说。

    原本在他看来,由一位阁臣去监察宛平县的试点改革,就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

    倘若连这样一件事都处理不好,那他认为自己这位阁臣太失败了,因此并没有“劳烦”朱翊镠。

    然而到底如何解决,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

    正琢磨之际,看见驸马回来了,王家屏忙迎上去。

    “驸马,不知皇上问及什么?”

    “退伍军人的事儿。”

    “是吗?”

    王家屏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皇上问及,想必有办法解决;惧的是为什么皇上问及?难道是因为他没说,然后才问的驸马吗?

    “奇怪,王先生没有提及退伍军人与锦衣卫冲突的事,我也没说,小舅子咋就突然问起这个呢?”

    “驸马忘了还有东厂吗?”

    “我看不是。”严永凡摇了摇头,“这事儿我刻意交代过厂卫,暂时别捅到小舅子那里去,东厂的人不可能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继而,严永凡又喃喃地道:“小舅子好像坐在宫里,真的能知道天下事,简直太神奇!”

    “那皇上到底怎么说的呢?”王家屏关心的重点是这个。

    “先让统计出宛平县所有服役超过三年的退伍军人。”

    “目的何在?”王家屏追问。

    “小舅子的思维谁能摸得清?反正他是这么吩咐我的。”

    “皇上是有什么妙策吗?”

    “谁知道呢?咱只管照做便是了。有小舅子出马,咱不用操心。”

    “看来皇上知道我们为此事犯难。”

    “这个确实,原本我与王先生都觉得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可经小舅子一番提醒点拨,忽然觉得很严重,全国退伍军人可不少呢,万一联合起来闹事儿,那问题就大了,他们都是急脾气,可不比温和纯良的百姓。”

    “那是。”

    “走,咱依照小舅子的旨意,赶紧吩咐人手去统计,然后选定一个时间,将退伍军人全都集合起来,届时小舅子要亲临。”

    “走。”

    ……

第1038章 张佳胤抵京

    “大家别吵,将你们的名字与服役时间报上来,我们要做一次统计。”

    “届时数据需呈递给皇上,皇上要亲自来宛平县,所以不许谎报。”

    锦衣卫与宛平县的衙役,按照严永凡的指示在各地做统计工作。

    听说皇上要亲临,一堆又一堆的退伍军人更是人声鼎沸地嚷嚷起来。

    “皇上来是否要解决我们的问题?”

    “到底要怎么解决?”

    “皇上能够听到我们的声音吗?”

    “为什么只是统计服役三年以上的退伍人士?皇上到底会怎么做?”

    “……”

    叽叽喳喳,嘈杂一片。

    毋庸置疑,让退伍军人聚在一起可比百姓能闹腾多了。

    “大家安静!安静!先做好统计,届时约定时间,皇上来就是要见你们,然后解决你们的问题。”

    在锦衣卫的大声吆喝下,闹腾的场面才稍稍平静一些。

    而对于王家屏与严永凡而言,至少不用再操心这件事了。他们只需等统计结果出来,看朱翊镠怎么解决。

    ……

    张佳胤以最快的速度抵京。

    他认识朱翊镠,但没有说过话。

    而且在接到吏部移文之前,他对朱翊镠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过去。

    不过由于朱翊镠与张居正的亲近关系,如今又为张居正平反,加上外界对朱翊镠的风评也越来越好了,故而让他对朱翊镠的态度有所转变。

    这次召他回京履任新职,张佳胤可是万分激动,急切想见朱翊镠。

    北直隶总督……想想这个职位,他就感觉热血沸腾,仿佛又找到了年轻时刚步入仕途时打了鸡血的状态。

    朱翊镠也等着张佳胤快点回京。

    他着急对保定府开刀呢。

    张静修的孩子尚无音讯,从江陵城带出来时才三个多月大,随着时间的推移,找到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了,即便孩子还在世上怕是也认不出来。

    保定府这场火无疑烧得有点大,尽管依然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天张佳胤进宫。

    朱翊镠在东暖阁接见。

    两个人都彼此渴望见到对方。

    张佳胤行礼参拜。

    朱翊镠赐了座后,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切入正题,问张佳胤:

    “对北直隶总督这个职位有何看法?”

    “幸得陛下赏识,臣深感荣幸!”

    “可知朕为何设立这个职位?”

    “臣只是听说张先生的孙子在保定府被盗匪抢走,至今音讯全无。”

    “那只是导火索。”

    “吏部移文上略有提及,”张佳胤又道,“说陛下要在保定府推行改革。”

    “对!”朱翊镠点头,“改革是重点。”

    “那不知陛下如何改?”

    关于改革的内容,也就是朱翊镠提出的那四点,只是在内阁四位成员以及冯保、陈炬这几个人面前提及,此时外界并不知情,张佳胤也不知道。

    “你先看看这个。”

    朱翊镠递过去内阁依据他的要求整理出来的并得他通过的一道条陈《关于保定府改革的若干建议疏》。

    条陈上重点阐述了那四项改革。

    张佳胤接过仔细

    然而越读越是震惊,读到最后都已经汗流浃背。

    “陛下,臣已经读完了。”

    “好,有何感受?”

    “这是内阁的联名陈词吗?”

    “不,其实这是朕提出的主张,但已经得到内阁的一致认可。”

    “可臣感觉改革的动作未免过大。”张佳胤谨慎地说道。

    朱翊镠不疾不徐:“朕刚提出改革主张时,内阁几位卿家也这样认为,但最后都想通了觉得可行。”

    果然官儿大责任大,北直隶总督不好做啊!张佳胤不禁暗自感慨。

    可这时候他发现已经别无选择,改革再难,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首先这是皇上的旨意,其次内阁又联名通过了,难满怀激情地进京,难道让他打退堂鼓回家不干?

    这也不是他张佳胤的风格啊!先听皇上是怎么安排部署的吧。

    心态决定行动。只要心态一变,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

    ……

    虽然关于保定府的改革内容尚未流露公开,但北直隶设置总督的消息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信号,也引起人们的关注,尤其是保定府的人,那就是北直隶总督署驻地设在保定。

    这总会让人浮想联翩。

    走在保定府的大街小巷上,似乎随时都能听到有议论的声音。

    “皇帝爷设立北直隶总督,恐怕就是为了针对保定府的吧?”

    “那当然,张静修的孩子至今音讯全无还没有找到呢。”

    “现在还能指望找到吗?”

    “可锦衣卫与神机营的人都还没有撤走,难道皇帝爷要对保定府动刀?”

    “你们有没有听说,张静修的孩子之所以被抢走,朝廷动用那么多的力量仍毫无头绪一无所获,知道为什么吗?”

    “怎么没听说?听说是有人想要对付皇帝爷,盗匪背后有高人指点呢,否则怎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

    “这么说皇帝爷设立北直隶总督是来查案就是要揪出背后的势力?张静修是皇帝爷的铁哥们儿,外界纷纷传说皇帝爷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是皇帝爷与豪强权势大户之间的斗争,与咱们百姓无关。”

    “是啊,也不知道保定府什么时候像宛平县一样重新分配田地,这样咱老百姓的日子不就好过一点吗?”

    “想得美,皇帝爷对保定府动刀,不伤及咱们这些无辜就不错了,穷苦百姓的日子啥时候好过过呀?”

    “也不要太悲观嘛!皇帝爷不是已经放出信号要切断皇室宗亲的供给吗?咱怎么也能落到一点好处吧?”

    “还有呢,北直隶总督,你们听没说是谁吗?就是张佳胤大人呀,从前咱保定府的巡抚,颇有官名的,咱有什么强烈的需求应该让他知道。”

    “这个倒是,咱应该表达心中的需求,有没有效果再说嘛。”

    “……”

    ……

    伴随着人们的议论,北直隶总督署也在筹建当中。

    不过因为张佳胤马上就要到任,总得先有个办公的地方。

    保定知府熊清将巡抚衙门一分为二作为北直隶总督行辕。

    他已收到快报得知张佳胤抵京,所以早就派部下准备迎接。

    而他自己也在衙门里候着,准备随时恭迎张佳胤的到来。

    保定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些日子他一直提心吊胆。

    外头的议论他也早有耳闻,感觉保定府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搞不好他这个巡抚随时都会被撤。

    朱翊镠的心思他不敢猜,但如果真要对保定府的豪强权势大户开刀,那将是一场波云诡谲的拉锯战。

    这天他刚小寐了一会儿,实在是困得不行,感觉也就眯了一盏茶工夫,便听见侍卫进来禀报:

    “巡抚大人,参将王宝良求见。”

    “他回来了吗?”熊清跳了起来,因为派去迎接张佳胤的人正是王宝良。

    想着既然王宝良回来了,那总督张佳胤也该随军到了。

    熊清正要整衣出门迎接,只见一位七尺须眉黑脸大汉已经进来。单腿一跪两手抱拳朗声说道:

    “参将王宝良叩见巡抚大人。”

    “起来,总督大人呢?”熊清忙问。

    “回大人,末将没有接到总督大人。”

    “怎么会呢?快报上说得很清楚,就这两天到呀!”

    “可末将犹如痴汉等丫头,就硬是等不来。”王宝良一脸的焦急,“末将把带去的人马留下继续等,自己回来请示,是要继续等下去吗?”

    莫非有什么意外?熊清思绪飞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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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9章 怕什么来什么(求订求票!)

    “无论等不等得来,你就回去一直等着吧,反正不接到总督不能回来。”

    熊清想了想做出决定。

    “末将明白。”

    王宝良领命,抱拳一揖,又风风火火地去接总督张佳胤了。

    熊清独自沉思,一方面他琢磨着张佳胤为什么还没有到,另一方面也担心自己这边的情况,总督署驻在保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董师爷。”熊清忽然喊了一声。

    “巡抚大人。”董师爷忙应声而入。

    “手头上的文札全都已经整理清楚了吧?”熊清担忧地问道。

    “大人,就是您不提醒,在下也知道怎么做。”董师爷回道,“账目基本上都已经整理清楚了,能抹平的尽量抹平,该掩饰的也都掩饰过了。”

    “什么叫基本上?”熊清敏锐地道。

    “大人,因为有一宗要紧的账目,恐怕难以抹平。”

    “什么账目?”熊清神情陡然一紧。

    “就是兵士的空饷。”董师爷紧蹙眉头小声回道,“这三年来,我们保定府给兵部具文,报的都是两万兵士,可实际上只有一万五兵士,中间有五千兵士的空额,倘若总督大人问及或盘查,我们断断交不出两万兵士来。虽然这种现象全国上下都有,总督张大人担任过地方巡抚,肯定也清楚,放在平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眼下保定府不是情况特殊吗?”

    “是啊,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事。”

    熊清点了点头,着急地站起来,在值房里不停地踱着步。

    正如董师爷所说,吃空饷不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便如同当官的收礼,只是坏在保定府在风口浪尖上。

    一名士兵每个月马草粮秣例银衣被等各项开销加起来有三两银子,五千兵士的空额,一个月就是一万五,一年将近二十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虽然这个钱并不是全部进了他熊清的私人腰包,不查当然啥事儿没有,可只要一查,吃空饷就是大事儿了。

    两人正自愁眉苦脸。

    忽然一名侍卫急匆匆进来禀道:“巡抚大人,总督张大人已经到了行辕。”

    “什么?”熊清豁然站起。

    刚才参将王宝良不是还说没有接到吗?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行辕?

    熊清也顾不得细想了,忙起身出门向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到行辕一看,果然见是张佳胤,不过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农装。

    “张总督。”

    “哦,是熊老弟。”

    两人之前本就认识,相视一笑。

    “张总督怎么就这样来了呢?”熊清诧异地道。

    “熊老弟觉得我该怎样来呢?”张佳胤回之一笑。

    “这王宝良参将真是个憨头,我让他带领兵马前去接你,刚刚他还回来说没接到,转眼张总督就到了行辕。他这人怎么办事的?”

    “熊老弟不必责怪他们,是我这个人素来不喜张扬,故意乔装成百姓,一路逍遥而来,也挺好的。”

    “张总督途中没有遇见接你的兵士?”

    “当然遇到了,不过守住路口的兵士简单问两句也就放行了,瞧我这一身打扮,怪不得他们。”张佳胤笑了笑。

    他说得倒是轻松,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熊清担心得不行。

    接着问:“不知张总督为何一定要饶过王宝良,只身前来总督行辕?”

    张佳胤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当然明白熊清的心思,索性往开了说:“熊老弟不必多疑,我对保定又不陌生,想来就来了。之所以乔装,是想看看保定府变化有多大,不想被大张旗鼓地接待,毕竟这里认识我的人不少。”

    “既然张总督已经到了,那今晚便由我做东,给你接风洗尘。”

    “这可不必了。”张佳胤一摆手道。态度明确而又坚决。

    如此一来,让熊清更是担心。虽然他认识张佳胤,可也没有交情。

    本来张佳胤乔装而来,都不知道私底下干了啥,熊清就担心;这会儿又拒绝为他接风洗尘,熊清当然忐忑,犹豫片许,便从袖中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壮胆递给张佳胤。

    “张总督,这是保定府官员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张佳胤接过一看,竟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当即脸色一沉,将银票朝熊清身上一扔,冷笑一声:“怎么?熊老弟以为我是一个贪墨之人吗?”

    “哪里哪里?张总督不要误会……”熊清慌忙解释,但因猝不及防,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故而支吾难堪。

    这一招儿本是懂师爷的主意。

    当然也是官场风气使然。

    熊清虽然觉得有点冒险,但还是听从了董师爷的主意。

    没想到张佳胤一下子变脸了。

    这边熊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边张佳胤已经开口说道:

    “熊老弟,咱俩也算认识吧,明人不说暗话,这次幸得皇上垂青,就是要在保定推行改革。至于怎么改,咱日后慢慢谈,但打铁还需自身硬,倘若巡抚衙门自身有问题,如何让下人信服?”

    “是是是……”熊清连连点头。

    “实话实说吧,我这次之所以乔装而来,就是想暗中摸摸情况,确实听到了一些传闻,说保定府衙门吃空饷,一年的进项有二十来万两银子,虽然感觉有点夸大其词,但五千兵士的空额,一年能有多少也是一笔明账。”

    “……”熊清大骇,真个是担心什么偏就来什么。既然如此,那这一节指定隐瞒不下去,到了这一步,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干脆把话说穿。

    “张总督,账是明白账,但银子并非塞进我的私人腰包。如果张总督揪住不放,非要公事公办,我也只好认命,承担这个弥天大罪了。”

    张佳胤铿锵有力地道:“熊老弟也不必这样,我张佳胤敢对天立誓,绝不是一个贪墨之人,但也绝不是一个落井下石迂腐至极的人。我在北京担任过兵部侍郎,在南京担任过兵部尚书,对吃空饷一节清楚不过,这不是某一地方的个例,而是具有普遍性。我今天来,没想这么快指出来,但熊老弟塞我银票,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吗?看来你肯定还不清楚皇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将要对保定府做什么。”

    “的确不清楚。”熊清心里头已是七上八下,出了一身臭汗。

    “放心,我不会因为吃空饷一事弹劾你的,保定府还需要你。”

    “张总督如此大度,熊某真是感激不尽……”熊清激动得热泪盈眶。

    “但你也别高兴太早,这次皇上委任我为北直隶总督,任务相当艰巨,你就当戴罪立功吧。接下来将会是一场剧烈的持久战、拉锯战。”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

    “不。”张佳胤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熊老弟别吹牛,你指定想不到皇上要干什么。不夸张地说,全天下估计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

    “是吗?”

    “绝对是。”

    “那不知皇上要对保定做什么呢?”

    “来……”

    张佳胤正准备透知一二,想着反正上来就狠狠“捏拿”了熊清一把,接下来的工作想必他会很配合。

    忽然不知道从哪儿蹿出一人,闪过岗哨,冲到他跟前,跪倒在地,大声喊道:“请总督大人为小民做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个兵士抢步上前,架起那个下跪的人就往外拖。

    “且慢!”张佳胤断喝一声。

    ……

第1040章 正犯困 遇枕头

    张佳胤一身农民的装扮,竟还是被认出来了,说明冲上来的这个人在他担任保定府巡抚时就认识他了。

    听到张佳胤的断喝声,兵士们立即松开了手。

    那人又冲过来跪在张佳胤面前,快速说道:“小民认得张总督大人,张总督大人还记得保定巡抚衙门后头的那个沙县小吃店吗?”

    “哦,你是那里的夏掌柜。”张佳胤立马儿想起来了。记得他担任保定府巡抚时,最喜欢在那里吃酸菜面外加一块儿香饽饽的烤豆干。

    他是重庆人,口味与北方人有点不同,沙县小吃合他的口味。

    沙县有1600多年的历史,沙县小吃源远流长,属于中华饮食文化的一个分支,在民间具有浓厚的文化基础。

    历史上,沙县人很早就有外出经营小吃的习惯,最后终于由“游击军”变成了现在的“正规军”。

    “对,小民正是夏琦,亏得总督大人还记得小民。”

    夏琦万分激动,一边说一边磕头。

    “你有何事?”

    “小民外出来保定经营一家小店,自总督大人升官离开保定,便常有一些兵士跑到店里来吃白食,小民这小本生意实在应付不过来。今天又有四名兵爷进店里饱餐一顿,临走时,小民找他们付账,他们非但不给,反而将小民抓起来痛打一顿,还砸坏了店里的东西。总督大人你看。”

    说着,夏琦便撸起袖子,果然见手腕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接着他又卷起两边裤脚,同样见是伤痕累累。

    张佳胤理解夏琦的心情,也明白这是将他当作救命庇护人了,不然也不会直接跑到总督行辕来告状。

    当然,一来保定就遇到这事儿,也说明夏琦已经忍无可忍了。

    旁边的熊清与兵士们早已着急,心中也不知将夏琦痛骂了多少遍,这个莽撞的家伙,要死不死地竟直接冲到总督大人面前告状。

    然而这正合张佳胤之意。

    朱翊镠之所以选张佳胤担任北直隶总督的原因很多,但其中有一条是张佳胤一直主持兵部工作,整顿军务正是朱翊镠要做的事。

    那就从北直隶开始吧——这是朱翊镠交给张佳胤的一个特殊任务。

    这个任务虽然暂时还没有与内阁通气,但与朱翊镠的一席话,让张佳胤已经领会了朱翊镠的精神。

    正琢磨着到了保定后该如何展开整顿军务严明军纪,没想到瞌睡来了恰好遇到枕头,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他当然暗自高兴,遂不紧不慢地问道:“今天吃白食又打人砸东西的那四个兵士,你可还认得?”

    “认得。”夏琦仍跪在地上答道。

    “你先起来,把那几个兵士找来。”张佳胤指向旁边的一位把总,吩咐道,“你带几个人随他前往。”

    “是,末将遵命。”那位把总应声。

    夏琦仍跪在地上不起来,说道:“总督大人,也不用兴师动众了,刚才小民冲进来时,看见外头就有一个。”

    “那出去。”张佳胤一抬手。这样一帮人以他为首,便出了总督行辕。

    “总督大人,就是他。”

    出来后夏琦指着行辕前站岗的一位魁梧大兵说道。

    “你过来。”张佳胤看了一眼,呼唤那名士兵。

    那士兵立即跑过来。

    张佳胤打量着士兵,见他体壮如牛满身彪悍之气,面对他这个总督,眼中却毫无畏惧之色。

    好一个勇士!

    张佳胤不禁暗自感叹,但脸上却冷若冰霜,声色俱厉地喝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吃人白食!”

    “我没有吃白食。”大兵犟着脖子亢声回道。

    “你认得我吗?”

    “认得,大人是北直隶总督。”

    “夏掌柜,你没有认错人吧?”见大兵理直气壮,张佳胤又扭头问夏琦。

    “总督大人,小民绝不会认错,这位兵爷绰号台疯子,他经常来本店吃,还带人来吃,就没几回给过钱,今天正是他带头打人,又砸了我的店子。”

    夏琦是个机灵人,知道张佳胤喜欢吃他家的酸菜面与烤豆干,也猜得出这位总督会给他撑腰。

    不然,若依平常,他可不敢向大兵伸手要钱,吃了也是白吃,就当效劳他们,平常能给他店撑撑场子。

    得知张佳胤要来,而且还升官了担任北直隶总督,行辕与巡抚衙门暂时又合二为一,他才有了向士兵伸手要钱的底气与胆量,其实他也能料到会激怒台疯子,果不其然。

    不过有张佳胤在,夏琦倒也不怕,所以他一口咬定就是台疯子。

    这位号称“台疯子”的大兵,当即把醋钵大的拳头伸出来,冲着夏琦晃动两下威胁道:“你敢污蔑好人,小心兵爷我在你脸上开个酱油铺子。”

    “大胆,你再敢放肆,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熊清一声怒骂。

    台疯子收敛了一些。

    “你还挺嚣张哈!”张佳胤压住怒火,暂时不动声色地对台疯子说道。

    “是他冤枉好人!”台疯子对着夏琦戟指怒目地道。

    张佳胤又转而问夏琦:“你说他吃了你的白食,还动手打你,又砸了你的小吃店,可有证人?”

    “有。”

    这时行辕前聚集了一帮围观的人。

    夏琦随手指着几个,有当兵的,也有街坊,可他们有的出于袒护,有的害怕报复,都不肯出来作证。

    如此一来,台疯子更是得意了,站在那里呲牙直笑。

    面对这般情景,熊清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一来痛恨夏琦不分轻重缓急,这样一桩小事竟捅到总督大人面前;二来也能猜到夏琦所说十有八九是实情,只是如果遂了夏琦之意,那不是往自己脸上抹黑说明保定军无法纪吗?

    要知道这可是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啊,而且还极有可能顺藤摸瓜到他担心的地方——兵士空饷的问题。

    张佳胤先是朝熊清微微一笑,继而双手往背后一剪,两道浓眉陡然间往上一吊,睁大双眼喝道:

    “来人,搬两把椅子出来,今天,本总督就要在这总督行辕前,把这宗案子审个清楚明白。”

    当即有士兵搬了两把椅子出来。

    张佳胤率先坐下,示意熊清也坐,但熊清心里有点发虚,不敢。

    “吃白食又打人砸东西的四个兵士,都在你店吃了什么?”

    张佳胤坐定后问夏琦。

    “吃了烤鸭,猪肺,花生糕。”夏琦答道。

    “你,”张佳胤指着台疯子问道,“在沙县小吃店,吃没吃这些东西?”

    “没吃。”台疯子失口不认。

    “好,本督再给你一次机会,请认真回答,到底吃没吃?”

    “没有,就是没有,什么烤鸭猪肺花生糕?尽胡说八道。”

    因为没人敢站出来作证,这个姓台号称台疯子的越发肆无忌惮,好像受了极大冤枉似的。

    张佳胤倒是有点欣赏台疯子这股子野性,因为一旦作战,这指定是一个不怕死的先锋。

    可眼下他料定台疯子白吃了人家的饭菜,夏琦这个人他还是信得过,若不是忍无可忍,一个外地来保定做小买卖的绝不敢诬陷这里的士兵。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只不过找不到证据而已。

    张佳胤神思电转,眯着眼睛,两道寒光直射台疯子,仿佛只需一眼,便可看透他的心肝五脏似的。

    继而又缓缓将寒光收敛,扭头问熊清:“熊老弟,中军帐前侍卫中,可有略懂医术刀法娴熟之人?”

    熊清不明白张佳胤到底要作甚,只好揣摩着谨慎回道:“有。”

    “马上叫两个来。”

    “好!”

    熊清一抬手吩咐人去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都兴致盎然地想看看这位总督大人到底要如何将这宗案子审理清楚明白。

    在场有些人认得张佳胤这位曾经的保定巡抚的总督,对他的处事作风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别看他是进士出身,看起来文质彬彬,可做起事来有点狠,他曾领兵擒过大盗,制服过鞑子,镇压过好几次大型兵变……

    ……

第1041章 开膛破肚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

    很快两名手执大刀的威武兵士来了。

    “把他抓起来。”

    张佳胤指着台疯子吩咐道。

    两名威武的兵士得令抢步上前,把台疯子扑倒在地。

    “扒了他的上衣。”

    张佳胤又是一声令下。

    两名威武的兵士又三下五除二将台疯子的上身剥了个精光。

    “总督大人,你不能随便杀我。”

    被剥了衣服又被压在地上,想反抗但又不敢的台疯子叫了起来。

    “哼,本总督不杀你。”

    张佳胤冷笑一声,继而声色俱厉地说道:“但既然你说没有吃,那本总督就要在你身上取证。”

    “这个如何取证?”

    不仅台疯子这样叫嚷,围观的人也都窃窃私语,人家死活不承认,要证明吃没吃,确实不容易啊!

    “除非开膛破肚差不多……”

    也不知是哪位观众想到,刚一说出口,只听张佳胤断喝一声:

    “给他开膛破肚取证——”

    “这……”

    所有人都愣住了。

    真的要动手,两位威武的兵士也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见张佳胤一本正经的样子,夏琦也是慌了。他本想借着张佳胤的威风,又给他撑腰,好将吃白食的人唬住,以后不再来他小店白吃白喝了。

    可眼看要将台疯子开膛破肚,那不是会闹出人命来?夏琦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又替台疯子求情。

    “总督大人,求你饶过这兵爷一条命吧,这顿饭钱小人不要了,只愿他们答应以后不来吃白食就是了。”

    眼看要动手,台疯子也急着大声保证道:“以后谁吃白食就是小狗,是王八蛋,不是人……”

    却听张佳胤又是一声冷哼,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纪,这事儿再也不用你夏琦卖乖求情了。你说台疯子白吃了你的烤鸭、猪肺、花生糕,台疯子拒不承认,我现在只好给台疯子开膛破肚,如果肚子里有那些食物,那他就是罪有应得;倘若没有,台疯子一命呜呼了,那你就得杀人偿命。”

    夏琦已是吓得瑟瑟发抖,倒不是不敢赌,而是觉得不值当啊!

    “你们做过开膛破肚的活儿吗?”张佳胤认真地问那两名威武的兵士。

    “做过。”

    “那你们还愣着干嘛?动手。”

    “给人开膛破肚的但也不是很多,到给猪开膛破肚多……”

    “别废话,动手。”

    两名威武的兵士见总督大人铁了心要执行,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也只得遵命。

    台疯子被压着嗷嗷直叫。

    只见一个兵士横刀一划,接着听到扯布似的一声响,台疯子撕肝裂胆的喊叫也同时响起,过后便悄无声息……

    看得旁人脸色都吓白了。

    即便旁边站有杀人如麻的官兵,看到这一幕也是战栗不已。

    总督大人真是够狠的啊!

    熊清更是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只觉一阵血腥冲过来,他抬手掩鼻,仍然觉得恶心,翻肠倒胃地呕吐起来。

    唯有张佳胤冷静地坐在椅子上。

    “肚子里可有证据?”

    “有,有不少肉渣子。”开膛破肚的兵士没少干过这活儿,倒也没有慌乱。

    “那就是他咎由自取了。”张佳胤站起来看了一眼,遂吩咐道,“抬下去吧,应该还死不了,救他一命。”

    几位兵士忙抬起台疯子飞奔而去。

    “总督大人,还能救活吗?”

    熊清稍微缓过劲,担忧地问道,生平第一次目睹这么狠的人啊!

    只听张佳胤回道:“熊老弟肯定没上过战场,两军交锋,断手断足,开膛破肚,不是儿戏吗?死不了。”

    “……”熊清汗颜无语。

    真没想到眼前这位总督看上去一副斯文的样子,可发起狠来却是如此让人胆战心寒,难怪朝廷发生兵变,总喜欢派他前往镇压呢。

    “夏琦。”

    张佳胤又喊了一声。

    可夏琦已吓得两腿抽搐瘫倒在地,裤裆也湿了一大片。

    “给他扶起来。”

    张佳胤抬手吩咐身后两名兵士。

    夏琦被搀扶着,两边裤脚还滴着尿水,只是骚味儿似乎被掩盖。

    “你还能听见本总督说话吗?”

    “……”夏琦只知点头,说不出话来。

    “你听着,兵士吃白食,是这里军机涣散管教不严,相信这种事今后不会再发生,今天的这顿饭钱,明天我会派人给你送去,还得麻烦你将今天吃白食的另外三位兵士找出来。”

    话音犹落未落,只见有三位兵士已经扑了上来,跪倒在地。

    “总督大人,不用找,我们都来了。”

    “今天吃白食的就是我们三个。”

    “请总督大人从轻发落。”

    三个兵士并肩跪在张佳胤面前,连连磕头求饶。刚才开膛破肚的一幕他们看到了,那还敢躲起来或不认?

    “抬起头来。”

    张佳胤断喝一声。

    三位兵士不敢马虎都跪着笔直。

    “夏琦,是他们三位吗?”

    “……”然而夏琦看了一眼,还是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点头。

    “想必你们三个也看到了,台疯子刚被开膛破肚,你们呢?”

    “我们承认吃过白食。”

    “也承认动手打人,还砸了店里的东西,只求总督大人从轻发落。”

    “饭钱我们出,出双倍都行。”

    “……”

    张佳胤“哼”了一声,音韵铿锵地训话道:“你们都给本总督听着,惩罚你们不是目的,目的是要让你们记住军人得有军人的纪律与本色。”

    “总督大人,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若再目无法纪欺负良民,别说开膛破肚,就是砍掉我们脑袋儿,也绝无半句怨言。请总督大人从轻发落!”

    “请总督大人从轻发落吧!”

    三位兵士又是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这会儿都老实了。

    “总督大人,看在他们主动承认错误的份儿上,就饶过他们吧。”

    熊清也在旁为他们三个求情,他最不想将问题闹大了。

    “那就没收你们半年的军饷,而且还要戴罪立功。”张佳胤道,“倘若本总督听到你们怨言,罪加一等。”

    “多谢总督大人!”

    三个兵士异口同声地道,能用钱解决的事儿终究只是小事儿啊,不给他们开膛破肚就行了。

    这一波神操作完,张佳胤对熊清说道:“熊老弟,明天你就吩咐下去吧,将保定府所有在籍军户统计出来,到底是两万兵士还是一万五,我需要一个确切的数额。”

    “明白。”熊清点点头,见识到张佳胤的狠,这时候还哪敢说个“不”字?也只敢弱弱地问道,“总督大人,这是皇上改革的内容之一吗?”

    “是,可也不是。”张佳胤如是般回答道。《关于保定府改革的若干建议疏》上确实没有这一项内容。

    但这又是朱翊镠刻意交代他的。

    ……

第1042章 被盯上了(求订求票!)

    这两天,蕲州城居民的饭后谈资,全都围绕着李时珍展开。

    自从湖广巡抚王之垣派来官兵将雨湖包围,人们就十分好奇。

    虽然李时珍在当地颇有医名,可依然引起当地人的纷纷质疑。

    “神医”这个称号是朱翊镠赋予的,现在也得到胡诚的高度认可。

    可蕲州城没有人这样称呼李时珍。

    李时珍的名声在当时乃至当世并不怎么响亮。历史上,他的名声是在《本草纲目》出版面世之后,也就是在他死后,而且是在死后若干年。

    因为《本草纲目》出版面世时并没有得到人们的高度关注。

    这时他在蕲州城也就一位小有名气的医生,与“神医”还相差甚远。

    所以能得到朱翊镠的邀请,而且如此隆重,好像没有他不行似的,自然会有人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可思议。

    “太医院的御医都治不好德嫔娘娘的病,难道李医生就能治好?”

    “全国各地的医生那么多,为什么单独觉得李医生能行呢?”

    “听说从京城早就来了一位太医,与李医生在雨湖边住了几个月呢,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头研究什么。”

    “更让人好奇的是,给德嫔娘娘看病嘛,让李医生自己进京就是了,他又不是不认识路?为什么皇帝爷还要从京城派人来接?不觉得奇怪吗?”

    “这事儿是蹊跷,不过与咱们这些人无关啊,咱就看看热闹。”

    “你们说会不会因为其它什么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

    “我听说呀,李医生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准备编写一本医学巨著……”

    “切,再牛的医学巨著皇帝爷又没有读过,况且能牛到哪儿去?不就是一本医书吗?又不是治国大道。”

    “也是,医生终究不及书生香。”

    “……”

    尽管质疑声满天飞,也有人想到因为医学巨著,可就是没人相信。

    医生本来就不是吃香的行业,尤其是民医,当时地位更是低下。

    这也是为什么李时珍父亲李言闻不愿意李时珍跟着他学医的缘故。

    李时珍在十四岁时随父到黄州府应试,中秀才而归。可由于李时珍出身医生世家,自幼热爱医学,并不热衷于科举,其后曾三次赴武昌应试均不第,最后决心弃儒学医一心钻研医学。

    当时读书人的地位还是很高,所以要说一位民医因为写一本书而得到当今皇帝如此青睐,打死也不相信。

    就这样,在一片议论、质疑、猜测声中,张大寿与顾青云率领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四名锦衣卫抵达蕲州。

    当天便将李时珍接走了。

    李时珍也没有带随行人员,只带了他儿子李建元。

    胡诚本想去看望张居正一趟,然后再进京。可一琢磨,自己读过《本草纲目》,这时候不与李时珍在一起感觉不好,也就作罢。

    王之垣派来的人马一直将他们安全送出湖广才返回。

    张大寿自然认得胡诚,只是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他很想知道《本草纲目》到底有多牛,为什么朱翊镠看得如此之重,仿佛价值连城。

    这天,一行人到了河南。

    吃完饭趁着李时珍与李建元不在旁边,张大寿便问胡诚:

    “皇上费那么大的劲,就是为了一本医书吗?”

    “嘘,途中不要议论这个。皇上的用意难道你不明白吗?”

    “明白当然明白,只是好奇嘛。”张大寿一副八卦的眼神。

    “那也得等到安全抵京后再打听。”

    这一路上胡诚小心翼翼,任何时候都尽量避免谈及《本草纲目》。

    “难不成还有人敢抢不成?”

    张大寿不明白《本草纲目》的价值,自然不及胡诚那样小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静修孩子被抢就是给咱的警示。”

    “……”

    提及张静修的孩子被抢,张大寿才微微一滞,但他还是不以为然地道:

    “这个不能比吧。”

    “张公公,这不是比,我只是想提醒你,皇上励精图治改革,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那些人明着不敢对付皇上,但在暗中,总会有人想毁掉皇上喜欢的东西,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哎,倒也是,但真搞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张大寿喃喃地道,“就像张静修的孩子被抢,那些人这么做的意义在哪儿?只为恶心一下万岁爷吗?这下好了吧?保定府难过了吧?”

    胡诚本不想与张大寿东扯西拉,但毕竟人家是司礼监秉笔,更不想与他谈及《本草纲目》,所以就张静修孩子被抢以及有关保定府的事儿,闲扯几句多坐了会儿。

    胡诚问:“保定府怎么难过了?”

    “你还不知道吧?万岁爷任命南京兵部尚书张佳胤为北直隶总督,将总督署驻地设在保定,要对保定府开刀呢。”

    “开什么刀?”胡诚问。对政治他不感兴趣,只为转移张大寿的注意力。

    “当然是改革呗,万岁爷誓要将保定府像耕田一样耕犁一遍。”

    张大寿说得挺带劲。

    可胡诚不想听,只得起身道:“张公公,咱还是赶路吧?”

    “好,赶路,反正一切你说了算,万岁爷就是这么嘱咐的。”张大寿无奈,只好跟着起身。

    却没发现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四条大汉正相互传递眼色,等他们两个走远了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咱要等的人。”

    “看,那人是胡诚,治好张居正痔疮的左院判,是皇帝专门派来的。”

    “李时珍与李建元坐在马车里头。”

    “咱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听指挥,先跟上,应该快了,咱的任务是不能让他们离开河南。”

    “老大,就咱们四个人吗?”

    “四个人你敢啊?人家可将近三十个呢。对付他们,至少也得这个数。”

    “那咱能分多少银两?”

    “绝不会少。”

    “……”

    四个人窃窃私语一阵又跟上去了。

    胡诚一行人,除李时珍与李建元共乘一辆马车,余人全部骑马。胡诚与张大寿领头,顾青云押后。前十二名锦衣卫,后十二名锦衣卫。

    因为这是朱翊镠的旨意,都知道要请李时珍进京给赵灵素看病,所以他们途经驿站时有吃有喝待遇极好。

    车马都不用担心。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安全。

    当然每个人的重视程度不一样,以胡诚为最,所以他赶路时目光总习惯警惕十足地四处探望。

    又走到一条官道上。

    “张公公,有没有发现不对劲儿?”胡诚突然停下警惕地道。

    “哎呀,我说左院判,别整天疑神疑鬼的好不好?”张大寿有点不耐烦了,“搞得大家紧张兮兮,这是官道,官道,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你看这鬼天气,燥热得很,一丝风都没有,大家赶路也累了。咱还是加快速度,赶到下一个驿站休息吧!”

    其实休息是假,胡诚恨不得立即飞到京城才好呢,只是总担心途中出现意外。太在乎《本草纲目》是一方面,但最近朱翊镠的动作过大,他也清楚。尤其是张静修孩子出事儿,让他更是觉得必须处处小心谨慎。

    “好吧。”张大寿摇了摇头,继而转身振臂一呼,“大家提速前进。”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

    一支箭矢燃有火焰的竹箭向胡诚面门飞驰而来。

    “左院判趴下!”张大寿骇然尖叫。

    ……

第1043章 遭遇莫名的袭击

    张大寿发号施令完,刚一扭头,便见一支竹箭疾驰而来,箭头上还带有火焰,吓得他大声疾呼。

    胡诚比张大寿警惕,就在张大寿发出尖叫时,他已经翻身下马。

    竹箭从他面颊飞驰而过。他一边向马车奔去,一边大声呼喊:

    “保护李神医!保护李神医!”

    嗖!嗖!嗖……

    眨眼之间,火箭如同飞蝗一般,从前、左、右三个不同方向射来。

    张大寿这才感到害怕,跟着也翻身落马,以免目标太高太明显。

    “保护,保护李神医!保护李神医!”

    情急之下,若不是胡诚的呼喊声还在张大寿耳边回荡,他险些高声呼喊“保护《本草纲目》手稿”。

    就在胡诚翻身落马并高喊“保护李神医”时,顾青云已经拔出随身大刀,策马奔驰至李时珍的马车前。

    咔!

    只见他扬起大刀,眼疾手快地劈落一支正飞向马车的火箭。

    “大家不要慌!”

    “保护李神医!”

    身为这支锦衣卫领头,顾青云一马当先,护在马车前头。

    毕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锦衣卫,他们迅速向马车聚拢,咄嗟之间便将马车包围起来。

    不像张大寿那般惊慌失措,二十多名锦衣卫谁也没有下马。

    胡诚已经钻进了马车里,不是因为他多害怕,而是担心李时珍与《本草纲目》手稿的安全。

    “胡大人,外面怎么了?”李时珍与李建元着急地问道。

    “有人放箭劫道,一会儿倘若有盗贼来抢手稿,我们按原计划进行,必须保证人与手稿绝对安全。”

    胡诚镇定自若地嘱咐。李时珍的人与《本草纲目》的手稿都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回京无法交差。

    这一点他一直谨记于心。

    李时珍与李建元父子都点点头。

    李时珍还神情焦急地嘱咐一句:“胡大人,手稿比人重要。”

    言下之意他的命可以不要,但《本草纲目》手稿不能丢。

    胡诚这时候也无心思细辩,自己又迅速跳下马车,两脚都还没有着地,只见一支火箭飞了过来。

    正中车帘。

    车帘顿时着火。

    吓得车夫尖叫连连,“我的娘诶,那帮狗贼竟是如此大胆,车上不是皇帝爷要请的医生吗?”

    殊不知这正是原因所在。

    好在锦衣卫给力,一个个视死如归死死护住马车,只是无法击落三个方向同时射来的所有的火箭。

    见车帘着火,胡诚将自己衣袖猛地撕裂开,然后包住手,直接将火箭连同着火的帘子给生生扯了下来。

    张大寿躲在马车后方,早已吓得脸色惨白,何时遇见过这般场景?不知道这帮人到底为何而来。

    胡诚也是生平第一次遇见,只不过他心中装着《本草纲目》,所以表现出护犊子般的勇敢而已。

    火箭依然不停地飞驰而来。

    可就是不见人。

    瞧这形势,道路前方与左右两边都有早已埋伏好的人。

    “你们这帮不要命的狗贼,有本事出来与爷决一死战!”

    顾青云横刀立马,临危不惧,然而根本没人搭理他。

    忽然听到马儿一声嘶鸣。

    原来是一匹马儿中箭了。

    马儿本就怕火,一旦受惊,当即四脚乱跳,眼看就控制不住了。

    紧接着又听见一声嘶鸣。

    “不好,他们射马。”

    火箭不再对准锦衣卫的人,或从他们头顶上飞过了,而是下沉射马,好像明白“射人先射马”的道理。

    马儿受惊乱窜,嘶鸣不止,锦衣卫有心无力,场面一时大乱。

    而胡诚与张大寿所乘的两匹马,早就不知道奔驰到哪儿去了。

    眼看这样坐以待毙只知防守也不是办法。顾青云当机立断,举起手中大刀指挥起来,振臂高呼道:

    “你们五个冲向左边,你们五个冲向右边,你们五个随我冲向前方,其余原地保护李神医。若保护不力,我们回京只有一死,明白吗?给我冲——”

    顾青云第一个扬刀冲向前方。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进攻。

    其他锦衣卫也瞬时明白这个道理。

    “冲啊!”

    “冲啊!”

    “冲啊!”

    分三个方向冲去,前方六个,左右各五个,余下九个就在原地。

    胡青云这个决策是大胆的,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但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不知对方什么来头,也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马。

    道路上密密麻麻全是燃着的竹箭。

    晴空万里,温度本来就高。

    如此一来,更是无比的炽热,都感觉马上被烤熟了一般。

    一共冲出去十六名锦衣卫,但眨眼间便有中箭落马的。

    只是这时候纵使前方有刀山火海也只得往前冲而不能后退了。

    张大寿溜到胡诚跟前,哆哆嗦嗦地问道:“现在怎么办?对方人很多,要不我们原路后退吧?”

    胡诚摇头:“既然被盯上,后退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我们在这儿不是等人宰割吗?”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胡诚道,“我们死了没关系,关键是要保证《本草纲目》手稿与李神医的安全。”

    张大寿没敢吱声,想着那帮人是有多大的恨?与狗急跳墙有何分别?这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锦衣卫虽然有所伤亡,但不顾生死地冲了上去,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火箭逐渐减弱直至停下来。

    胡诚松了一口气。

    张大寿与车夫也从车后爬出来。

    然而冲出去的锦衣卫伤亡惨重,当场死亡六个,几乎全部受伤。

    顾青云大腿、手臂上各中一箭,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埋伏的人也都撤了。

    反正不见动静。

    由于不明对方来路,顾青云他们又势单力薄不敢追踪,毕竟保护李时珍与《本草纲目》才是他们的任务,这时候不出来干他们就不错了。

    顾青云率领受伤的锦衣卫回到马车旁,这里已是狼藉一片。

    “胡左院判,我们无法继续赶路,必须撤到最近的府衙。”

    “好!”胡诚点头答应。

    “那帮狗贼到底什么来路?顾百户为什么不抓一两个回来审问?”

    张大寿这时候摆起威风来。

    顾青云没作声。

    胡诚没好气地道:“张公公你怎么不去抓?”

    “我?”

    “赶紧收拾赶路找最近的府衙吧!”

    “来,快,收拾,收拾。”张大寿挺起腰板大声吆喝道。

    “胡左院判,我想这帮狗贼肯定没走远,只怕被我们看见。”顾青云又担忧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庇护,再经不起袭击了。”

    “是。你身上的伤势严重吗?”

    “我还行,没问题。”

    “那赶紧上路。”

    “但前方恐怕还有埋伏,依我之见不如暂时退回归德府。”

    “对对对,刚才我就说后退的嘛。”张大寿忙附和道。

    “行。”胡诚稍一犹豫,点头答应。心想刚才退与现在退能一样吗?不过他也知道不能过分要求张大寿,只要李时珍与《本草纲目》安全就好。

    至于伤亡的锦衣卫也只能为他们默哀了,查案的工作交给衙门。

    “百户长,死去的锦衣卫怎么办?”忽然一名锦衣卫感伤地问顾青云。

    “多少人来,多少人回去,哪怕是尸体。”顾青云道,继而吩咐,“将死去的锦衣卫先带回衙门,不能抛弃这里,然后让当地衙门派人送回京师吧。”

    “如此甚好!”

    这样,受轻伤的锦衣卫一人一个,将死去的锦衣卫一并带走。

    一番折腾下来,都感觉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京的路程才走一半呢,也不知接下来还有没有意外。

    ……

第1044章 这事儿不简单啊……

    除顾青云本有二十四名锦衣卫,现在只剩下十八个,有的还受了伤,当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保护李时珍与《本草纲目》是他们的任务,所以一帮锦衣卫紧密团结在李时珍所乘的马车四周,准备暂时先退回归德府,再便宜行事。

    “这次多亏顾百户神勇,把那帮狗贼吓跑了。”张大寿感叹地道。

    “很有可能没跑,只是我们不敢冒然前去。”顾青云实事求是地说。

    以当时的情形,不放箭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哪敢找他们拼命?

    “说到底还是因为顾百户神勇。”张大寿夸赞道,“倘若不是你冒死冲锋,那帮狗贼还不知道放箭到什么时候?”

    “虽然我猜想那帮狗贼不愿与我们正面交锋,故而不敢露面,但总觉得问题没那么简单。”顾青云喃喃地道,继而转头问胡诚,“胡左院判以为呢?”

    经此一战,胡诚发现顾青云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别看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刻有担当,又勇敢。

    因而无形之中对顾青云另眼相看。

    顾青云也深有同感。

    马车着火时,张大寿躲在车后不敢出来,是胡诚撕裂衣袍包住手将火箭与车帘一起扯下来。

    顾青云当时虽然在应付火箭,但这一幕也是看在眼里。

    平时看不出一个人的品性,就得关键时刻见真章。

    这也是为什么顾青云不想搭理张大寿却反过来问胡诚的原因。

    “这帮人的动机要咱还不清楚。”胡诚回道,“到底为什么而来?是要杀人?还是要抢东西?或是其它原因?为什么就是不露面?到底是不是因为害怕与我们正面交锋其实也不得而知。我们还是尽快退回归德府衙吧。”

    “嗯。”顾青云点了点头。

    “河南巡抚真他娘的不会来事儿!”张大寿抱怨道,“看湖广巡抚,知道派人保护我们出境,河南巡抚怎么就不管不顾呢?回京一定找人参劾他。”

    胡诚也没搭理,他当然清楚湖广巡抚与朱翊镠非同一般的关系。

    王之垣肯定知道朱翊镠要保护《本草纲目》安全抵京,给德嫔赵灵素看病恐怕只是附带的。

    但河南巡抚肯定不知情,也就无法暗中授意他派人保护了。

    这里面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派一个人先去通知归德府衙吧!”胡诚建议道。

    “好!”顾青云点头同意,觉得很有必要,当即派一名锦衣卫飞速而去。

    余人谨慎后退,但也不敢怠慢。

    只是伤者多,马儿受累又受惊,想快也快不了,一个个都担心这会儿要是再来一波袭击就完蛋了。

    幸好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

    归德府衙接到信儿时无不大骇,当即派出一队兵士支援迎接。

    归德府通判张金河认识朱翊镠,他曾经带队前往江陵城参观朱氏集团的暖棚种植,如今也算小有成效。

    但他对朱翊镠的印象可不怎么好。

    现在想来,朱翊镠当时就是“宰”了他们那帮人,虽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也无话可说,毕竟求人嘛,但事后想起来还是觉得不爽。

    心里总觉得朱翊镠不地道。

    只是如今朱翊镠做了皇帝,这话也只能藏在心里不敢说。

    眼下进京的队伍偏偏在归德府境内出事,还死了六名锦衣卫。

    张金河甚是紧张。不地道的人做事还能有多地道嘛?

    张静修孩子在保定境内出事,如今天下谁个不知?换来什么?封城七日再加北直隶总督驻扎保定全面改革……

    这次事故更为严重,死了六名锦衣卫,余下包括顾青云百户在内几乎全部受伤,尽管李时珍安然无恙,可皇帝要追究起来,归德府日子肯定不好过。

    张金河第一时间与归德府知府何希周商议,争取接下来变被动为主动。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大白天放箭杀人?”何希周还在震惊当中。

    “不知道。我已经派人去追查,同时派人接张公公他们。”

    “咱没有接到上级命令,说一定要归德府保护那一行人吧?”

    “没有。”张金河肯定地回答,“只是在我境内发生这样的事,不好向上头交差,保定府就是很好的例子。”

    “……”何希周一下子愣住了。

    如今只要说起保定府,没有一个不觉得保定府的官员倒大霉。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无非派人将他们护送出归德府,然后追查行凶者,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何希周愣会儿后说道,见张金河默不作声,接着问:“你是怎么想的?”

    “这样恐怕不够啊。”张金河担忧地道,“想当日张静修的孩子在保定府丢失后,保定府知府迅速作出反应,可结果知府大人也知道。”

    “那你说怎么办?”

    “按理说,皇上请李时珍进京给德嫔娘娘看病,该不会有人敢从中作梗,那帮人放箭劫道目的何在?不敢现身却又敢杀人,这不是故意挑衅皇权吗?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说这些有什么用?”何希周不耐烦地道,“我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知府大人何以如此心急?”张金河不疾不徐地分析道,“张静修孩子在保定府丢失为何查无音讯?外界纷纷怀疑是权势大户所为,而今天咱归德府这帮人敢明目张胆地挑衅皇权,知府大人不会以为江洋大盗敢干吧?”

    “你的意思是也是权势大户所为?”何希周神情一紧。

    “不然有谁敢呢?”

    “嗯。”何希周点了点头,“这事儿不简单。”

    “所以,知府大人怎么查?查到了又该怎么办?咱归德府可不是保定府,人家与京师挨着,有皇上罩着,当然敢肆无忌惮地追查,可咱境内呢?知府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的意思是只需做做表面工作?”何希周心领神会地道。

    “咱最好先要搞清楚那帮人目的到底是什么。”张金河一步一步道来,继而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还要搞清楚皇上的动机是什么。”

    “皇上的动机?”何希周一滞。

    “对呀!知府大人不觉得奇怪吗?请李时珍这样一位民医进京给德嫔娘娘看病,这是其一;从京师专门派锦衣卫前来迎接,还有一位是司礼监秉笔,一位是太医院左院判,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这是其二;湖广巡抚接到密令派人护送李时珍出境,可咱河南巡抚为何没有接到密令?难道是故意的还是有什么秘密?这是其三。”

    “这中间竟有如此多的名堂?”何希周没有簇成一团。

    “可不?眼下皇上要推行改革,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暗中较劲,说句不好听的,咱一个通判、一个知府,与他们如何掺和?也就看热闹的份儿啊!知府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经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接下来不知怎么做了?”

    “这也正是我的焦虑之处。待会儿张公公他们就要到了,无论如何首先要让他们满意,否则他回京不知道在皇上面前怎么膈应我们呢!”

    “嗯,有道理。”

    “但知府大人,话千万不能说满,因为咱不一定能做到。”张金河提醒道,“就像保定府,敢保证一定能找到张静修的孩子吗?咱也不敢保证说一定能抓到那帮放箭劫道的人啊!”

    “亏得你提醒。”何希周恍然般。

    “所以说……”张金河还欲说下去,只见一名侍卫进来禀道:

    “大人,张公公他们一行人已经接回来了。”

    何希周与张金河忙起身准备迎接。

    ……

第1045章 感觉拿捏某些人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回归德府这一路上太平无事,可也让胡诚他们更觉诧异。

    到底何人所为?

    那帮歹徒到底要干什么?

    越来越是个谜了。

    张大寿领着胡诚、顾青云等一行人来到知府衙门。

    无论怎么说他的职位最高。

    尤其像他这种在皇帝身边的人,去到地方可没有人敢怠慢。

    就这一点他对自己的定位很准,只见他气势如虹地步入大堂,仿佛这里人都欠他很多钱要来讨债似的。

    “欢迎张大公公大驾光临!”

    见一群人进来,何希周忙客客气气地上前,拱手作揖说道。

    “何知府统制下的归德府可真是了不得呵,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胆敢在万岁爷头上动土。”

    张大寿一屁股坐下来,以揶揄的口气,张嘴就问罪。

    “发生这样的事儿,卑职也感到很愧疚、心疼。”何希周只得陪笑,而后信誓旦旦地道,“卑职一定尽快找出凶手,给张大公公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张大寿脸色一沉,“死去六名锦衣卫,你能让他们复活吗?万岁爷怪罪下来,你能扛着吗?”

    “请张大公公息怒,息怒……”何希周点头哈腰。在张大寿面前,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姿态。

    “我能不怒吗?这是万岁爷交给我的任务,而我不能完成,回京让我如何向万岁爷复命?”

    “张大公公,据卑职所知,皇上交给您的任务是请李医生进京为德嫔娘娘看病,李医生不是毫发无伤吗?接下来卑职会派人给你们安全送出归德府,哪怕送出河南都行。”

    何希周谨记张金河的提醒,反正查案的事能不提则不提。

    至于派人送行那倒好说,正如他保证的那样,送出河南都没问题。

    “哼,我们乃奉万岁爷之命,派人保护我们可是你们的职责。眼下出了这种事儿,你还想撒手不管不成?”

    张大寿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气势汹汹地对着何希周数落道。

    “是是是,张大公公教训得是。”这时候何希周也不反驳连连点头。

    “哼,倘若再有半分差错,我看你是想卷铺盖回家提前养老了?”

    张大寿威风凛凛,此时此刻与刚才吓得躲在马车后头的他判若两人。

    拿捏有些人他感觉还是很有底气。

    “张大公公还有何需求,或是说需要卑职做什么,请尽管开口便是。”

    “我们要赶着进京,凶手的事儿你准备怎么追查吧?给我一个明确答复,我回京后好向万岁爷复命。”

    “明确的答复啊……”何希周谨记刚才张金河的提醒,千万不能明确答复,所以嗫嚅地道,“张大公公,办案的事……卑职也说不准呀,又如何能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呢?这个似乎……”

    “哼,那总得给一个期限吧?”张大寿冷冷地道,“何知府,你不会连一个期限都给不了吧?那你可别说我回京在万岁爷面前怀疑你有参与其中。”

    “哎哟哟,张大公公,这话可不能乱说呀,会死人的。”何希周连连摆手,吓得不禁浑身一激灵。

    “你身为归德府知府,归德府的治理竟是如此混乱,难道你还想推脱过去而不被万岁爷知吗?”

    “张大公公,这事儿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只是查案……卑职可实在不敢保证啊!”何希周哭丧着脸,“张大公公奉皇上之命,那帮废匪徒不可能没打听,却仍要铤而走险,可见并非普通匪徒,就像保定府知府一样,怎敢保证多长时间找到张静修的孩子?卑职也不敢保证多长时间就一定能破案啊!”

    “我也看出来了,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推脱。”张大寿声色俱厉地道。

    “张大公公非要这么说,卑职也无能为力,查案一节确实难以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当然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也很容易,可那不是欺骗张大公公,张大公公再回京欺骗皇上吗?”

    “休得胡说,那你何知府告诉我,回京如何向万岁爷交代?”张大寿已经很不耐烦了,“说呀,教我一个法子。”

    “卑职说句不好听的,卑职觉得只要将李医生安全请到京师,其他问题都好商量。”何希周小心翼翼地道。

    “好你个何希周,”张大寿两眼瞪得如牛眼般大,“你的意思是只要李神医安全抵京,我的命丢了也不打紧吗?”

    “张大公公误会了,误会了,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

    “卑职的意思是,只要张大公公将李医生安全带到京城,或许皇上就会网开一面不会怪罪您们。”

    “你想得美!”

    “张大公公,即便皇上要怪罪,也只会怪罪卑职,又怎会怪罪您呢?发生这种事儿,与您何干?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要怪罪就怪罪你。”张大寿一甩手。

    “……”何希周也没想到眼前这位秉笔太监张大寿竟是如此难缠。

    但不敢得罪也是事实。

    一来惧怕张大寿的身份,二来事故确实是在归德府发生的,他也确实不敢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

    那就只能忍着。张大寿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不触犯他的根本利益,先答应不就完事了吗?

    “那赶紧找人送我们。”张大寿至于体会到进京是如此的迫切,感觉多待一刻就多一分风险。

    “张大公公不盘桓两日?”

    “不了。哦,对了,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张大寿道。

    “张大公公请说,只要卑职能做,定当全力以赴。”

    “死了六名锦衣卫,派人先将他们尸体尽快送到京城安息。”

    “这个没问题,张大公公放心。”

    “那就这样吧。”

    张大寿一甩手,感觉再说下去就要收费的节奏一样。

    何希周打心里也不想继续了。

    既然张大寿执意要走,那就派人送行吧,没什么好说,案子的事终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何希周派出一支千人的队伍,一路保护他们前行。

    张大寿终于放心了。

    胡诚也是大松一口气,原本觉得张大寿一无是处。

    现在想来还是有点作用。

    也是,人家都已经混到司礼监秉笔的份儿上,又怎会一无是处呢?最多是胆儿小怕死罢了。

    胡诚与张大寿他们继续赶路。

    关于这宗离奇的案子,很快又传得沸沸扬扬,不仅在归德府,而且在整个河南,直至很快传至京城,自然传到了朱翊镠的耳里。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朱翊镠怒气冲冲,拍案而起。

    而且这次他压根不用人提醒,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次肯定又是冲他这个皇帝去的啊。

    娘的,这次更是明目张胆,不追查到底誓不为人。

    朱翊镠自己给自己暗中打气儿。

    ……

    ……

第1046章 谁去办案?

    保定府这边的案子还没有头绪,归德府那边又出事儿了。而且分明都是冲着他去的,朱翊镠岂能不生气?

    第二天恰好是例朝。

    朝中大臣自然也都听说了,一个个义愤填膺,恨得直咬牙。

    朱翊镠都还没来,他们就已经围绕着归德府惨案议论开了。

    “这不光是一起离奇的杀人案,而且还是在挑战皇权。”

    “可不是吗?张公公与顾百户乃奉旨行事,结果途中遭遇袭击,那帮匪徒眼里还有皇上还有王法吗?”

    “誓要追查到底!有多少参与者,全部抓起来处决,一个都不放过。倘若边关发生那样的事儿也尚能理解,发生在归德府岂止是恶劣可以形容?”

    “怕就怕像保定府这边一样,动用再多的人力物力,最后仍一无所获,搞得朝廷与地方全都查得没有信心。”

    “……”

    只要一类比保定府的案子,诸位大臣的叫嚣声便立马儿弱了下来。

    张静修的孩子至今毫无音讯呢。

    谁敢保证归德府的案子就好查?

    明显归德府那件案子的动作要大得多,张大寿、胡诚、顾青云、李时珍他们一帮人将近三十个呢。

    而且,二十四名锦衣卫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很有一定战斗力,成功袭击他们得动用多少人力?

    最后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碰着,人家到底什么目的?又来了多少人一概不知。

    当其他大臣各抒己见时,内阁几位成员却一句话不说,全都锁眉沉思,隐隐之中似乎能预料到接下来会有一场狂风暴雨。

    其他大臣只知道保定府将要推行改革,日子肯定不好过,但具体怎么改都不清楚。

    他们几位可是心知肚明。

    用冯保的话说叫“耕犁”式改革,意在打乱打破所有的关系后重建……

    那归德府这次可想而知了。

    故而内阁几位成员一方面心里想着事儿,另一方面也不敢轻易表态。

    ……

    朱翊镠在冯保与陈炬的陪伴下走上丹墀,缓缓落座,脸色阴沉。

    丹墀下方寂静无声。

    以致于当陈炬问“有何本奏”时,底下仍一片安静,似乎只等朱翊镠训话。

    朱翊镠确实也早已经等不及了。

    本来昨天他就要召见内阁与三法司几位大臣商议,想到今天是例朝的日子也就作罢,干脆推迟到今天。

    “万岁爷。”

    见丹墀下方一片安静毫无动静,陈炬扭头轻轻喊了一声。

    “好吧,诸位卿家既然无本要奏,那朕就说说归德府的惨案。”

    朱翊镠开门见山。由于他从现身时脸色便一直阴沉着,所以从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未免冷如寒风。

    “关于这件案子本身以及与之相关的话题,朕此时此刻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派一位钦差大臣前往归德府,尽快将这件案子破了,将那帮胆大包天的匪徒绳之以法,倘若他们背后有谁怂恿或推波助澜,也一并抓起来,不管是谁,全部押解京师问审。”

    丹墀下方更是安静得可怕。

    稍顿了顿。

    朱翊镠问道:“有哪位卿家愿意主动前往归德府调查此案?”

    无人回应。

    有保定府的案子在前,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还没有回京呢,归德府的案子更为棘手,有谁敢轻易答应?搞不好有去无回都有可能。

    职位高的官员要考虑眼下复杂的形势,以及这件案子本身的离奇,查这件案子一点把握都没有。

    而职位稍低的官员除了那些,还要考虑自己的能耐,到归德府能不能展开手脚?会受到多大羁绊?

    一时间没有一位大臣敢承接,都知道这是一件棘手的案子。

    其实,昨个儿朱翊镠就问过冯保与陈炬两人,觉得谁最合适。

    他们摇头也说不上来。

    倒不是他们不敢推荐谁,而是推荐谁都觉得没有把握胜任。

    朱翊镠心目中倒是有一人选。

    只是此人眼下职位太低,都没有资格参加例朝,此刻不在丹墀下方。

    但几经考量,朱翊镠觉得还是相信此人可以胜任,至少觉得可以一试,反正这会儿也没人主动站出来,而他朱翊镠又不愿意逼迫或激将他们。

    “那朕举荐一人。”

    “就是兵部主事王象干。”

    朱翊镠这话一出,诸位大臣都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里似乎只能看到同样的一句话:这能行吗?

    王象干?

    一名兵部主事。

    这分量是不是也太轻了?

    别说是一名主事,就是侍郎、尚书都不敢承接这宗案子。区区一名六品主事到了地方能行?最起码品秩要高过归德府知府吧?

    没有一位大臣看好,心中都充满了疑虑。

    包括昨天与冯保、陈炬,朱翊镠提及王象干时,他们两位大珰同样不看好,唯一觉得有点看头的是,王象干乃湖广巡抚王之垣之子。

    当然,诸位大臣与冯保、陈炬一样都知道,朱翊镠一旦作出决定,九牛二虎也拉不回来了。

    因而心中质疑归质疑,却没有一位大臣敢站出来反对。

    毕竟刚才问时也没有站出来,这会儿站出来反对,万一朱翊镠反问一句要不你去怎么办?

    “既然诸位卿家无甚异议,那就这么决定。”朱翊镠说完便起身去了。

    并没有多解释一句。

    留下一片唏嘘。

    不过都知道王象干是湖广巡抚王之垣之子,是前大理寺少卿王重光之孙。

    然而朱翊镠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正所谓虎父无犬子,王象干可不是只会拼爹,他是一位很有才能的人。

    王象干是隆庆五年,也就是公元1571年的进士,历史上的他治军有方威震九边,因过人的才干与威望,以八十三岁高龄启用蓟辽总督。

    退朝回到东暖阁,朱翊镠便立即吩咐冯保让人请来王象干。

    接到旨意时,王象干有点懵。

    倒不是不敢去归德府查案,而且担心以他的职位、身份根本不够格啊!

    但既是皇上的旨意,王象干也只得硬着头皮前来东暖阁觐见。

    “微臣王象干叩见陛下!”

    “平身。”

    朱翊镠吩咐冯保赐了座。

    王象干诚惶诚恐地坐下。的确,放在平时,别说单独觐见,就是例朝他都没有资格参加呢。

    这会儿让他坐在朱翊镠和冯保面前,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而且还有那个任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朱翊镠要选择他。

    “知道朕宣你来所为何事吗?”

    “陛下,微臣听传旨的公公说了,不过,不过……”王象干支支吾吾。

    “不过什么?有话不妨直言,无需吞吞吐吐。”

    “臣人微言轻,去了归德府,恐怕诸多掣肘难以施展手脚。”

    “这不用你担心,朕会给你话语权与决定权,你只需说敢不敢去。”

    “敢。”王象干毫不犹豫。

    “好。”

    ……

第1047章 你敢 朕就敢(求订求票支持啊!)

    “朕果然没看错人!”

    “朕就需要你有这样的底气!”

    “伴伴——”

    朱翊镠连续夸赞两句后,带有几分激动地喊了一声冯保。

    “万岁爷,奴婢在呢。”

    “把先祖留下来的那把龙泉剑取来。”

    “好!”

    冯保应声而去,很快便取来那把挂在皇极殿的龙泉剑。

    龙泉剑乃皇权的象征,是永乐皇帝爷留下的圣物。

    朝中大臣皆知,龙泉剑不可轻易赐予大臣,只有身负重大使命前往地方才有机会获得,而且必须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配带。

    冯保将龙渊剑递给朱翊镠。

    朱翊镠接过,走到御案前,到手握住向前平推。

    “王象乾听旨——”

    “臣王象乾接旨。”

    王象乾立马站起来,跪在地上。

    “朕今日便晋升你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以钦差大臣身份携带御赐宝剑前往归德府查案。”

    “……”王象乾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不快接旨?”

    “陛下,微臣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垂青?微臣实不敢接啊!”

    王象乾诚惶诚恐地回道。从一位六品兵部主事,一下子三级跳到三品兵部右侍郎,这让他哪敢接旨?

    “王大人要明白万岁爷的用意啊!”冯保在旁撺掇道,“归德府这宗案子甚是恶劣,不仅杀人,还在挑战皇权。万岁爷这么做,也是好让你大胆放开手脚。千万不要辜负了万岁爷的心意啊!王大人还不快谢恩?”

    “臣王象乾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象乾磕头。

    “别来这一套没用的,朕能活一百岁就不错了。”朱翊镠又是这句话。

    王象乾很有仪式感地双手接过龙泉剑,高举过头,跪着也不敢起来。

    “平身!还跪着作甚?”

    “谢主隆恩!”

    王象乾这才缓缓起身,双手紧紧握住龙泉剑,似有千钧之重。

    真个是如同做梦一般。

    “伴伴的话刚才你听清楚了吗?”

    “陛下,臣听听清楚了。”

    “归德府这宗案子务必彻查清楚,无论背后牵扯多少利益,有多少大人物在暗中作祟,绝不姑息纵容!”

    “臣遵旨。”

    “无论有谁胆敢阻挡办案,可以手中龙泉剑先斩后奏。”

    “臣明白。”

    “此去恐怕必有凶险,朕会给你配备一支御前侍卫。”

    “陛下,如此一来,会不会引发朝臣非议?”王象乾担忧地道。

    “非议?非议什么?”朱翊镠不以为意道,“非议朕太偏爱你了吗?朕例朝上问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敢去呀。”

    “就是,”冯保在旁帮衬道,“那帮大臣,一个个贪生怕死,万岁爷派王大人去,当然要给你足够的权力,不然你去不是羊入虎口?瞧那帮匪徒,光天化日竟放箭杀人,胆大包天目无王法,不将他们揪出来绳之以法以儆效尤,何以彰显我大明之神威?”

    “好了,”朱翊镠重新回到御座上,对王象乾道,“只要你敢去,朕就敢给,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但安全第一,尽力而为,明白吗?”

    “臣明白。”王象乾点点头,继而谨小慎微地道,“臣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准确地说也不是臣的愿望。”

    “说。”

    “家父两年前就有归隐之意,却一拖再拖,始终未能遂意,后张先生病故消息传出,他更是渴望余生能过上一段悠闲的日子,恰逢陛下登基,家父又不敢提归隐之事,可微臣清楚家父的心。这次陛下委臣以重任,臣恳请陛下答应家父乞骸骨回乡闲居。”

    朱翊镠稍一犹豫,问道:“你觉得你真的很懂你父亲?”

    “这个……”一句话把王象乾问得不知如何回答了,支支吾吾地道,“反正反正家父几次书信都提及过此事。”

    “你父亲的事不用你操心,朕自有安排。”朱翊镠如是般回道。

    “谢陛下!”

    “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没有了。”

    “好!那你明日便出发,到了归德府后,可以找当地官员配合,也可以找你父亲暗中帮助。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或什么方式,只需一点:破案。”

    “臣谨记。”

    “你下去准备吧。”朱翊镠一抬手。

    “臣告退!”王象乾躬身而退,从东暖阁出来,他感觉全身被佛光笼罩一般浑身充满了力量。

    东暖阁里。

    冯保说道:“万岁爷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奴婢真想知道万岁爷为何如此信任那个王象乾呢?”

    “伴伴啊,”朱翊镠感叹地道,“相信他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今日例朝上你也看见了,有几个敢去归德府查办此案?朕坐在这个位置上,当然希望所有大臣都甘愿为朕抛头颅洒热血,可事实并非如此。”

    冯保当然理解。

    朱翊镠接着道:“朕这么说倒也不是怪他们,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朕只想告诉朝中大臣,只要真心愿意为朕效命,朕什么都舍得。不就是让他们升官发财吗?朕一句话的事儿。”

    “还是万岁爷心大。”冯保佩服地冲朱翊镠竖起大拇指。

    “伴伴,这时候肯定有许多人恨不得将朕碎尸万段呢。”

    “万岁爷,只要天下百姓支持您就不怕。”冯保抚慰道。

    “这是朕的话,伴伴可真是这么想的吗?”朱翊镠笑了笑问。

    “当然是真的。”冯保一副信誓旦旦的样,进而又语重心长地道,“不过万岁爷也得处处小心谨慎啊,不要被小人钻了空子,地方上有什么事儿,像今天一样派人去办就好了。”

    “朕可不是因为怕才派人去。”

    “奴婢当然知道,万岁爷坐在宫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就是了。”

    “可深得朕心的人真是难找啊!”

    “万岁爷也不必叹气,这个自古至今都一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万岁爷不必与他们交心做朋友,只要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令他们愿意为万岁爷卖命就是了。”

    “伴伴话虽如此,可若什么都以一个`利`字来衡量,绝非上上之策。”朱翊镠微微摇头,“只有能让他们真心实意为朕分忧,那就是朕的理想状态啊!”

    “以万岁爷的才智一定可以做到,只是朝中许多大臣对万岁爷还不是很了解而已,有些大臣甚至还停留在`潞王爷`的认知上,让他们如何懂万岁爷?”

    “要深入了解一个人又有多难?”朱翊镠感叹,继而一摆手,“哎算了算了,年纪轻轻,伤春悲秋作甚?伴伴派人马上去得时学院一趟,让朕岳父将朕徒孙小水牛带进宫来。”

    “万岁爷是要派小水牛跟随王象乾前往归德府吗?”

    “嗯。”朱翊镠点点头,“不过朕先要赐小水牛一个东西。”

    ……

第1048章 赐名朱八戒

    小水牛被带到宫中。

    可把他激动坏了,一见朱翊镠,纳头便拜:“徒孙拜见师祖。”

    “起来。”

    “多谢师祖。”

    “不错,看起来又长高了哈。”朱翊镠打量着小水牛。

    “师祖,好像是长高了点儿。”小水牛也不局促,笑嘻嘻地回道。

    “你师父不在,最近都在学什么?”

    “回师祖,什么都学,什么都练,拳术、剑术、骑马、射箭、摔跤……师父临走时说过,一天都不能落下练功。”

    “这么说你的功夫又长进不少?”

    “那当然。”小水牛得意洋洋地道。

    “你今年到底几岁?”

    “不知道。”

    “师祖只知道你叫小水牛,也从未问过你姓什么叫什么。”

    “师祖问了也是白问,徒孙自小被父母遗弃,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小水牛是神仙爷爷给取的名字。”说起自己的身世,小水牛有几分伤感。

    朱翊镠其实也知道得时学院里的许多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就像当初胡逸仙托付给他的那十个孩子,只有陈三一个人知道自己叫陈三。

    “那你喜欢小水牛这个名字吗?”

    “师祖,我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反正都这么叫。”

    “那你想要一个正式的名字吗?”

    “想。”小水牛当即点头。

    “好。那师祖今日便以皇帝的身份,赐你一个姓氏,然后再赐你一个名字,你看如何?”

    “多谢师祖。”

    “你想姓什么?”

    “嗯,姓朱吧,随师祖姓。”小水牛几乎脱口而出,欢喜地说道。

    “难道就没有想过随你神仙爷爷姓胡吗?”朱翊镠道。

    “刚才稍一犹豫又这么想过,但还是觉得随师祖姓朱牛,师祖是皇帝,天下最大嘛。”小水牛摇头晃脑地解释。

    “好,那师祖今日便赐你朱姓。”

    “多谢师祖!”

    “就叫朱八戒,哦,就朱戒八如何?”

    “朱戒八,师祖,有何涵义?”

    “佛教中有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师祖也希望你洁身自好,严于律己,成为有用之才。”

    “哦,那为什么不叫朱八戒而要叫朱戒八?听着好像朱结巴。”

    “……”朱翊镠也是无语了,“你没听老师讲过《西游记》的故事吗?”

    “没有……”小水牛摇头。

    “……”

    虽然我们现在所谓的《西游记》是指公元1592年出版的明刊本。但《西游记》是在宋元话本的基础上编撰而成的小说。这时不知道孙悟空、猪八戒、唐僧取经的故事吗?

    或许吧。

    想着自己两世为人,不是也没搞清楚《西游记》真正作者是谁吗?

    朱翊镠道:“那你就叫朱八戒吧。”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朱八戒就朱八戒,反正《西游记》作者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十有八九不是吴承恩。

    “多谢师祖赐名!俺终于有名字,哈哈,俺叫朱八戒。”

    “朱八戒。”朱翊镠喊了一声。

    “徒孙在。”

    “还记得你从前的志向吗?”

    “当然记得,徒孙曾说过誓要给师祖当贴身保镖。”

    “师祖现在做了皇帝,贴身保镖就是御前侍卫,明白吗?”

    “那徒孙就要做御前侍卫。”

    “好,师祖今日便答应你,但成为御前侍卫之前,师祖需给你一个考验。倘若成功通过,回来便封你御前侍卫;倘若失败,那就没戏了。”

    “师祖请说,什么考验?”

    “兵部右侍郎王象乾明日要去归德府办案,你随他前往保护他的安全。”

    “没问题。”刚赐名为朱八戒的小水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可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任务。”

    “师祖放心,再危险徒孙也不怕。”

    “那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便随王象乾南行,有时间去见他一面。”

    “好,师祖,能否请求您一件事?”

    “说,什么事?”

    “朱八戒这个响当当的名字既是师祖所赐,那恳请师祖给徒孙签个名吧?回去好在伙伴们面前炫耀炫耀。”

    “……”朱翊镠哭笑不得,“若其他人也要师祖赐名怎么办?”

    “师祖尽管赐,反正徒孙是第一人。”

    “……”朱翊镠摇头。

    没辙,只好取笔墨,在纸上公正地写下“朱八戒”三个字,递了过去。

    “记住师祖交给你的任务,保护王象乾,听从他的指示,一切小心行事。”

    “徒孙知道。哦,对了,师祖,这趟归德府之行需历时多久?”

    “师祖也不清楚,案子什么时候破了就什么时候回来。”

    “啊?那要是一辈子破不了呢?”朱八戒睁大双眼讶然地道。

    “滚,有点志气不?”

    “师祖还是给一个期限吧。”

    “……”

    尽管朱翊镠十分笃定,可朱八戒还是要求明确给出一个期限,在这家伙眼里朱翊镠就是师祖而不是皇帝,好像还能够讨价还价。

    “两年为期,两年依然破不了案,你就可以回来了。”

    “一言为定,那徒孙先回去了。”

    朱八戒拽着朱翊镠签好名的那张纸拊髀雀跃地离去了。

    朱翊镠不禁摇头而笑,确实他也没有刻意要求宫里的规矩。

    这样由着自己内心也挺好。

    ……

    王象乾回到兵部衙门时,感觉自己还像在做梦一样。

    他被朱翊镠派去归德府办案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开了。

    大家对他更多抱以同情。

    此刻见他呆若木鸡地回来,兵部同僚们都纷纷过来安慰。

    “王主事想开一点嘛,何必愁眉苦脸呢?总得有人为皇上分忧。”

    “就是,兴许你去那边很快能将案子破了,那回来不就威风了?”

    “来来来,笑一个。”

    “嘿嘿。”王象乾真的笑出声来,而且是发自肺腑的笑。

    “王主事心真够大哈,亏你还真笑得出来。咦?你手中拿着什么?”

    “这不是皇极殿上的龙泉剑吗?”有人眼尖认出来了。

    王象乾点头。

    “这是皇上御赐之物吗?”

    王象乾依然点头。

    “龙泉剑虽代表皇上,可到了地方也不一定好使。”有人酸溜溜地道。

    “是啊,王主事纵有龙泉剑在手,可终究是一名主事,如何指挥别人?”

    “说这么多作甚?皇上着急,王主事肯定马上就要南行了,咱还是找个饭庄给王主事饯行吧?”

    “对对对,饯行,饯行。”甚至有同僚认为或许这将成为一场永别,只是笑着说成是“饯行”、“送别”。

    所以尽管王象乾有龙泉剑在手,也没能引起同僚们的丝毫羡慕。

    直到散衙前半个时辰。

    朱八戒兴奋地跑到兵部高喊:“哪位是王右侍郎?”

    “这里没有王右侍郎。”立即有人回。

    “咦?这不是小水牛兄弟吗?号称可以一个打二十个。”

    很快有人认出小水牛来。因为凤临阁一战,他也算是个小名人了。

    “请叫我朱八戒,这是师祖赐予我的名字。”朱八戒一本正经地道。

    既然认出来了,也都佩服小水牛的本事,对他的态度自然好了。

    “八戒小兄弟,你刚才喊要找谁?”

    “找王右侍郎。”

    “你是不是搞错了?咱兵部没有姓王的右侍郎。”

    “不会,这是师祖的旨意,让我来保护王右侍郎,怎会有错?”

    这里的人也都知道朱八戒口中的“师祖”就是指泰和皇帝朱翊镠。

    “可八戒小兄弟,咱这里真没有王右侍郎。”

    “就是王象乾右侍郎,是哪位?俺不认识。”

    “八戒小兄弟,王象乾是主事,可不是右侍郎。”

    “师祖的话你也敢怀疑?”

    “小兄弟,你要找的人是我,我就是王象乾。”王象乾站起来平静地说道。

    “……”同僚一个个怔愣住了。

    右侍郎?

    几个意思?

    不是主事吗?

    王象乾对同僚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没有告诉大家,皇上派我去归德府办案,破例提拔我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同僚一个个傻眼了。

    “朱八戒拜见王侍郎,师祖派我来保护你南行。”朱八戒朝王象乾拱手作揖,拜了三拜,朗声说道,“去了归德府后,只要我朱八戒不死,王侍郎就一定会活着好好的。”

    ……

第1049章 想废除卫所与军户制……

    兵部衙门这一下子炸开锅了。

    从六品兵部主事破例提拔为三品兵部右侍郎,妥妥的三级跳啊。

    归德府别管什么知府、通判,见了三品侍郎还不像见了爷一样?

    加上象征至高皇权的龙泉剑,又有小水牛这样牛叉的贴身护卫……

    靠,这差事好像,确实可以啊!

    哪怕最后死在归德府,也可以光宗耀祖留垂千古了。

    要知道,从一个兵部主事升到兵部侍郎,如果按照六年一考平常的晋升速度,最少得需要十几年时间。

    人家一步到位。

    况且皇上如此重视,办案兴许顺利死不了呢?那不就牛逼哄哄了?

    这时候终于羡慕得不行,对于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悔恨自己在例朝之上为何不敢站出来答应去归德府呢?

    ……

    ……

    “娘,又出事了。”

    朱翊镠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去慈宁宫李太后那里一趟。

    “娘昨天也听说了。”

    李太后紧锁眉头,感慨地道:“镠儿的改革得罪了很多人呀!”

    “孩儿知道,但孩儿必须这么做。”

    “接下来镠儿有什么打算?”

    “孩儿已经破格提拔湖广巡抚王之垣的儿子王象乾为兵部右侍郎,并特赐他龙泉剑前往归德府办理此案。”

    “娘不是问你这个,”李太后轻轻摇了摇头,“娘是想问接下来镠儿还要继续将目标对准天下豪强权势大户吗?”

    “娘,孩儿若不这么做,我大明的国祚将延续不了多少年。”朱翊镠痛心疾首地道,“娘代大哥秉持国政十年,也该知道我大明王朝已经烂到骨子里了,若非张先生力缆狂澜推行一系列的改革,现在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

    “这个娘当然清楚。”

    “所以必须得改,必须得重建,必须得打破现存的关系让利益再行分配,这样才能激活我大明,否则我大明只会溃烂更快,距离大明亡国就不远了,孩儿可绝非危言耸听。”

    “娘是担心镠儿应付不过来啊。”

    “孩儿年轻,还扛得住,这个娘不必为孩儿操心。今日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问问娘的意见。”

    “说来听听。”

    “孩儿想在京城兴建一个大型军事基地,做训练、研究、改制之用。”

    “为什么忽然想做这件事?”

    “这些天孩儿一直在关注军队,发现我大明军制有太多的漏洞与弊端,孩儿既然要全方位改革,军事必在其列。朝廷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做后盾,很难应付各种意外与战争。”

    “这些方面娘也不懂,只是我大明军不够多、不够强吗?”

    “娘,数量上没问题,无论在籍军户还是实际军户都够用了,关键是战斗力水平与朝廷的统筹、调度能力。且不说边境的战场上,像这次保定府与归德府发生这样极有可能针对孩儿的案子,倘若拥有一支服从命令做到迅速出击的军队,结果未必像现在一样毫无进展,甚至连头绪都没有。说起来我大明军队很庞大,可事到临头孩儿却发现好像只有锦衣卫、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的人马可以调动。总不能每次出事,都要从中央调度人马支援地方吧?”

    “镠儿,娘不懂军事,但知道地方军也不能太强。”李太后感慨地道,“这里面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牵涉到太多太多的问题。就比如本朝的成例绝不允许一个武将握有一省以上的兵权,身居总兵就是登峰造极,即便再有升迁,也不过是增加官俸和官衔。”

    “孩儿知道。”朱翊镠点点头,“孩儿决定重建一个军事基地,就是要研究军制改革,重整军备。再说得具体明白一点,眼下孩儿想做的,是放弃落后陈旧的卫所和军户制度,而代之以先进的募兵制度,将零碎的军饷粮食供给,改由中央集中统一管理。”

    “这又是一项宏大的改革呀!”李太后有几分讶然地望着自己儿子。

    “是,但不改怎么办?本朝的军制太落后了。没有一支像样的军队,我大明如何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可废除卫所与军户制,届时会不会出大乱子?娘也不懂那些,只担心镠儿能不能应付过来。就像当初张先生励精图治的改革,娘基本不过问,只要他觉得行,娘支持就完事了。要不,镠儿还是将张先生请回来吧?虽然他不会露面主持政务,但私底下你们可以沟通,问他比问娘强多了。”

    “好吧!”朱翊镠点点头,“就不知张先生现在心态如何?反正之前他没想过来京,不然这次请李时珍进京,孩儿便将他一块儿接过来了。”

    “幸好没有与李时珍他们一道。”李太后立马儿警惕地道。比起李时珍,她当然更关心张居正的安危。

    “还是让张先生偷偷地来吧。”李太后接着又嘱咐道,“他得罪的人可不比镠儿少,况且外界都有传言,镠儿登基即位有他的功劳,恨他的人也多。”

    “孩儿明白。”

    “镠儿以后做事还是不要声张,就像这次请李时珍进京,险些害了人家。镠儿要时刻谨记自己的处境。”

    “多谢娘的提醒。”

    “娘相信镠儿是一位明君。明君与昏君最大区别在于心中是否装着百姓,可心中装着百姓势必就要得罪豪强权势大户,这与昏君恰好相反,然而娘发现自古以来昏君反而过得快乐一些。”

    “那当然,昏君没心没肺,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可不比明君快乐。”

    “所以镠儿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娘支持便是,但尽量别出乱子。把张先生请回来吧,他经验多,格局大,有什么事多与他商量,娘心有余力不足,想帮镠儿也无能为力。”

    “孩儿还是那句话,娘负责支持,孩儿负责干,分工明确。”

    “好好好,娘什么时候反对过你?”

    “多谢娘!那孩儿先回了。”

    说着,朱翊镠便起身离去,刚一走到门口,迎头碰到王淑蓉抱着孩子朱常洛正回来。

    王淑蓉本能地想要躲闪一边。

    朱常洛却盯着朱翊镠,已经脆脆而清晰地喊了一声:“爹。”

    朱翊镠:“……”

    王淑蓉:“……”

    两个人都是愣了愣。

    随即,王淑蓉“啪”地一下子,给了朱常洛一个嘴巴。

    “你又欠打,娘教过你多少遍了,叫`叔叔`、`叔叔`。”

    朱常洛两眼一闭“哇”的一声哭了,嘴里还在喊着“爹”。

    “这孩子……”王淑蓉抬手又要打。

    “算了算了。”朱翊镠一抬手,“孩子还小,不懂事儿,长大一点自然知道。”

    “皇上,这……”王淑蓉满脸的歉意。

    “来,常洛,叔叔抱你。”朱翊镠从王淑蓉手里接过朱常洛。

    朱常洛立即不哭了。他现在已经会走路,能说几个简单的词。

    尤其“爹”这个字的发音最清楚了,好像打从娘肚子生出来就会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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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大明不负卿介绍:
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冬,清丈全国田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一条鞭法也已在全国各地施行,万历中兴达至鼎盛。然而首辅张居正病重,卧床不起生命垂危,为物色首辅接班人伤透了脑筋,为自以为得意非凡的学生万历皇帝操碎了心。而此时的万历皇帝却渴望亲政,试图摆脱皇权被三座大山架空的尴尬处境,乃至明着关怀暗中盼望严苛的老师张居正早死。这时,潞王朱翊镠被灵魂附体,血液里流淌着对大明王朝的无限热情,仗着万历皇帝和慈圣皇太后李氏的宠信,上佐天子(当然,听话就佐,不听话就干),外震四夷,书写属于他璀璨的大明篇章。这是一个拯救张居正维系张居正的改革成果,拯救大明让大明登上巅峰的故事。不负大明不负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负大明不负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