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神器啊
“女人想变得更有女人味吗?”
“男人想变得更有男人味吗?”
“香皂让你如愿以偿,值得你拥有。”
“……”
就在朱翊镠见过秦涵茜的第二天,荆州城大街小巷都传开了。
只要是熟人,男的见面后第一句就问:“你想变得更有男人味吗?香皂让你如愿以偿,值得你拥有。”
而女的见面后第一句同样如此:“你想变得更有女人味吗?香皂让你如愿以偿,值得你拥有。”
一时间,这广告语似乎成为熟人间问候的标准语。
当好奇的人们继续追问下去:“什么是男人味啊?”
“香啊!”
“那什么是女人味呢?”
“香啊!”
“香皂是什么?”
“就是洁面、沐浴用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能让你变得更香。香皂简直就是人间神器啊!”
“吹吧,有这么神奇吗?”
“当然,人家可是亲自实验过的,前首辅张居正之幼子张静修和轻烟阁的茜茜姑娘当着众人的面展示过。”
“如何展示的?”
“他们都用香皂洁面、沐浴完,然后出来见人,飘香四溢,那味道,啧啧,没用只闻便让人沉迷。”
“香皂哪儿有买的?”
“张大学士府。那可是潞王爷研究出来的神器,由张静修负责兜售。”
“可张大学士府不是还在戒严中吗?”
“是不让人随便进出,可没说门口也不让人停留呀!”
“走,那咱去看看。”
“不,三天后才开始销售呢。听说到时候他们还要挂牌成立一个,一个,哦对了对了,叫公司,潞王爷是老板,张静修既是高级销售经理,又是男性代言人,而女性代言人则是轻烟阁的茜茜姑娘。三天后,指定热闹得很。而且我还听说他们到时候每天最多就卖五十块香皂,再多就不卖了。”
“有人买他们却不卖?他们傻吗?”
“这可是他们放出话的,每天最多就卖五十块香皂。”
“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三天后我一定去瞧瞧。”
“当然,我们都去。”
“那香皂卖多少钱一块呢?”
“听说不便宜,一块香皂三十文。”
“三十文……如果能让我变得更有男人味,女人都高兴往我身上贴,三十文好像,确实也不贵啊!”
“就不知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有没有用过不就知道?”
“也是,一个是潞王爷,一个是前任首辅之子,一个是轻烟阁有名的茜茜姑娘,应该不会联合忽悠人吧?”
“……”
只不过用了一天时间,便在荆州城引发一顿热议。
这主要得益于朱翊镠有力的宣传。
首先,昨天他让张静修和秦涵茜在轻烟阁实验并展示了一番。
当他们用香皂洁面、沐浴完走出来时,瓜众莫不耸鼻,一片沉醉,不禁纷纷感慨:真香!
其次,除了在轻烟阁面对面地宣传外,朱翊镠还让游七通知荆州府沿街巡逻的各巡警铺兵卒。
让那些人帮忙宣传,能起到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
反正用没用,卖没卖,先将广告打出去造势再说。
加上朱翊镠、张静修、秦涵茜他们几个人身上本来就很有话头,所以一时间着实小轰动了一把,都想看看这香皂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香皂真的能让男人变得更有男人味让女人变得更有女人味吗?
……
张大学士府。
张静修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对朱翊镠的佩服又增添了几分。
“老大,你真行!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咱们的香皂。”
“你就说香皂沐浴舒服过瘾不?”
“太舒服太过瘾了!”张静修手舞足蹈第地道,“干完活儿,衣服一脱,香皂往身上一抹,然后在水里搓搓泡泡一刻来钟,活如神仙。而且香皂太经用了,我这洗了几个澡,一块儿香皂像没怎么用过似的。我看以这速度,天天洗,一块儿香皂也能用一个月,可咱定价三十文银一块儿,是不是太便宜了?”
之前朱翊镠定这个价时,张静修还担心贵了,因为三十文银可以吃十碗面条呢,一块儿香皂就那么一点点,看起来也不便宜。
可一用,才知道它的好与妙,张静修又觉得便宜了。
朱翊镠解释道:“咱的定位就是让普通人也消费得起。本来这就是日常生活用品嘛,咱走量,薄利多销。”
张静修又纳闷儿不解了,问道:“可既然走量,那为什么你要定下一天最多只卖五十块香皂的规矩呢?”
“嘿嘿,这叫饥饿营销,你不懂。”
“饥饿营销?”
“就是越想得到,咱越不给。世上的人莫不如此,这也是人性之一:但凡未得到,总是觉得最登对。”
“哦。”张静修点点头,也不知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如果销路真打出去了卖得好,有人模仿也制作香皂咋整?”
“配方不是就咱府上的人知道吗?你是管理啊!”
“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咱真的挣大钱了,难免有人眼红会泄密的。”张静修担忧地道。
朱翊镠当然也想到了,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出台《专利法》,不然可以申请专利以求保护。
“万一真的有人泄密,那也没办法的事,到时候再说吧。”朱翊镠安抚道,“咱把眼下的事干好就行,保证在还没有泄密之前先挣它一大笔。”
“嗯,一定能,如此神奇,不可能不挣钱的。”现在张静修的信心,看起来比朱翊镠还要足,“你说,咱挂牌成立一个公司叫朱氏集团?”
“怎么?有意见?”
“你是老板,你是老大,我有什么意见?两成分红别少给我就成。至于代言费,算了,我不要。”
“好,一言为定。”朱翊镠立马回道,还特意补充,“谁反悔谁是小狗。”
“别小看我嘛,但秦姐姐那一份你不能少。人家一位女子,为你抛头露面做宣传,一般人还不答应呢。”
张静修这话倒是没说错。这时代的女子确实少有抛头露面的。秦涵茜职业比较特殊一点而已。
“替我说一声谢谢!你放心,挣没挣到钱,代言费我都不会少她的。”朱翊镠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如此甚好!还有,你上次说要帮我的,现在一个月时间过去,代言也依你做完,你该兑现了吧?”张静修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我相信你,只是现在都知道秦姐姐是轻烟阁的,将来她与我在一起,我还是担心她有压力。”
“你自己没压力就行。”
“我当然没有。”张静修拍着胸膛。
“我想收她为义妹,这样府上的人应该就不会多嘴多舌了。”
“你收她为义妹?”
“嗯。”朱翊镠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她比你年长。”
“我是你老大,自然也是她老大,我与她不以年龄论。”
张静修想了想,道:“我没意见,你自己看着办。”
……
第436章 饥饿营销
朱翊镠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大把的资源,什么叫作强者愈强。
借助以张大学士府为中心的或明或暗的力量,不到三天时间便让香皂这概念传遍了整个荆州城。
现在都知道香皂能让女人变得更有女人味让男人变得更有男人味。
没有谁不想一窥究竟。
一个个翘首以盼“朱氏集团”正式营业开售的那一天。
以张静修为代表,张大学士府里参与过香皂制作的人更是迫不及待,朱氏集团正式营业就意味着可以挣钱了,那他们就能领到薪水。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朱氏集团的牌子已经挂起来,地点就选在张大学士府的前院,而兜售香皂的地点选在府邸前头的广场上。
朱氏集团开业的头一天晚上,张静修睡不着觉,想着能挣钱就激动,硬是拉着朱翊镠陪他说话。
遇到这种人有什么办法?
只能陪。
说话真的说到凌晨,反正有一茬儿没一茬儿的,想起什么说什么。
不过朱翊镠高兴就聊几句,不高兴就不搭理。张静修也不以为意。
子时的钟声刚一敲响,便听见外头好像有人在说话。
“靠!不会那么早就有人来排队买香皂吧?”张静修道。
朱翊镠竖起耳朵,然后微微一笑,道:“还真有可能。”
“那些人要疯吗?”
“你不是像他们一样也没睡?”朱翊镠打趣着说道。
“今天是营业的第一天,要不别限制只卖五十块香皂了吧?五十感觉是不是太少。”张静修以商量的口吻。
朱翊镠摇头:“不行。你要明白饥饿营销法的真谛。”
张静修又道:“客户至上,那咱出去安慰他们几句,外头还挺冷的。”
朱翊镠依然摇头:“咱说好了,巳时开售就巳时开售,先到先得,定好的规矩不能乱,咱也不用刻意逢迎。”
“那让他们一直在外等到巳时?”
“嗯。”朱翊镠确认地点了点头。
“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记住自己的身份:咱是商人。”朱翊镠郑重其事地申明。
张静修还想说。
可朱翊镠一抬手没给机会,“回去睡觉,你不睡我还要睡。”
张静修仍无睡意,不想走。
可朱翊镠硬是把那家伙推到门外,并警告道:“明儿早上不许来烦我。”
说完,“咣”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并反锁住,然后埋头便睡,一觉睡到辰时过半才醒来。
阳康知道昨晚张静修在,所以早上也没敢催促朱翊镠起床,见朱翊镠自己开门,他才进去禀道:
“主子,外头人山人海,将张大学士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早已经料到了。”朱翊镠漫不经心地回道。
“咱现在要出去吗?”
“不急,巳时准时出去。”
“张公子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呢。”
“不管,随他去。”
昨晚朱翊镠就看出来了,张静修那家伙还不够淡定。
不过也好理解,毕竟人家真的只有十几岁,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不像他,心智早已成熟。
两人没法比。
直到巳时前一刻,张静修气喘吁吁地跑来催道:“老大,马上巳时,你再不出去,外面就要乱套了。”
朱翊镠这才随阳康、张静修出。
该做的工作昨天早已经做完了,只等着今天准时开售。
在两队护卫兵的前拥后簇下,朱翊镠来到广场前。
立刻引起一片骚动。
“看看看,潞王爷来了,来了。”
“什么潞王爷?他早已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现在他是朱氏集团的老板。”
“对对对,朱老板来了。”
“……”
叽叽喳喳,嘈杂一片,一个个都想削尖脑袋儿挤到前头去。
幸好广场四周都是朝廷护卫兵,否则恐怕真要乱成一锅粥。
朱翊镠站定。左右两队护卫兵将接踵摩肩的人群格挡在外。
瞧这架势,广场上怕有上千人。
“看,今天你卖五十块香皂,我怕会冲突打架。”张静修小声道,“为什么不为他们考虑考虑?他们中间有些人远道而来,来一趟可不容易。”
朱翊镠道:“既然定下规矩,就必须遵守,这个没得商量。”
继而,他朝人群大声喊道:“请诸位安静,容我先说两句。”
瞬间寂静无声。
“今天是我朱氏集团正式营业的大好日子,承蒙大家厚爱,首先我代表朱氏集团向你们表示诚挚的感谢!”
话音刚落,朱翊镠便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然后接着说道:
“朱氏集团今天开售香皂,随后还会推出许多新产品,欢迎大家关注,随时给我们提出宝贵的意见。朱氏集团经营的原则是:别人没有的,我们有;别人有的,我们做到更精更好……”
“巳时已到,我要买香皂。”人群中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朱翊镠朗声说道:“排在前面的五十人,每人交三十文,可购得一块香皂。”
“那后面的人呢?”立马儿有人表示不满,“我们就白来一趟了吗?”
“也不白来。”朱翊镠道,“今天没买到的,可以先交钱预订。”
套现谁他娘的还不会?
人群中又有人嚷道:“预订交钱,可万一到时候又不想买,能退吗?”
“能。”朱翊镠点头承诺。
“好!今天若没有份儿,那我预定。”
“有请排在前面五十名的客人准备好碎银。”张静修道,“我来收,收一个便过去取一块香皂。每人只能买一块。”
“我第一。”排在最前头的立马交钱。
“我第二,半夜就来了。”
“我第三,差不多。”
“我第四。”
“……”
虽然叽叽喳喳,但因为维持纪律的护卫兵多,倒也没人敢胡乱插队。
相对于今天的场面,五十个人实在是太少了,一会儿就完事。
买到手的,都将香皂捧起来,闻了又闻,纷纷感慨:“真香!”
剩下五十名之后没有买到手的,有人开始叫嚣起来。
“今天是正式营业的第一天,我们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多卖点?”
“就是就是,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卖给我们算了吧,老板,省得我们还要跑一趟。”
“做生意哪有这样的道理?给钱你们居然还不卖。”
“……”
一时间,又炸开了锅。
张静修朝朱翊镠忙递了一个眼色。
朱翊镠摇头。
张静修心领神会,大声说道:“大家不要吵,不要吵,这是咱集团定下的规矩,今天五十块香皂已经全部卖完,想买的,赶紧订购吧!三十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心动不如行动,还等什么?”
“订。”有人响应。
“我订。”有人跟着。
“我也订。”有了第一第二,后面就会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
“……”
张静修朗声说道:“想订的来我这儿交钱、登记。”
话音一落,一窝蜂地涌上。
“一个一个来,别挤,别推。”张静修开心死了,忍不住想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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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生意兴隆 招商引资
选张静修当高级销售经理这个决定还真没错,朱翊镠发现那家伙干活是一块好料,忽悠人也十分在行。
瞬间忽悠了五百多号人预订。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是图张家的名声而来。
花三十文钱买一块儿香皂的事,至少能在张静修面前露个脸,登记一下没准儿还能被记住名字。
五百多号人意味着,这次没有到现场却想买香皂的最少得十天之后了。
“还有没有想订购的?”
“没有就都散了吧,朱氏集团每天都有人值守,想买随时欢迎来订购。”
“大家回去不妨先打听一下,看他们已经买到手的人用得感觉如何。”
“香皂绝对值得你们拥有,那可真是人间神器啊!”
“……”
张静修一个劲儿地忽悠,感觉浑身充满力量。
看热闹观望的也不在少数,还有部分人真心舍不得那三十文钱。
人群逐渐散去。
买到手的那五十个人,早就跑回家感受香皂的魅力。
张静修高兴坏了。
买走的五十人,加上预订的,差不多有六百号人,每人三十文钱,总共就是十八两银子。
虽然钱并不算多,而且这些钱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只有两成分红,但这是他第一次凭着自己的本事挣的钱,高兴劲儿自不必说。
到时候暖棚里的果蔬长成卖掉,同样也有他的两成分红。
总之,从今往后每天都有收益进账的,挣二百两银子的确不难。
张静修很自觉地将收来的钱一概交给朱翊镠保管,并眉飞色舞地说道:
“老大,今天太高兴了,若不是还需守制,一定与你喝几盅,把酒言欢。”
朱翊镠吩咐道:“拿走三千文,分给弟兄们,让他们买酒喝,庆祝庆祝。”
“三千文?那可是两天的进账啊!”张静修一副蛋疼的模样儿。他还舍不得。
“别小气嘛,有钱大家一起赚,不然如何让大家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
“老大言之有理,听你的。”张静修立马数了三千文钱,也就是三两银子,分给手工皂制作的那帮干活儿的人。
皆大欢喜。
一个个动力十足。
第二天,荆州城再次炸开了锅,只因买走的那五十个人回去一试,发现用香皂沐浴果然又香又舒服。
加上朱翊镠又吩咐游七和张静修找人暗中推了一把。
反正就是要造足了势。
这样,一时间大街小巷又掀起一波议论的高潮。
“香皂果然是神器啊!”
“用香皂沐浴完,感觉全身被万道佛光笼罩一般,那感觉贼爽……”
“我老婆沐浴完,哇!皮肤犹如牛奶般,整个人像年轻了十几岁。”
“我现在终于知道,香皂能让男人变得更有男人味、让女人变得更有女人味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总结一句话,就是香皂让男人变得更加男人,让女人变得更加女人。”
“而且香皂很耐用,一块儿香皂一个人用一个月绝对没问题。这样合算下来,每天才花一文钱,真值。”
“……”
这样的议论一经打开,第二天来预定香皂的又有好几百号人。
很快掀起一股风潮或叫时尚,好像没有用过香皂就不是荆州人一样。
生意兴隆如斯,张静修自然抱起头来笑。这更加坚定了他从今往后跟定朱翊镠的信心与决心。
就在香皂出售的第五天,游七紧张兮兮地跑来禀道:
“潞王爷不好了,荆州城外有大批人往城里涌,说是来买香皂的。城门都快挤破了,看守城门的守备大人叫苦,怕出事,一怕引发骚乱,二怕其中有心怀不轨的人对潞王爷不利。所以请潞王爷赶紧拿个主意,到底是放他们进城,还是强行阻止?”
“靠!”张静修当即跳了起来,多半是因为兴奋,“消息传得这么快呢!为什么要阻止?人越多咱挣的不是越多吗?让守备大人通通放进来呗,咱这里日夜有士兵把守,还怕出什么乱子不成?至于担心老大,其实预订、兜售香皂根本不用老大出面,由我一力承担便是。”
张静修拍着胸膛,一想到那么多人进城买香皂,不是又能大挣一笔吗?多美的事儿啊!为何要拒?
然而,朱翊镠冲游七认真地道:“让守备阻止外城人进城。”
“啊?为什么呀?”张静修很不解,诧异地道,“有钱干嘛不挣?”
朱翊镠慢悠悠地道:“挣自然是要挣的,咱的目标岂能只是荆州城?不过咱得采用另一种更为简单、便捷,当然也更有效率的方式。”
“老大,什么方式?”张静修迫不及待地问道。
游七的神情也差不多。他对朱翊镠的佩服要超过张静修,很想看看朱翊镠到底能折腾出多大的浪花。
“加盟。”朱翊镠平静地说了两个字。
“啥?”
显然,张静修和游七两个人都没有听明白。
尽管如此,朱翊镠还是解释道:“就是通过招商引资的方式,让他们加盟朱氏集团,成立连锁店。”
张静修和游七一头黑线完全不懂。
朱翊镠也没多作解释,只是对他们两个说道:“马上放出消息,荆州城外有哪位商贾想做香皂的生意,让他们速来与我联系。”
张静修似懂非懂地问道:“老大,你的意思是,荆州城外的香皂生意通通交给别人做?”
“不交给别人做,你有那么大的精力那么多的人力吗?”
“那咱不是少挣很多?”
“还是那句话,有钱大家一起挣,不能吃独食。再说了,这个世界的钱,我们还能挣得完吗?”
“老大的思想就是奇怪!”张静修不禁感慨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相信老大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
“好!”游七道,“那我立即派人通知荆州城的守备大人。”
“嗯。”朱翊镠点点头,“让进城的人放心,他们所在的地方很快就会有香皂出售,不用跑来荆州城购买。”
有市场有商机,又是新鲜事物,商家的鼻子最灵敏了,肯定有人愿意投资合作。站在他的角度,认为朝廷也应该鼓励这种行为。
……
第438章 使劲儿地吹吧
紫禁城。
慈宁宫里,冯保正在李太后面前汇报头一天的工作。
重点是关注万历皇帝到底有什么动作,尽管他没有在李太后面前直言,但两人心照不宣。
都清楚眼下最紧要的事,就是万历皇帝逐步亲政后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加强、巩固皇权。
简言之就是万历皇帝到底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沿着张居正的路继续走下去,还是另辟蹊径?
冯保关心。
李太后同样关心。
她可是大明王朝掌舵的人,万历中兴的取得太不容易。
好在万历皇帝这阵子比较平静,自罢黜潘晟起用海瑞与邱橓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决定。
李太后很是欣慰:“看来,对咱俩的劝,钧儿还是听进去了哈!”
“嗯嗯嗯……”冯保言不由衷地点了点头,他可真心不这么认为。
或许是因为断定了万历皇帝会清算张居正,所以冯保打心里认为并不是万历皇帝老实听话了,而是因为张鲸不在身边,万历皇帝需要蓄势。
不过,这心里话肯定也不适合当着李太后的面讲出来。
本来,他今天来汇报工作,主要也不是因为万历皇帝。
而是因为朱翊镠。
所以冯保有心说道:“娘娘,万岁爷最近这些日子倒是没什么动静,可潞王爷在江陵城那边掀起了一股风潮,动静可不小。”
“是吗?”一听到小儿子的消息,李太后兴致立时一涨,问道,“他掀起了一股什么风潮?是不是在江陵城那边又不老实了?”
“娘娘,据荆州府呈上来的邸报消息称,潞王爷发明制作出来一种香皂,可用来洁面、沐浴,男女通用,男人用了更有男人味儿,女人用了则更有女人味儿,当地人都称之为神器。”
“是镠儿自己发明制作的吗?”李太后虽然用的是疑问语气,可她眼神里的欣喜劲儿掩盖不住。
“是的,娘娘。潞王爷为此还挂牌成立了一个公司,号称朱氏集团。他自己当老板,张先生的幼子张静修与张大学士府大管家游七也参与其中。”
“有没有引起当地官民的反感?”李太后首先问及这个,因为担心。
“没有,绝对没有。”冯保信誓旦旦地回道,“不然,当地官员也不会为此刊登邸报。非但没有,潞王爷发明制作出来的香皂大受欢迎,荆州城的官民都拍手叫好。城外的人也有涌入荆州城要预订购买的,大大刺激了当地消费,因此当地官员高兴还来不及呢。”
“冯公公的意思是,镠儿是在做好事造福于荆州城?”
“娘娘,确实是,但这不是奴婢的意思,而是荆州城当地官员的意思,他们都感谢潞王爷呢。”冯保又兴致盎然地介绍道,“潞王爷不但发明制作出香皂,而且还搞暖棚种植。”
“啥?”
“就是在大冬天培育种植西瓜、黄瓜等大夏天才有的果蔬。”
“这样也行?”
“荆州府呈送上来的邸报应该不会也不敢乱说。肯定是行,所以他们才呈报上来,好像是通过烧煤供暖的方式,就像紫禁城里的地龙暖一样。那边的官民都认为此法可行,当地官员还有参观过暖棚的,西瓜确实开花结果了。”
“这倒很新鲜!”李太后浅浅一笑,喃喃地道,“如此说来,大冬天里不是还能吃到西瓜、黄瓜吗?”
“是的,娘娘。”
“我还真想见识见识。香皂真有这么神奇吗?大冬天的西瓜真的像夏天一样甜蜜多汁吗?”李太后憧憬地道。
“潞王爷也真是的,那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送进宫里来与娘娘分享呢?”
冯保嘀咕了一句。他明着是为李太后说话,其实是为朱翊镠而赞。
李太后不禁黯然,感叹地道:“他能每天想一遍为娘就不错喽。”
正说着,见付大海跑进来禀道:“娘娘,从江陵城运来了一大箱子物事,说是要您亲自验收。”
李太后与冯保眼睛都为之一亮,不约而同想到朱翊镠。
“箱子在哪儿?”李太后站起来问。
“娘娘,就在慈宁宫大堂。”
“走,瞧瞧去。”
付大海连忙引李太后与冯保去了,到大堂一看,果然见有一个大箱子。
“付公公,打开。”李太后抬手,迫不及待地吩咐。
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是什么。
付大海领命,忙将箱子打开,只闻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原来正是一箱子香皂。
里头还有朱翊镠的一封亲笔信,写着香皂的使用方法与诸多好处,说这是孝敬李太后的,还俏皮地说了一句:孩儿每天想念娘亲一百遍。
“潞王爷有心!潞王爷真是有心!”冯保赞不绝口。
“镠儿没有忘记我这个娘啊!”李太后感动不已,泪花点点地道,“他说每天都要想我一百遍呢。”
朱翊镠当然没有忘记李太后,就在香皂制作出来的第三天,他就给李太后写了一封信,然后托付湖广巡抚王之垣派人送到京城。不急,但也别拖,一个月左右送到李太后手里就行。
刚好送到时李太后就可以用了。
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既然送到,那还等什么?将香皂鼓吹得神乎其神,姑且沐浴一试呗。
李太后当即命令内侍将一箱子香皂抬进自己房间,然后依照朱翊镠教的方法洁面沐浴。
完毕,她只觉神清气爽,也不知是心理作怪还是真有其事,反正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这下,香皂的名头又迅速在皇宫里传开了。
比在江陵城还传得神乎其神。主要得益于李太后。
她疼爱儿子,是儿子发明制作出来的,当然得大肆鼓吹一番。其实也不叫鼓吹,本来就好嘛。
只要她一说好,紫禁城里还有谁敢说个“不”字儿?一个个恨不得将香皂吹到天上以博得她的好感。
只可惜,北京城不像荆州城,这里满京城只有李太后她那一箱子,谁都想见识,可就是没机会。
别说沐浴感受一番,就是看上一眼都没可能。
这天万历皇帝亲自跑到慈宁宫,他开门见山,气嘟嘟地地抱怨道:“娘,平常素日,我白疼皇弟了,他发明制作出来香皂,居然也不知道送我一箱子?哪怕是几块儿也行,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兄啊?”
李太后神思电转,忙回道:“不是镠儿心中没有你这个大哥,他在信上说了让我送一半给你。一大箱子我一个人哪用得完?只是娘想先实验两天,看香皂是否真有那么神奇,正想着派人给你送过去呢。你可别冤枉了你弟弟!”
“哦,原来是这样!”万历皇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
第439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由于香皂的缘故,朱翊镠在皇宫大内里又引发了一番热议。
“潞王爷居然当老板做起生意来了?真是没想到的事哈!”
“你说当初潞王爷自求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是不是就为这一天做准备的?”
“什么意思?”
“如果,如果他现在没有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必定要去外地就藩嘛,那他哪有机会当老板做生意?”
“你的意思是,潞王爷他早就想好了要走这一条路?”
“嗯,很有可能。”
“想想也有道理诶,潞王爷看着咋咋呼呼的,没想到竟如此有心机!”
“潞王爷何止有心机?不然朝中大臣那么多人忌惮他?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偷偷地离开京城啊!你仔细品。”
“……”
或许表现太“妖孽”,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所以无论内廷还是外廷,都有人觉得朱翊镠早有“预谋”。
这些议论自然也传到了李太后、万历皇帝和冯保的耳中。
李太后还好,无论朱翊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走哪一条路,她都相信儿子的决定。至于是否提前“预谋”,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为了朱明,一心向善,又有什么关系呢?
退一万步,提前“预谋”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儿子聪明还是有心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提前计划规划自己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对呀!
所以,李太后对那些关于朱翊镠的议论看得很淡。
然而,万历皇帝和冯保就不一样。
万历皇帝身为一国之主,最不喜欢下面的人在他面前玩心机。
而冯保则担心朱翊镠名气太盛,人怕出名猪怕壮嘛。在李太后面前,无论多么夸赞朱翊镠,他都不担心。可在其他人面前,则不同。
这天,刚好万历皇帝传口谕让他过去叙叙话。
冯保受宠若惊,但也心惊胆战。毕竟万历皇帝宣他单独叙话,已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儿了。
仿佛十分遥远。
但其实万历皇帝疏远他也不过是他告状之后的事,不到三年。
万历皇帝口谕传来,冯保指定不敢推脱,是要去的。
地点在西暖阁。
冯保到达时,万历皇帝正在看《贞观政要》。秉笔陈炬也在。
“万岁爷!”
冯保进去时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大伴来了,坐。”
万历皇帝抬头,放下手中的书,示意冯保在他对面坐下。
“大伴,朕今天找你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万岁爷,什么事儿?”
“朕想将皇弟接回北京。”
“……”冯保一个怔愣,随即问道,“万岁爷为何有这个想法?”
“大伴你想,反正皇弟现在也不是潞王爷了,普通人一个,将他接回京城想必不会有人反对吧?朕在想,皇弟一身本领,又发明制作香皂,又搞什么暖棚种植,大冬天居然还能吃上西瓜,那为什么不留在朕这个大哥身边呢?”
冯保心里一激灵,第一反应当然不能让朱翊镠回到万历皇帝身边。
且不说张居正在江陵城那边需要朱翊镠的谋划与鼎力支持,还不知道万历皇帝安的是什么心呢?
因此,他如是般回道:“万岁爷,奴婢觉得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哦?为什么?”
“万岁爷,首先,朝中大臣不一定希望潞王爷回京……”
“这个好说。”冯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万历皇帝打断了,“可以来一次廷议征询朝臣的意见,看有多少支持有多少反对,届时少数服从多数。”
对廷议,冯保可不抱什么希望,到时候万历皇帝一表态,又有多少大臣敢反对呢?况且这种事暗中还可操作。
可这时候,瞧万历皇帝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冯保也不好反驳。
他接着说道:“万岁爷,即便朝臣同意让潞王爷回京,潞王爷自己也不一定愿意回来。万岁爷也知道,潞王爷向来喜欢自由自在,回到京城多少受到一些约束,先前两次被朝臣弹劾,潞王爷就已经感到厌倦了。”
“皇弟不愿意回来?可有朕的旨意,他敢抗旨不遵吗?”
“……”冯保忽然感觉这是要坏事的节奏……如果万历皇帝下旨让朱翊镠回京,朱翊镠又岂能拒绝?
冯保思绪飞驰,生怕万历皇帝下旨让朱翊镠回京。
他接着又壮胆说道:“万岁爷,奴婢以为,第一,需要征询朝臣的意见;第二,需要征询潞王爷本人的意见;第三,还需要问太后娘娘。”
迫不得已,眼下冯保只好将李太后搬出来。
万历皇帝道:“娘那么疼爱皇弟,只要朝臣不反对,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朕保证娘会同意。”
“万岁爷,奴婢可不这么认为。”
“何以见得?”
“首先,皇室的规矩就是王爷不能滞留京师,潞王爷虽然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但他依然是朱家的子孙,理应不能回京;第二,站在太后娘娘的角度,想必她也不希望万岁爷与潞王爷同时在京的,这样不利于朝局的稳定。”
“大伴,你这话什么意思?”万历皇帝豁然站起,阴沉着脸,“你的意思是皇弟会威胁到朕的皇位吗?”
冯保吓得两腿一软,当即跪倒,诚惶诚恐地道:“万岁爷,奴婢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他自己都感觉解释不下去,不利于朝局的稳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他只是没料到万历皇帝反应会如此激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万历皇帝重新落座,缓缓言道:“大伴,朕知道你与皇弟感情深厚。”
冯保忙道:“万岁爷,奴婢与您感情更深,毕竟奴婢陪伴万岁爷的时日要比陪伴潞王爷长多了。”
万历皇帝一摆手,道:“这个朕不希望拿来比较。大伴起来吧,反正朕的态度已经表明,你回去好好想想。”
“是,万岁爷。”冯保挣扎着爬起来,心里有点乱。
他从西暖阁出来,没有回司礼监,当然第一时间要通知李太后。
这种事也只有李太后才能阻止了。
李太后又在启祥宫逗孙子。
“娘娘!”冯保一去,便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儿。
李太后神情陡然一紧,忙问道:“冯公公,怎么了?”
“娘娘,万岁爷他,他要下旨召潞王爷回京啊!”
“……”
第440章 只是一次试探
李太后问:“钧儿是想召回镠儿,永久住在京城吗?”
冯保点头道是。
李太后感觉这是一件大事,再者见冯保又如此着急,所以她放下孙子,忙陪冯保回到慈宁宫。
坐定后。
李太后好奇地问道:“钧儿为何忽然有这个想法?”
“万岁爷的意思是,反正潞王爷现在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了,将他召回京师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奴婢觉得是因为香皂与暖棚种植的缘故,才让万岁爷忽然产生这个念头。”
李太后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问:“那冯公公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万岁爷是一国之主,他若是下旨定要召潞王爷回京,也没什么不可能,但奴婢觉得此事不妥啊!”
“说说你的看法。”
“请娘娘恕奴婢斗胆!”
“尽管说,我不会怪罪你的。”
“娘娘,奴婢认为,潞王爷在外,还是安全一些,回京不安全。潞王爷许多方面近似于神,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还有呢?”
“站在潞王爷的角度,他肯定不愿意回京,否则当初也不会秘密出京了。奴婢担心万岁爷不顾潞王爷的感受,下旨硬是要潞王爷回京。难道娘娘希望潞王爷回京吗?”
李太后依然没有急着回答,接着又问道:“钧儿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冯公公无需顾虑。”
“奴婢不敢想。”
“在我面前有什么不敢?说吧。”
“奴婢以为,万岁爷这么做,将潞王爷召回身边,是有利于控制。”
“镠儿都已经是庶人了,要控制他干什么呢?”
“娘娘,您也知道的,这是朝廷的礼法规矩,皇帝对皇室其他子孙都控制严格。”
“依冯公公之意,此事绝不能答应,对吗?”
“娘娘,为了朝局的稳定,奴婢是这样认为的。潞王爷在外,对他好,对万岁爷也好。所以,奴婢恳请太后娘娘赶紧出面阻止。若等万岁爷降旨,那就为时已晚。”
“这件事,钧儿断不会背着我下旨吧?”尽管李太后神情淡定,但话语中透露出一股子自信。
“娘娘,未雨绸缪总归没有坏处。”
“如果钧儿想背着我下旨,就绝不会通知冯公公的。”
冯保点点头,这个倒是。
李太后接着又喃喃地道:“我想钧儿他只是想做一次试探吧。”
“试探?万岁爷想试探什么?”
“试探几个方面,冯公公不妨回去好好想想。冯公公放心,虽然这是一件大事,可我想钧儿不会背着我下旨召镠儿回京的。稍后我会找钧儿沟通。”
见李太后有“摆手送客”的意思,冯保只得灰溜溜地从慈宁宫出来了。
脑海里还在一个劲儿地琢磨着,万历皇帝到底在试探什么?李太后为什么不愿意当着他的面指出来呢?
冯保一边走一边琢磨,直至回到司礼监值房,依然觉得很懵。
反正是没有琢磨透。
恰好散衙那会儿,见陈炬心有灵犀地进来了。
冯保喜不自禁,忙拉陈炬坐下,想着一来陈炬可谓是“自己人”,二来也想问问陈炬的意见。
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冯保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地道:“你说万岁爷为何忽然想召潞王爷回京?难道真的出于宠爱吗?”
“卑职以为,忌惮的成分也有。”
“对了,对了。”冯保当即附和,“万岁爷是忌惮潞王爷的。我想,换作是任何人,潞王爷方方面面都那么优秀,也会嫉妒、忌惮。那你再说说,万岁爷是否真的想召潞王爷回京?”
“想应该是想吧,不过万岁爷并不觉得这件事可以轻松办成。”
“万岁爷告诉我,那我肯定要告诉太后娘娘,你说太后娘娘会答应让潞王爷进京吗?”
陈炬想了想,回道:“不好说。依我看,娘娘肯定希望潞王爷在她身边,只是这与朝廷礼法不合。倘若万岁爷和朝中大臣都同意潞王爷回京,我想太后娘娘应该不会反对。”
看来陈炬与万历皇帝的想法一致。
冯保咂摸着嘴:“可我为什么觉得太后娘娘一定会反对呢?”
“冯公公是觉得万岁爷与潞王爷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吧?”
“……”冯保微微一滞,随即反问,“难道没有吗?”
“即便有,太后娘娘也不想放大。万岁爷要召潞王爷回京,大臣也同意,倘若太后娘娘强烈反对,那不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万岁爷特找我这个内臣商量,你说用意何在?”冯保接着又问道。
按理说,这种事该找外臣商量。
“建议冯公公也不要强烈反对,或许万岁爷只是一次试探。”
听到“试探”二字,冯保精神陡然大振,忙追问道,“你说万岁爷在试探什么呢?”
“试探冯公公的心向着万岁爷多一些还是潞王爷多一些。”
“……”冯保汗颜,无言以对,隐隐之中感觉李太后为什么没有当着他的面讲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不过,旋即冯保又恢复平静,喃喃地道:“这有什么好试探的呢?潞王爷与万岁爷压根儿就没法比嘛。”
陈炬接着说道:“除了试探冯公公的心,万岁爷或许还在试探朝中大臣对潞王爷的态度。”
这一点很容易理解。
所以冯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继而又问道:“那你觉得潞王爷最终会不会被召回京师呢?”
“可能性很小吧。万岁爷的本意或许只是在试探。”这是陈炬的态度,他倒是很坦诚,“所以冯公公急着在万岁爷面前表态是不明智的。”
“我也是一时情急嘛。”冯保感觉陈炬比较冷静,分析也有道理。
陈炬警惕地道:“冯公公如此着急,就没有想到会害了潞王爷吗?”
冯保付之一笑:“一条绳上的蚂蚱,大不了一起生一起死呗。”
陈炬表情凝重:“冯公公,你这姿态很容易让人怀疑的。”
“怀疑什么?”
“怀疑冯公公勾结潞王爷,企图夺位造反。”陈炬一本正经的样子。
冯保嘿嘿一笑:“咱是自己人,也不用藏着掖着,你说有这可能吗?”
“希望没有。不然会天下大乱。冯公公还是要以天下苍生为重。我知道,潞王爷确实比万岁爷厉害,可稳定才是当前第一要务啊!”
冯保不以为然,心想,稳定有个屁用?发展才是第一要务好不好?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尽管陈炬是自己人,可并不是什么话都可以拿到台面上说。
他总觉得陈炬这个人忠诚有余,但过于中规中矩,变通不足。
不过对陈炬今天的分析,他非常认可,一定程度上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尤其是万历皇帝的“试探”。
……
第441章 一前一后两封信
送走陈炬,早已过了散衙的时间。
不过冯保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迅速写了一封信,送往江陵。
尽管李太后信誓旦旦地说,万历皇帝不会背着她召朱翊镠回京,但他觉得还是要知会朱翊镠与张居正一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万历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那该如何应付?
冯保本还想去申时行家里一趟,可想着陈炬的提醒,他决定还是算了,此时确实不宜表现得如此着急。
万历皇帝是试探也好,不是试探也罢,他都应该保持冷静。
冯保带着几分疲倦与担忧离开了紫禁城。
不知不觉,轿子抬过富贵街时,听得近处的青楼上,传来了一名女子略含凄凉的曲声。
身子瘦了,不知为谁瘦
朝也是愁,暮也是愁
此生此世,何时是尽头
想得到的,偏是不能够
每日里,厌弃的感觉压心口
心比天高,命不得自由
泪珠儿,点点湿透了罗衫袖
奴是一颗要强的心
偏落在他人后
熨斗儿,熨得衣衫平平整整
却熨不开奴家的眉皱
剪刀儿,剪开乱麻丝丝缕缕
却剪不断奴家的忧愁
……
静夜里,这首小曲儿传得悠远,冯保的大轿都抬出去半里多路了,那怨怨艾艾的嗓音还直往他耳朵里钻。
“自古红颜多薄命。”冯保不禁暗自忖道,“青楼里,真不知埋葬了多少女孩儿的痴心妄想。”
一念及此,冯保又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处境,想着张居正离京直至“死”后的这段时间,朝局风起云涌,王国光、戚继光、潘晟,包括他自己,都遭到了言官的弹劾与攻击。
想想其实他自己与青楼里的女孩儿倒也差不了多少。
争斗杀伐之事,冯保堪称高手。
孟冲、高拱、张诚、张鲸……哪个好对付?可他都没怕过。
笑到最后的依然是他。
可这次情形完全不同,他的对象是握有生杀大权的万历皇帝……
陈炬都已经怀疑他与朱翊镠是不是企图谋反?幸好是陈炬,万一是从别个嘴里说出来,那特么还了得?
有一百颗脑袋儿都不够砍的啊。
尽管他将自己的步调定为“跟着朱翊镠和张居正走”,但张居正是个“死人”,朱翊镠是李太后的宝贝儿子。
而且那两个人还不在京城,只要没有图谋不轨的实际行动发生,还是比较容易脱身的。
他则不同,别说企图让朱翊镠取而代之,就是眼下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自张诚之死,他就感觉到了万历皇帝的阴狠。
无论他有多么相信朱翊镠与张居正联手的实力,但眼下万历皇帝才是号令天下的一国之主。
除非万历皇帝做出什么大失民心与官心的事,让天下民怨沸腾,比如:清算张居正、推翻张居正的改革。
可即便如此,冯保依然觉得还是万历皇帝掌有绝对的话语权。
最起码,朱翊镠和张居正没有兵。
……
李太后得知万历皇帝放出要召朱翊镠回京的消息后,也没有第一时间专门去找万历皇帝沟通。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
三天后,万历皇帝主动来找她了。
当然,也不是特意,而是为了感谢她分享香皂一事,自然而然就引到朱翊镠身上了。
“娘,孩儿好想念皇弟!”
“娘何尝不是?可朝廷的规矩不能变呀!”李太后感慨地道。
心里不禁忖道:“看,说什么来着?钧儿不会背着我下旨吧?”
万历皇帝又道:“孩儿清楚朝廷的规矩,可如果孩儿执意如此呢?孩儿征询过申先生和大伴的意见。”
“他们什么意见?”
“申先生说皇弟已是普通人身份,前朝倒是有先例,只要孩儿愿意,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可大伴超级反对,说这不合规矩,也影响朝局的稳定。孩儿不明白,怎么就扯到朝局的稳定了?”
万历皇帝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李太后,生怕错过她的表情变化一样。
李太后很平静。
此时此刻也只能平静。
她缓缓说道:“钧儿,娘想冯公公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从前娘也舍不得,甚至想过不顾朝臣的反对,将镠儿留在京城,可事后一想,咱不能乱了规矩,这规矩是祖宗先辈定下的,延承了一百多年,肯定有其合理处。若钧儿在京,的确要多许多事。依娘看,还是算了,钧儿真的想念弟弟,待春秋大祭,可以考虑让他奉旨回京一次。平常素日,不如让他在外吧。他的性子,你这个做哥哥的也知道,就喜欢瞎折腾,你不介意朝臣也会介意,是不是?”
万历皇帝悻悻然地道:“孩儿还以为娘会赞同孩儿的主张呢。”
“钧儿为何这样认为?”
“因为娘与孩儿一样,也非常疼爱皇弟嘛。”
李太后摇了摇头,耐心地道:“疼爱归疼爱,可咱既然是大明的掌舵人,就应该带好头,倘若咱都破坏规矩,那让其他人怎么看?”
万历皇帝想了想,忽然又说道:“那这样吧娘,孩儿下一道密旨给皇弟,征询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回来,就自己回来吧;如果不愿意回,那就算了,孩儿也不会逼他。至少向皇弟表明孩儿的心吧,不然他还以为咱不许他回京。娘您看行吗?”
李太后也想了想,然后反问:“钧儿觉得有这个必要?”
“娘,上次皇弟偷偷离京,搞得天下舆论都冲着孩儿,还以为是孩儿容不得皇弟,才致使皇弟不顾兄弟间的情义而宁可不辞而别。孩儿的性子娘最清楚不过,孩儿哪是这种人?外面甚至还流传孩儿想要了皇弟的命,真是荒唐!”
李太后听了微微一滞,实没料到大儿子会在她面前说出这番话,可也只是微微一滞,旋即恢复正常,看似风轻云淡地说道:“娘相信钧儿,管天下人怎么说?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
继而,又强调补充道:“即便天下人都不相信钧儿,娘也相信你。”
“多谢娘亲!”万历皇帝开怀地自我调侃道,“原来孩儿还抱怨娘偏心,更爱皇弟呢,真是大错特错!”
“都是娘的心头肉,一样一样的,要说偏心,娘也更爱你呀!”
搞得付大海在旁边听着,都不敢正眼看万历皇帝,心想:原来太后娘娘也会说谎哈,记得这样的话在潞王爷面前也说过呢。
在大儿子面前说更爱大儿子,在小儿子面前说更爱小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真爱又岂能比较?
万历皇帝去了,回到西暖阁,他也给朱翊镠写了一封密信。毕竟,李太后没有明确反对他这么做。
他很想试一试。
……
第442章 菊花一紧 这个偷瓜贼
为了召朱翊镠回京一事,冯保倒是忍着没有去找申时行。
可申时行主动来找他了。
两人一交流,发现刚好持相反的意见:一个说可以,一个坚决反对。
其实也不难理解。
这与两人的性格有关:申时行本来就是一个和事佬,不想得罪人。
傻子都看得出来,万历皇帝倾向于召朱翊镠回京,那就召呗。
因为这个性子,所以他也不认为在李太后眼皮子底下,万历皇帝会将自己的亲弟弟怎么样。
冯保则不同。
他什么性子?本来就是一个狠人,自然会想到狠的方面。
性格不一样,面对同一件事的想法与行为肯定不一样。
再加上冯保知道的秘密也比申时行多多了,他知道朱翊镠与郑淑嫔有着不可告人的过往,他知道张居正还尚在人世,他知道朱翊镠和张居正都在等着看万历皇帝接下来是否逆天而行……
这些都是申时行目前还不知道的。
知道得越多,担忧就越多。不然为何人们总说糊里糊涂才是福呢。
还有一点,两人都朱翊镠的期望与定位也不一样。
无论如何,申时行还不敢想让朱翊镠取而代之;冯保就不一样,他已经期待了很久,而且还不止一次在朱翊镠面前表现出来。
因此,仔细一想,申时行与冯保态度不同,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两个人交换意见后,彼此都沉默了会儿,倒也不存在谁怪谁的问题。
毕竟,万历皇帝还没有下旨,只是在征询内外二相的意见。
不过,得知冯保的真实态度后,申时行显得更为谨慎了,隐隐之中感觉这件事不是他想象中的简单。
然而,以眼下的形势,冯保点到为止,他也不会做出更深层次的分析。
……
朱翊镠很快便收到了冯保的信。
看完后,他菊花一紧,感觉如芒在背,北京城他是万万不敢回去的。
至少暂时是这样。
可正如冯保所警示的那样,万一万历皇帝真的下旨让他回去呢?
他有理由抗旨不遵吗?
朝廷的规矩祖宗的法度都是死的,万历皇帝的圣旨才是天。
这是二愣子都明白的道理。
他正琢磨着种种可能性,该如何应对这次“突发事件”,好在三天之后,他又收到了万历皇帝的密信。
万历皇帝如同在李太后面前说的那样,并没有逼他非回京不可。
这下,他稍感安心。
与张居正谈及此事时,张居正也是大吃一惊。
张居正像冯保一样,暂时当然还不希望朱翊镠回京。
他需要朱翊镠是一方面,更多是为朱翊镠的安全着想。
况且,在没有看到万历皇帝清算他的行动之前,他绝不允许朱翊镠回到京师,以身犯险。
想着万历皇帝如果连他这个诚诚恳恳的老师都不放过,那试问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如同朱翊镠,庆幸万历皇帝没有下旨,只是表态征询。
但毋庸置疑,这是一道信号。
……
张静修终究还是没有遵守承诺。他再一次爬了朱翊镠房间的窗户。
同样是在凌晨。用他的话说,就是大公鸡已经啼过两遍了。
娘的,朱翊镠正在熟睡中,气得他跳起来破口大骂,都恨不得冲上去要掐脖子干仗了。
张静修还是那副样子,这时候活像路边捡来,根本不是张居正亲生的。想张居正一生韬光养晦城府极深,哪生得出来张静修那样的种?
上次爬窗户是因为惦记着卖香皂,这次是因为西瓜熟了。
深更半夜,气得要喷出一口老血。
张静修推醒朱翊镠。朱翊镠大骂过一通后瞪着那死家伙。
那家伙像压根感觉不到似的,手舞足蹈地道:“老大,老大,西瓜熟了,好大一个呀!”
朱翊镠只瞪着不搭理。
“老大,那个西瓜得有二十来斤重,我把它摘下来了,走,赶紧去瞧瞧。”
朱翊镠依然不想搭理,骂都已经不解气了。
“走吧,尝尝去,看冬天种出来的西瓜到底甜不甜?”见朱翊镠怒气冲冲也不搭理,张静修直接上手拉扯。
朱翊镠重重地一搡,戟指怒目地喝道:“张静修,事不过三,我警告你,下次若不经我同意再爬窗,我立即与你断绝关系,并搬出张大学士府。”
“我对天发誓,绝不会有下次,倘若有,我将来生儿子不长**儿。”像上回一样,张静修第二次立了誓。
朱翊镠也只能再次姑且当真,反正鉴定完毕,越来越觉得那死家伙不像张居正亲生的。
到了暖棚,张静修也不顾他人的感受,将两名看守仆人同样揪起来。
掌灯。
果然,一个大西瓜映入他们眼帘。
西瓜就躺在进暖棚口处。
两名看守仆人见了,又是惊讶,又是疑惑,问道:“小少爷,这瓜你什么时候进来摘的?”
朱翊镠哼了一声:“他是个偷瓜贼,哪能这么容易被发现?”
张静修则对着仆人斥道:“你们两个睡得跟猪一样,幸好是在本府后的大暖棚里,倘若是在外面的田地里,就你俩这样看瓜,本少爷将瓜全部偷走,你们也不晓得。”
两名仆役立时像被阉了的鹌鹑一样勾着头不敢作声。
张静修抬手吩咐道:“你,把西瓜抱去洗洗,你,去取西瓜刀来。”
两名仆役一个抱着大西瓜,一个跑去取西瓜刀。
“看路,看路,小心点,别摔着。”张静修冲着抱走西瓜的仆役喝道,“摔着你没关系,别摔碎了西瓜。”
朱翊镠终于看不下去开口了,以责备的口吻道:“我说过你多少次,别仗着你是府上的小少爷,就对下人吆三喝四将他们当奴婢使。”
“他们本来就是奴婢啊!”
“其实人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人生而平等,要学会平等待人。”
“我很佩服老大,可老大这句话我不同意。什么叫作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就比方说你,生来便是皇帝爷的儿子,地位岂能与常人一样?”
朱翊镠也不想多作解释,接受这样的观念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他只气咻咻地道:“对他们好点会不会?”
“好好好!以后在你面前大不了不骂他们喽。”
“是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要无缘无故骂人。”
“老大说是就是。”
很快,西瓜刀取来了,随之西瓜也洗干净了,再次抱来。
进暖棚口处,有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主要是为了方便看守人员,平时朱翊镠去也在此休息。
张静修眉飞色舞,亲自将西瓜抱到桌子上。然后将西瓜刀接过来,反手又交给朱翊镠。
“老大,你来开。”
朱翊镠接过西瓜刀,正要上手,见张静修双眼一眨不眨,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儿,他突然改变主意道:“待天亮大伙儿来了一道再开吧。”
张静修感觉蛋疼。
……
第443章 吃瓜
天终于亮了。
其实也没多亮,只是游七来了。
随后阳康也来了。
游七来是每天要视察,阳康来是因为发现朱翊镠不在房间。
几个人围着一个大西瓜,都想品尝一下大冬天的西瓜到底什么滋味。
“老大,我已经口干舌燥,真不想再说什么,天已亮,赶紧开瓜吧。”
张静修像苍蝇一样叽叽喳喳了老半天,可最后依然没有说服朱翊镠,强撑着到了天亮,是真的口干舌燥。
朱翊镠这才重新提起西瓜刀,一手将大西瓜稳住,然后用刀在西瓜正中间的位置划了一圈儿。
划破了西瓜皮,但没有深入,所以西瓜没有裂开。
“老大,快点,卡擦一刀不就完事了吗?干嘛磨磨唧唧的?”
张静修早已经没有耐心了。
朱翊镠偏偏不慌不忙地说道:“西瓜这么大,一不小心就裂开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刀将西瓜慢慢分开。打开的一刹那,只见瓜瓤鲜红,汁水四溢。
除了朱翊镠,其他一个个都垂涎三尺吞了一口口水。
这也难怪,他们在这个季节里哪吃过西瓜呀?张静修还好,含着金钥匙出生,可像仆人们,别说在大冬天,就是大夏天都吃不上这玩意儿呢。
能在大夏天吃上西瓜的也是富贵人家,穷苦人家的田地全用来种粮食都不够吃,哪还有时间、精力、土地栽培西瓜?怎么说西瓜都属于稀罕物。
朱翊镠又将西瓜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来,大家都尝一尝。”
张静修毫不客气,当即抢了一块儿捧在手上,像饿了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似的,嗷呜一大口,西瓜汁直往下滴。
“嗯,甜,好吃!真好吃!”
他也不怕凉,咽下一口又来一口,边吃边夸赞。
朱翊镠抬手照顾招呼:“来,你们也吃吧,不用客气。”
游七拿走一块儿,阳康也拿了一块儿,剩下两名看守的下人和游七带来换班的两名下人也都各自取走一块儿。
朱翊镠也取了一块儿。
张静修一抹嘴,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始吃第二块儿了。
“西瓜真甜!”
“太好吃了!”
“真是又香又甜啊!”
“咱是不是也太幸福了呢?”
“……”
游七等人都尝过一口后,便开始赞不绝口,同时对朱翊镠的佩服再添了几分,简直将他吹上天。
“潞王爷您真是神了!”游七一脸的崇拜,“有您在,就有奇迹发生啊!”
张静修连吃三块儿,打了个饱嗝说道:“老大,您以后就是我的偶像!”
说着,又要伸手取西瓜。
被朱翊镠拦住。
“你不能再吃了。西瓜性冷,吃多了不好,伤胃,伤脾。”
“我才不怕,体格壮着呢。”张静修拍着自己胸膛道。
“还伤肾。”朱翊镠又补充。
“啊?伤肾?”张静修这才缩手,“吃西瓜怎会伤肾呢?从来没听说呀。”
“不是吃西瓜伤肾,而是西瓜吃多了伤肾。你没听说,那你听没听说白开水喝多了也伤肾啊?”
张静修摇头。
游七立马解释道:“小少爷,潞王爷说的没错,白开水喝多了确实伤肾。”
朱翊镠附在张静修耳边调侃道:“听我的话,西瓜吃多了伤肾,到时候怕你满足不了你的秦姐姐哦!”
张静修脸色一红,忙问:“刚才吃三块儿不算多吧?”
“已经是极限了。”朱翊镠拍着张静修的肩膀,“听话,不会骗你的。”
“哦。”张静修扭头冲阳康笑道,“那你多吃,不怕伤肾。”
阳康也不介意,顺手又抓起一块儿西瓜。好吃没办法。
很快,八个人把大西瓜瓜分完毕,只留下一堆西瓜皮。
吃得最多的就是张静修,三块儿。
因为大西瓜总共只分了十六块儿,八个人,平均每人只有两块儿。
除了张静修,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像还能吃下十块儿八块儿。
“老大,起初你说一个西瓜能卖五两银子,我还觉得贵,可现在品尝过,觉得值,我相信一定有人买的。”
张静修眉飞色舞,感觉又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向他招手微笑了。
“那是当然。”朱翊镠洋洋自得,“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普通人家吃不起,可对于有钱人来说,几两银子算什么?他们可不在乎银子,只在乎那个境界,既能享受、又能炫耀的境界。”
“老大,真是太佩服你了!我的神!”
“得得,瓜吃完了,赶紧干活儿去。最近多派两个人值守,防止有人偷瓜。”
“好嘞!”
“你自己也别偷哈,咱还指着它卖钱呢。”朱翊镠警告道。
“明白。”张静修折腾大半宿,也不见他有半分的困意。
两个守夜班儿的下人回去睡觉。
游七带来的两个顶上。
朱翊镠又吩咐道:“小康子,一会儿摘两,一个大西瓜送到我房间里来。我要和之怿、素素分享。”
“好的,潞王爷。”
本来,因为想着张居正,所以让阳康摘两个西瓜,可见张静修一副蛋疼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好改口一个。
那家伙肯定想说,刚才不是说西瓜吃多了伤胃伤脾又伤肾很不好吗?怎么转眼又要两个?三个人吃一个西瓜都嫌多呢。还有还有,刚才不是还说要指着西瓜卖钱的吗?
吩咐完,朱翊镠便回到自个儿房间睡觉去了。他可没张静修精神,那家伙真像打了鸡血一般。
一觉醒来,朱翊镠抱着西瓜进了密室。吃西瓜时,张居正和张静修倒是还像一对儿父子。
与张静修一样,张居正也是一边吃一边夸赞朱翊镠,对朱翊镠的佩服溢于言表。
不过,张居正是个做大事的人,他不单是为了吃而吃,想得可比儿子张静修多多了。他想到了国计民生的问题。
都知道,在气象史上有个奇特的“小冰河时期”,而“小冰河时期”就是从明朝末年开始疯狂肆虐的。
尽管在明朝中期(1500年)气温就有骤然下降的趋势,但最严厉的寒冷时刻一般都以1580年为.asxs.。
当时整个中国的年平均气温都比现在低,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不光北方,就连南京、江苏、福建、广东等地都狂降暴雪。
明末清初人叶梦珠撰写的《阅世编》、清朝中后期人陈其元撰写的《庸闲斋笔记》,以及《明史·五行志》、《清史稿·灾异志》等等文献中都提到了这种奇特的气象。
“小冰河时期”的冬天非常寒冷,尤其是末期(公元1580年-1644年)是最为寒冷的。这种程度的寒冷,在一千年里是最冷的,在一万年里第二位,在一百万年里也能排进前六位。
可以说,这是人类自进入文明时期以来最为寒冷的时期。
……
第444章 小冰河期
小冰河时期到底有恐怖,以致于对大明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呢?
在人类发展史的一万多年以前,气温有一段骤然升高的时期,而且保持了相当平稳的状态长达八千多年。
那段时期的气温,一直在我们所经历过的二十世纪初期那样的气温上下小幅波动,这样的气候于人类正合适,给予了人类发展良好的条件。
但是,到了明朝中叶,即公元1500年后,气温开始骤然下降,整个降温过程十分明显,而且气温最低的阶段正好是明朝末年的那段日子,即公元1580年(也有说1600年)至公元1644年。
在那段时间里,气温骤然下降到了千年以来的最低点,万年以来的第二低点,即便在百万年也是最低的6、7个极度寒冷的时期之一。
崇祯皇帝即位的1628年正好是最寒冷的一段时期之中段,整个气温回暖是在明朝灭亡以后的1650年左右。
这也是为什么有许多人坚持认为“天也要灭大明”的原因所在。
极度寒冷的天气骤然加剧,导致粮食产量骤然下降,这对于一个人口庞大的大明帝国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而且,北方的酷寒使降雨区域普遍南移,这导致了大明王朝全国各地几乎连年遭灾。先是秦晋,后是河洛,继之齐、鲁、吴越、荆楚、三辅,并出现全国性的大旱灾。
这样长时间和高密度的灾害极度削弱了明朝的国力,到公元1619年整个“小冰河期”进入了气温最为寒冷的时期,如果以公元1580年开始算,整整肆虐了大明40年;如果以公元1600年(16世纪最后一年),整整肆虐了20年。
那时候的大明已经江河日下了。
熟知明史的应该都记得公元1619年(即万历四十七年)是什么日子。
萨尔浒之战。
以明军大败而告终的萨尔浒之战。
萨尔浒之战是明清战争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也是明清兴亡史上一次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争。
萨尔浒之战以明朝攻围后金,后金防卫反击的形式发生,在这次战役中后金军在作战指挥上运用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方针,5天之内连破三路明军,歼灭明军约5万人,缴获大量军用物资,堪称历史上以少胜多的典范。
当然,江河日下的大明不如人也不能怪在天气头上。
天气对双方都是平等的。
但必须得承认,以火器军械为主要战力的明军,被迫在粮草和装备都匮乏且训练并不足备的情况下,与后金军开战是吃大亏的。要知道,无论是蒙古族还是女真族,他们作战最大的特点就是机动性强,出战时通常不怎带粮草,打到哪儿抢到哪儿。
恶劣的天气导致粮草匮乏,大明军能不吃亏吗?
待崇祯皇帝即位后,恶劣的灾情更是进入了谷底。
虽然小冰河期灾变的前兆最早可追溯至弘治一朝(公元1500年),到了万历八年(公元1580年)开始变得比较明显,但是时起时伏,万历二十八年(公元1600年)前后才开始骤然加剧,达到灾变的高峰,高峰期持续到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
万历、崇祯年间,天灾变得越来越频繁,同时鼠疫也开始蔓延,波及华北数省的大鼠疫终于在山西爆发,明朝末年蔓延到了京畿地区,这直接导致了北京城轻易被攻占。
万历四十七年后气温稍有回升,但不是很明显。
直到明朝灭亡以后,气温于公元1650年后才开始快速回升,这才有了满清所谓的“康乾盛世”——但其实,这也不过是气温回暖后灾情减弱罢了,和明朝正常时期相比还差得很远。
所以,不得不说,小冰河期对明朝的国运真个是雪上加霜。
当然,还是那句话,失败了主要还得从自身找原因。
但在小冰河期,尤其是恶劣时期的大冬天,大明粮食匮乏,菜没得吃,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张居正他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既然暖棚在大冬天能够培植除出果蔬,那不是能有效解决这个问题吗?
所以,张居正吃完两块儿西瓜后神清气爽地拉着朱翊镠的手:“潞王爷,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张先生问吧。”
“暖棚种植容易吗?成本高不?像普通百姓能做到不?”
“只要不是三餐不继穷得叮当响的,一般都能做到。”
“好!”张居正异常的兴奋,“我真想出去参观参观。”
“将来有的是机会。”
“将暖棚种植的技术推广到全国,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张居正又问。
朱翊镠回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技术,要想推广,半年时间足矣。”
“太好了!简直太好了!”张居正越说越来劲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最近两年每到冬天,气温变得异常的寒冷,而每到夏天,又是持续大旱,每年不知冻死饿死多少人。”
“张先生,这是小冰河期。”在张居正的面前,朱翊镠倒是不怕说着超出这个时代的语言。
其实,在中国地理学上准确的说法叫作“明清小冰期”,“小冰河期”是一个外来概念:LittleIceAge。
“小冰河期?”
“是的,张先生。冰河,就是很冷的意思。”朱翊镠解释道。
“冰河,是很贴切哈!”张居正点了点头,“潞王爷你说,如果将你的暖棚种植推广至全国,是不是就能解决人们的粮食与蔬菜问题?”
“嗯。”朱翊镠先是点头,但随即又话锋微微一转,“不过,种植水稻这种既需要大量水分、又需要大量阳光的粮食作物好像也不大适合。”
“哦,是这样的啊……”张居正兴致当即减却两分。
“但有一种粮食作物没问题,而且产量是水稻的五倍不止,基本上可以解决掉国民饥饿的问题。”
“是吗?”一听到这样的话,张居正兴致又高涨起来,但同时也带着疑虑,“不知潞王爷说的是什么粮食作物呢?”
怕张居正不信,朱翊镠特一本正经地回道:“它就是世界上第四重要的粮食作物,仅次于小麦、大米和玉米,叫作马铃薯,俗名土豆。”
张居正皱眉:“土豆是什么东西?为何老夫从未听说过?”
马铃薯是十七世纪才成为欧洲的重要粮食作物并传到中国,就是说马铃薯传入中国只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张居正当然不知道。
朱翊镠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也解释不清,所以说道:“张先生,日后我再给你详细道来吧!除了马铃薯,还有一种产量更高、适应性同样强的粮食作物也可以用暖棚来种植。”
张居正豁然站起:“这世上还有这样高产的粮食作物吗?”
朱翊镠铿锵有力地回道:“有。”
……
第445章 高产量的粮食作物
“是什么粮食作物?”张居正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朱翊镠。
朱翊镠回道:“番薯,也叫地瓜、红薯、甜薯、甘薯。”
“……”
尽管张居正眼里有光,但他神情茫然,因为又没听说过。
番薯是一种高产而适应性很强的粮食作物。它最早种植于美洲中部国家墨西哥、哥伦比亚那一带,由西班牙人携至菲律宾等国栽种。
番薯最早传进中国是在明朝后期的万历年间,率先进入福建、云南、广东几个省。一般普遍认为,番薯引入中国的具体时间点是在万历二十一年,即公元1593年。
当时,多年居住在吕宋(即今天的菲律宾)做生意的福建长乐人陈振龙与他的儿子陈经纶,见当地种植一种叫“甘薯“的块根作物,块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由此想到他们的家乡福建山多田少,土地贫瘠,粮食不足,父子俩于是决心把甘薯引进中国。
但1593年的菲律宾还处于西班牙的殖民统治之下,政府视甘薯为奇货,“禁不令出境”。
陈振龙父子经过精心谋划,“取薯藤绞入汲水绳中”,并在绳面涂抹污泥,于1593年初夏,巧妙躲过殖民者关卡的检查,始得渡海。航行七天,于农历五月下旬回到福建厦门。
由于甘薯来自域外,所以闽地人都称之为“番薯”。
陈氏父子引进番薯之事,明科学家徐光启《农政全书》、史学家谈迁《枣林杂俎》等均有论及。
番薯传入中国后,显示出其适应力超强,无地不宜种的优良特性,产量之高令人咂舌,“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加之“润泽可食,或煮或磨成粉,生食如葛,熟食如蜜,味似荸荠”,故能很快向内地传播。
十七世纪初,江南水患严重,五谷不收,饥民流离。科学家徐光启因父丧正居住在上海家中,他得知福建等地种植的番薯是救荒的好作物,便自福建引种到上海,随之很快向江苏、南京等地传播,收成颇佳。
据记述,陈世元在山东胶州古镇传授种植番薯的时候,亲自整地育秧,剪蔓扦插,到秋天收获,得薯尤多,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竞相种植。
陈振龙的五世孙陈川桂,在康熙初年把番薯引种到浙江,他的儿子陈世元带着几位晚辈远赴河南、河北、山东等地广泛宣传,劝种番薯。
而到了清乾隆时期,不少地方都是由官方提倡栽种。在直隶更由皇上“敕直省广劝栽植”。
由于朝野上下积极推广,番薯很快在全国广为传种,并成为中国仅次于稻米、麦子和玉米的第四大粮食作物。
无论番薯是否在万历二十一年引入中国的,但有一点可以达成共识:番薯传入中国的时间要比马铃薯早。
但张居正肯定没听说。
既然朱翊镠来到这个世界,那他就会想办法让番薯、马铃薯提前面世。
早就让冯保派人找种子去了。
相信应该快了。
当日收太一道人为徒,不就是惦记着白云观的田地吗?
……
张居正将信将疑地望着朱翊镠,觉得很不可思议。
怎么说他也是将近花甲的人了,朱翊镠才多大年纪?十几岁而已,在他眼里就是小屁孩儿一个,为何朱翊镠知道他却不知道?
没有道理啊!几十年不是活到猪狗身上去了吗?
倘若他只是一个毫无见识的普通人也不奇怪,他可是进内阁十六年、当了十年首辅的人啊!
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
当然,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马铃薯的产量真有稻子的五倍?而番薯的产量还要高出不少?
这有可能吗?
而且都还是粮食作物!
简直不敢相信。
但见朱翊镠一本正经的样,他又不得不信。如同游七一样,他对朱翊镠的信任也是越来越高。
张居正的神情与心态,朱翊镠当然能理解,他接着说道:
“张先生,知道你现在难以理解,但世上确实有马铃薯、番薯那样高产量又好种植的粮食作物。相信要不了多久张先生就能亲眼所见,至少我可以保证让张先生在有生之年见到番薯。”
“我可以吗?”张居正将信将疑地问。
“张先生放心,绝对可以。”朱翊镠信誓旦旦地道。
“好好好!我相信潞王爷。”张居正喜不自胜,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番薯、马铃薯,番薯,马铃薯……”
……
西瓜确实不能多吃。
抱进密室里一个大西瓜,最后只吃半个,剩下半个朱翊镠又抱出来了。
刚好请李之怿和赵灵素吃。
当然先请李之怿来,毕竟西瓜只有半个,她知道张居正的事,朱翊镠也好解释,不然半个西瓜待她们,显得真不是那么回事儿,尽管半个西瓜也足够他们三个人吃。
后请赵灵素来,倒没有欺负她双目失明,反正她看不见西瓜,一个半个也不知道,不用多解释。因赵灵素是李太后的人,为安全起见,所以朱翊镠一直没告诉她张居正的事。
先请李之怿,然后夫妻二人又一道去请赵灵素。
品完西瓜,两位女子对朱翊镠的仰慕与欣赏再添两分,都说跟着朱翊镠有享之不尽的福。
诚然,仰慕与欣赏是男女长久相处的必需品。尽管朱翊镠自认为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但他觉得需要。
这当然是好事。
刚吃过晚饭,张静修急急忙忙地过来了。他现在是真的很忙。
一来便问:“老大,我的神,什么时候开始卖瓜?我白天清理了一下,瓜棚里有三十二个西瓜可以摘来卖。”
朱翊镠道:“那就明天吧?”
西瓜不能放,熟透了的没人要。
张静修眉飞色舞地道:“好嘞,还是按照原计划,五两银子一个吧?”
“必须的。”
“好!我明天亲自吆喝。”
“那当然,你是高级销售经理嘛。”
“二五一十,三五十五,如果将三十二个西瓜全部卖掉,那不是能挣一百六十两银子?比卖香皂挣钱多了。”
“三十二个西瓜都一般大吗?”
“差不多吧。”
“好,那明天看你的。”朱翊镠举起拳头,冲张静修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老大放心,还有我的二成分红呢,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加油!”
第446章 卖瓜 男儿本色
朱氏集团营业时间为朝九晚五。
这是朱翊镠依据他上一世工作时间定下来的规矩。
只是将朝九晚五换算成时辰:早上巳时开门,下午申酉之交关门。
其余时间不待客。
所以张静修早去也没用。
不过,那家伙依然还是天没亮就爬起来了。
整天像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与兴致。
朱氏集团规定巳时才开门,可辰时刚一到,他就命人将三十二个大西瓜抬到集团大门口。
因为需要预定、购买香皂,每天来这里的人还不少。
说是说普通人家也买得起香皂,可必须得生活上过得去才行,三餐不继的人家哪还有闲情逸致来买香皂沐浴?洗澡时自己用手撸两下完了。
所以,张静修很有信心能将西瓜五两银子一个卖出去。
从辰时到巳时这一个时辰里,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布了一个局。
尽管他信心十足,可还是觉得应该要谨慎、稳妥。
万一过于乐观到时候没人买呢?
三十二个西瓜,理论上要卖到一百六十两银子,可朱翊镠给他定的目标是一百二十两。
就是说,卖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便意味着今天的胜利。
……
虽然巳时还未到,可朱氏集团门口的人越聚越多。
无论是来取香皂的,还是来买香皂或是来订香皂的,仿佛都忘记了这一茬儿,一来便将目光聚在那一堆西瓜上。
一个个都是无比惊讶的神情。
因为他们真想求个明白。
“我没有眼花,也没有做梦吧?这是西瓜吗?”
“当然是。不是西瓜,你说是啥?”
“可现在是大冬天,西瓜是大夏天才有的啊,真是奇怪!”
“听说潞王爷用的是暖棚种植法,采取地下供暖的方式。这样,暖棚里的温度就可以达到像夏天一样高。”
“那从暖棚里培育出来的西瓜甜不甜呢?好不好吃?”
“……”
这时候张静修特意不让人作任何解释,有心吊足那帮人的胃口。
让他们议论胡猜个够吧,就连是不是要卖给他们都没有表明。
巳时的钟声终于敲响。
属于张静修的高光时刻来了。
他铆着嗓子喊道:“卖瓜!卖瓜!卖西瓜喽!又大又甜有新鲜的西瓜!”
人群立即沸腾起来像一锅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一片。
“我说就是西瓜吧!”
“果然是拿来卖的!”
“大冬天居然种出西瓜来,真是天下奇闻!不知冬天的西瓜味道如何?”
“多少钱一个?”
“多少钱一个?”
“……”
张静修举起一只手,伸开五指。
“五文钱一个?”
娘的,张静修忽然想骂人,“童叟无欺,西瓜五两银子一个。”
“什么?”
“五两银子一个?”
“这么贵?怎么不去抢啊?”
“五两银子,是我一家一年的开支用度呢,就为了吃一个西瓜?嘿,我还没有糊涂到家呢。”
“就是。张公子这不是仗势豪夺吗?”
“……”
面对疯狂的质疑与反对声,张静修不慌不忙,平静地说道:
“大家安静!听我说,什么叫仗势豪夺?钱在你们口袋,你们想买就买,不想买谁也逼迫不得你。我不过是告诉你们基本事实,这西瓜可真甜。”
“五两银子多吗?要知道这是冬天的西瓜。物以稀为贵。若不是潞王爷提供思路与指导,在这个季节里,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五百五千两银子,你们想买西瓜肯定还买不到呢是不是?”
“还有,咱用的是暖棚种植技术,需要烧煤供热,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比夏天种植西瓜当然要费劲多,所以才定价五两银子一个。但我认为值得购买,买了,你就是大冬天吃过西瓜的英雄,无异于脸上贴金,往后余生有着吹不尽的牛逼。”
张静修话音刚一落,人群中便有跳出来的,嚷道:
“张公子说得对。五两银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这钱我掏。”
托儿就是这样。似乎全世界就他最聪明。交五两银子,然后抱走一个大西瓜。
有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就不愁第二个第三个了。
当然,也有想提前品尝,然后再掏钱购买的——这要求,张静修觉得可以满足,当即学着朱翊镠的样儿,用刀慢慢切开一个,红通通的,熟得刚好。
西瓜分了好多小块儿。
张静修抬手道:“来,不妨让大伙儿先尝尝,看五两银子值不值。”
缺乏纪律地蜂拥而上。
你一块儿我一块儿,瞬间将一个大西瓜瓜分完毕。
不过,蜂拥而上的绝大部分有购买意向,不然不会上。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短,若吃了不买,在张静修面前多不好意思?
吃完,一个个意犹未尽的样儿。
这样,品尝完又有出手的。
“西瓜果然又香又甜,买买买,不就是五两银子吗?没什么大不了。”
“我也买一个,五两银子我还是掏得起。张公子,我叫牛奋。”
“咳咳……”张静修咳出声来了,真佩服当初为这个家伙取名字的人,叫什么不好,非要叫牛奋(粪)?怎么不叫牛屎啊?
很快,三十二个西瓜全部卖完。
出于各种原因:有人十分好奇,有人确实想吃西瓜,有人纯粹是为了拍张静修的马屁,有人想装逼嘚瑟,有人只想凑个热闹……
张静修死咬不放,一口价,必须五两银子一个,绝不接受讨价还价。所以最后卖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其中有两个是托儿,银子是他自己的。
但这已经超出了朱翊镠定的目标。
张静修迫不及待地跑去与朱翊镠分享成功的喜悦。
此时此刻,他觉得只有一个字勉强可以形容:爽。
实在是太爽了!
“老大,我的神,于你而言,挣钱原来是如此容易的事哈!”
张静修近乎于拊髀雀跃地道。
朱翊镠微微一笑,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这不叫钱。”
“那叫什么?”
“一百多两银子叫哪门子钱?难道你的追求就这么一丢丢?”
“我不是你,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张静修很有自知之明。
朱翊镠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眼下跟着我好好干,将来带你挣够一百万。”
“多,多,多,多少?”张静修惊讶的都快说不出话来。
朱翊镠掷地有声地道:“听清楚了,一,百,万,两。”
张静修身子微微一颤,拉着朱翊镠的手不放:“快快快,老大,扶着我,我我我快要抽,抽过去了。”
“真没出息!”朱翊镠打趣道,“一百万两都吓成这样儿?”
“我真的不敢想……”
“敢想敢干才是男儿本色!”
“……”
第447章 首次提及国本
紫禁城西暖阁里。
万历皇帝独自一人坐在御座上看着信,他的表情有几分凝重。
信是朱翊镠写给他的回信。
陪伴他的秉笔太监依然是陈炬。
陈炬虽是冯保提拔上来的人,可他为人中规中矩,总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所以万历皇帝也不讨厌他。
但要说喜欢也谈不上,与会来事儿的张鲸那受宠程度还差得远。
见万历皇帝神情凝重,陈炬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爷,有甚不开心的事?”
他知道信是从江陵来的。
只不知是谁。
万历皇帝凄然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朕让他回京,他拒绝了。”
陈炬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哦,万岁爷说的是潞王爷吗?”
“除了他,还有谁敢拒绝朕?”万历皇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与不满。
陈炬倒也没想着帮衬谁,只实事求是地说道:“万岁爷,依奴婢看,潞王爷这时候不愿意回京也在情理之中。他离京不到半年时间,如今住在江陵城张大学士府里,有吃有喝,毫无压力,他又发明制作香皂,还搞什么暖棚种植,都能挣到钱,自己当老板的日子,对一向喜欢无拘无束的潞王爷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依你的意思,皇弟他是万万不会回到朕的身边喽?”
“万岁爷,除非潞王爷在外头混不下去了,那另当别论。”
“混不下去?”万历皇帝双眉微微向上一挑,继而点了点头,“嗯,有道理,有道理,倘若皇弟在外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那他一定会想念京城里的好,到时候不让他回来,没准儿他自己都想要回来。可混不下去,混不下去……皇弟那么聪明,满肚子都是鬼点子,他又怎会混不下去呢?”
点到为止,陈炬没敢搭话。
当然,万历皇帝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陈炬不是张鲸。
……
用过晚膳,万历皇帝又履行义务般去启祥宫看望儿子和王恭妃。
还没有完全亲政呢,有些事儿他不想做也不得不做。
可无论去过多少回,与王恭妃之间还是没有共同语言。
李太后在还好,倘若不在,他去了通常都不知道与王恭妃说什么,就好像两个人有代沟似的。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万历皇帝也从来没有想着去改变什么。
所以,万历皇帝与王恭妃的关系显得有些微妙。
王恭妃倒是有试图想改变,可每当自己的热情遭遇万历皇帝的冷漠,她的激情就减却一分。
久而久之,她也明白了感情的事终究不能强求,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根本不可逾越。
这样,随着激情的逐渐减退,王恭妃也不那么主动了。
加上她的大部分心思又在自己儿子身上,对万历皇帝更是没有过多的期盼与奢望,只求万历皇帝对儿子好,其它方面也不在乎了。
王恭妃曾是李太后身边的侍婢,很聪明,与万历皇帝几次交往,便看出了那个男人的真正用意:来启祥宫并不是关心她,只是做给李太后看的。
当一切都看透了,心也就冷了。
女人的心一旦冷了,往后的夫妻生活基本上就不用过了。
其实,万历皇帝与王恭妃婚后的这种生活状态,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还是比较常见的,这也是为什么“相爱容易相处难”的道理。
因为没有共同语言,万历皇帝不愿意与王恭妃单独相处。
王恭妃也一样。
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而已。
后来,万历皇帝学鬼了,每次去启祥宫之前,都派内侍暗中先打听,只有李太后在,他才去。
这样,既做给李太后看了,又不需要与王恭妃尴尬的相处。
一举两得。
今儿个来,他也是先打听好了,知道李太后在的。
万历皇帝双手托着儿子,没话找话地道:“儿子真乖哈!”
李太后和王恭妃皆浅浅一笑。
但谁也没有搭话。
万历皇帝有心,接着又道:“儿子啊儿子,瞧你后脑勺很像你叔叔,将来要是有你叔叔那么聪明就好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学他那般顽皮,否则看爹不打你小屁股。”
王恭妃依然莞尔一笑没有搭话。
李太后忙摸了皇孙脸蛋儿一下,笑侃道:“孙儿啊孙儿,别怕哈,你爹吓唬你呢,他若敢打你的屁股,看奶奶打不打他?我的好孙儿!”
万历皇帝道:“哦,对了,娘,皇弟给孩儿回信了。”
李太后立即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两分,问:“你真的问他要不要回京?”
“嗯。”
“那他是怎么回的?”
万历皇帝摇了摇头,回道:“娘,皇弟不愿意回京。”
李太后内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但看似平淡地点了点头,喃喃地道:“其实这也算在娘的预料之中吧。以你弟弟的性格,他是不会回京的。”
“还是娘更加了解皇弟!”万历皇帝感慨地道,“皇弟说想在外头闯荡几年,有没有成就姑且不论,他只想按着自己的意愿美美地生活下去。”
“只要他不做坏事,在外头随便怎么闯,娘都无条件支持他。”
万历皇帝忙附和道:“娘,孩儿也是这样想的。”
“好好!娘只有你们两个儿子,希望你们一条心。”
“娘,一定,一定。”
“钧儿,这两天你琢磨琢磨,给儿子取个名字吧,爹哪有这么好当?”李太后将话题又拉回到皇孙身上。
在大儿子面前,她是想着,尽量不要多说小儿子的事。
而孙子马上就半岁了,别像儿子万历皇帝的爹嘉靖皇帝——大半生笃信“二龙不相见”的歪理邪说,对隆庆皇帝不闻不顾,也不给他取名字……
李太后钻研佛经,她可不信什么“二龙不相见”那一套。
万历皇帝点点头:“娘,我知道。”
说着说着,儿子在他怀里睡去了。他只得将儿子交给王恭妃。
这时,李太后认真地问道:“钧儿,你想什么时候立皇太子?”
王恭妃听了,不禁暗自大喜,只是没敢表现出来,心想李太后这是决定将儿子立为皇太子的节奏吗?
万历皇帝听了,则是微微一滞,随即反问道:“娘,立皇太子,孩儿以为还时过早吧?”
……
第448章 何时立皇太子?
历朝历代都可以证明,早立皇太子对国家的稳定至关重要。
这是血的教训。
若不早立太子,将来皇子一多,谁都想当继承人,势必要引发一场不见硝烟但胜似硝烟的争夺之战。
所以,立皇太子被称之为立国的基础与根本,是为国本。
尽量早立太子,这是朱翊镠离京前特意叮嘱李太后的。
李太后依稀记得。
然而,促成这件事并不容易。
皇长子,也就是即将取好名字那位朱常洛仁兄,不是嫡出。
他是王恭妃的儿子。
但,这也不是关键。
都知道选大明继承人的原则: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这样看,是否嫡出并不是有没有资格继承国家大统的必需条件。
眼下,王皇后没有生育,也就是还没有嫡子,朱常洛是皇长子。
那依据“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继承原则,只要立皇太子的时间够早(抢在其他皇子诞生之前),朱常洛就有机会立为皇太子。
这样,就能避免长达十五年、极度消耗国力的“国本之争”了。
然而,这只是理想。
理想是很美好,可现实很骨感。
即便暂时还没有其他皇子与朱常洛竞争,万历皇帝也不喜欢他。
因为万历皇帝不喜欢王恭妃,所以恨屋及乌,也不喜欢朱常洛。
还有一个方面的原因,万历皇帝曾经提及过,王淑蓉是都人出身,身份极其的卑微,而身为一国之主的万历皇帝瞧不起王淑蓉与朱常洛这对母子。
所以,立朱常洛为皇太子,万历皇帝有一百多个不情愿。
无独有偶。
李太后偏偏提及这一茬儿,而且看着还非常认真。
她又问道:“钧儿,那你以为什么时候立皇太子不早呢?”
李太后有心,故意当着王恭妃的面说,就是希望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李太后何许聪明人?当然能猜到曾经的侍婢王淑蓉的心有多乱——谁不希望自己儿子成为储君?
可王淑蓉的地位……子以母贵,她曾经不过是一名婢女,有幸被选为“九淑嫔之一”也是因为怀了万历皇帝的种,否则哪能轮得到她?
别人或许只是猜测,可王恭妃还不知道万历皇帝根本不爱她吗?面对如此尴尬的处境,万历皇帝又岂会立她儿子成为储君?
李太后当然希望儿子尽快答应立孙子为皇太子,这样就能给王淑蓉吃一颗定心丸。
不得不说,李太后又一次高估了自己。以为儿子会听她的,即便不那么情愿,也不会反对。
万历皇帝也有心,他不想当着王恭妃的面直桶桶地说出来,所以如是般答道:“娘,此事说来话长,儿子正睡得香呢,还是随娘回慈宁宫说吧!”
李太后心领神会地点头道:“那,好吧!咱回慈宁宫。”
母子二人与王恭妃告别。
因为儿子,王恭妃感觉一阵莫名的失落。万历皇帝对她怎么样,她现在不在乎,但儿子不同。
可她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太后与万历皇帝离去。
然后,回到儿子身边,看着熟睡的儿子说道:“我的儿啊,娘对不起你,都怪娘没用。因为娘没用,所以你父皇不想立你为太子!”
儿子肉嘟嘟的小脸蛋儿,看起来可爱至极,仿佛能听懂似的,居然嘴唇蠕动一下,还蹬了一下小腿儿。
王恭妃开心地摇头而笑,随后她接着又焦虑地道:“我的儿啊!若不是生在皇宫里头,娘真想带你到一处偏静的地方,过着简单而平静的日子,那样多好呀!我儿偏是皇子,还是皇长子,娘其实该为你高兴,可又高兴不起来。刚才那一幕,娘看着心乱,却也帮不上忙。娘真没用!”
儿子又蹬了一下小腿儿。
王恭妃一筹莫展的神情瞬间消散无踪,她又开怀地笑了,喃喃地道:“我的好儿,只要你茁壮成长,每天过得开心快乐,像你叔叔那样,其实立不立你为太子,娘也不在乎。”
就这样,王恭妃对着几个月大、正熟睡的儿子小声说了好多话。
反正主旨是:当然希望儿子被立为太子,可如果儿子他爹,即万历皇帝不高兴,那也不必强求,只愿儿子健康茁壮地成长就好。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近侍禀报说李太后又要驾临。
这出乎王恭妃的意料之外。
李太后果然来了。见宝贝孙子睡得正香,将王恭妃拉到一边儿坐下,温情地说:“知道你还没睡,便过来与你坐坐聊聊,刚才我与钧儿谈到几时立太子的问题。”
王恭妃虽然一副想要急听下文的神情,可她也不敢抱多大希望,轻声细语地问道:“母后,谈得怎样?”
李太后叹了口气,带有几分遗憾地道:“钧儿没有松口,他说现在还不宜立太子,给了好几条理由,我认为有些有理,有些无理。但相信我这个婆婆,我会坚定不移地支持我的好孙子。”
王恭妃小声说道:“将来母后肯定也有其他好孙子啊!”
“可你的孩子是皇长孙,当然不一样啊!倘若皇后无子,那你的孩子将来就是太子,要继承皇位的。”
王恭妃点点头,敏锐地捕捉到“倘若皇后无子”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李太后接着说道:“婆婆不好当,尤其是我啊。钧儿刚才说的有一点我倒是认同,他说现在皇后无子,并不等于皇后没有生育能力。皇后现在还年轻,倘若将来三四年内怀上了龙种,那皇太子的位子……”
“母后,明白,明白……”王恭妃不住地点头,内心不禁升起几分失落,但也没有多少。
毕竟,刚才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可不希望儿子成为斗争的工具,只希望儿子健康茁壮成长,能不能当皇太子不是最重要的。
“你明白就好哇!`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是朱明的礼制!我给了钧儿一个期限,四年。如果四年之内,皇后依然未诞下龙种,那就立你孩子为皇太子,你意下如何?”
“一切任凭母后做主便是。”王恭妃内心大喜,尽管不敢表现出来,可依然没有能掩盖住。
对她而言,李太后四年的决定是个惊喜:因为王皇后与万历皇帝已经结婚四年多马上就快五年了,依然没能怀上龙种,宫里的人都在私下里传,王皇后因为身体的缘故流产多次,现在恐怕很难生育,即便怀上也保不住。
快五年了都没怀上龙种,再给四年时间,估计也没什么改变。
所以,王恭妃一想到这儿,她当然忍不住暗自欢喜。儿子没有机会立为皇太子那没办法,可如果有机会当然要争取嘛。只要王皇后不生育,那她儿子就有着最大的机会。
……
第449章 朱常洛的尴尬
给儿子取名字,对万历皇帝来说不叫难事。他琢磨了一小会儿便好。
取名朱常洛。
让万历皇帝感到头疼的是,李太后要立儿子为皇太子的提议。
偶然临幸一位宫女,如果不是被发现了,他都不想承认,如今却要立这个没准备诞生的孩子为皇太子?
他真的不喜欢王恭妃,当初只是因为荷尔蒙高涨一时冲动,与王恭妃生的孩子实在不能入他的眼。
是他儿子不假,可他不希望太子竟是一位不喜欢的宫女所生。
然而,这种话他只能藏在心里,绝不敢当着李太后的面讲。
之前他都不愿意纳王淑蓉为妃,被李太后狠狠批了一顿。
要知道李太后对他说的最狠的一句话是:“你也是都人之子。”
所以,万历皇帝郁闷,他不喜欢王恭妃,也不喜欢孩子朱常洛,可李太后却提议立朱常洛为皇太子!
偏偏王皇后肚子又死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
朱常洛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子。
用过晚膳,万历皇帝不想回王皇后居住的坤宁宫。
约周佐几个在东暖阁偷偷打麻将以排遣心中的郁闷。
因为心里有事儿,所以万历皇帝根本不在状态,牌不顺,一直点炮。好不容易牌好一回,他兴奋地道:“自摸,我胡了,还是清一色,哈哈!”
正当他手舞足蹈欢天喜地让他们给钱时,周佐看了看他的牌,尴尬地笑了笑问:“万岁爷,你怎么胡的?”
“什么怎么胡的?快给钱。”万历皇帝两眼一瞪。
“万岁爷,您诈胡。”周佐将万历皇帝牌摆了摆,“看,根本没有胡,您肯定是将这张二萬看成了三萬。”
其他两名内侍也看出来了。牌桌上无父子,他们都叫嚣起来。
“万岁爷,您真是诈胡。”
“诈胡是要赔钱的,万岁爷可不能耍赖欺负奴婢们哈!”
“万岁爷,您还是赔给我们钱吧。”
“……”
万历皇帝傻眼了,还真诈了一局。麻将摆在面前,不承认都不行。
他将麻将牌一推,气嘟嘟地道:“这局不算,重新开始。”
周佐笑了笑:“万岁爷,这样可不好吧?规矩不能乱呀!咱以后还得在一起玩儿呢,万一其他人诈胡呢?”
“就是,万岁爷,诈胡得赔钱,这是规矩。”其中一名内侍说道。
万历皇帝脖子一犟,不仅没有赔钱的意思,竟还理直气壮地道:“朕今天心情不好,情有可原。朕赔钱给你们,就问你们敢要吗?”
三个人都不敢搭话,但心里头不约而同地想着:“为什么不敢?只要万岁爷给就敢要。”
万历皇帝扫了三个人一眼,道:“赔钱休想,你们还打不打?”
不赔强要肯定不敢。
周佐靦着脸笑道:“万岁爷,既然您心里有事儿,那能与咱几个说说吗?若不说出来解决掉,接着打万岁爷也还是没心情,咱赢了不光彩。”
“当然能说,为什么不能说?”
“万岁爷,到底什么事儿让您愁眉苦脸的?”周佐问道。
“娘要立王恭妃的儿子为皇太子。”
“这是一件大喜事啊!万岁爷,您为什么不高兴呢?”
“又不是王皇后生的,王恭妃若不是怀了朕的骨肉,他都选不上淑嫔,如今还只是一名宫女呢。”
万历皇帝此言一出,周佐几个立时都明白了:原来万历皇帝嫌弃皇长子的出身不好,是一名宫女所生。
周佐小心翼翼地道:“可万岁爷,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祖宗遗留至今的传统啊!”
万历皇帝辩道:“只是传统,也不是祖宗遗留下来的法度。谁说必须一定得这么做呢?”
“那万岁爷是如何回复太后娘娘的?”
“等四年,四年以后再议。”
“为何要等四年?”
“在这四年里,恐防王皇后怀上了朕的龙种,这是其一。”
“对对对,”周佐立即附和道,“还是万岁爷想得周到,倘若皇后娘娘也生下皇子,那太子的人选就不用争了。可是万一……呸呸呸,哪有什么万一?皇后娘娘一定能怀上万岁爷的龙种。”
周佐抽了自己两耳光,尽管他对王皇后不抱多大希望,要是有希望,也不至于挨了四五年仍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在万历皇帝面前,他不敢表现出来,只得说鼓励的话。
万历皇帝倒是也没有纠结,他继续说道:“第二,在这四年里,朕多么希望找到一位红颜知己!”
看,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不喜欢王恭妃,嫌弃不是他的红颜知己。
言外之意,如果是与红颜知己生下的儿子,那立为皇太子就没问题。
摸透了万历皇帝的心意,周佐又逢迎地说道:“但愿万岁爷梦想成真!不过话说回来,奴婢以为立谁为太子,还不是万岁爷您说了算?”
万历皇帝展颜一笑,兴奋地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啊!可总有人喜欢拿不成文的规矩说事儿。”
周佐安慰道:“万岁爷,太后娘娘不是答应你了吗?如果万岁爷真的不想立皇长子为皇太子,那在往后的四年时间里,一方面万岁爷要与王皇后多亲热亲热,争取诞下太子爷;另一方面万岁爷与后宫其她嫔妃也要多亲热,奴婢虽然不算个正常男人,可也懂得只有深入交流,才有可能成为红颜知己。总之,从今往后,万岁爷还是少与奴婢们一起玩耍,多与皇后娘娘、诸位嫔妃娘娘亲热吧。不然咱几个的罪可就大了。”
万历皇帝点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女人亲热的时间真不多。
除了王皇后,还有其她两美,再后来又选了九美,可身为皇帝,他并没有雨露均沾啊!有的甚至都还没有掀过她的牌子呢……是不是忒不称职?
“万岁爷,现在心情好些了没?”周佐关心地问道。
万历皇帝深深舒了口气,“将心事说出来,心情还真好多了!不过,今天的话你们可别在外头乱说,倘若被朕发现了,看你割掉你们舌头。”
“万岁爷放心,咱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打死都不乱说。”
“来来来,接着打麻将。”万历皇帝吆喝着。
然而,周佐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万岁爷,奴婢觉得您还是回坤宁宫陪伴皇后娘娘去吧,这事儿要紧。或者去其它宫殿,多与嫔妃娘娘们交流,兴许今晚就能碰撞出火花,找到一位红颜知己呢。”
万历皇帝不禁爽朗一笑,信心十足地道:“不急不急,朕还有四年时间,相信只要用心,总能找到一位红颜知己。”
“祝万岁爷美梦成真!”周佐与另两名内侍异口同声。
万历皇帝憧憬般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