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谁胜站谁那一边
明末时局动荡,清兵王爷阿济格率兵攻打北直隶,清军直逼京师,朱聿键见状,忧心不已,茶饭不思,于是直接上书崇祯皇帝,请求出兵勤王。
本是忧国忧民心切,可这时候地朱聿键已是唐王,依明制藩王不掌兵,崇祯皇帝自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朱聿键也是有点愣,眼见没有得到批准,他居然自发组织了一千多人,从南阳浩浩荡荡出发勤王去了。
崇祯闻讯后大怒,命令他立即返回藩地,随后便剥夺了他的唐王之位,并将他贬为庶人,关进凤阳高墙。
这一关,就是七年,直到弘光帝朱由崧继位,大赦天下,朱聿键才被放出来。若非时局,估计也得关到死。
这几个是成功被关进去的情况,还有一些皇室子孙犯了错,听说要被关进高墙,提前选择自杀的,比如徽王朱载埨(lǔn)、归善王朱当沍(hù)。
但有一点还是得承认,虽然许多人说,明朝王爷被朝廷当猪养怎么滴怎么滴,可真要说起来,明朝皇室子孙较之历朝历代是要幸福许多的,撇开各种优待不说,即便犯了大罪,最多也只是拘禁高墙而不会被处决。
正因如此,张鲸才会一个劲儿地撺掇万历皇帝将“朱翊镠”关进凤阳高墙。
而且他相信万历皇帝会答应。
因为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抓朱翊镠并不难,如何处置才棘手。
尤其是万历皇帝对外还得树立一个好哥哥宠弟狂魔的形象。
见万历皇帝依然在沉思,张鲸又轻轻地问道:“万岁爷觉得不妥吗?”
万历忽然一摆手,说道:“你看着办吧,朕不管了。”
“奴婢明白。”
张鲸心中立即有了主意,他觉得已经摸透了万历皇帝的心思。
是夜,他便给朱翊镠书信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荆州。
然后派出一队锦衣卫,将朱翊镠的替身秘密送至凤阳高墙。
这样?外界都以为朱翊镠秘密逃离京城已经回到江陵了,而万历皇帝以为朱翊镠被抓起来关进凤阳高墙了。
只有张鲸知道怎么回事。
当晚忙完这件事儿已是夜深人静时分,张鲸却感觉睡意全无。
张鲸府邸大管家张鹏更是如此。
给朱翊镠的信?是张鹏偷偷送出去的。他也知道自家老爷正在做什么,所以充满了忧虑,欲言又止地喊了一声:
“老爷……”
“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老爷这步棋是否太大胆了?”张鹏弱弱地道。
张鲸却不以为然地道:“让我怎么做呢?一边是师父,一边是皇帝?假若是你,会如何抉择?”
张鹏一副很为难的神情?他只是担心着急?可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鲸像是在抱怨似的喃喃地道:“万岁爷让我秘密缉拿师父,可我能真的将师父交给万岁爷吗?”
“当然不能?只是这样一来,老爷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张鲸白了一眼:“休得胡说?我又不知道师父找了个替身。”
张鹏明白自家老爷的心思?就是说倘若万历皇帝知道了,抵死不认?只当那个替身就是朱翊镠。
张鹏点了点头说:“以老爷在皇帝爷面前的信任度,倒是可以蒙混过关。只是?潞王爷知道皇帝爷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对他,以潞王爷他的性子?就不生事吗?”
“怎么可能不生事?万岁爷不找师父算账?师父都要生事呢。”张鲸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滔滔不绝地道?“师父第一次秘密出京,说白了不就是不信任万岁爷吗?后来万岁爷召师父回京,师父又不同意。这世上除了师父,还有谁敢拒绝万岁爷,说白了不就是挑衅吗?再后来师父自己又偷偷进京,你说让万岁爷怎么想?进京后万岁爷千方百计挽留,师父也答应了,可扭头又偷偷离京,这不是违抗圣意吗?这还没有说到祖制的问题呢,依祖制,师父哪有不经允许擅自进京的权利?”
张鹏点头附和:“潞王爷确实是一个极不安生的主啊!他一再挑衅皇帝爷的忍耐极限。”
张鲸接着说道:“师父胸有大志,而万岁爷敏感多疑度量又小,他们兄弟俩迟早会有一场斗争。”
可张鹏心怀疑虑,“且不说潞王爷已便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即便没有,又如何与皇帝爷斗争?”
张鲸鼻子里轻“哼”一声,道:“你也太小看师父了。”
张鹏道:“难不成潞王爷还能夺了皇帝爷的位子不成?”
张鲸没有作声。
张鹏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老爷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就是潞王爷要夺皇帝爷的位子啊,老爷站在谁那一边?”
“废话,这还用问?”张鲸又是一个大白眼过去,“自然是谁胜了站谁那一边,不然不是找死吗?”
“那老爷以为谁会胜出呢?”
“不管,反正我现在这么做,谁都怪不到我头上。我背着巨大的风险帮师父脱身,他能怪我吗?”
“当然不能。”张鹏道。
“我帮万岁爷处理一件棘手的事,并且将来有一天如果泄露,我还得为他背锅,他能怪我吗?”
“可如果皇帝爷知道实情的话,老爷似乎更向着潞王爷。”
“没办法,师父处于弱势的一方,我如果还帮着万岁爷,那师父就完了,如何能够脱身?”
“所以说老爷还是向着潞王爷多一些嘛。只是如此一来,我心中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想问就问。”
“潞王爷虽是老爷的师父,可以我的观察,他对老爷也不怎么样。那老爷为何还要想着他,何不借皇帝爷之手,将潞王爷……”张鲸做了一个“砍”的动作,“这样岂不省事吗?有万岁爷如此宠信老爷就已经够了,老爷为什么还要顾忌潞王爷而帮他欺骗皇帝爷呢?”
“你懂什么?”张鲸依然还是招牌似的翻白眼动作伺候,“你以为潞王爷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你以为万岁爷眼下宠着我将来还会一如既往地宠着我吗?张居正与冯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张鹏讶然无语。他当然知道伴君如伴虎,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样好,一个人有多得宠,将来有一天或许就有多失意。
确实,想着自家老爷再得宠,还能胜过当初的张居正与冯保吗?
那两个当时权力大到什么程度?有事儿找万历皇帝不一定好使,找张居正或冯保通常更加靠谱、来得快。
如今万历皇帝已经亲政有自己的想法了,老爷再得宠也比不上当时的张居正或冯保,可这两个的下场……
想到这儿,张鹏才心悦诚服地赞叹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全!”
……
第706章 端水大师
张鲸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我想得周全,是眼下的局势逼迫我不得不这样做啊!当初我险些被废,是师父暗中救了我。这个人情我得还。”
“皇帝爷难道就不怀疑老爷吗?”张鹏担忧地问道。
“谁知道呢?咱也不敢问啊!万岁爷疑心重城府深,如今外界都将我比作冯保,可只有我知道哪有冯保幸福?当初万岁爷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做不得主,可现在万岁爷强势,我权力虽大,可能做什么主?怀不怀疑,我不都得听万岁爷的吗?”
“原来老爷心中也有苦。”
“废话!你还以为我当了大内总管又提督东厂,就可以高枕无忧尽情享受了吗?眼下局势那么乱,所以万岁爷需要我为他冲锋陷阵,甚至适当时候做出自我牺牲,就像从辽东刚一回来,万岁爷就连续颁旨一样,政治场上摸爬滚打的人都清楚,只有利益没有真心。爬得高摔得重,我更需要当心。”
“老爷明智!”张鹏赞道,继而又问道,“老爷这算是给自己的后路吗?”
张鲸没有立即作答,而是一摆手吩咐道:“给我倒一杯水来。”
“好的!”张鹏答应一声,连忙给张鲸倒了一杯热乎乎的水。
张鲸接过水杯,只是吹了吹,也没有立即喝,而是端在手上,说道:
“如果想让这杯水不洒下来烫伤手,是不是得端平?”
“那当然。”张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就像万岁爷与师父两个人,我必须端平了才行,否则会烫伤自己的。万岁爷就不说了,手中握有生杀大权,别看我是大内总管兼东厂提督,听起来好像很牛逼,可只需万岁爷一句话,便可以让我滚蛋,不能轻易得罪吧?”
张鹏点了点头。
“再来看师父,且不说人情,当初虽然我并不情愿拜师,可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他徒弟。徒弟对师父不能太过分吧?再者师父是个厉害的角儿,这也是万岁爷为什么如此忌惮师父的原因,与师父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当初张四维、张诚都比我厉害吧?可结果呢?你也知道,是不是?”
张鹏继续点头。
“别看师父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在江陵城人人敬他为神。即便在京城,他仍有许多追随者、崇拜者。不然你以为他当初是如何偷偷进京而不被发觉?像在位的申时行、吴兑等,不在位的梁梦龙、王篆等,还有刚死的付大海等,可以说都像我一样?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对抗师父。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既心怀敬畏,又得罪不起。总而言之一句话:师父也不能轻易得罪的。我只能尽力做到一杯水端平,届时谁胜出我跟谁。”
“老爷英明!”张鹏又赞道?“经老爷这样一解释,再静下心来一琢磨?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万事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要以为我暂时得万岁爷的宠信便不顾一切铲除万岁爷忌惮的人?一旦万岁爷没有任何忌惮,那我肯定就不会得宠了,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明白……”张鹏一迭连声?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也可以说这是我为自己留下的退路?可不如此,将来怎么倒下甚至怎么死去的都不知道。倒下的如张居正、冯保,死去的如张诚。其实,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个道理也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师父交给我的。”
“老爷私下与潞王爷一直有联系吗?”
“师徒怎会没有联系呢?”
“哦?这就难怪。潞王爷这会儿已经回到江陵城了吗?”张鹏问。
张鲸回答说:“那是他的根据地,不回那儿回哪儿?”
“老爷你说,潞王爷在江陵城的消息迟早会传到皇帝爷耳里,到时候皇帝爷还会抓潞王爷进京吗?”
“万岁爷是不会明着抓人的。他对师父这个弟弟好着呢。”
“那皇帝爷会不会暗中抓呢?”
“也不会。”张鲸十分确定地回答。
“为什么?”
“万岁爷不会用我两次。这次将来被发现后,尽管万岁爷应该不会罚我,可指定对我起了疑心,以万岁爷敏感、多疑的性子,同样一件事绝不会交给我两次。”
“那万岁爷就不会派其他人去吗?”
“不会。”张鲸依然十分肯定,分析道,“第一次派我都没有成功,师父早就料到了,并想出对应之策,试问第二次又能派谁取得成功呢?况且要去师父的根据地暗中抓人,这种东厂都没有把握的事万岁爷是不会干的。”
张鹏终于松了口气,“这么说,将来无论如何老爷都不会遭遇危险呗?”
“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
“潞王爷不是号称神预测吗?”
“我何尝不知?”张鲸感慨地道,“就是因为忌讳师父什么神预测,他告诉我说,如果不听他的,将来我的命运比冯保惨多了,甚至比张居正还要惨。”
“难道听他的就能改变吗?”
“能。”张鲸点头道是,继而又补充道,“师父确实有这个本事,他不是威胁我。我相信师父。”
“哦,原来如此!”至此,张鹏总算明白了老爷为什么要向着朱翊镠,原来是有很多原因,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但有一点不言而喻:老爷看似端水,实则偏向朱翊镠。
“今天咱俩之间的对话,急得不要胡说。”张鲸叮嘱道。
“这个不用老爷提醒的。”
“好,那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再坐会儿。”
“嗯。”张鹏应声而退。
他感觉今天的收获很大,没想到老爷对他透漏出这么多劲爆的消息。
这下他的赏银肯定很多吧?
张鲸美滋滋地憧憬着,借着朦胧的月色,他一个人偷偷地溜出了张府。
而张鲸还静静坐在自己书房里,将最近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又将朱翊镠对他说的话捋了一通,因为过于投入,压根儿没有听见外头已经传出了数声狗叫。
……
第707章 告密
此时夜已深。
万历皇帝本来已经就寝了,听贴身内侍周佐禀报说张鹏进宫求见。
万历皇帝当即又爬起来。
乾清宫属于皇帝生活休憩之地,称作后宫,也叫大内,后妃宫娥们许多都住在里面,除了内侍,闲杂人等包括朝廷命官都一概不得入内。
可万历皇帝坚持让张鹏进来。
既然皇帝这样坚持,周佐也只得遵旨行事,当即出去引张鹏入内。
别说后宫,就是整个紫禁城,到了晚上出入都不容易。
大内紫禁城门禁极严,通常一过酉时,便把通向外头的各座城门都尽行关闭,所有内侍无事均不得出门,外头的人也不能进来。
内侍中有要紧事出去的,或是外头有急事要进来的,都必须凭借司礼监发放的通行铜牌。
张鹏仗着是张鲸的管家,就像当初冯保的管家徐爵一样,不仅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而且本身是有官职的人,让他平时能自由出入紫禁城。
但今晚也不同,他并没有明目张胆地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大内总管府邸的大管家,而是弄了一块儿通行铜牌,又给自己备了一套男宦服装。
这大内侍应一万多人,门禁又哪里个个认得?谁要出宫进宫,若无特殊情况,通常只需验牌放人。
张鹏这才顺利进宫,直接去找万历皇帝的贴身内侍周佐。
周佐将他引到万历皇帝跟前。
都不等万历皇帝吩咐,周佐自个儿便主动识趣地离开了。
张鹏也不是第一次觐见万历皇帝。
最近的一次还是万历皇帝交给他家老爷两个任务时,当时他就躲在西暖阁屏风之后,待张鲸离去他才出来。
这次选择大半夜来,是因为他觉得消息劲爆,已经等不及了。如果让他明天来,那今晚他肯定睡不着。
见了万历皇帝,见左右无人,他将刚刚与老爷之间的对话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听了气得脸色铁青。
当然,令他最生气的不是张鲸,而是朱翊镠,又是抗旨,又是欺骗。
张鹏只得一个劲儿地劝说,他最关心的当然是万历皇帝的赏赐。
然而,这时候万历皇帝哪有心思?
沉吟半晌后,他便冲张鹏摆手逐人:“你先下去吧。”
赏赐是一方面,但见万历皇帝生气的模样,在没有摸清万历皇帝将做何决定时,张鹏还不敢离去,不禁弱弱地问道:“奴婢斗胆问一句,万岁爷接下来要采取什么行动?”
万历皇帝阴沉着脸不吭声。
张鹏鉴貌辨色?但其实他不用观察也知道万历皇帝此时很难做,毕竟局势他家老爷张鲸已经分析过了。
这会儿斗胆一问是怕万历皇帝一生气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如果万历皇帝现在就急着对他家老爷下手,那他能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张鹏怕,别赏赐还没弄到手?自己就遭殃了。
可万历皇帝阴沉着脸?坐在御座上一动不动,就是不开口。
张鹏只得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
“万岁爷?”
“听见了。”万历皇帝这才微微抬眸说道?“放心?赏赐不会少你。”
张鹏咧嘴一笑:“奴婢当然知道?奴婢是想问万岁爷接下来有何行动?”
万历皇帝又不作声了。
没辙,张鹏不得不着急地道:“奴婢有几句话想对万岁爷说。”
“说吧。”
“咱家老爷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还望万岁爷不要怪罪他。”
“他犯了欺君之罪?你不知道吗?”
“可万岁爷,那是因为潞王爷过于狡诈,老爷抓到潞王爷后才发现?原来那是潞王爷的替身……”
“不用说了,朕早怀疑你家老爷?不然也不会找你。”
“那万岁爷难道要处罚奴婢家老爷?奴婢以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用不着你教。”万历皇帝怒气未消。
“奴婢斗胆再说一句?对潞王爷也不要急着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朕用不着你教?听不懂人话吗?”万历目露凶光,斥责道。
“奴婢先行告退。”张鹏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灰溜溜地离开。
万历皇帝咬牙切齿,气得猛地一拍御案,目光中杀意腾腾。
此时此刻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觉得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说。
张鹏根本不配。
所以一传完话便将张鹏哄走了。
相反万历皇帝有一肚子话想说,他没想到朱翊镠竟然早就料到了他会暗中抓人,所以找一个替身。
他更没想到明知不是朱翊镠本人而是替身,张鲸居然撺掇他将朱翊镠关进凤阳高墙,岂有此理!
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让他如何处理呢?
找朱翊镠算账吗?
那多年的用心岂不白费?对外树立的好哥哥形象岂不要塌了?除非立即翻脸,否则只能忍,忍,忍……
可他是皇帝,一国之主啊!生气的不正是这个吗?
找张鲸算账吗?
连张鹏都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抛开张鲸对朱翊镠这一方面,其它方面张鲸还是没得说。
况且这时候倘若处置张鲸,那朝局更加动荡不安了。
眼下,恐怕也只能当作不知情,将这口气暂且忍下。
除了生气,万历皇帝还痛心,也不解:对张鲸那么好,除了封侯,其它能给的全给了,哪怕是封侯也许诺过,可为什么还是不能让张鲸全心全意效忠于他呢?由此引出另一个问题:朱翊镠到底有多大魔力?
难道真的逼迫他翻脸赶尽杀绝吗?
他是皇帝,不听他使唤、违抗他圣意的全部该杀,杀,杀。
……
张鹏回来时,张鲸已经睡了。
张鲸觉得自己在处理朱翊镠一事上已经趋于完美了。可哪曾想到,自己的管家早已经被万历皇帝收买了!
张鹏也没想到,将劲爆的消息告诉万历皇帝,回来后还是睡不着。
万历皇帝许下的诺言以及对他的赏赐能不能兑现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也担心万历皇帝接下来采取的行动,偏偏万历皇帝在他面前什么也不肯说。
从宫里回来的途中,他就一直忐忑不安,回来后更是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儿他一个管家承受不起。
万历皇帝态度不明朗,倘若被自家老爷知道他告密,那他死定了。
……
第708章 都挺好
朱翊镠很快便收到了张鲸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信。
他也没想到张鲸居然怂恿万历皇帝将“他”关进凤阳高墙。
张鲸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其原因在信上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说将他地替身关进凤阳高墙有许多好处。
第一,将替身送到凤阳高墙,可以避免替身与万历皇帝,以及与其他人接触的机会,风险降到最低;
第二,将“他”送进凤阳高墙,就可以解除万历皇帝的心头之患了,日后万历皇帝便没有警惕之心了;
第三,纸包不住火,这事总有一天会被揭穿,一旦揭穿,那万历皇帝的险恶用心将暴露公之于众;
第四,对他的处罚越重,万历皇帝自然就越信任张鲸了,这样方便日后与他里应外合行事。
总之一句话,百利而无一害。
唯独一点,就是对不起那个替身。
不过张鲸在信上也说了,反复叮嘱过替身,自然不会亏待替身的家人。可倘若敢多嘴,那后果会很严重。
最后,张鲸还请求,既然已经将“他”关进凤阳高墙了,那让他最好不要出来招摇。
朱翊镠看完信,怔愣了半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必须得承认,张鲸这一招儿还真是够狠够绝的。
当天晚上,朱翊镠便将这封信交给张居正、冯保、潘季驯他们三个看。
让他们进一步确认,万历皇帝表面上对朱翊镠好,而实际上背地里却下狠手。原来万历皇帝早有提防,对朱翊镠的好真的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看来这场战斗即将要打响啊!
张居正道:“这次潞王爷与张鲸联手欺瞒皇帝,岂不如同在虎嘴里谋食?”
潘季驯也道:“皇帝如果选择忍,那这次他就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冯保微微一笑道:“不忍怎么办?难道要发泄,抓潞王爷、惩治张鲸吗?真看不出来,张鲸这步棋下得还挺好。潞王爷觉得呢?”
朱翊镠笑而不语。他对万历皇帝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因为历史的缘故,可以说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对万历皇帝就有一股抵触心理,有试图改变。
可没卵子用。
万历皇帝还是他认识中的那个万历皇帝,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从清算张居正的那一刻起,他对万历皇帝就已经死心了。
希望万历皇帝能够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简直就是妄想。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辅助万历皇帝只能取而代之。
再者说了,即便不反,只想辅助万历皇帝,也没人答应。万历皇帝不会答应,朝臣也不会答应。
张鲸的这步棋?冯保之所以称赞下得挺好,是因为他想到,如此一来将会加快万历皇帝与朱翊镠之间的矛盾?这就意味着,兄弟俩之间的矛盾会很快由地下转到地上。
潘季驯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张鲸只是为自己找退路而已?他这步棋下得真有这么好吗?”
冯保眯着眼睛说道:“好不好,潞王爷说了算。”
说完?便将目光投向朱翊镠?一副渴望倾听的神情。
“算得上好吧。”朱翊镠如是般回道。
“好在哪里?”潘季驯追问。
“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感觉应该是好的。”
朱翊镠倾向于冯保的看法?接下来就看万历皇帝怎么做吧。
……
尽管张鲸提醒朱翊镠不要招摇?可在朱氏集团里?都知道朱翊镠已经偷偷地回来江陵城了。
只是朱翊镠不说,当然也没人知道万历皇帝暗中派人抓他,甚至还将他送进了凤阳高墙。
昔日的张大学士府,今日的朱氏集团已经变了样?都挺好的。
因为朱翊镠的回来,呈现出勃勃生机?尤其是朱氏集团的员工,一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对于他们大部分人而言,有钱挣可以改善生活就好。
暖棚种植的经验技术已经基本上传递完毕?天气也逐渐变暖了。
香皂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配方还握在朱翊镠手里而没有泄露。
通顺达的经营状况节节高升,只等着自行车的问世再攀高峰。
因为他们人在江陵,其政治敏感性远不如北京城来的徐爵、胡逸仙。
当然,徐爵和胡逸仙等自身的经历也不一样,觉悟依自然不一样。
尤其是胡逸仙。
这天,他又与朱翊镠聊开了。
而且,起头的还是那个问题,赵灵素眼睛是否已经康复,对此他仍然表示怀疑,还请求见赵灵素一面。
结果又换来朱翊镠的大白眼。
其实上次经胡逸仙提醒,朱翊镠就想过,首先他不信,其次即便真的已经康复了,他也不会去戳穿。
赵灵素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如果她真的隐瞒需要装作失明,肯定是有苦衷的,那又何必去揭穿呢?
只要不对他造成威胁和伤害就行。
而这一点朱翊镠十分确定。
所以见胡逸仙再次提及这个问题,朱翊镠自然大白眼伺候。
可胡逸仙不放,还坚持说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哈,自古有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小心!”
“吃亏我也愿意,行了吧!”
“那,我就没办法了。”胡逸仙摇头叹息,继而抱怨道,“那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作参谋呢?参谋的话都不听,那我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件事除外。”朱翊镠也没辙,只得如是般答道。
确实,让他怎么听从胡逸仙的?难道让他当面去问赵灵素吗?
朱翊镠可做不到。
胡逸仙也没辙,继续摇头叹气:“既然如此,那以后别后悔。接着说下一次事吧,不过说之前,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听我的。”
这回胡逸仙变聪明了。
自他答应担任朱翊镠的参谋后,称呼朱翊镠时,经常用“你”代替。
反正朱翊镠已经习惯了,这样称呼他,反而让他觉得更亲切。
“不行。”朱翊镠摇头而笑,“你还是先说什么事儿吧。”
“不行。”不料这回胡逸仙也变得硬起来了,他态度坚决地道,“你不答应,那我便不说了,就当我没开口。否则又像赵灵素一事。”
……
第709章 我也怀疑
“不说拉倒,竟敢威胁我!”朱翊镠当然也不退让,硬气地道,“你这不称职的参谋,小心我将你重新送进监狱。”
胡逸仙立马儿软了,陪笑道:“不是说好了不能拿这个威胁我的吗?”
朱翊镠得意地笑道:“嘿嘿,既然让你当我参谋,不说我是你的主人吧,但你至少得尊敬我,怎么说,我也是给你自由的人啊!”
“这个我真不感谢你。”胡逸仙一本正经地道,“假若没有遇见你,我该不会蹲监的,比现在好像更自由。不过要说感谢你呢,有一件事倒还真感谢你,是你给了流浪孩童优裕的成长环境,这一点我一直记在心里。”
朱翊镠也一本正经地道:“我可没拿孩子们说事儿哈。帮助孩子们虽然是你所托,但我是心甘情愿的。”
“好吧,我这个参谋本不该与你讨价还价。”胡逸仙觉悟一下子高了似的,“阳康这个人,你不能放在身边。”
“你说的是这件事?”朱翊镠摆出一副失望的神情。
胡逸仙却刚好相反,一副认真的神情:“这件事难道不重要吗?”
朱翊镠喃喃地道:“重要是重要,但这个问题我早就意识到了。”
“既然意识到了,那你还将阳康放在身边?”胡逸仙没好气地一撇嘴。
“怎么办呢?”朱翊镠微微一笑,“当初我决定离京,慈宁宫那么多侍俾,跟着我也有好多个,可除了赵灵素,就只有阳康愿意跟着我。现在已经将他带出来了,我又怎么忍心赶他走呢?”
“可他的心不在你这儿。阳康可不比赵灵素,尽管赵灵素可能另有目的,但她是爱你的,绝不会害你,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阳康大不一样,他可能随时背后给你一刀。”
“不至于吧?”朱翊镠不以为然,疑虑地道,“其实,当初我第一次逃离出京时就怀疑他是皇兄的人,所以到江陵城后对他有所提防,从未交给他重要的任务或负责朱氏集团的主要业务。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赵灵素,也没发现他做过什么对我不利的事儿。”
“阳康善忍。依我之见,你还是找机会将他打发了,不然接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给你一刀。”
胡逸仙望着朱翊镠,稍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来是要你先答应我?可你东扯西拉还是敷衍过去了。现在我已经说出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我这个参谋也算是尽职了,将来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就成。”
朱翊镠点点头:“我知道了。”
胡逸仙又刻意提醒道:“反正都已经说了,也劝了,那我不妨再说一句,自古成大事者,切忌妇人之仁。”
“道理我懂。”
“可就是做不到对吗?”
“是啊!”朱翊镠感慨地承认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当皇帝的原因。”
“那你就得善于纳谏。”胡逸仙语重心长地奉劝道,“不要至死也要坚持自己的那一套?非要等到亲眼所见才肯相信。”
“你身上有许多优点,但确实也有固执的一面。”胡逸仙接着又补充道。
“或许是吧。”对此,朱翊镠自己也承认,“你分析得还有几分道理。”
“好?话就说这么多?你自己拿主意吧。”胡逸仙说罢起身离去。
朱翊镠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会儿。
想到了阳康,又想到了刚刚死去不久的付大海?这两个人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不像冯保、张宏、张鲸、陈炬、孙暹他们那样,都叫得上名号的。
既然历史上籍籍无名,那不是因为死得早,就是因为没有存在感。
付大海已经死了,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这样看的话,阳康的结局十有八九也好不到哪儿去。
翻不起大浪是肯定的。不然历史上得有浓墨的一笔,如同孙暹那样,他的记载就是魏忠贤的引荐人,只做一件叉的事便让历史载有一笔。
那还有必要为阳康伤脑筋吗?
朱翊镠在琢磨、掂量。
但也没有决定下来到底要怎么做。
想了得有一盏茶的工夫,然后他才起身出去,准备去找李之怿。
短暂的分离往往能使真爱变得更加浓密炽热。他与李之怿就属于这种。
自从京城回来后,朱翊镠只要一得空,就过来陪李之怿。
两世为人当然明白再爱你的女人也需要花时间陪她的道理。
因为心里惦记着,所以朱翊镠就说到了赵灵素与阳康的事儿。
在李之怿面前,也不用转弯抹角。
朱翊镠开门见山地笑着说道:“你说那个胡大仙儿奇怪不奇怪,居然怀疑素素的眼睛早已经好了。”
这不说还罢,一说李之怿当即怔愣住了,讶然道:“大哥相信吗?”
“我当然不信,只是还别说,胡大仙儿有时看人还挺准的。”
“大哥,不瞒你说,我也怀疑。”李之怿弱弱地道。
“怀疑什么?”
“怀疑素素眼睛已经康复了,可这种话我又不敢在大哥面前说,也不知道素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有这个怀疑呢?”
“因为与素素相处时的许多细节。”李之怿不解地道,“只是依大哥与素素的关系,素素没有理由欺骗大哥啊!”
朱翊镠沉吟不语,想着既然李之怿都这样怀疑,那看来胡逸仙的判断十有七八是正确的,只是为什么?
两人沉默了会儿都不说话。
继而,朱翊镠又喃喃地说道:“胡大仙儿还说,让我打发走小康子,说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这儿,说不准哪一天会背后给我一刀。”
李之怿又是讶然道:“大哥,其实我也这样认为呢。在你进京时,有一次我发现他鬼鬼祟祟地溜进你的房间。”
朱翊镠当然相信李之怿。只是如此一来,让他更加犹豫了。
李之怿不免担忧地问道:“大哥,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朱翊镠想了想说:“改天我找机会当面问问他们俩吧。”
“大哥可得想好了哈,这样一问,很有可能以后就会失去他们。”李之怿凝望着朱翊镠提醒道。
“如果他们真有二心,那失去反而是一件好事。”
“小康子不清楚,但我相信素素一定有什么苦衷,不然她深爱着大哥,断不会欺骗你的。”
“嗯。”朱翊镠点头道是,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决定对抗万历皇帝就是一步险棋,倘若到头来因为身边两个人对自己使绊子,那就大意了。
虽然他不相信阳康与赵灵素能够翻起多大浪花,尤其是赵灵素。
可既然胡大仙儿一本正经地提醒,而李之怿也有相同的感觉。
那是不是真得认真对待一下?
朱翊镠这才拿定了主意。
……
第710章 跑了
因为认定赵灵素一定有苦衷,对朱翊镠没有任何威胁——这是朱翊镠与李之怿夫妻俩共同的认识。
当然也包括胡逸仙。
所以朱翊镠决定还是先去找阳康谈谈,或叫沟通。
他已经想好了,去了直接问就好。
至于赵灵素,找机会再看,至少得先去问问胡诚。
按理说胡诚一直是赵灵素的主治医生,应该知道此情才对。
正当与李之怿商量好要去找阳康谈谈,见游七慌里慌张地跑来了,小声问道:“潞王爷,刚才你们没有准备进密室吧?”
“没有,怎么了?
“那就奇怪了,我怀疑有人偷偷溜进密室。”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
“我给老爷他们送了点儿吃的,正要出去,听见入口处竟传来脚步声,我很纳闷儿这个时间点该不会有人进来,连忙跑过去看,只见一道人影一闪,便不见了。”
“有这回事儿?”
“起初我还以为是潞王爷呢,可一想不对,潞王爷从未在白天进去过,若有急事儿,也不用跑啊!我只好跑去问静修和胡诚,他们都说没有,所以我只好跑来问潞王爷,毕竟就这么多人知道密室的入口。事关重大,不能大意。”
“会不会是……”李之怿讶然一声,警觉而敏感地道。
“小康子?”朱翊镠几乎与此同时想到是不是阳康。
李之怿点了点头。
朱翊镠当机立断,一摆手道:“游大管家,随我来。”
游七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朱翊镠直冲阳康的房间,也没有提前知会一声,一边喊“小康子”,一边直接推门而入。
果然房间没人。
朱翊镠又领着游七去了赵灵素的房间,也没见到阳康。
问赵灵素,她说今天一天阳康就没到她这儿来过。
朱翊镠一下子警觉起来。
想着既然张静修有心,能够想办法跟踪游七找到密室的入口,那如果阳康心怀不轨对他不忠的话,那也有可能跟踪游七找到密室的入口,毕竟在这里出入密室最勤的人就是游七。
游七每天需要给张居正他们送饭。
“很有可能是阳康。”朱翊镠道。
游七忙道:“那我立即通知集团的人全面围堵阳康,绝不能让他跑了。”
朱翊镠思绪飞驰,摇头又摆手:“不行,如此兴师动众,万一他们问及所为何事?我们怎么回答?届时人人都疑心重重就危险了。”
“那怎么办?”游七着急地道?“也不能让阳康跑了!万一他是皇帝的人?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朱翊镠当然明白?一早他与冯保就怀疑阳康之所以跟着他来到江陵,就是万历皇帝指使的。
而且第一次逃离出京时,刚开始时朝廷那边对朱翊镠的行踪好像随时都有掌握,所以后来朱翊镠决定分开走:他和李之怿在一起?而赵灵素考虑自己的身份地位?死活不肯与朱翊镠通行?结果只好与阳康一道。后来才没有被人跟踪?得以安全抵达江陵城。
从那时起?朱翊镠就有所怀疑。
后来冯保还特意提及此事。
如果这次是真的?真是阳康跟踪游七进了密室,知道张居正还活着?跑去告诉万历皇帝,万历皇帝将大军开到江陵城?那所有计划都来不及实施,不知会连累多少人致死。
朱翊镠当然清楚事关重大。
可也不能像游七说的那样?兴师动众让朱氏集团的人去追。
要追也只能派人偷偷地追?而且还要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能让人有任何的多心与怀疑。
“他肯定没逃远,你立即通知江陵城知府?就说阳康偷走我五十万两银,还有不少皇兄送给我的珍珠宝贝?定要封锁所有驿站、隘口与要道,掘地三尺也要将阳康找出来。”
“好。”游七立马儿转身去了。要知道朱翊镠更加兴师动众。
但游七也没多问。
朱翊镠这个决定当然不一样。一来给了一个明确的理由,二来让官府封锁抓人肯定靠谱得多。
让朱氏集团找人,会让人多疑,而且成功的概率很小。
游七前脚刚一走,李之怿后脚便进来了,担忧地问道:“果然是小康子吗?他已经逃跑了吗?”
朱翊镠点了点头:“嗯,很有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让游大管家通知江陵城知府封城拦截,为保险起见,我想还得亲自去一趟武昌,见王巡抚一面。”
“现在就去吗?”
“我交代张静修一声便出发。”
“好!小心。”
“哦,对了,看好素素。”朱翊镠又刻意提醒道。
“我知道了。大哥路上千万小心,多派一些人手。”
朱翊镠点头转身而去。
还没到大暖棚时,便撞见胡逸仙嬉皮笑脸地问道:“那么急干嘛?”
朱翊镠白了一眼,从嘴里挤出三个字:“乌鸦嘴。”
胡逸仙一愣,随即又喊道:“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朱翊镠拂袖而去,见到张静修后叮嘱道:“朱氏集团所有员工加班三天,日夜轮休,不准踏出朱氏集团半步,谁敢违抗,以开除论。”
张静修愣住了,问道:“老大,怎么突然如此……”
一句话没说完,朱翊镠便直接附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张静修脸色陡然一变,然后郑重其事地道:“老大放心,我一定看好所有朱氏集团员工。”
“我走了。”
“老大自己小心!”
“知道了,我的安全不用你操心。”朱翊镠说完一溜烟地去了。
张静修无比羡慕,喃喃地道:“老大神出鬼没,两次从北京城逃到江陵城都安然无恙,这从江陵城到武昌府的安全问题不在话下,当然不用我操心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跟踪游七,虽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自己心里有底了,可能这样也会导致别人效仿,他又觉得当初不该跟踪游七。
知道得多,尤其是秘密,很多时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事已至此,让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默默祈祷了,同时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严格按照朱翊镠的吩咐约束好朱氏集团的员工便是了。
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啊!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第711章 紧张 封城
张静修召集朱氏集团地所有员工。
当他把朱翊镠地命令传达下去时,立即引来一片热议。
毕竟这道命令有违常情,与平时的工作有着严重冲突。
要知道,朱氏集团有部分员工每天的工作需要往外跑,通顺达可是快递公司,哪有快递员三天不出门的?
不仅如此,每天还有人要来这里买东西,一方面要将货物送出去,另一方面还有顾客来这里买或取货呢。
不让进也不让出,这三天时间等于是将朱氏集团全部封锁起来了。
那人们的反应当然很激烈,不禁纷纷追问,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不然也不至于封锁三天时间啊!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朱氏集团第一负责人朱翊镠跑哪儿去了?为什么这时候不现身?
只是,议论来议论去,似乎也找不出一个头绪。
张静修只得如是般告知:“大家不用胡乱猜测了,老大失窃。”
“失窃?被人盗取了什么?”立即有人追问,“一定是什么宝贝吧?”
“何止?”张静修气咻咻地道,“冯保曾经送给老大的五十万两银票不见了踪影,还有当今圣上送给老大的结婚贺礼也有部分宝贝被盗走了。”
一时间又掀起千层浪,一个个义愤填膺,甚至摩拳擦掌。
“到底是谁如此黑心?盗取五十万两银票,还要盗取宝贝?”
“老大对我们那么好,咱朱氏集团里头居然还有这种白眼狼?”
“娘的,揪出来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
这样一来,朱氏集团所有员工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要封锁三天。
谁遇到这种事儿不着急上火?
因为理解,所以纷纷配合,同时打听到底谁最有可能是盗窃者。
张静修也没有保留,明确告诉他们最有可能是阳康。
并且还告诉他们,老大朱翊镠已经请求官府衙门拦截围堵了。
所有员工也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尽快抓到那个不知死活的阳康。
至于外头需要来朱氏集团购物卖货的顾客,都还没等接到朱氏集团的通知便已经得知衙门开始缉捕行动了。
只是外界的人不像朱氏集团的员工都知道阳康是谁。
因为朱翊镠在江陵城的影响力,准确地说,是他为江陵城带来的荣耀,没有人不尊敬他。
所以都希望他尽快抓到阳康,并帮助随时关注留心。
这样,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整个江陵城无不蔓延着紧张,阳康一夜之间便成为众矢之的。
整个朱氏集团,若说不紧张,怕是只有胡逸仙一个人了。
他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自在、快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唯独有一点差异就是,他嘴里更加频繁地喊着“要变天了”……
……
游七通知完江陵城知府便回来了。
虽然他的身份早已不是张大学士府的管家(不然清算张居正判案时他也得受罚),但眼下张家还离不开他。
张居正的弟弟以及五个儿子都服刑去了,而张静修又要辅助朱翊镠管理朱氏集团,张家自然还得需要他打理。
尤其是密室?没有他不行。
当晚回来第一时间?游七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便进密室向张居正汇报。
张居正、冯保、潘季驯都是一惊非小,捏了一把汗?担心万一真的走漏了风声?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冯保更是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个阳康?以我早就将他赶走了,也就潞王爷仁慈?一直还将他留在身边。看?现在终于要出事儿了吧。”
游七不得不安慰道:“江陵城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阳康跑不掉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你没听说狗急跳墙吗?眼下江陵城如此紧张,万一阳康知道反正逃脱不,只有死路一条,便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怎么办?”
冯保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怔愣住了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哼,我死你们也休想好过……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太监无心——这可是冯保最喜欢教导属下的话。
冯保在司礼监当值时,最喜欢教育属下说:其实?咱们这些没有根儿的人在宫里说好混也好混?说不好混也不好混?只需记住一点:无心。
意思就说,只需听皇帝一个人的话就是了,对的要听,不对的也要听,最忌讳的就是有心。做到无心就能当好太监了,这也是当太监的最高境界。
如果以这一套理论衡量?那阳康太有可能临死反咬一口了。
这几个人都心知肚明,只要抓到阳康,那他必死无疑。
……
江陵城封城戒备三日。
这是江陵城知府接到湖广巡抚王之垣的指示后决定的。
无它,只为搜查阳康。
尽管封城给江陵城的居民带来了诸多不便,但知道是为了福星、他们的神朱翊镠,无不积极配合。
誓要找出阳康,不仅是官府衙门的口号,也是江陵城所有人的愿望。
阳康瑟瑟发抖。
他确实还没逃出江陵城。收到封城的消息时他人还在江陵县。
让他万万没想到来得如此猛烈,封城三日只为抓住他。
当他得知抓他的理由竟是盗窃……他感觉已经命悬一线了。
到这个份儿上,后悔也没用。
虽然他害怕,可想得很清楚,没有回头路了。
想回头,行吗?以朱翊镠的性格怎会让他回头?
他自己的处境,他岂能不知?
自打跟随朱翊镠来到江陵城后,就一直被提防着。
得不到朱翊镠的信任,不知何时是个头?况且他一个太监,跟着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的朱翊镠有何意义?
他的任务大部分时间是在照顾赵灵素:一个地位比他还低的婢女。
他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儿。
可因为来到江陵城后,就没有为万历皇帝立过一分功劳,感觉再这样下去都没有机会回京了。
所以,他一方面谨慎行事,生怕被人怀疑;另一方面也想着急切立功,这样就有机会回京了。
虽然他的梦想不是做到像冯保那样威风高高在上,可他一个太监也不能跟着朱翊镠混一辈子啊!
人家现在可不是藩王。
所以回到紫禁城才是他的梦想。
他要急着立功。
因为有心,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机会。
然而世事皆如此,有多大机会,就有多大风险。
……
第712章 无处可逃
因为有心,经过观察,阳康终于发现了游七的异常。
居然经常出入朱翊镠的房间。
白天还不奇怪,毕竟游七是名义上的管家,需要与朱翊镠沟通、汇报。
可他发现有时候居然晚上也来。
那阵子朱翊镠刚好在京没有返回江陵,给了他查探的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像张静修一样发现了朱翊镠房间那个密室入口处。
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进去。
没想到朱翊镠就回来了,他感觉机会更加渺茫。可一副急切的心,又让他很想进去看个究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把心一横,还是壮胆进去了。
让他惊讶的是,原来里头有一个密室;更惊讶的是,他看清了密室中坐着的人,居然是死去的张居正。
当时他就傻眼,一时间思绪飞驰,感觉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如果,将这个消息告诉万历皇帝,那这分大功劳……赶紧回京吧。
还等什么?
偷偷回到京城,什么都有了。
可惜,人生的事不尽如人意,他被发现了。一方面害怕被揪出来,另一方面又急着回京立功。
一不做,二不休,逃。
赶紧逃,只要逃离江陵城,那抓到他的可能性太小。
更何况他断定朱翊镠只是庶人一个无法调动朝廷的兵卒。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只在一夜之间便让他毫无立足之地。
荆州城封城三日,都在找他。
理由当然不是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是莫须有的盗窃。
他没想到朱翊镠竟有如此能耐,更没想到江陵城所有人对朱翊镠竟是如此的感恩与敬重,一个个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眼下此等情景,他出门都不敢,又怎能逃出江陵城?幸好带了有干粮,不然吃饭都成问题。
命悬一线让他如何不害怕?
可能回头吗?
且不说他不甘心,朱翊镠岂会相信他能守住这个秘密?
本来就不信任他,如果信任,他开心过日子,怕也发现不了那个秘密。
这个秘密,张家子孙都不知道,他知道了,岂不等于是大祸临头?
想来想去,他只能选择逃。
可他还是想得简单了。
既然张居正还活着,那不等于犯了欺君之罪吗?再加上被贬的冯保、潘季驯,还有朱翊镠……这些人聚在一起?万历皇帝又刚清算完张居正?傻子都能想到他们要干什么。
那他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还能让他逃走吗?
他一旦逃到京城,将这个秘密告诉万历皇帝?万历皇帝必定龙颜大怒?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
所以阳康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有两条路:要不被抓将死得很惨?要不逃到京城将升官发财。
断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想回头,简直没门儿,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有可能。
只是那两条路,并不是各占五成。
以眼下的局势?逃到京城的机会微乎其微。这都没出江陵?还有整个湖广呢,都在找他,怎么逃?
身上的干粮勉强能维持三日,可在这三天时间里,他能保证不被人揪出来吗?一旦被揪出来?肯定没有一个人愿意包庇他。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已经看得也想得很清楚了。
而且他还意识到眼前也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躲在这里等待解封,三日后再逃;一个就是现在立即就逃,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至于哪个选择的成功率更高一点,他也无法判断。
只能判断两个选择都充满了危险,似乎没有胜算。
到底该怎么办?
阳康的脑子不笨,准确地说,转得还挺快的。
他想着如果选择留在这里等待,那极有可能被官府的人查到;
可如果选择立即逃离,那最有可能被居民们发现然后报官。
这样一衡量,似乎立即就逃成功的概率要大一些。
一念及此,阳康便带着一顶阳明帽准备出客栈。
那是他尚未收到朝廷封城抓他之前投宿的客栈。
客栈的掌柜看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客官要上路吗?”
“嗯。”阳康点头。
“如今外头查得紧,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不让人乱走动呢。”
“不让人走动?”阳康心里不由得一个激灵,忙问道,“不是只封城,不让人进出吗?还不让人走动?”
“听说原则上这三天最好所有人都原地不动,等待官府衙门里的人过来查点方可放行。”掌柜介绍道。
“可如果我有急事一定要走呢?”
“看,”掌柜随手指向外头,“四处都是巡逻士兵,十步一岗,客官出去也被抓回来,还不如乖乖地等三天。我这可不是为了店里生意哈,只为配合。谁让抓的那个兔崽子居然如此不识好歹,起歪念居然打潞王爷的主意。潞王爷可是咱全江陵城的福星啊!”
阳康忍着不作声。
掌柜道:“听客官口音不是本地人,可也应该听说了潞王爷的事迹吧?”
“略听说过一二。”
“要说这潞王爷太神奇了,他一来到江陵城,咱江陵城好像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想当日我这客栈要死不死的,都快经营不下去了马上面临倒闭,可谁知潞王爷成立朱氏集团后,咱客栈的生意跟着好起来了。”
“你这客栈与潞王爷成立朱氏集团有什么关系呢?”阳康心里想着事儿,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客官这就有所不知吧,关系可大着呢。”掌柜热心而兴致地介绍道,“原来江陵少有外人进出,本地人流动也少,可朱氏集团成立后,外地人常来参观,本地人送货、购物啥的,人一旦流动,不得需要吃饭、休息啥的?那生意自然就好起来了嘛!这也算是沾了潞王爷的光啊!”
瞧着掌柜对朱翊镠一副顶礼膜拜的神情,阳康感觉此时这要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还不得将他扒了一层皮?
“不知客官来江陵做什么呢?”掌柜热情地问道。
“走亲戚的。”阳康随口一说。
“哦,那不急,建议客官还是在此等待三天吧,出去也是白搭。”
“让他们抓住,查清身份不就可以走了吗?”阳康有心一问。
“话虽如此,可客官有所不知,如果按照客官的逻辑,那是不是客官在这个地方被查清身份后,等你到下一个地方又得接受检查?江陵城杂役、兵卒就这么多,又要值守,又要查验,为了不必要的重复,所以建议所有的人都原地不动,静候三天。三天之内,一定可以查到每一个人头上,这样就能减少许多工作量。”
“万一有急事呢?”阳康问。
“再急也没有潞王爷急。潞王爷是江陵城的福星,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为他让路,哪怕有急事,只要死不了人就得忍着。怪只怪那个盗窃贼,缺心眼儿,王八蛋,不是玩意儿的东西……”
“……”阳康听不下去,扭头而去。
“客官,客官,你要去哪里?”掌柜忙追喊。
……
第713章 与猪同睡
“我就出门看一眼还不行吗?”
阳康心里很不爽,见掌柜一副着急的神情,撇了撇嘴说道。
“还是少走动为好。”掌柜的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建议道,“为了潞王爷,咱也不能给官爷们添堵啊。”
什么都为朱翊镠让路,阳康听了越来越恼火,但也越来越着急,只是不敢过度的将情绪表现出来。
阳康果真就只看了一眼。
外头四处都有岗哨值守,他也不敢多看。然后故作镇定地回到自己房间。
一关上自己房间的门,阳康着急上火的劲儿便一展无遗。
他焦灼地站起来,又心事重重地坐下,并来回反复。
可也不知如何是好,掌柜的话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旋。
所有人原地不动静候三天,等待官府衙门里的人来检查。
于他而言,那不就是坐以待毙吗?
这样肯定不行。
阳康非常明确地告诉自己。他必须逃,不能被官府里的人抓到。
然而,眼下此等情境,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让他怎么逃呢?
即便没有被官府里的人抓到,总会被其他人发现,问起来让他怎么说?
如今全江陵城都为朱翊镠让路,难道让他一个人挑战就是不服管理?
那他得被唾沫星子活活喷死。
阳康越想越害怕。
别说逃离湖广,就是这江陵县,他都感觉逃不出去。
可又不能这样等死。
阳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
尽管他恨不得时间停止流动,可夜晚还是如期而至。
晚饭阳康也没心思吃,他只啃了几口干粮,绞尽脑汁想办法。
然并卵……
子夜的钟声敲响了。
阳康心烦气躁,可他也清楚,再这样耗下去依然还是浪费时间。以他目前面临的处境,压根儿无路可走。
可时间不等人,他已经别无他法。
抱着侥幸的心理,阳康偷偷溜出了客栈。自以为这时候夜深人静,指定没人发现,可没走出两步,便听见掌柜在后面喊道:“客官非要这时候出去,你是想害我们吗?”
阳康假装没听见,径自向前。
“站住。”掌柜吆喝一声,继而又威胁道,“客官倘若不听,执意出去的话,我可要高声呐喊了。”
阳康不闻不顾,脚步不由得加快。
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来人!”
“快来人!”
“有人想逃跑!”
“我怀疑这人是阳康!”
“快来人呀!”
“……”
掌柜的眼见阳康拐进了胡同,便高声呼喊起来。
立即有人接二连三冲出来了,一边冲一边呼喊:
“果真是阳康那个王八羔子吗?他人呢?人呢?”
“娘的,抓到他不打爆他的头?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
眨眼之间,就在不远处巡逻的士兵也冲过来了。
“是谁?朝哪个方向跑了?”
“那,”掌柜随手一指,“我怀疑那人是阳康,白天就想逃跑呢,我刻意盯着他,没想到晚上真的逃跑了。”
四名巡逻士兵立即追了上去。领头的那个还一边跑一边喝令:
“你们不许乱跑。”
本来也有热心肠的人想帮忙追,可听到喝令声又只得停止脚步。
确实,这时候谁都不希望乱。
巡逻的士兵不希望,只要一乱,指定会给他们添堵。
围观的人也不希望,他们只希望尽快抓到那个可恶的阳康。
……
阳康拐进胡同里便藏了起来。他并没有东突西窜。
他出客栈之前就想好了要这么做。
绝不能在客栈里坐以待毙,一定要逃,可逃也要讲究策略。
若像丧家犬无头苍蝇一样,那逃到哪儿都会被人揪出来。
最好的办法是躲三天,这三天时间里不让任何人发现。
过了三天,待江陵城解封,那逃跑的概率就大多了。
所以这是阳康目前想到的一个最好的办法?在这三天时间里?必须得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三天饿不死人。
但藏身之地很重要。
阳康选择了猪圈子。什么狗窝、鸡窝他都排除在外。只有猪不会因为看见陌生人嗷嗷直叫。
猪圈子的环境有多恶劣,自然不在阳康的考虑范围。他只想躲过检查,然后再伺机行事。
环境恶劣怕什么?
只要不死就好。
这样,阳康钻进猪圈子里?与猪共度一晚。
巡逻的士兵回来了,自然没有发现阳康的行踪。
可阳康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仍然躲在猪圈子里不出来,一定要等到江陵城解封。
然而想法很好,现实充满了骨感。
猪是不会叫的,这固然没错,可他忘了,不占狗窝狗一样会叫。
……
朱翊镠见过王之垣后,便匆匆赶回朱氏集团了。他相信以全城之力,阳康一定逃不出江陵城。
果然。
就在封城的第二日,他便收到消息阳康被抓住了。
并让他赶紧去认人。
朱翊镠神速地去了。到江陵县,确认被抓的人正是阳康。
他大松一口气。
见到一身猪粪的阳康,朱翊镠摇头叹息,一句话都没说。
而阳康见到朱翊镠的时候,满眼的绝望,不敢与朱翊镠对视。
朱翊镠让人将阳康带回朱氏集团。
官府衙门也没有插手。
朱氏集团所有员工都倚门而望,见朱翊镠将阳康成功带回,无不欢欣鼓舞喜笑颜开,大松一口气。
而当朱翊镠带人押着阳康走到他们身边时,他们一个个冲阳康怒目相向,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甚至有些员工“呸”的一声,一口唾液直接吐到阳康脸上,并骂道:
“白眼狼!”
“不得好死的王八蛋!”
“……”
骂得难听至极。
阳康低着头,从始至终都不敢抬起来。他明明感觉自己思绪飞驰,可就是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朱翊镠直接将阳康带到他的房间。
不一会儿,荆州府知府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湖广巡抚也来了。
两个人虽然都没有给朱翊镠行礼,可那一副热情的劲儿,让阳康后悔当时逃跑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看来,荆州府知府、湖广巡抚都与朱翊镠私底下有着深刻的感情。
这样想逃离湖广一带?岂不是痴人说梦话!
……
第714章 会让你死得瞑目
朱翊镠似乎故意的,谁来问候都不回避,就让阳康看着、听着。
这样一直到晚上。
将阳康捆绑得结结实实关在房间,朱翊镠吃完晚饭才过来。
阳康饥渴难耐,又害怕得要死,浑身直打哆嗦不停。
朱翊镠则翘着二郎腿,一副惬意的神情,与阳康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什么话赶紧说,不然没机会了。”
朱翊镠找先开口。
“……”
但阳康沉默了。
不是他没话说,感觉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就是头昏目眩不知从何说起。
“说呀,不然你死不瞑目的。”
朱翊镠接着催道。
阳康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弱弱地道:“潞王爷肯定不会饶我吧?”
“不要做白日梦。”
“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阳康已然泄气,完全放弃了。
“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抓到你吧?”朱翊镠只好拉家常似的问道。
“是低估了潞王爷的实力。”
“单就这一点,不光是你,天下人都这样。”朱翊镠带着两分得意之情。
“潞王爷要杀我吗?”阳康无心东扯西拉,恨不得立即得到这一问的答案,但似乎又很害怕得到答案。
“你说呢?”朱翊镠随和地反问。
“张居正果然没死?”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张居正欺瞒万岁爷欺瞒天下诈死,冯保、潘季驯居然在一起,你们是要造反吗?”想着反正最后难逃一死,阳康索性往开了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朱翊镠悠哉悠哉地回道:“你要这么说也可以,我就是想取而代之。”
“原来潞王爷说只想做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人根本不想当皇帝那都是骗人的。试问天下谁不想当皇帝?”
“看在你曾经服侍过我的份上,又照顾素素将近一年,不妨实话告诉你。我起初确实不想当皇帝,现在依然如此,信不信由你。可我没办法,我要救人救世,皇兄一意孤行倒行逆施,根本做不到,他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皇帝,我只好取而代之。”
“果然!万岁爷的猜测没有错,他的提防也没有错。”阳康喃喃地道,“潞王爷本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哎!”朱翊镠叹了口气,“其实逻辑不是这样的。我的不安分守己正是不想当皇帝,是皇兄自己不争气而已。”
“潞王爷庶人一个,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觉得可能成功吗?”
“我又不需要与皇兄面对面地冲突战斗,要那么多兵卒作甚?况且谁说手上一定有兵才能当皇帝?运气好也有可能啊,就像嘉靖皇帝爷爷。”
的确,历史上朱翊镠的爷爷嘉靖皇帝就是靠运气登基为帝的。
这个,阳康当然清楚。
所以,他诧异地问道:“莫非潞王爷要害死你的亲哥哥?”
朱翊镠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有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刚才只是一个比方。”朱翊镠又刻意补充道,“我意思是说当皇帝不是一定要像文皇帝那样出兵才行。”
“张居正是个忠臣。他愿意帮你?”
“不,一直是我帮他。从一开始帮他治病?到后来又帮他隐瞒,再到后来救张家?都是我在帮他。如果不是我?他真的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冒险诈死呢?”
“不死,皇兄岂敢对他下手?张先生诈死就是想看看皇兄到底如何对他、对他张家。”
“……”任凭阳康脑子不笨?他一时也没有转过弯来,想了会儿才问,“难道张居正知道万岁爷要对付他?”
朱翊镠手指自己脑瓜儿?“不是有我吗?外界人都称誉我为神预测?我当然知道皇兄要对张先生下手。”
阳康这才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以潞王爷调动湖广衙役、兵卒的速度来看?除了张居正、冯保、潘季驯,还有湖广一带的官员,也都为潞王爷所用吧?”
这一问朱翊镠没有回答。
但阳康似乎也明白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喃喃地道:
“我真想看看?没有一兵一卒、且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的你?到底是如何夺得皇位的。”
“你已经没有机会看到了。”
朱翊镠态度十分的坚决?还特意解释道:“你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就因为我知道张居正依然还活在人世吗?”阳康问。
“不。”朱翊镠又是摇头,“其实,这世上知道张先生还活着的人?远远不止你一个,都不下于十个,我、之怿、之怿她父亲、伴伴冯保、潘季驯潘老、戚继光将军,还有游七、胡诚、静修、王之垣等等,但你与那些人都不一样,你是皇兄的人,否则不用逃跑。如果不逃跑,我或许不会杀你。”
“我只忠于万岁爷!”
“在我看来,这就是你犯的错误,既然只忠于皇兄,就不该来江陵城。”
“潞王爷可以拒绝万岁爷,甚至忤逆他的圣意。”阳康凄然一笑,“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能自主选择吗?”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随我来江陵目的不纯,但一直没有赶你走,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可惜你没有珍惜。虽然我不想问你是否后悔,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刚才我说了,即便你发现张先生依然活着,只要你不逃跑,我就很有可能不会杀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沉不住气一定要逃。”
“既然潞王爷如此坦诚,那我也坦诚相告吧,我是一个没有根儿的人,心始终在紫禁城,跟着潞王爷,哦,准确地说你现在不是王爷,我没有安全感与归宿感。一直想逃离,只是找不到一个立功回京的机会罢了。”
“哦。”朱翊镠点点头,“这么说,你从未想过我会成功。”
“实话实说,确实没想过。”
“那你现在也该死得瞑目了吧?”
“不。”阳康不假思索,“刚才说了,我很想看潞王爷是如何取而代之的。”
“只想看这个结局?”
“是的。”
“仅此而已?”
“嗯。”
“好,那我满足你。”
“潞王爷不杀我了?”阳康忙问。
“你必须得死,命可以缓一缓,但逃跑的代价必须现在就要付出。”
“什,什么代价?”阳康脸色陡然一变,原本他抱着必死之心。
可与朱翊镠说着说着,似乎又让他燃起了一丝生存之念。
……
第715章 关进小黑屋
“将你关在密室里,每天一顿饭,保证饿不死。倘若我成功了,你的愿望也就达成了,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倘若我失败了,不用说你肯定死路一条,我会亲自动手送你上路。”
“那还不如一刀将我杀了来个痛快。”
阳康听了脸色大变,惶恐地道。
“随便啊!你想一刀结束生命当然可以,省得我浪费粮食。”
朱翊镠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么说,我横竖都是一个死呗?”阳康痛苦地问。
朱翊镠却想笑,反问道:“怎么?你还想活吗?”
“你没有权力杀我,没有权力抓我。”
“我是没有权力,但就是要抓你,就是要将你置之死地,你能怎么滴?”
“为了我,在你的怂恿下封城三日,这个消息一定会传到万岁爷耳里……”
“那又能如何呢?”
“……”阳康怔怔地望着朱翊镠,确实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反击。
“不要指望皇兄来救你的。你也不想想,皇兄若救你,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承认你是他派来的密谍吗?他怕是巴不得你死,这样便死无对证了。救你值得吗?这里是江陵,又不是北京。”
朱翊镠优哉游哉地说完便起了身。
然后一抬手,说道:“进去吧,既然知道这里是密室的入口处,那就让它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我不进去,不进去……”
阳康身子不断后倾以示抗拒,只是手脚都被绑住了,终究无可奈何。
这时候他又开始害怕了。
本来,起初害怕,与朱翊镠说着说着,似乎又没那么害怕了。
这会儿听到“葬身之地”,他身子又开始哆嗦起来。
朱翊镠可不管,一手拉着捆绑阳康的绳索,一手将他硬推进密室了。
进得密室,张居正、冯保、潘季驯三人看见,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阳康被关进密室中的一间小黑屋。他嚷嚷着不肯进去。
朱翊镠厉声威胁道:“不许乱叫,否则灌生漆让你变成哑巴。”
阳康立即闭嘴。这时候他可没有反抗、叫嚣的资本。
“将他关到什么时候?”冯保问。
“当然关到死为止。”
“那何不将他……”冯保目光凌厉,抬手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我手上还没有生杀大权,不做违法的事。”朱翊镠如是般道。
“潞王爷有理。”冯保点头而笑,“待将来手握生杀大权再处决他不迟,反正他现在也如同活死人一个。”
确实,手脚都被绑着,还关在这小黑屋,岂不等于死人一个?
……
江陵城很快解封了。
虽然在封城的第二天就已经抓到了阳康,但还是照旧封城三天。
只是江陵城没有一个人怨言。
得知阳康被抓,一个个欢天喜地叫好,活像过大年似的。
人们不禁纷纷关心打听,这阳康如此可恶,到底得到什么样的处罚?
然而,居然没有一个人清楚?也打听不到有关阳康的任何音讯,就好像突然间凭空消失了一样。
“阳康被关进衙门监狱里了吗?”
“没听说呀!”
“会不会被潞王爷秘密给做了?”
“嘘——阳康那种人死有余辜,咱还是不要管了。”
“嗯?潞王爷钱财宝贝找回来了,朱氏集团恢复正常就好?至于那个太监的生死,哼?管他呢?”
“就是?就是,咱也不要瞎议论了。”
“对对对?总之潞王爷做什么决定咱都双手双脚支持。”
“……”
这样?关于阳康的议论没过两天就消停下来了?再也无人提及。
尽管如此,如阳康所料,江陵封城三日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京城。
自然也就传到了万历皇帝的耳里。
张鲸与陈炬都没有说。
告诉万历皇帝这个消息的是孙暹。
只是,万历皇帝得知此情时沉默了半晌?随后才喃喃地道:“那个阳康竟如此大胆,偷皇弟的金银财宝?”
孙暹回道:“谁知道呢?”
“此话怎讲?”
“回万岁爷?据说阳康被抓时,身上并无分文。”
“那阳康被抓是如何处置的呢?”
“这就是最大的蹊跷之处,奴婢听说阳康没有被衙门里的人带走,带走他的竟是潞王爷。可如今的潞王爷只是庶人一个?又哪有权力审判?而且更为蹊跷的是,最后阳康到底被如何处置的一无所知,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万历皇帝稍一沉吟,道:“你告诉朕这些是想说明什么吗?”
孙暹小心谨慎地道:“万岁爷,奴婢以为潞王爷犯了僭越之罪。”
“阳康不是生死不明吗?”
“可阳康是潞王爷派人抓的。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江陵城封城三日居然也是潞王爷的主意。”
“那又如何呢?”
“万岁爷,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奴婢奇怪的是,潞王爷为何能够指使江陵城的官员,让他们全力都往一处使呢?潞王爷在江陵城的号召力,奴婢着实感到费解。”
“也不该。”孙暹随即又补充道。
万历皇帝低着头沉吟不语,忽然抬眸问道:“那你认为朕当如何?”
孙暹微微一滞,“万岁爷,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
“提醒什么?”万历皇帝追问。
“潞王爷如此这般,一点安分守己的意识都没有,万岁爷既然知道潞王爷违抗圣意逃离出京,就该抓他回来,否则潞王爷在江陵城做大,后果……”
孙暹余下的话没有说。
但万历皇帝心知肚明。
准确地说,他比谁都清楚,压根儿不需要孙暹的提醒。
他可比孙暹想得多多了,也想得周全多了。
只是让他耿耿于怀的是,阳康竟然这般不小心被抓到了。
而且他还怀疑,难道阳康真的是因为偷盗才被抓的?抓到后难道没有将他送进监狱而是被用了私刑?
可这番心里话,万历皇帝也只能深藏于心,不会问出口的,当然他更不会明着采取任何的行动。
只好打发走孙暹,召来张鲸。
对张鲸虽然有了一丝芥蒂,可万历皇帝清楚张鲸只是为了寻求自保,所以做了一件让他反感的事。
大体上还是可信的。
……
第716章 惊动皇帝
张鲸其实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有及时向万历皇帝汇报而已。
因为牵涉到朱翊镠,怕万历皇帝问及,他又不知道帮谁。
却没想到孙暹多事儿。
这也罢了,居然还被万历皇帝特意召见,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此时孙暹已退。
万历皇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听说江陵城那边的事儿吗?”
“不知万岁爷指的何事?”
“江陵城最近的动静倒是不小。何故封城三日?”
“哦,原来万岁爷指的这件事,奴婢倒是略有耳闻,听说是因为曾经跟随奴婢师父前往江陵城的那个阳康,居然胆大包天偷窃潞王爷五十万两银票,还有万岁爷送给奴婢师父的结婚贺礼,所以江陵城就封城采取缉捕行动。”
“消息可否属实?”
“应该属实。”张鲸回道,“封城可谓罕见,当然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你认为这理由正当吗?”
“奴婢以为尚可。”
万历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接着说道:“朕听说阳康被抓到了,可并没有送进衙门处置,倘若对阳康动用私刑,那你也觉得正当吗?”
“私刑?谁对阳康动用私刑?”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师父。”
“动用私刑当然不允许,可奴婢也没听说这一茬儿啊!”
“朕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万岁爷请说。”
“派人暗查阳康的下落,他到底是生是死?到底为何要逃?被你师父抓到后到底怎么处置的?”
“万岁爷,阳康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太监,为何要查呢?”
张鲸一副不解的神情。
“他当初是朕派去的。”万历皇帝如实回道。
“哦,这么说,他在为万岁爷效力?”
“朕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他变心了没有。”
“只是万岁爷,派人去江陵城暗查的难度恐怕不小,不一定有结果。”张鲸又担忧地道,“奴婢去过江陵城,平常也听说了一些,那里的人都将奴婢师父视为神,肯定包庇奴婢师父。如此一来去了肯定也不好查。”
“尽力而为吧。”万历皇帝点了点头,继而喃喃地道:“朕怀疑阳康不是因为盗窃才被抓起来的。”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没准儿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张鲸没有说话。想着万历皇帝这次会不会是试探他?
“孙暹还说你师父犯了僭越之罪,与江陵城的官员走得太近。”
“这个喜欢搬弄是非的死家伙!”张鲸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道,“奴婢师父就是做不到低调,有什么办法?”
“多派些人手过去,朕最近总觉得江陵城那边恐怕要出事儿。”
“万岁爷,那边能出什么事儿呢?”张鲸有心追问道。
“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多谢万岁爷信任。”
“想当初,你师父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谁愿意随他离京?若非朕的指示,阳康也不会去的。如今他生死不明,朕得给他一个公道。”
“奴婢明白。”
“你明白就好哇,滔滔天下,知朕者唯你一人。”万历皇帝感慨地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
张鲸听了深感愧疚,说道:“深得万岁爷恩宠,奴婢诚惶诚恐!”
“去吧?这事儿尽快给朕一个结果。”
“奴婢遵命。”
张鲸退了出来?回司礼监的途中恰好遇见孙暹。
“你咋那么多嘴呢?”
见了孙暹?张鲸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地训斥道:
“江陵城那边的事儿?你告诉万岁爷作甚?封城、解封都是当地政府做出的决定?你瞎掺和什么?如今万岁爷让去调查?你觉得潞王爷好说话怎么滴?那就派你去好了。”
孙暹脸色一变?支吾地问道:“调,调查?调查什么?”
“阳康当初是万岁爷派过去留在潞王爷身边的密谍?如今生死不明?万岁爷怀疑他被抓不是因为盗窃,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让我派人暗中调查?给阳康一个交代。这次就由你领衔好了。”
“……”孙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似的,杵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就你多嘴,阳康不过一个小太监,死了就死了。”
“张大公公?我告诉万岁爷不是因为这个。”孙暹忙辩解道,“而是因为潞王爷居然能在一夜之间调集江陵城所有衙役为他效力?这不得不防啊!”
“防什么?”张鲸斥道,“防潞王爷勾结朝廷命官一道造反吗?”
“……”孙暹又被怼得无话可说。
“就这么定了,这次你去江陵,万岁爷是让暗中调查。既然是你捅到万岁爷那里,你自己收拾吧。”
“……”孙暹一副死了娘似的表情,想辩但又不敢,心想只能一会儿找万历皇帝讨公道去。
然而,张鲸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儿似的吼道:“告诉你,一会儿别去万岁爷那里诉苦,你不是喜欢逞能吗?就去江陵城走一遭。”
“我,我……”孙暹支支吾吾。
“我什么我?就是由你去江陵,我已经决定了。”张鲸一抬手,霸气地道。心想小样儿,还收拾不了你。
“……”孙暹想死,可也不敢反驳。
就这样,张鲸将孙暹派到江陵城去调查阳康的生死状况。
他去过江陵,知道朱翊镠在那边的影响力,别说是暗查,就是明查,都感觉棘手。想当初仅封锁张大学士府一节就费了多大的劲儿!
虽然他不知道阳康到底犯了多大的罪,但朱翊镠动用全江陵城的人力将他抓到,可见触犯了朱翊镠的底线。
都没有将阳康交给衙门处置,那要调查阳康的生死状况,恐怕只能去张大学士府也就是如今的朱氏集团了。
这不棘手才怪呢。
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呢。
更何况阳康的底细不干净,是万历皇帝派去的密谍。
倘若此情已被朱翊镠知道了,那阳康指定凶多吉少。
这时候去江陵城暗查阳康的下落与生死,无异于刀口上舔血。
孙暹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主动告诉万历皇帝关于江陵城那边的情况。
可后悔也已经晚了,张鲸的吩咐他岂敢不遵从?
他可不像张鲸的管家张鹏那样,知道万历皇帝对张鲸有所提防。他只知道张鲸是万历皇帝身边的第一大红人,要撵走他轻而易举。
况且对于孙暹而言,他一直忌惮着朱翊镠,还欠朱翊镠人情未还呢。
但准确地说,也不叫欠人情,而是当初无故得罪了朱翊镠,被朱翊镠逼迫着让他答应做三件事。
好在这次去江陵城是暗查。
可尽管如此,他也担心的要死,毕竟阳康是被朱翊镠抓走的。
他去了该如何着手?想着就怕。
……
……
第717章 又一个离开了
张鲸训斥孙暹一顿,又命令他去江陵城暗中调查阳康的生死状况,然后回到司礼监自己值房。
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让他不禁冷汗一冒:刚才听万历皇帝的语气,怎么好像知道他师父在江陵城!
要知道,在世人面前,他师父已经偷偷离京了;可在万历皇帝面前,他师父被他送到凤阳高墙了呀!
张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肯定是哪个地方出了什么岔子。
万历皇帝此时应该不知道“替身”的事儿才对呀!可回想刚才与万历皇帝之间的谈话,张鲸又觉得万历皇帝知道,不然为什么说他师父调集江陵城各大衙门的人抓捕阳康?
可张鲸想不明白,倘若万历皇帝知道他师父回到江陵去了,那为何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就好像压根儿没有暗中指使他缉捕他师父,又暗中将他师父送进凤阳高墙这么一档子事儿。
岔子到底出在哪儿?
张鲸越想心里越乱,越想越觉得蹊跷,莫非万历皇帝已经知道他师父朱翊镠偷偷回到江陵城了?
可万历皇帝为何如此之平静!
可这一茬儿,总不能当着万历皇帝的面儿去问吧?
怪只怪他自己,刚才与万历皇帝谈话时,为何也总想着师父在江陵城而不是在凤阳高墙里呢?
万历皇帝平静,他竟也那么平静。
张鲸忽然觉得自己好笑。
……
而西暖阁里的万历皇帝,同样感到纳闷儿不解。
张鹏本来已经告诉他一切,他知道朱翊镠回到江陵城了,也知道此时的张鲸肯定以为他不知此情。
然而,他还不想失去张鲸,倘若在张鲸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起这件事,那指定会给张鲸带来无尽的压力。
然而,也不能让他一直认为朱翊镠已被关进凤阳高墙里了吧?
天下人都知道朱翊镠偷偷回到江陵城了,难道只让他这个皇帝一个人认为朱翊镠被关进凤阳高墙?而且还必须在张鲸一个人面前?
虽然他不想失去张鲸,可也不能让张鲸觉得他好糊弄啊!
他才是皇帝好不好?
所以,这次召见张鲸来,一方面是为了阳康,另一方面是想在张鲸面前不动声色地提及这一茬儿。
原本他还想着,张鲸理应装模作样惊讶地问他:奴婢师父不是被关进凤阳高墙了吗?怎会对阳康动用私刑?又怎会勾结江陵城的官员?
可没想到他平静,张鲸更平静。
殊不知,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他的平静实乃故意为之,而张鲸的平静是因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居然谁也没有纠结。
万历皇帝倒是乐见其成,觉得这样似乎反而更好。
揪心的是张鲸,因为他不知道岔子到底出在哪儿,下一次万历皇帝谈及他师父时该如何应对?
念即此情,他又觉得当初建议将他师父送进凤阳高墙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根本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他奇怪,万历皇帝为什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呢?
他也担心,万历皇帝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他吗?
……
胡逸仙又开始嘚瑟起来了,专门找朱翊镠炫耀。
“看?怎么样?我说阳康这人有问题吧?”
“我很好奇,你看人为什么会这么准呢?”
这一点,朱翊镠确实没能完全想明白。如果全归结于人生丰富的经历?好像也不对。
“我也好奇啊,你为什么被人称作神预测?”胡逸仙道。
“解释不清楚。”朱翊镠摇头。
“我也解释不清楚。”胡逸仙立马儿回答说?“更多时候靠一种感觉吧。”
“感觉……”朱翊镠喃喃自语。
“阳康的问题算是解决了,那赵灵素的问题什么时候解决啊?”
“你想怎么解决?”
“男人解决女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占有她啊!”
胡逸仙色眯眯地诡谲一笑?继而又道:“看得出来,赵姑娘非常喜欢你?反正你妻子也不介意?与赵灵素像一对儿姐妹?客气啥?”
朱翊镠没吱声,心里哼了一声:谁特么客气谁是孙子。
“当然呢,男人解决女人只占有还不够。”胡逸仙又补充道,“必须还得搞大她的肚子?然后生个孩子。女人有了孩子会死心塌地跟着男人,这样男人才算解决女人了。”
“哼!”朱翊镠不屑地一撇嘴?但对胡逸仙这个观点还基本赞同:孩子确实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润滑剂。
“哼什么?请你尊重我这个参谋好不好?”胡逸仙没好气地道。
“尊重是发自内心。”朱翊镠摸着自己心口处,“我当然尊重大仙儿啦,否则怎会请你当参谋当总顾问?尊重一个人又不是整天挂在嘴上。”
“这还差不多。”胡逸仙咧嘴一笑,说道?“我可是诚心诚意帮你,也没有多高的要求,你若失败了,大不了陪你一起死;你若成功了,我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你像曾经的我那样救济流浪孩童。仅此而已。”
“大哥。”
两人正说着,听见李李之怿在外焦急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朱翊镠忙问。
“大哥,素素不见了。”
朱翊镠:“……”
胡逸仙:“……”
两人都是微微一滞,但朱翊镠凝滞片许后豁然站起,而胡逸仙凝滞片许后得意地笑了笑。
朱翊镠连忙出去了。
胡逸仙则继续他的那一套,呼喊着:“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朱翊镠与李之怿匆匆赶到赵灵素的房间一看,果然不见人踪影。
“奇怪,难道素素的眼睛真的早就康复了?”朱翊镠不解地道。
“大哥,这里有一封信,是素素留下来给你的。”李之怿忽然发现。
朱翊镠连忙过去,接过一看,果然是赵灵素留下的亲笔信。
展开。
只见上面工整地写着:
“大哥(当面不敢叫,还是信上好开口),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江陵城。
“首先,要向大哥说一声对不起,素素的眼睛其实已经康复了,这样瞒着大哥有一阵子。
“这是素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欺骗大哥,大哥肯定好奇,为什么一定要隐瞒真相呢?
“素素本也不想的,可素素心中有大哥,也有太后娘娘啊!没有抬头娘娘就没有素素的今天。
“大哥当清楚自己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在京城从未住过王府,一直跟着太后娘娘直至离京。
“太后娘娘宁可违背祖制,也要将大哥留在身边,可见太后娘娘是多么疼爱大哥,但另一方面,实话实说,也是因为对大哥不放心。
“可太后娘娘帮助万岁爷秉持国政日理万机,所以将这任务交给素素,可见太后娘娘是多么信任素素。
“然而,大哥心知肚明,素素做得如何呢?”
……
第718章 不知为何
“素素一直觉得心里有愧。当万岁爷大刀阔斧地清算张先生时,虽然素素没有亲眼所见,但也知道太后娘娘心里有多么难受,不然她也不会一门心思扑在念经诵佛上。
“别人看太后娘娘一生光鲜,可素素以为太后娘娘一生寂寞,隆庆皇帝爷过世得早,太后娘娘没快活几年,或许这也是太后娘娘为何器重我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女子的重要原因。
“如今万岁爷不听太后娘娘的话,而大哥又远在江陵城,所以素素必须回到太后娘娘身边。大哥身边有之怿,完全可以没有素素,可太后娘娘身边如今有谁陪她聊天呢?
“况且大哥最近这一年多时间成熟了许多,不仅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还开创朱氏集团,取得如此高的成就,令天下人难以望其项背。这是福,但也许这是祸,大哥保重!
“最后,请求大哥不要派人追素素回来。素素人虽然走了,可心还在大哥这儿,任何时候,都绝不会做对不起大哥的事。太后娘娘寂寞,需要人陪。素素走了,大哥勿念!”
信就这样完了。
朱翊镠看完愣了好大会儿,知道赵灵素为何而离开,可信中依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欺骗他?
眼睛恢复了就恢复了嘛,真的要离开他,去陪李太后,他又不是不放,为什么要隐瞒呢?
“大哥,素素怎么说的?”
见朱翊镠沉默不说话得有一会儿,李之怿轻轻地问道。
“你看。”
朱翊镠这才缓过神来,将那封信递给李之怿过目。
李之怿看完也发现了,赵灵素洋洋洒洒只交代为什么要回京,可没有交代为什么眼睛分明康复了却不说,也没有交代为什么非要不辞而别。
“大哥,要不要派人去找素素?哦我的意思是派人保护她。她的胆儿也是真够大的,一个女孩子家只身上路,就不怕危险吗?”李之怿担忧地道。
“我看不用吧。一来这是她的请求,二来我相信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相当初被白莲教匪徒抓去,赵灵素都挺过来了。
李之怿接着道:“娘固然需要像素素那样善解人意的侍俾陪伴,可大哥真的忍心让素素离开吗?”
朱翊镠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想了想才回道:“倘若我能成功,那她回娘身边等着我也是一样的;倘若我失败了,又何必让她跟着我受罪呢?”
李之怿莞尔一笑?点头道是。
朱翊镠沉吟道:“只是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以素素的细心?她绝不会说着说着便将要说的给忘记了。解释为何离开固然重要,可解释为何眼睛康复而不告知不是更重要吗?”
“素素似乎有意要避开。她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朱翊镠摇头:“这个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正如她在信上所说?绝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嗯,我也相信。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回到娘的身边吧。”
出于对赵灵素的信任?朱翊镠与李之怿两个达成一致。
得知赵灵素眼睛确实已经康复?胡逸仙又嘚瑟了一回。
没辙,该他嘚瑟。
确实是胡逸仙最先提出来这一点。
如果他不先捅破,李之怿断不会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
朱翊镠找胡诚咨询。
可以说,朱翊镠身边所有人?包括朱氏集团的员工都乐意跟随他。
唯独一个是被逼的。
那就是胡诚。
从当初逼迫他给张居正动手术,到后来逼迫他跟随张居正来到江陵城?又逼迫他为赵灵素治病……
胡诚一直被朱翊镠牵着鼻子走。
可他也清楚,自打知道张居正诈死的消息后,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让他怎么退?
一退不就等于知情不报?
此等大事,同样是死罪?除非跑到北京去告密。
可能安全逃离吗?阳康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更何况在北京他还有家人需要顾忌呢。
所以,胡诚万万不敢逃。
被逼,他也得乖乖地完成任务。
当然,他对朱翊镠也不是毫无信心可言。抛开政治因素不说,他对朱翊镠可是由衷的佩服。
与其这样,还不如为朱翊镠、张居正效力,没准儿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后取得成功呢?那不用说,他肯定就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啊。
因此,胡诚对朱翊镠也算抱有几分期望,并非完全没有信心。
况且,朱翊镠的背后不是还有张居正、冯保两位大佬吗?
这两位可都有反抗的理由,决心与斗志必定满满。
“素素走了。”朱翊镠一见到胡诚,便开门见山地道。
“我知道。”胡诚点了点头,一平如水并没有惊讶。
“你也知道她眼睛康复有一阵子了?”
“嗯。”胡诚点头,几乎没有犹豫,也没有刻意望着朱翊镠。
“为什么不告诉我?”朱翊镠质问。
“她说不让的。”胡诚异常的冷静,稍顿了顿,“我相信她对你的爱,她说不会害你就不会,所以我答应了她。”
“她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潞王爷这样问,说明她都没有告诉你,又怎会告诉我呢?”
朱翊镠点了点头,这个确实。
看来问胡诚也白问了。
胡诚面含忧戚之色,担忧地道:“本来这不是我担心的问题,可既然潞王爷来了,能否问你两句呢?”
“但问无妨。”
“如今知道张先生仍活在人世这个消息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这便意味着风险越来越高。那么多人跟着潞王爷,潞王爷准备好了没有?”
“指哪方面呢?”
胡诚一本正经地道:“可以说,潞王爷选择了一条最有难度的道路,当然最需要实力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潞王爷总不至于被动地坐在江陵城等待机会砸到头上吧?”
“这个请放心,我心里有数,即便不为自己,也得为身边那么多跟随我的人着想呀!不然岂不枉费了他们的一番心意?”朱翊镠信誓旦旦地道。
“有潞王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就这一个问题吗?”
“忽然觉得后面的问题不用问了。”
“好不容易开口,我也答应下来,索性全部都问了吧。”朱翊镠慷慨地道。
“那好。”胡诚点头。
……
第719章 第一次来得有点晚
“我想见家人,可以吗?”
胡诚凝望着朱翊镠,顿了顿,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这是个正当理由,你不用那么为难的。”朱翊镠笑了笑说。
“那请潞王爷高抬贵手。”胡诚先是拱手作揖,随即又发现礼节不够似的,迅而拜倒在地。
“我派人将你家人接过来行吗?”
“好,好,好,多谢潞王爷!”胡诚喜笑颜开,大松一口气。
“起来吧,与我说真心话,你心里头对我是不是恨之入骨?”
胡诚站起身来,坦诚地说道:“曾经的确有恨过,但也不至于恨之入骨,后来对潞王爷的佩服更多。”
“哦?是不是真心话啊?”
“当然。潞王爷深得太后娘娘、皇帝爷宠信,本来可以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为了救张先生、救国家,不惜犯险走上一条不归路。”
“天下人人都想当皇帝,难道你不认为我也想当皇帝过过瘾吗?”
“不可能,潞王爷的性子我已经很了解,让你静坐半天都不愿意,又怎么想当皇帝呢?除非想做一位昏君,可这显然又不是潞王爷的风格。”
朱翊镠听了,不过微微一笑。
胡诚接着又说道:“如今潞王爷与张先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全都交到你们手上。我知道潞王爷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可倘若失败,就不能为张先生平反了;倘若失败,我们这些人都得死;倘若失败,国家又要面临吏治腐败、法令不行、国库枯竭、武备松弛、豪强势力大肆兼并土地、百姓破产、民不聊生的严重局面。”
朱翊镠依然是笑,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皇兄不行?”
“皇帝爷或许还年轻,不知道治理国家的难度吧。我虽然在太医院供职,可怎么说也是一名历经三朝的官员,深知朝廷各种积弊。在张先生考成法实行之前,各大衙门上班点卯之后,官员们便三五扎堆凑在一起云天雾地吹大牛。从某大臣上朝也舍不得脱下马尾裙到某亲王吃海狗肾吃成了痨病,从尼姑偷汉子的绝技到和尚吃花酒的本领,逮着什么谝什么,一谝就是大半天时间,把正事丢到一旁。我只知道这种闹哄哄的混乱局面是张先生改变的。”
胡诚对张居正的评价中透露着莫大的崇拜之意,他看了朱翊镠一眼后,继续说道:
“自考成法推行之后,各大衙门里的官员不管有事无事,都在自己的值房里正襟危坐,既不串门也不交头接耳,谁也不敢插科打诨混日子。更有那些在肥缺上或者在要紧衙门里当值的显官,往日里神气得不得了,见了人像只大肥鹅一样头昂到天上?考成法推行后?他们缩了气儿软了脖子,逢人打招呼一个个都成了笑脸菩萨。张先生从省议论、振纲纪、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等,几个方面全面推行改革?这才创就出一番成就?可如今……”
胡诚稍顿了顿?一心痛心疾首的模样,接着说道:
“可如今皇帝爷将这一切改革全部推翻,我虽然没到京城,可也能想象各大衙门会逐渐变成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番话?”朱翊镠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
“负责任地讲,我当然希望潞王爷成功?潞王爷能够更好地领导国家?让人们过上好日子,朱氏集团就是最好的证明;反观皇帝爷,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倒行逆施?着实令人堪忧!只是潞王爷如何才能取得成功……”
说到这儿,胡诚露出一脸的愁容,言下之意?要取得成功,难。
相当于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还是担心朱翊镠如何才能取得成功。
两个人都沉默了会儿。
胡诚又开口说道:“还有个问题我也想问潞王爷,倘若潞王爷成功,那置皇帝爷于何处?你俩可是亲兄弟啊!而且天下人都还以为皇帝爷对你有多好,而你却要反,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潞王爷倘若得位不正,会失去民心与官心,届时也将面临巨大的压力。”
“这个我知道。”
朱翊镠点头表示同意。
胡诚的担心与李太后同出一辙,想要取而代之,那万历皇帝怎么办?
杀了?那就成了弑兄夺位,将成为人生一大黑点;不杀?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人家才是正牌皇帝。
见朱翊镠只说知道,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胡诚识趣地道:
“既然潞王爷心里有数,那我也不再多说了,一句话希望潞王爷早日取得成功,让天下子民过上好日子。”
“说完了?”
“说完了,潞王爷。”
“对我的回答指定感到不满意吧?”
“不不不,潞王爷或许有所误会,我提出问题并不是想得到明确的答案,只是想负责任地提醒潞王爷,看样子潞王爷都想过,那我也就放心了。”
这是胡诚的肺腑之言。
朱翊镠也感觉到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对你说几句真心话吧。无论你有没有恨过我,请相信我的出发点是为了救人,以我的身份,也只能剑走偏锋,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我当然理解。”胡诚忙道,“否则也不会由衷地佩服潞王爷。”
“其二,为安全起见,我依然不能放你回京。你可以说我不信任你,可事关重大没办法,也希望你理解。”
“明白,明白……”胡诚连连点头。
“将你家人接到江陵,其实是有风险的,倘若失败,那结果可能……”
“潞王爷,我知道。既然那么多人都愿意跟着潞王爷,我们又怕什么?”
“可他们并不知道我要反了。”
“真理总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有张先生、冯公公两人相信潞王爷就够了。”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在京城与家人原本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胡诚忙道:“潞王爷不必愧疚,你也是为了救人迫不得已而为之,比起潞王爷,我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便不与潞王爷比,与张先生、冯公公、潘老,还有许许多多被皇帝爷贬黜的官员比,我也是幸运的。况且,跟着潞王爷将来指定更加幸运。之前的生活虽然安逸自在,可也无趣。与潞王爷一起,虽然有惊险,但也有惊喜刺激。只要保证家人不受牵连,我专心研究、著作,对眼下的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好吧。”朱翊镠无比感怀地道,“但愿我能为你带来好运。”
“潞王爷,不仅要为我,要为天下人带来好运!这样我跟随潞王爷,就可以指着这吹一辈子牛逼了。”
朱翊镠欣慰而笑,伸出一只手。
起初胡诚还稍有犹豫,不敢伸手迎接,朱翊镠递给他一个眼神,他才敢伸出手来,与朱翊镠紧握在一起。
两人眼神里光芒四射,满是憧憬。
这算是他们俩第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确实来得有点晚。
尽管朱翊镠依然没有百分百将心里话全说出来,但胡诚能理解。
朱翊镠该说的都说了。
毕竟,胡诚不是张居正、冯保,只是一名太医,朱翊镠说这么多已足够。
术业有专攻嘛,反正他只负责给人看病,其它方面的工作他也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