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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大明不负卿全文阅读

作者:十光     不负大明不负卿txt下载     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0章 嗅到了危机

    申时行感觉脑壳儿疼,因为他收到了万历皇帝两道不同寻常的奏本。

    从奏本中他嗅到了危机。

    一道奏本是督察御史弹劾内阁辅臣潘晟,共列举他居官贪鄙收受贿赂六大罪状,建议万历皇帝不再让他继续担任内阁辅臣。

    一道奏本是吏科给事中建议起用海瑞和邱橓,认为这两个人一心为民,不该闲置在家,还说倘若弃用这样两袖清风的官员,那让天下当官的以什么样的标准做表率呢?

    申时行头疼得要命,他一个人坐在值房里都不知道干啥,处理政务心不在焉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万历皇帝将这样两道奏本交给他拟票,可让他怎么拟?

    要知道,潘晟可是张居正临走前提拔入阁的,这才三个多月时间,难道就要弹劾潘晟将他赶出内阁?

    这不是啪啪啪打张居正的脸吗?

    而海瑞和邱橓两个,谁不知道那是张居正弃用闲置的清流一派,如今忽然又建议万历皇帝起用,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摆着反对张居正吗?

    如果张居正在世时,有人呈上这样两道奏本,那还好说。

    可问题是张居正已经过世了,先弹劾王国光,接着又弹劾潘晟,还要起用张居正生前弃用的人……

    傻子都会有想法的:这是万历皇帝发出的信号吗?

    如果没有朱翊镠的刻意提醒,申时行或许也没那么紧张。

    毕竟,眼下握有实权的朝中大臣基本上都是张居正一线上的人。

    朱翊镠离京前可是明确交代要提防万历皇帝裁撤张居正生前重用的人。

    将张居正重用的人裁撤,顶上来的肯定就是张居正不欢迎的人。为什么不欢迎?无非就是不支持张居正的那一套所以被张居正弃用呗。

    如此一来,张居正的改革势必受到阻挠甚至被全盘否定。

    作为张居正的门生,申时行知道继张居正之后当首辅是一件苦差事,因为张居正的成就实在太高了,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他这位座主的高度。

    幸好朱翊镠给他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萧规曹随。

    但萧规曹随的大前提是朝中重臣不能变更,必须是拥护、支持张居正改革的才行,否则难以为继。

    如今王国光卸任了,文武百官,吏部尚书可是仅次于首辅的重要位子,被梁梦龙顶上来还好,倘若是别人,申时行的脑壳儿早就疼起来了。

    现在又要赶走潘晟,起用海瑞和邱橓……这风向标是不是太明显?

    为此,申时行晚上特意拜访握有人事任免权的吏部尚书梁梦龙去了。

    当梁梦龙得知此情,当即跳起来反对,因为他想到冯保的高度警惕以及妙尼住持口中的那道坎儿,并将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了申时行。

    而当申时行得知万历皇帝或许正在谋划清算张居正时大吃一惊,怔愣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也正是他最担心、害怕的事情。

    见申时行半天不说话,梁梦龙只好语重心长地警惕道:

    “元辅,为了朝局的稳定,千万不能让潘晟致仕,更不能起用海瑞和邱橓两个人。元辅深夜拜访,想必也考虑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依我看,这或许是陛下的一次试探,元辅千万不能松口,否则不仅会引来朝局动荡,下一个开刀的或许就是我们啊!”

    申时行点点头,白天脑壳儿疼得炸裂,不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些吗?他面有难色地说道:

    “可是,陛下将奏本送到我手上,让我拟票,如何应付?”

    “很简单嘛!”梁梦龙说到底是个军人,比申时行自然多了几分彪悍,所以他立即接道,“弹劾潘晟证据不足,不能致仕。再说了,哪有重臣一被言官弹劾就让致仕的道理?张先生曾经还被他的学生刘台弹劾过呢,夺情期间更是遭遇不少士人唾骂,可那有能怎样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世上哪有绝对两袖清风的官员?倘若真有,就当海瑞是吧,那他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官。”

    梁梦龙底气十足,一气呵成,中间都不带喘口气儿的。

    申时行的性子偏向温和,“和事佬”是他特有的标签,他看似平静,与激动的梁梦龙形成鲜明的对比。

    梁梦龙接着又说道:“元辅,倘若这次你松口,下次被弹劾的大臣是我,或是吴兑尚书,或是张学颜尚书,或是徐学谟尚书,你怎么办?如果冯公公的猜测不假,那咱们这些人恐怕都不会有好的下场,为了大明,为了张先生改革所取得的成就,就当是为了我们自己,元辅也要谨慎啊,绝不能开这个口子,开了就完蛋。”

    “可万一拗不过陛下呢?”申时行担忧地道。

    “不会。”梁梦龙断然言道,“陛下尚未完全亲政,朝中大臣支持张先生的毕竟还是多数,况且不是还有慈圣太后娘娘吗?至于海瑞和邱橓这两个人,不起用的理由也多不胜数,随便能列出十几条来,元辅就给陛下写一道条陈,陈说此情。”

    “就不知陛下会不会听啊!”申时行感慨地道。

    “听不听那是陛下的事,元辅这一关很关键,你千万不能松口。”梁梦龙的态度甚是坚定。

    “你是吏部尚书,你那一关也很关键啊。”申时行淡淡地道。

    “元辅,你什么意思?这可是关系国家盛衰的大事,可不能到我这里。”梁梦龙当即跳起来,急眼了。他感觉申时行有推卸责任之嫌,好像是内阁通过,最后让吏部来决定一样。

    “梁兄,别激动嘛!我说说而已,当然知道轻重的。”申时行连忙劝说,要拉梁梦龙坐下。

    可梁梦龙激动地一甩手,毫不客气地道:“我能不激动吗?这件事元辅可别想着两头讨好,你一定要好生掂量,绝没有商量的余地。感谢元辅提前拜访知会我,但我的意见就是这样。”

    “我明白,明白。”申时行点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这件事在我看来是关乎我们的命运和国家的前途,所以我要去见冯公公一面。”

    “梁兄现在就要去吗?”

    “对!所以请元辅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希望元辅回去想清楚,同时记住你是张先生的门生。”

    “奏本的事冯公公应该知道了吧?”申时行揣摩地道。

    “未必。”梁梦龙却不以为然,“难道元辅还看不出来吗?陛下已经不是张先生在世时的陛下了,不是什么事情都让冯公公知道参与的。冯公公眼下的处境比我们还尴尬呢。他自己都说了,若非太后娘娘护着,恐怕早就被陛下赶出紫禁城了。”

    见申时行一副还想说的样子,梁梦龙直接抬手下逐客令,明确地说道:“元辅,今晚不能再陪你了,我要立即去见冯公公,你请回吧。”

    无奈,申时行只好起身告辞。

    而梁梦龙则连夜向冯保的府邸赶去。

    ……

第421章 这就是那道坎儿

    “冯公公,冯公公,大事不妙了,你的担忧恐怕要成真。”

    深更半夜,梁梦龙刻不容缓赶到冯保的府邸,见了冯保第一句话就是这般急促,吓得冯公公一激灵。

    一问之下,原来是弹劾潘晟与起用海瑞、邱橓这两道奏本的事。

    冯保的担忧很多。

    可以说这才刚刚开始呢。

    不过,再一次让他见识到了朱翊镠神一般的预测。

    “潞王爷太牛逼了!”

    “太牛逼了!”

    “潞王爷真是神了!”

    当着梁梦龙的面,冯保一个劲儿地感慨。其实他也并非存心,是真的对朱翊镠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梦龙一头雾水,心想不是说万历皇帝吗?怎么扯到潞王爷?

    “冯公公。”梁梦龙不得不喊了一声。

    “哦,你觉得很奇怪对吧?”冯保一眼便看出了梁梦龙的惊讶,忙解释道,“不妨实话对你说吧,我的那些预测其实都属于潞王爷,我哪有这个能力?也不敢妄自猜测呀!”

    “原来是潞王爷的预测……”提到朱翊镠,梁梦龙这下更担忧了,因为朱翊镠的神预测能力他非常清楚,对杭州兵变与泉州兵变还历历在目呢,包括朱翊镠对辽东事态的评估,简直就像是提前知晓似的嘛。

    冯保确定地道:“对,那些都是潞王爷的预测,他预测万岁爷或许会对张先生下手,要清算张先生。”

    继而,冯保又忧心忡忡地道:而清算张先生之前,势必要做足准备,包括起用像海瑞、邱橓那样被张先生闲置在家的清流一派,起用像吴中行、邹元标那样因张先生被逐出京师的官员,起用像王锡爵、付应祯那样触犯张先生而被放逐解职的官员,同时弹劾罢黜像王国光、潘晟、你我这样生前倚赖张先生并被张先生得到重用的官员。接下来万岁爷将会有许多动作以达到打击张先生的目的。未雨绸缪,我们不得不防啊!”

    梁梦龙道:“这就是妙尼住持口中的那道坎儿吧?”

    他还以为真的是妙尼住持神机妙算呢。当然,妙尼住持通过辨音辨影,确实能观察出一些人的福祸。

    但关于“那道坎儿”以及“胆儿大、骑龙背”,可是冯保给了钱暗中授意的。

    其实,他不用通过这种手段博得梁梦龙、吴兑、王篆的信任,毕竟几个都是张居正的心腹。

    尤其是梁梦龙,只要提到是朱翊镠的预测就已经足够了。

    可为了效果,冯保还是不惜代价与妙尼住持演了一出好戏。

    反正他不认为这是欺骗,相反他觉得是为了救人救世。所以即便有欺骗的味道,他认为也是善意的欺骗。

    此刻,听梁梦龙提及,冯保喃喃地道:“应该是吧,妙尼住持说的应该就是这道坎儿,需要我们做出选择。倘若选择对了,那就是好运;倘若选择错,那就是厄运啊!”

    这会儿冯保有心将妙尼住持的原话搬了出来。

    “冯公公所说的选择,到底是怎样的选择呢?”梁梦龙问。

    那天晚上,妙尼住持就没有解释清楚,说让冯保解释。

    冯保倒是解释了一大通,但也只解释目前的形式以及当前的风向,至于如何选择并没有说明。

    今天晚上,梁梦龙感觉事态真的严重,所以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冯保是有准备的。他回道:“到底是怎样的选择?这还总问吗?当然是支持万岁爷,还是反对万岁爷?”

    “冯公公,支持该如何支持?反对又该如何反对?”梁梦龙紧追不舍地问。

    冯保将早已想好的思路迅速组织好语言回道:“支持当然是附和万岁爷,万岁爷说什么便是什么赞同什么;至于反对嘛,那里面的水可就太深了,怎么反对?采取什么方式反对?反对的程度如何等等,都需要琢磨。”

    “那依冯公公看,如果陛下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动作,矛头直指张先生,那咱该采取什么方式反对陛下呢?或者说反对要达到怎样的程度方最得体?”梁梦龙今晚这个点儿都要赶来,就是抱着不问清楚不罢休的势头。

    其实,冯保已经想得很清楚,但他故作沉吟,想了一会儿后才回道:“我觉得反对万岁爷的程度,取决于万岁爷清算张先生的程度。”

    这个回答,在冯保看来已是接近于完美中的完美了。

    梁梦龙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接着又问道:“那潞王爷有没有预测陛下会清算到张先生什么程度呢?”

    上次在花蕊夫人庙说到担忧时,冯保有所涉及,但当时只说万历皇帝或许会剥夺张居正生前所受的一切殊荣,从而阻断他的改革,并没有说到抄家以致让张家人死的死贬的贬……

    这次冯保觉得可以大胆地说,反正是借着朱翊镠的口。

    所以他回道:“有,潞王爷有预测,最坏的预测是:万岁爷或许会抄张先生的家,怀疑他造反,然后逼得张家人死的死,放逐的放逐,逃亡的逃亡,从此张家没落衰亡。”

    “这真是潞王爷预测的?”梁梦龙一副讶然的神情。

    “当然。”冯保确定地道,“不然潞王爷为何一定要秘密离京呢?不就是担心万岁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吗?潞王爷去往江陵城的途中,也确实遭遇到了偷袭的呀!”

    “陛下真是如此薄情的人?”

    “……”对梁梦龙的这一问,冯保没有作声,而是保持沉默。

    梁梦龙望着冯保道:“冯公公,恕我直言,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与潞王爷如此亲近,却与陛下越走越远,莫非你有扶植潞王爷取代万岁爷的心思?不然你图什么呢?”

    冯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

    “不。”梁梦龙摇头,颇有见地地说道,“如果陛下真的逆天而行,那冯公公肯定是为了大明。”

    继而话锋一转:“但如果真得这样发展下去,我忽然不想阻止首辅了,就让他拟票依了陛下最好,罢黜潘晟,起用海瑞和邱橓。”

    “哦?这是为何?”冯保暗自一喜,感觉梁梦龙正说到他心坎儿上去了。

    “就想看看陛下到底想怎么折腾,是否真如潞王爷预料的那样薄情寡义。”

    “做臣子的不能这样。”冯保警惕地提醒了一句。

    “是,我明白。”梁梦龙道,“但当皇帝的也不能这样对待臣子啊!尤其是张先生,生前对陛下操了多少心?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太后娘娘总喜欢将张先生比作诸葛孔明再世。如果像张先生那样尽忠报国的人最后还落得一个抄家的悲惨下场,那让我们这些当官的情何以堪?”

    “是啊!”冯保嘴上感慨地附和,心里却升起一股欢喜劲儿。

    从江陵城回京的前夕,朱翊镠可是义正辞地警告:回京后不要有心挑起他和张居正俩与万历皇帝之间的矛盾,此时此刻冯保也已经忘了。

    但其实也不叫忘。

    ……

第422章 风向明显(祝中秋节快乐!)

    “不行,我要去找首辅。”梁梦龙豁然起身说道。

    “找首辅?他不是刚找过你吗?”冯保讶然道。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那你不是有心引导万岁爷犯错?”

    “不管了,反正冯公公不是说这是陛下的本心吗?况且首辅本来就为这事儿感到头疼,干脆不要强行阻止了。”梁梦龙带有几分负气、冲动劲儿。

    冯保虽然嘴上相劝不要不要,但心里面其实乐见其成,还真想将万历皇帝的真面目扒出来,绝不能任其逆天而行而将张居正的改革毁于一旦。

    想着反正张居正自己不是也想看看万历皇帝到底会怎样对他吗?不然他冒险“诈死”意义何在?

    冯保唯一的担心就是,这样任其发展下去,最后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双方必将正面对决:一方是朱翊镠和张居正,一方是万历皇帝。

    可尽管如此,在冯保看来,如果定要在毁掉张居正以及张居正的改革和废除万历皇帝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他宁愿选择废除万历皇帝。

    先且不说“为国为民”这样高大上的话,废除一个皇帝可以重新再立一位新君,但毁掉张居正以及他的改革,那大明王朝就江河日下苟延残喘了。

    嘉靖、隆庆两朝下来,国家颓靡不振,政治、经济、军事等方方面面都接近于崩溃的边缘。若不是张居正力挽狂澜,推行一系列有力的改革,国家如今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当然,若论私心,冯保自己也承认肯定是有的,与万历皇帝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因为李太后的缘故,将两个人强扭在一起使得两个人都不自在,还不如重新选择一次呢。

    这也是冯保的初心,不然为何一再亲近朱翊镠?图什么呢?不就是对朱翊镠抱有希望吗?

    况且依目前的魅力看,在冯保眼里朱翊镠也比万历皇帝牛,无论是眼光还是胸怀或能力。唯一的不足感觉朱翊镠野心不大,老说自己不想当皇帝,只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政客没有野心不行。

    倘若朱翊镠暴露出来野心,当然肯定不需要明目张胆的那种,在他面前表现一丢丢就行。这样的话,冯保就更有信心赢得这场对决了。

    不说故意挑起矛盾,任凭自然发展倒是他希望看到的。

    此时此刻的梁梦龙,不也正是抱着这种心态吗?

    所以,冯保也只是劝说两句,并没有强烈阻止梁梦龙去找申时行。

    这样,即便子夜时分已过,梁梦龙还是去了申时行的府邸。

    这回两人一拍即合。

    只是出发点不大一样。

    梁梦龙与冯保的心思相近,他就想看看万历是否真的如此薄情寡义,居然要清算自己的恩师。

    而申时行主要是迫于万历皇帝的无形压力,不知道如何拟票。万历皇帝既然将两道奏本送到他的手上,意图再明显不过,不就是希望他同意吗?否则大可留中不发啊!

    申时行确定自己虽然不会背离座主张居正,但他也不想得罪万历皇帝,只想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

    既然吏部尚书梁梦龙都同意了,而且梁梦龙是见过冯保之后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显然冯保也同意了,那正好,申时行知道怎么做。

    第二日,他便拟完了票,呈送到万历皇帝手里。

    万历皇帝自然满意,着吏部办理。

    既然内阁都已经通过了,吏部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依章程办理。

    本来梁梦龙就是刚上任的尚书,不会表现得如此强势。

    然而,这两道旨意一刊登邸报,立即掀起轩然大波。

    张居正一线上的官员无不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而原来反对张居正或只是逢迎并非真心支持张居正的官员不禁沾沾自喜蠢蠢欲动。

    毕竟,开籍王国光、罢黜潘晟,再起用海瑞、邱橓,这风向太明显了。

    ……

    因为刊登了邸报,所以消息很快便传到江陵城。

    朱翊镠得知此情,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去见张居正。

    当张居正得知时,立即陷入无尽的沉思当中。他沉默了好久后,才心痛地说道:“看来潞王爷的预测很准啊,陛下恐怕真的要对我动手了,难道他真想倒行逆施吗?”

    朱翊镠淡淡地道:“皇兄急需树立威权,而最快的办法就是推翻张先生的那一套,可惜皇兄心有余而力不足,将治理好一个国家想得太容易了。”

    张居正只是强颜一笑未置一词,但从他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他百感交集的心情:有不屑,有遗憾,有不甘,有痛……

    罢黜潘晟,他倒觉得没啥,当初甄选潘晟入阁本就是退而求其次,可以说是卖给冯保一个面子,罢黜就罢黜了。

    但起用海瑞和邱橓两个,让张居正心理很膈应。当官儿的都知道,他不喜欢那两个人。

    十年励精图治的改革,政治总算清明一些,人浮于事的官员少了,能干实事的官员多了起来,他觉得这正是“考成法”以及“重循吏远清流”的结果。

    历史已经证明了像海瑞、邱橓这样不知变通的官员根本适应不了,在“考成法”面前他们简直就是一团浆糊。

    可现在被起用。

    这不是要破坏,甚至毁灭他一向主张的择人标准吗?

    而一旦被破坏、毁灭,那政治不是又要回到嘉靖、隆庆时期那样糟糕的状态?成功容易守成难啊!

    十年,只有张居正他知道到底有多难,万历皇帝肯定还体会不到。参与和没参与的,参与程度高的和参与程度低的,体会肯定不一样。

    沉吟良久后,张居正才问道:“接下来陛下还有什么动作?”

    朱翊镠道:“既然都已经奏效,申先生也不能阻止,那接下来皇兄或许会变本加厉,与张先生有矛盾的官员,被张先生贬黜放逐的官员,张先生不喜欢的官员……或许都将逐步起用吧,朝局恐怕即将迎来大动荡。”

    张居正感叹道:“看来,冯公公回京也没有起到作用啊!”

    朱翊镠摇头道:“伴伴他是不会阻止的,他不推波助澜就不错了。张先生还是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应付吧?毕竟一旦动其真格来,张先生的荣誉不说,还会连累你的家人和拥护你的大批官员,对国家百害而无一利。”

    “难道真要逼我走上一条绝路?”张居正无比痛心地道。

    “我也不想,可若皇兄真的不顾大明的兴衰安危而一意孤行的话,难道张先生愿意看着你改革的成果付之流水,将大明推向无底深渊吗?我何尝不是只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啊?”

    ……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多发财,多开心!

第423章 李太后生气了

    冯保刚一迈进慈宁宫,便感觉到了空气中飘散着异样的味道。

    走几步,他又退了回来,跑去询问正在值守的内侍。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公公,太后娘娘正在生闷气呢。”

    “为什么?”

    “不知道。”内侍摇了摇头道,“奴婢哪里敢问?”

    如此一来,冯保更是忐忑不安,脑海中立刻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他最近到底做了什么。

    一边走一边回想,进正殿一看,果然见李太后阴沉着脸。

    付大海侍立在旁,犹如被阉了的鹌鹑,耷拉着脑袋儿。

    其他两名内侍更是像木头人似的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

    “娘娘。”冯保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

    “你来了?”李太后抬眸,目光如炬。

    冯保神情一紧,从前李太后都是称呼他为“冯公公”,可今儿个用“你”。

    最关键是,从前也没有见过李太后用如此灼热的目光盯着他。

    “娘娘。”冯保又不安地喊了一声。

    “钧儿将潘阁老已经罢黜回家了?”李太后以质问的口吻道。

    “娘娘,是的。”

    “钧儿还要起用海瑞和邱橓两个人?”

    “没错,娘娘。”

    “这两件事发生了多少天?”

    “有好几天了。”

    “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李太后秀眉倒竖,亮眸圆睁。

    冯保不由得冷汗一冒,暗叫不妙。

    付大海只顾勾着头。

    “你们倒是说话呀?如此重大的决定为什么你们都要瞒着我?啊?难道你们以为我现在只会逗孙子开心,对朝政完全不理不顾了吗?”

    “娘娘,这是万岁爷的决定。”冯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潘晟被言官弹劾,所以被万岁爷解职,内阁几位阁臣和吏部都通过了,所以,所以……”

    “即便如此,可你们为什么都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呢?”李太后实在是生气,戟指怒目,近似于咆哮。

    “说心里话,其实奴婢也怕娘娘干预的,毕竟最近万岁爷的决定基本都遭到娘娘反对,万岁爷他急需威信。”

    “所以你们就一个个瞒着我?知道这两道圣旨意味着什么吗?王国光已经开籍致仕了,潘晟是张先生离京前举荐入阁的人,海瑞和邱橓是张先生秉政时坚决弃用的人,钧儿这么做,你们为什么不阻止?这让朝臣怎么想?你们是想看着引发朝局动荡吗?”

    见冯保和付大海都不敢吱声,李太后带着几分无奈和落寞的情绪道:“钧儿变了,你们也都变了。”

    “娘娘,您不要生气,既然内阁和吏部都同意了,想必事情也没那么坏。潘晟这人名声确实不怎么样,被弹劾也算正常;至于起用海瑞和邱橓,想必确实会给朝臣带来一些疑惑,但奴婢以为也不会影响什么大局。”这时候的冯保只能尽量找理由开脱。

    可他知道,无论找多少理由,如此重大的决定,不提前知会李太后一声,总归说不过去。

    李太后痛心地摇了摇头:“冯公公,你也是一个有远见的人,钧儿做出这般决定,你认为合理吗?”

    “娘娘,是有点不合理,可这是万岁爷的决定,即便有不合理的地方,奴婢以为也只能带过去。”

    “万一误导朝臣怎么办?”

    “只要万岁爷接下来不再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不会引发朝局动荡。”

    事已至此,李太后也没辙,圣旨已经下了,邸报也登了,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只能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所以,她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冯公公,这次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隐瞒,你每天都来慈宁宫汇报一次,居然选择了隐瞒,哎!我不希望这种事儿还有下次。”

    “不会的,不会的,娘娘。”冯保忙表态,“也是因为万岁爷最近与奴婢越来越疏远了,所以奴婢真有点害怕,不敢忤逆万岁爷的意思。”

    “走,随我去乾清宫。”李太后起身。

    冯保连忙阻拦道:“娘娘,您是打算去质问万岁爷吗?”

    “这种事儿我难道不该问一声?”

    “不是不该问,而是奴婢认为可以选择一个适当的时候问,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况且万岁爷已经下完了旨,还刊登了邸报,娘娘问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容易激起万岁爷的逆反心理。当然这只是奴婢个人的建议,娘娘如果真的想去,奴婢陪您。”

    李太后沉吟不语,想了想,一抬手道:“那就算了吧。”

    她重新坐下来,一筹莫展的样儿。

    冯保唯唯诺诺地道:“娘娘,奴婢真是该死,惹您不开心!”

    “你也不用自责了。我早就知道你与钧儿之间出了问题,现在变得彼此不信任,相互提防着。”

    说着,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哎!可你们让我怎么办呢?君臣之间彼此不信任又怎么行?”

    “娘娘……”

    冯保本想说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太后喃喃地道:“也不知道钧儿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决定罢黜潘阁老,起用海瑞和邱橓?”

    这次冯保是不敢说,他知道万历皇帝想干什么。

    李太后接着又忧心忡忡地道:“冯公公,尽管张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管束、引导好钧儿。钧儿虽有亲政的决心,但我总感觉他尚不成熟,能不能当好皇帝还是未知数,总之我还是不大放心。”

    冯保小心翼翼:“娘娘,总得让万岁爷有自主的机会吧?”

    李太后又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可你看看他自己决定的几件事?开籍王国光,调任戚继光,罢黜潘晟,起用海瑞和邱橓,这哪一件让人放心?如今是做奶奶的人了,难道我不想享清福吗?我是个女人,累了,早该放手了。恨只恨钧儿心智尚不成熟,还偏偏觉得什么都行,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

    见李太后一副忧虑的神情,冯保自责地道:“都是奴婢该死,自打张先生过世,奴婢便整日惶惶,没有引导好万岁爷,令娘娘担忧了!”

    “不怪冯公公,我知道,是钧儿自己的问题。”

    正说着,只听值守的内侍喊道:“万岁爷驾到——”

    李太后陡然精神一振,“来得正好!”

    冯保却想逃了。

    “娘。”万历皇帝刚一进来便喊道。

    “钧儿有事吗?”李太后问,这时候皇帝应该在西暖阁处置政务才对。

    万历皇帝兴奋地道:“娘,游艺斋里的戏台子加宽,教坊司的管事牌子来请示,说今晚南京戏班子来演出。孩儿已派人通知武清侯、定远侯、定西侯、驸马都尉等,今晚都带家眷,进宫来陪娘与母后看戏。”

    李太后连忙答应:“好!”

    冯保心里头却在嘀咕,万岁爷这是无事献殷勤吧?

    ……

第424章 看戏 议政

    皇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两宫太后最喜欢看戏了。

    尤其是陈太后,膝下无子,整日待在慈庆宫里无聊得很。现在是有朱翊镠送给她的麻将,每天都可以找人打上几圈儿,又逢赌必胜,所以还好一些,原来她快得抑郁症了。

    虽然李太后稍好一些,平时有佛经相伴,又要帮助万历皇帝秉持国政,如今还有孙子为乐,但说到看戏,也是欢喜得不行,似乎马上就将万历皇帝先斩后奏,哦,还没有奏的事给忘了。

    冯保第一感觉这是万历皇帝的有心安排,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他不就是希望李太后忘记而不追究吗?

    只要一追究,多多少少会压抑万历皇帝,又不能让他暴露出本性。

    ……

    的确,这是万历皇帝有心安排好的一出。

    罢黜潘晟,起用海瑞、邱橓的圣旨一下,便掀起轩然大波,万历皇帝可是有随时关注动态的,想着李太后肯定会很快知道,所以安排这一出戏。

    将陈太后搬来,同时还将武清侯李伟、定远侯王伟、定西侯蒋建元(定西侯蒋贵的第七世孙)、驸马都尉许从诚等多位侯爵以及侯爵的家人都请来,到时候热热闹闹的。

    万历皇帝便琢磨,在那时对李太后道出罢黜潘晟起用海瑞邱橓的事,想必李太后不会怎么着。况且,都已经诏告天下了,还能怎么着?

    这便是万历皇帝内心的小九九。

    冯保是猜出来了,可知子莫若母,李太后又何尝不知呢?

    ……

    晚上,看戏的人络绎不绝地来了。

    陈太后和李太后在万历皇帝的陪伴下早就选好了位置。

    当然肯定是C位。

    以万历皇帝与王皇后居中。

    万历皇帝挨着李太后,王皇后挨着陈太后。

    其他人按照咖位依次就坐。

    游艺斋就是紫禁城看大戏的地方,可容纳几百号人。

    “钧儿,今晚安排唱的是什么戏?”陈太后迫不及待地问。

    万历皇帝答道:“母后,今晚孩儿安排的是传奇戏曲。”

    “是哪一出?”

    “演的《鸣凤记》。”

    “哦。”

    “钧儿,那《鸣凤记》演的是什么内容?”李太后插问一句。

    “娘,演的是时事,关于前朝谏臣杨继盛等人同奸臣严嵩的斗争。”

    冯保听了,不由得一激灵,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缘故,总以为万历皇帝是刻意为之,心想干嘛要演沉重的时事?本来就很沉闷,来点轻松的多好,偏偏还是谏臣杨继盛斗严嵩!

    万历年间,传奇戏曲确实处于蓬勃发展的时期。

    传奇戏曲和杂剧都属于明代戏曲,它们分别在宋元南戏和金元杂剧的基础上发展衍化而来的。

    传奇戏曲的前身是产生于浙江温州南京一带的南戏,是明代主要的戏曲形式。尤其在嘉靖朝后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明王朝从开国经过了近两百年的休养生息之后,社会经济呈现出了繁荣的局面,然而封建统治阶级骄奢腐化,激化了社会矛盾。

    与这一时期新的经济、政治环境相适应,嘉靖朝剧坛发生较大的变化。有些传奇作品突破了教忠教孝的束缚,直接将现实生活中政治斗争的题材搬上舞台,产生了巨大的反响,《鸣凤记》就是其中之典型的代表。

    万历皇帝安排唱传奇戏曲,有心肯定是有心,但传奇戏曲当下流行也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看戏的人到齐了。

    万历皇帝邀请,没有谁敢不来。

    戏曲正是开始。

    因为是传奇戏曲,就像现在流行的电视剧一样,刺激又吸引人。

    所以,戏曲刚一开始,大家就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地看戏。

    除了万历皇帝本人和冯保两个心不在焉之外。

    万历皇帝心不在焉,是几次都想在李太后面前主动坦诚。

    可他见李太后看得如此认真,几次想开口几次又都咽回去了。

    而冯保心不在焉,是一直在偷偷观察万历皇帝的行为。

    不过直到上半场结束,万历皇帝也没发现一个好的时机。

    中途休息时,两宫太后都还沉浸在戏曲当中,纷纷叫好。

    万历皇帝觉得再不开口,恐怕今晚就没有机会了,那这一场戏在他这里就真的只是看一场戏了。

    所以,有心问道:“母后,娘,《鸣凤记》好看吗?”

    “嗯,好看,真好看……”陈太后和李太后都啧啧而赞。

    “母后,娘,如今虽然四海宴请,可孩儿想着像严嵩这样的贪官肯定也有。”

    “水至清则无鱼,在所难免啊!”李太后不禁感慨了一声。

    毕竟她代儿子秉持国政十年,对此早就看透彻了。老百姓盼清官,把清官比作青天大老爷,自古皆然,但历朝历代,清官莫不寥若星辰。

    万历皇帝感觉李太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他的路给堵死了。

    可他不甘心,辩道:“娘,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呀!我们还得要推崇清官打击贪官。”

    “那是当然。”李太后亦感觉大儿子曲解了她的本意。

    “娘,所以孩儿这次罢黜了内阁辅臣潘晟,他被督察御史弹劾贪鄙成性。为了打击像潘晟这样的官员,同时给天下官员树立一个好榜样,孩儿又特意征召海瑞和邱橓两人入朝。”

    万历皇帝的语速很快,本来提前就想好了的。

    冯保听了,越发感觉自己的猜测完全没错。

    李太后本想主动质问万历皇帝,此刻见万历皇帝主动提及,她当即冷下脸来,以责备的口吻道:“钧儿你这是先斩后奏吗?”

    “娘,孩儿觉得这是大势所趋,而且内阁和吏部都没意见,所以……”

    “什么叫大势所趋?”李太后抢断,紧盯着问。

    万历皇帝有备而来,所以不假思索地回道:“这些年来,虽然张先生不断刷新吏治,可贪官仍像耗子一样逮了一窝又一窝,层出不绝。孩儿听说海瑞、邱橓为官时,反的就是这个`贪`字。因此孩儿认为,士林也好,民间也罢,既然舆情一致都称海瑞、邱橓是天底下的大清官,那将他们两个召回朝廷,以后打鬼就有钟馗了。孩儿不明白,如此的清官张先生当初为何弃之不用呢?”

    至此,李太后终于明白儿子安排演唱《鸣凤记》的真实意图了。

    她的目光没有回收,而是变得更加的锋利:“钧儿,那你的意思是,张先生的用人之道有问题?”

    “不是,不是……”万历皇帝一迭连声地道,“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李太后将问题一下子拔到这样的高度,万历皇帝当然不敢直言不讳地说张居正用人有问题。

    “那你几个意思?”李太后的目光越发灼人。

    ……

第425章 博弈

    李太后虽然气场强大,可因为万历皇帝有备而来,所以他也没有被吓着,依旧按照他原有的思路回道:“娘,孩儿只是试图想改变。”

    “你想改变?你知不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既然你提到这个,那娘就与你好好说说,张先生当初为何弃用海瑞那样的官员。”

    李太后一本正经,话语中充满了责备与不满的味道。

    “嘉靖四十五年,海瑞因上疏讥讽世宗皇帝,也就是你爷爷迷恋方术生活奢华而被打入死牢。当时严嵩揣摩你爷爷的心思,让大理寺从严审理,结果将海瑞问成死罪!

    “奏本到了你爷爷手上,大概是你爷爷顾忌到天下舆情,所以他一直未曾批准,海瑞就这样被关在天牢里。其后不久,你爷爷大行,严嵩劣迹败露,当时徐阶是首辅。

    “待你父亲登基,大赦天下,海瑞被释放,官复原职。后来徐阶不但给海瑞平了反,还给他官升两级,从一名六品主事升到右佥都御史(正四品),外放应天巡抚。

    “可是,这位海青天到任后,升衙断案,却完全是意气用事。民间官司到他手里,压根不问青红皂白是非曲直,总是有钱人败诉吃亏。

    “催缴赋税也是一样的,穷苦小民交不起一律免除,其欠额分摊到富户头上去。因此弄得地方缙绅怨声载道,不到两年时间,富室商贾大户纷纷举家迁徙他乡以避祸。

    “应天,可是膏腴之地啊,辖区包括应天、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徽州、天平、宁国、安庆、池州十府及广德州,多为江南富庶的鱼米之乡。在他手上,居然呈现出经济萧条之势,赋税更是骤然大减。

    “还有,官员出行,朝廷可是有规定的扈从仪仗,这本是纲纪所定,官家的体面嘛。海瑞倒好,也嫌这个劳民伤财一律免掉,出门只骑一头驴子,带一个差人,这让同僚怎么做?

    “所以与他同在应天府为官的,一个个都与他结怨生恨,巴不得他走,一任未满,弹劾他的奏疏满天飞,负气之下他只好挂冠而去。

    “论人品,我承认海瑞清正廉明无懈可击;论做官,他却不懂变通之道,更不懂得`水至清则无鱼`这一浅白之理。张先生常说,做人与做官不同。

    “做人必须讲操守气节,而做官首先要讲如何报效朝廷造福于民。倘若野有饿莩,纵然你一日三餐喝菜汤喝粥,也算不得一个好官;倘若你每一顿饭都是山珍海味,而民间也丰衣足食笙歌不绝于耳,那你依然会是一个万民拥戴的好官。是不是?

    “这就是张先生在世时坚决弃用海瑞的原因,你给他官复原职,他仍然不能造福一方。所以张先生当初干脆让他悠游林下,这样保全了他的清廉名节,让千秋后世都奉他为清官楷模,对他对朝廷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这一番话虽然很长,但李太后有感而发如数家珍一般,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作任何的停顿。

    万历皇帝听了目瞪口呆,其中的道理让他回味咀嚼了半天,许久后,他才讷讷地道:“可是娘,这样做,肯定会得罪天下清廉的官员。”

    李太后反问道:“跟随张先生十年,难道钧儿还不明白,多用循吏少用清流正是张先生的用人之道吗?”

    最近几年,每当听李太后饱含热情地提及“张先生”时,万历皇帝心中都感觉有一根刺儿在扎他。

    扎得多了,不知不觉中他就有一股反抗的潜意识在作怪,以致于偶尔也敢顶撞李太后:“但张先生的用人之道也不见得就是真理啊!”

    李太后脸色一沉,斥道:“你难道想全盘否定张先生吗?”

    万历皇帝摇头:“娘,孩儿没有。”

    “没有最好了。倘若你真有如此的想法,娘劝你趁早打消念头,否则娘想帮你都来不及了。”

    见李太后越说越来气,陈太后调解道:“好了好了,妹妹也不要生气,钧儿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应该知道把握分寸的。冯公公,快去看看,戏曲下半场要开始了没有?”

    此时休息室里只有陈太后、李太后、王皇后和冯保这几个人。

    李太后与万历皇帝争辩,冯保肯定不敢作声。他也不想作声。

    王皇后与陈太后一样,也是一向不参与政事,所以保持沉默。

    出来劝的只有陈太后。

    冯保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休息间里母子俩的博弈依然继续。

    冯保刚一出来,便被武清侯、定远侯、定西侯、驸马都尉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他们听见李太后与万历皇帝起了争执。想着不是来看戏图个乐子吗?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冯保叹了口气,轻轻地解释道:“万岁爷罢黜潘晟、起用海瑞与邱橓,是背着太后娘娘作出的决定。得知此情,太后娘娘当然生气呀!”

    一石激起千层浪——

    “背着太后娘娘?我还以为陛下提前知会过太后娘娘呢?”

    “太后娘娘好像没有完全放权给陛下吧?为什么不商量一下?”

    “你也不想想,倘若商量,太后娘娘会同意吗?”

    “也是哈,张先生生前那么讨厌像海瑞、邱橓那样的官员。”

    “陛下这么做,到底要对天下官员传达什么样的信息呢?”

    “……”

    冯保解释一句后,就懒得掺和这帮人的议论,跑去叫开戏。

    《鸣凤记》下半场接着演,但李太后已经没有刚才的心情。

    虽然她为了营造和谐的气氛而没有离席,但早已心不在焉。

    与儿子一番博弈后,她更是嗅到了危险,感觉儿子接下来还有动作。可这时候要将权力重新收回来吗?

    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她也没有这个精力。

    因此她的心里很乱,总感觉大儿子还不是治国的那块料,或者说大儿子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然而大儿子的兴致却是如此的高昂。

    让她更头疼的是,大儿子对罢黜潘晟,起用海瑞、邱橓的弊端严重估计不足。准确地说是认识不够。

    这让她很痛苦。

    哪里还有心思看戏啊?一直想着该怎么办才好?以致于戏曲唱完了,她还愣愣地坐着一动不动。

    而万历皇帝的心思自始至终都不在戏曲上,这时候他有几分窃喜。李太后尽管训斥了他,但没有改变什么。

    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在这场博弈中输了。在他眼里,李太后赢了气势,可他赢了结局。

    至于“理”,罢黜潘晟起用海瑞邱橓,到底有理还是没理?他不愿意纠结,也根本不想纠结。

    ……

第426章 首辅拜访天官

    天色刚一暗淡下来,梁梦龙府邸所在的胡同就被戒严了。

    这皆因申时行约好了今夜要前来他的私宅里拜会,所以五城兵马司为之采取的临时保护措施。

    酉时刚过,申时行的八人抬大轿便落在了梁府的轿厅。

    当申时行掀帘下轿时,梁梦龙已经在轿前候着了。

    此时的梁梦龙,因在蓟辽总督任上军功卓越,贡献突出,早就加了太子少保,所以身着一品命服,与同样身着一品命服的申时行行拱手礼。

    这两人的穿戴,说起来也有故事可言:本来,大明王朝品秩规定,六部尚书等大九卿都是二品衔,只有等到九年考满以后,才能晋升为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等勋职,袭一品衔。现任九大卿中,除了梁梦龙,还有刑部尚书严清也是领一品衔,他俩一个少保,一个少师。

    所以,现在满朝文武百官,除了严清和梁梦龙两个一品大员外,还有一个就是申时行了。

    这方面,申时行很像他的座主张居正,当初张居正也是,在隆庆二年就被破格晋升为太子少师,隆庆五年又晋升为太师,年纪只有四十六岁。

    申时行入阁的那一年同样被晋升为太子少师,刚不久皇长子诞生他又晋升为太师,他比张居正刚好年轻十岁,就是说他晋升太师时四十八岁。

    也算是非常年轻的了。

    洪武十三年,皇帝颁旨施行的《大明会典》中规定了官场的见面礼仪:凡百官交往,以品秩高下分出尊卑。

    品秩相近的两官员,相见时行礼东西对立,品秩稍卑者居于西;品秩相差二三等,相见时卑者居下;品秩相差四等,相见时卑者则需下拜,尊者坐而受礼,有事也得跪着禀告。

    按照如此循例,一品官与二品官相见时,二品官居西行礼,一品官居东答礼;一品官与三四品官相见时,三四品官居下行礼,一品官居中答礼;一品官与五品以下官相见时,坐受五品以下官员的跪拜之礼。

    而司属官品级低于上司官,禀事时必须下跪。

    近侍官员,不必拘品级行跪拜礼。

    同僚官品级虽有高下,但不必拘礼。

    大小官员在内府相见,不许行跪拜礼。

    官员出入街道,不许抗慢。官员隔一品避马避轿,隔三品跪。

    只是,这一套礼仪到了后来,特别是武宗之后,也稍有改移。

    比如:诸寺大卿均为三品官,却得避尚书、侍郎(三品)。六品侍郎为三品官,得避吏部尚书(二品)。公侯勋臣品秩皆领一品或从一品衔,道上与内阁首辅相遇,也得避让。也就是说,当今公侯第一显赫的武清侯李伟,或者是定远侯王伟,若是在道上遇到首辅申时行,也得避道躲让。

    可见,内阁首辅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申时行自担任首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因公事入大僚私宅。

    上次他也来过一次,但那次是偷偷来拜会的,他们属下和其他官员都不知情。与这次情形自是不同。

    这次,于情于理,梁梦龙都不敢怠慢。因此在申时行的大轿进门之前,他就先穿好了命服,来到轿厅迎候。

    申时行下得轿来,一看梁梦龙站在西边行拱手礼,连忙还礼道:“梁兄你太客气了,焉能如此?”

    按礼仪,梁梦龙的确该这样。

    但申时行之所以不好意思,一是因为他与梁梦龙品秩相同,二是因为他比梁梦龙年轻八岁。

    梁梦龙笑吟吟地答道:“不如此,岂不让人笑话我无礼?”

    两人是老朋友,寒暄两句,便联袂走进客堂。

    叙过茶,申时行盯着梁梦龙紫红的脸膛,笑着问道:“梁兄,听说你接任吏部尚书以来,每天门庭若市,今日为何这般冷清?”

    “还不是因为首辅你要来,所以胡同口下午那会儿就开始戒严了,不然这厅里像开堂会似的。”

    “这时候你闭门谢客才好啊!”

    “哎!”梁梦龙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元辅,我何尝不想啊?但有的人就有挤门缝儿的本事,让我怎么办?自陛下罢黜潘晟、起用海瑞与邱橓这两道圣旨一下,朝廷的官员纷纷前来打探风声。一波人怕自己的官丢了,另一波人削尖脑袋儿想往上爬。也不知陛下接下来是否真如冯公公所料要采取一系列的措施,真个是搞得人心惶惶。”

    “我今天正为此事而来。眼下处于非常时期,搞不好真会引发朝局动荡,梁兄可得要谨慎再谨慎啊,不然你我都将成为历史的大罪人。”

    “大罪人?”梁梦龙却不以为意,接道:“元辅何以这般认为?”

    “本来,陛下那两道圣旨,合你我二人之力,兴许能够阻止。”

    “不可能。”梁梦龙断然言道,“陛下既然都敢背着太后娘娘下旨,你我二人真能阻止吗?元辅难道没有听说,看传奇戏曲的那天晚上,太后娘娘与陛下辩论了一番,可最后陛下也没有低头,太后娘娘说的是一套,陛下也有他自己的一套,反正没有屈服。”

    “我当然听说了,不然也不会那么着急晚上来拜会梁兄啊!陛下这次态度比较强硬,我怕太后娘娘现在都左右不了他。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来是想告诉你,再有官员拜访,对于张先生重用的官员要尽量安抚,让他们不要惊慌;而对于反对张先生的某些官员要适当警惕,让他们不要尽想好事。政局稳定是当务之急!”

    梁梦龙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想着如果万历皇帝真要倒行逆施,靠他这个吏部尚书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他还想看看万历皇帝到底是否真有清算张居正之心?

    如果万历皇帝走上这一步,他都想好了该如何谏言、奏本该怎么写。

    申时行接着又感慨地道:“梁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这担任首辅还不到半年时间就感觉力不从心,张先生之前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

    梁梦龙心头比谁都清楚,张居正与申时行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张居正是那种“忘家殉国,虽万箭攒体亦不足畏”的类型;而申时行的风格明显趋于温和,总想着息事宁人。

    张居正被誉为“铁腕首辅”,那不是白叫的。反正以目前看,梁梦龙觉得申时行还不具备这样力挽狂澜的魄力。

    尽管申时行是张居正的门生,并深受座主的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有“世人只识张居正,却不知申时行”之说。

    无疑,张居正才是历史的宠儿。

    ……

第427章 再也不许笑我是三等残废……

    张静修很是激动。他一大清早便跑到朱翊镠这边来,然而敲了几声门,却发现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府上的人都知道规矩:找朱翊镠得提前预约,遇紧急事也得通报一声。

    像张静修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还自个儿跑上去敲门,绝对是第一个。

    这皆因他与朱翊镠称兄道弟,两人现在就是所谓的铁哥儿们了。

    张静修也不像府上其他人喊朱翊镠为“潞王爷”,他现在习惯叫“朱兄”,而朱翊镠则亲切地叫他一声“静修”。

    “张公子,那么早?找我家主子有事吗?”几声敲门,把阳康招了过来。

    “朱兄他人呢?”

    阳康咧嘴一笑,说道:“张公子怎么一早变糊涂了?我家主子不是刚与少夫人成完亲的吗?”

    “成完亲还不在房间里老实睡觉?”张静修一时没想到。

    阳康笑得更厉害,不禁打趣道:“真不知张公子想啥,呵呵,难怪我家主子笑你是三等残废呢。”

    “去,难不成你也敢笑我?”张静修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因为朱翊镠的缘故,阳康与张静修关系也好,在一起有说有笑,平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少有忌讳的。

    “我当然不敢笑张公子。”

    阳康是个太监,很有自知之明,他接着说道:“只是张公子这问题问得,我家主子既然宣布成亲,那就是有老婆的人了,自然要搂着老婆睡觉嘛!”

    这么一解释,张静修才恍然顿悟般:“哦,你是说,你家主子钻到他老婆李姑娘房间里睡觉去了?”

    阳康笑道:“那张公子以为呢?”

    张静修一抬手:“去,把你家主子叫过来,我找他有事?”

    阳康为难地道:“张公子,这天还没亮呢,太早了吧。这时候去叫,万一打扰到主子,我可吃罪不起哦。”

    “胆小鬼,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张静修就要走。

    阳康连忙将他拦住:“张公子且慢,你一大清早,那么着急找我家主子,难道有急事吗?”

    “当然有。”张静修真可谓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阳康还信以为真了,回道:“那还是我去叫吧!”

    张静修则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朱翊镠房间。

    很快,朱翊镠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回来了,显然还没有睡够。

    他一回到自己房间,就径自走到床边趴下,还想再睡一会儿,竟然视张静修去如空气一般。

    “朱兄,朱兄,我有一个好消息要与你分享。”张静修却异常的兴奋。

    “你这人真是讨厌!”朱翊镠不耐烦地斥责道,“一大清早的,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我特么正睡得香呢。既然是好消息,过两个时辰,待我睡足了起床再告诉我会死人啊?”

    “我不是太高兴,实在忍不住嘛!”张静修只得陪笑道。

    “到底什么好消息啊?”张静修仰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

    “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许笑我是三等残废了。”张静修一半认真一半得意。

    “哟呵!”朱翊镠当即跳了起来,站在床上问道,“你找过女人了?”

    “嗯。”张静修三人羞涩七分得意。

    “什么样的女人?意中人?”

    “算是意中人吧,不过她是一位青楼女子。”张静修回道。

    “我靠!你小子居然跑去找,找小姐?”朱翊镠本想说“找鸡”,可感觉张静修听不懂,所以临时改口。

    “确实是一位小姐姐。”张静修羞涩地回道,“她还教了我很多。”

    “哈哈!”朱翊镠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以为上一世的很多男人都将第一次交给了小姐呢,难道古代也是?瞧张静修的样儿,多么得意!

    “朱兄你笑什么?我现在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

    “不知你爹知道会怎么想哈?”朱翊镠道,“况且你还在守孝期呢,就跑去青楼找小姐姐……有才!”

    “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整天在我面前嘚瑟?”张静修埋汰地道,“还总喜欢`处男`、`处男`地喊,搞得让我抬不起头来,看见人就想躲。”

    “你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吗?”

    “是,但也不全是,我与她相遇、相知有点偶然,是一次偶然认识的。”

    “那你刚才说什么意中人?”

    “尽管相识时间很短,但我发现她很好,也确实喜欢她呀!”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给她赎身将她带出来留在你的身边呢?”

    “我是想来着,但还没有准备好,现在这个时间点也不对。”

    朱翊镠点点头,这倒是。

    “而且我问了,为她赎身需要二百两银子,我还没有那么多钱。总不能为了她向家人要钱吧?所以我急着找你一是告诉你这个消息,二是想请教你如何尽快挣到二百两银子?”

    一提到挣钱,朱翊镠忽然感觉确实应该要挣钱了。尽管他称得上富人,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啊。

    现在虽然用钱的地方少,以后指定多。钱这东西,越多越好嘛。

    朱翊镠当即道:“请我教你挣钱,你可算是请对人了!区区二百两银子,简直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那你赶紧教教我呀!”张静修一副猴急猴急的样子。

    “得先让我见一见调教你的那位小姐姐,看值不值?”朱翊镠调侃道。

    “当然值,我的眼光还用你怀疑?”张静修自信满满地道,“她的容貌绝对不输李姑娘、赵姑娘。至于那方面嘛,肯定要大大胜过……”

    “且,谁稀罕似的?”朱翊镠冷冷一笑,“况且,她多的只是经验,技术与感觉也未必。”

    “我喜欢就行了。”见朱翊镠有点不高兴,张静修连忙道,“改天我偷偷将她带出来见一见你。”

    告诉完朱翊镠这个好消息,张静修才发现自己很累,很想睡觉,折腾了好几次,一直没睡,折腾完便跑回来,天还没亮呢。

    张静修打了个哈欠。

    相反,将朱翊镠的兴头挑起来,他困劲儿全消了。不过,他也没有强行让张静修留下来陪他。

    张静修回到自己房间睡觉去。

    朱翊镠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则在琢磨如何挣钱的事儿。尽管眼下他待在张大学士府里多多少少要受一些约束,但应该不影响挣钱吧。

    想着以自己超越同时代人几百年的经验与见识,挣钱是一件容易的事,随随便便就能办到。

    比如:搞点像香皂之类的小发明啊,引导像黄瓜能美容之类的新风尚啊,明代小说那么繁荣,将金老的小说搬过来兴许也成,哪怕将土豆、番薯的种子搞到手然后大面积栽培种植……这些几乎都不用太伤脑筋。

    物以稀为贵,相信都能挣钱。

    ……

第428章 先赚一桶金再说……

    天然碱液这个时代还是有的,那制作手工皂就不是问题了。

    手工皂是混合天然油脂与碱液,用人工制作而成的香皂。基本上是油脂和碱液起皂化反应的结果,经固化、熟成程序后可用来洗涤、清洁。

    由于手工皂有天然特有的性能,各种组成极易被生物降解,且易于被污水处理过程中的微生物分解,不会引起河流、湖泊和水道的污染问题,所以在后世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大明还没有香皂这种玩意儿。

    香皂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在国内兴起,并逐步大范围普及开的。

    尽管早在宋代就出现了类似的人工合成洗涤剂,但那比较原始。

    当时,人们将天然皂荚(又名皂角、悬刀、肥皂荚,通称皂角)捣碎细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面浴身之用,俗称“肥皂团”。

    宋人周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中还记载了南宋京都临安已经有了专门经营“肥皂团”的生意人。

    李时珍《本草纲目》中也记录了“肥皂团”的制造方法:肥皂荚生高山中,树高大,叶如檀及皂荚叶,五六月开花,结荚三四寸,肥厚多肉,内有黑子数颗,大如指头,不正圆,中有白仁,可食。十月采荚,煮熟捣烂,和白面及诸香作丸,澡身面,去垢而腻润,胜于皂荚也。

    但其实,关于香皂原型的历史非常之久远,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千年,因为那时美索布达米亚人就发现了:植物燃烧后的灰烬类的碱性物质,与油脂混合之后,具有强烈的去污效果,这就是肥皂的起因之一。

    因为现在寄居在张大学士府,出入不是很方便,所以有些准备工作只能找游七或张静修。

    恰好挣钱是张静修急切需要的。

    那就从手工皂开始吧,先挣一桶金再说。年底应该能兑现。

    ……

    这天,朱翊镠找到张静修。

    也就是张静修申明自己不是三等残废已经破身的第三天。

    一听说要教他挣钱,张静修的表现异常兴奋,连忙虚心请教。

    朱翊镠将已写好的清单递过去,嘱咐道:“越快准备越好。”

    张静修接过一看,不解地问道:“朱兄要碱液作甚?”

    “制作香皂。”

    “香皂?”

    “就是类似肥皂团的东西,洗浴时用的,当然也可以洗涤。”

    “能挣钱?”

    “你也别问那么多了,就按照我写的清单准备吧,到时候自然知道。”

    “好吧,那挣的钱到时候怎么分?”

    “二八。你二,我八。”朱翊镠脱口而出。

    “咱是兄弟,为什么不是五五?”张静修不满地道。

    “二八已经很多了。如果我不出马,你一文钱都得不到。”

    “六四行不行?你六我四。”

    朱翊镠摇头。

    张静修又退让一步,带着央求的口吻:“那三七,你七我三,总成吧?”

    朱翊镠依然摇头不答应。

    张静修鼓着气道:“你不讲义气。”

    朱翊镠嘿嘿一笑:“我要是不讲义气就不找你了。”

    “哼,就是不讲义气。”

    “你就说干不干吧?不干拉倒,我找别人。”朱翊镠说着就要夺走清单。

    “我干,我干……”张静修连忙往边上一闪,然后一溜烟地跑开了。

    ……

    朱翊镠琢磨着,手工皂的制作大概需要一个来月的周期,那是不是同时还可以做点别的?

    比如暖棚种植,张大学士府后面好像有一大块空地可以利用。

    朱翊镠又去找来游七,让他吩咐人手将空地耕耘、开垦、施肥……

    游七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潞王爷,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个季节开垦种植什么呢?”

    朱翊镠答道:“黄瓜,西瓜,还有蔬菜也都可以。。”

    “黄瓜,西瓜?”

    幸好是现在,若放在一年前,游七指定以为朱翊镠异想天开是在胡扯。黄瓜、西瓜都是夏天的果蔬,这马上就是冬天了,怎么能种那些玩意儿?

    “不相信我?”见游七一副诧异的神情,朱翊镠笑道。

    “相信,相信……有潞王爷在,就会有奇迹发生。”

    “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刚才的重点我还没说完呢,开垦的时候在地下埋好暖气管道。”朱翊镠接着将暖棚种植的原理又解释一遍。

    游七听了瞬间豁然开朗,对朱翊镠这个思路赞不绝口:“潞王爷的脑瓜儿真好使,到时候天寒地冻,就咱这儿有新鲜果蔬享用了。”

    游七屁颠屁颠地去了。

    如今,他对朱翊镠敬若神灵,所以第一时间吩咐府上的人开垦,同时依朱翊镠意购来各色种子。

    ……

    朱翊镠凭着记忆,在脑海中将手工皂的制作方法回忆一遍,并用简单的图案标记出来。

    适量碱液(碱多适合油性皮肤)倒在器皿瓶子里,用筷子快速搅拌,浑浊的液体会渐渐澄清。

    适量橄榄油倒在大碗里。把油泡在热水盆里升温到40℃左右,碱水泡到凉水盆里降温到40℃左右。

    然后,让碱水慢慢、细细地流到橄榄油里,同时迅速搅拌溶液。

    搅拌过程中溶液颜色会渐渐变浅。

    搅拌小半个时辰,使其充分均匀地混合能保证皂化反应更迅速成功。

    然后,用保鲜膜封起来,隔几个小时搅拌一次,让分离的油水一次次再融合,直到溶液越来越稠,油水分离的现象越来越小,缓慢流下的粘稠液体能在表面画画的程度,就可以倒入模具了。

    如果要添加精油或牛奶之类的,可在倒入模具前滴入,搅拌片许即可。

    然后,把放好皂液的模具放到泡末箱子里,盖好盖,大约需要一天时间就会凝固成型。

    然后,再拿出来,放置大约一天的时间。这时候形状已经固定,但还没有很硬,就可以切了。

    切好后,放在纸盒盖上,在避光通风的地方放一个月就可以用了。

    注意事项:第一,不要提前用,没有最后反应完成的手工皂会烧皮肤。

    第二,制作过程中最好带薄橡胶手套和眼镜操作,搅拌的时候千万不要让液体溅出来,溅到身体或衣服上都会烧到,碱液具有腐蚀性。

    这便是手工皂的制作过程,制作出来肯定没问题,朱翊镠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像这种刚出世的新事物,会不会遭遇同时代人的冷落?

    反正不管怎么着,路已经选了,就要勇敢地走下去。

    况且这对于朱翊镠而言,只是一段小插曲,能挣到钱固然美妙,不能挣到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干就完了。

    至少能找事给自己干,不然一天到晚也没个正儿八经的事,日子很难过。

    ……

第429章 如火如荼

    尽管这里是荆州城,张居正也已经“过世”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大学士府的资源还是很丰富。

    朱翊镠所需要的物事与设备装置很快就准备妥当了。

    那还等什么?一个字:干。

    干——其实也是张居正“考成法”的内核。考成法就是让人干事,准确地说是逼人干事。行不行先干再说。

    这样,在朱翊镠的亲自指导下,两拨任务如火如荼地进行。

    制作手工皂倒还好,毕竟在内室工作,没有瓜众叽叽喳喳。

    可在这个季节开垦空地,迎来一大片质疑声,甚至嘲笑声。

    好在游七负责,他不管,只听朱翊镠的。朱翊镠让他干,他就干。别人的议论,他只当耳边风。

    而且,议论也只是瓜众的事,张大学士府跟随朱翊镠干事的人,一个个都还是认认真真不敢马虎。

    毕竟,不同于外面的人,张大学士府里的人都还是愿意将朱翊镠当作高高在上的潞王爷。

    当然,这主要得益于游七和张居正的六个儿子都对朱翊镠尊敬又客气,主人都这样,下人自然不敢怠慢。

    因此,朱翊镠的话非常好使。

    众人同心,其利断金。

    就在十天之后,第一批手工皂顺利地制作出来了。

    不多不少,刚好切成一千块儿。

    因为模具的问题,手工皂形状比较单一,都是规矩的长方形。

    这也不是朱翊镠追求的。

    他追求的是美妙的效果以及接下来的宣传攻势,或者叫营销造势。再好的产品,也需要宣传。

    “静修,你过来。”

    朱翊镠朝张静修招了招手。

    张静修正站在一堆香皂前琢磨,这些玩意儿到底能不能挣钱?听到朱翊镠的喊叫声,他立即跑过去。

    “朱兄,有何吩咐?”

    “明天去见一见让你摆脱三等残废成为男人老相好吧?”朱翊镠开门见山。

    “明天?”张静修一滞。

    “怎么?不方便?”

    “不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你想不想挣钱?”

    “当然想啊,难道见她与挣钱有关?”

    “嗯。”朱翊镠点点头。他的确想着宣传方面需要找一个女代言人。

    “让她做什么呢?”张静修问。

    “代言。”

    “什么是代言?”

    “简单地说就是宣传。”

    “朱兄的意思是,让她也参与进来?”

    “嗯。”

    “那最后给她分红吗?”

    “分红没有,但会给她一定报酬,不过我得先看她长相与肌肤是否合格,能不能胜任代言这次的任务。”

    “那肯定没问题。”张静修自信满满地道,“我说过,她的容颜与李姑娘、赵姑娘绝对不遑多让。”

    “那就好,那就好。”朱翊镠相信张静修的眼光。

    “咦?代言好吗?”张静修像忽然想起哪一茬儿似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找李姑娘或赵姑娘代言?”

    朱翊镠如是般解释道:“代言是为了更好的宣传造势。她俩深居简出,人脉有限,不适合。”

    张静修又问道:“那是你去她那里,还是带她来这里见你?”

    “最好是带她来这里。”朱翊镠嘴上没说,但心想风尘之地他是不想进去。倒不是因为瞧不起青楼以及青楼里的风尘女子,而是觉得不需要。毕竟他觉得无所谓不代表李之怿和其他人无所谓。所以没这个必要。

    “那好吧。”张静修答应下来,当晚他又去了青楼。

    ……

    手工皂制作出来第一批,但人人都没有歇,而是继续生产,反正香皂的保质期长,也不怕库存压货。

    张大学士府后头的那块空地上,这时也是忙得不亦说乎。他们不仅耕耘了好几遍,还在地下埋好了暖气管道——朱翊镠想着是烧煤供热。

    除了暖气管道,还有一大特色,就是在空地四周搭建了帐篷。

    暖棚种植嘛,当然需要暖棚与外面的空气温度差距拉开。

    准备工作完成之后,朱翊镠便吩咐游七带人播种。

    采集来的种子很多,有西瓜种、黄瓜种、茄子种、大白菜、卷心菜……

    当得知这片空地上要种西瓜、黄瓜时,瓜众又不淡定了,议论纷纷,都不看好,因为他们不知道地下将要烧暖气以供暖这一茬儿,这个时代没有人想到要这么干的。

    但无论有多少质疑与好奇声,种子还是播下去了,暖气也烧起来了,只等着收获吧。

    供暖朱翊镠采用的是烧煤技术,原理如同北方自家供暖系统一样。

    利用暖棚种植,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想到,做起来其实很容易。

    ……

    又是一个大清早,张静修带着他那位老相好到朱翊镠房间。

    进来时,当府上的人问及,他便遮掩说这是朱翊镠要请的代言人。

    老相好的名字叫作秦涵茜,有人叫她“小涵”,有人叫她“茜茜”,而张静修习惯叫她为“秦姐姐”。

    秦涵茜比张静修长两岁,果然长得标志,肌肤胜雪,因为保养得好,又会打扮,所以与张静修站在一起也没什么违和感,看不出年龄差。

    见到朱翊镠的第一刻,秦涵茜敛衽施礼,丹唇轻启,柔声细语地道:“奴家拜见潞王爷!”

    她声音甜腻,听起来像林志玲,可惜身高与笑容不及。

    而此时的朱翊镠,虽然身体只有十几岁,可心理年龄成熟,早已过了用肉眼欣赏女人的年龄。

    见秦涵茜毕恭毕敬,朱翊镠平静地道:“秦姑娘不必多礼!”

    说着,便抬手赐座。

    反正朱翊镠第一眼肯定过关了,觉得由秦涵茜代言手工皂还不错,应该能够成功宣传打开销路。

    这样,由秦涵茜代言手工皂的事就定下来了。

    送走秦涵茜,张静修回来时得意地问朱翊镠道:“怎么样?秦姐姐各方面都不失水准吧?”

    “言谈举止还行。”朱翊镠回道。

    “容颜不行吗?”张静修情急,生怕说秦涵茜哪儿不好似的。

    “容颜也还行。”

    “那还有哪方面不行?”

    “我看她身子偏弱,技术应该不咋滴吧。”朱翊镠调笑道。

    “切,绝对一流!”张静修不服气地道,“朋友妻不可欺,不然让你试试。”

    “……”见张静修一本正经的样子,朱翊镠只好道,“行行行,秦姑娘见多识广怎么能不行呢?”

    “怎么听着好像不是味儿!”张静修咂摸着嘴,“你瞧不起她?”

    “对天发誓,没有。”

    “最好没有,不然咱朋友都没得做。”

    “……”

第430章 小子有眼光

    日久生情,果然不假。

    看得出来,张静修这家伙对秦涵茜还动了真情,瞧他那一副干仗的架势。

    他望着一堆又一堆的手工皂问:“这玩意儿一个月后真能挣到钱吗?”

    朱翊镠调笑道:“反正我是老板,挣不挣钱,你也不受什么影响。”

    “我也是股东之一啊,出过力的。”张静修始终惦记着他那二成分红。

    “我平日里没有那么多时间,你好好看管着便是,挣了钱自然不会少你。”

    “这个我知道。”张静修眨巴着眼睛,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贴近朱翊镠,小声说道,“与你商量一下呗,能不能先借三百两银子给我用用?”

    “用来干嘛?”

    “既然大家现在都认为秦姐姐是你请的代言人,那我能不能先将她赎回来?”

    “想得美,不行。”

    “为什么不行?”

    “找她代言不就是图她的影响力吗?现在将她赎回来,她眨眼就过气了。”

    “啥?”

    “就是没有人关注她了。”

    张静修两眼一瞪:“哦,原来你指着她给你挣钱呢?”

    “什么叫给我挣钱?我挣你也挣,她也挣,这叫有钱大家一起挣。反正现在不能赎她回来,一个月以后再说。”朱翊镠以一副不容人质疑的姿态。

    忽然,张静修变得严肃起来,道:“那跟你说个正事儿。”

    “刚才说的不是正事儿吗?”

    “你说,我与秦姐姐能在一起吗?”

    “当然能啊,怎么不能?”

    “可她的出身……我不是嫌弃她哈,是怕大家用另类的眼光看她。我告诉她要赎她时,她怔愣半天没说话,很有心理压力,说我与她门不当户不对的,简直天差地别。”

    “只要你自己不介意就行。”朱翊镠坚定地道。

    “我当然不介意。”张静修脱口而出。

    “她有压力也很正常,毕竟世俗的眼光有时能杀人。但如果你俩都不怕,大可不必在乎,日子是自己过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一个人的过去并不能说明什么,重要的是眼下与将来。只要你俩在一起开心,管别人说什么?”朱翊镠诚心诚意地劝道。

    “说得好,来来来,”张静修听了,兴奋地抬起手,要与朱翊镠击掌,“咱俩不愧为好兄弟,所见略同。”

    两人击掌后,张静修突然又情绪低落几分,喃喃地道:“倘若我爹在世,不知他会不会反对?”

    “相信你爹不会反对吧。”朱翊镠以猜度的语气道。

    “何以见得?”

    “你爹不是一个在乎世俗的人,他胸怀大志,不会拘泥于此。”

    “你很了解我爹?”

    “应该比你了解多一些。”

    “切,你才与我爹交往多久?一年时间而已。”张静修还有点不服气。

    朱翊镠悠悠言道:“相处时间的长短并不是了解一个人的必要条件。倾盖如故白头如新,你没听说吗?我与你爹算得上是莫逆之交。”

    “待赵姑娘的眼睛康复后,你会离开这里吗?”一想到这个问题,张静修忽然有点伤感。

    说起来,他与朱翊镠还真是同病相怜。两人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童年生活十分单调,缺少童年的玩伴儿,所以两人一旦相知,便显得弥足珍贵。

    朱翊镠摇头回道:“暂时还不知,到时候再看吧。”

    他确实没有想好,毕竟接下来的形势他无法预料。

    救人救到底,他至少要与张居正同心协力,不能被万历皇帝迫害了,而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能要付出血乃至生命的代价。

    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又岂能退缩?

    且不说张居正,在京城还有两个人在热切期盼呢。冯保和郑妙谨肯定都急切盼他回京。

    无论接下来万历皇帝将采取什么措施对付张居正,当然也包括他,迟早他都会回京给冯保和郑妙谨一个交代。

    男人须得有责任与担当。

    尽管现在一直以拯救他们自居,但让他们承受了莫大的精神压力,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关于去处,朱翊镠确实没想好,要视万历皇帝的态度而定。

    “我有一个请求,你答应我。”

    “凭什么?”

    “咱是好兄弟嘛。”

    “说说看。”

    “以后你无论去哪里,都带上我好不好?我要跟着你。”

    对此,朱翊镠颇感意外,没想到张静修会提这种要求。

    朱翊镠不解,认真地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张静修诚挚地回答:“发现你思想开阔,不拘世俗,跟着你,我与秦姐姐都没有心理压力。”

    朱翊镠也没有急着答应,而是问道:“你对我现在的处境清楚吗?”

    “你的处境?”张静修微微一滞,“你不是已经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了?”

    朱翊镠摇头笑了笑,“你知道我是秘密离京的吗?你知道我在来江陵城的路上遭遇过不止一波人的袭击吗?跟着我会有危险的。”

    “那我也不怕。”

    见张静修一副信誓旦旦的神情,朱翊镠点头答应:“只要你不怕,随便。”

    “好!”张静修兴奋地跳了起来,“说好了哈,你可不许反悔哦。”

    朱翊镠唯有付之一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未来任重道远啊,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呢。倘若真的跟着他,十有八九要面对一段灰暗的旅程。

    ……

    就在当天晚上,朱翊镠进密室,找张居正看似无心地谈到这件事。

    他带着几分得意:“张先生,静修他现在老崇拜我了,居然与我约定,将来我无论去哪里,他都要跟着。”

    当然,朱翊镠暂时还没有提到秦涵茜一事,感觉时机未到。

    “算那小子有眼光。”张居正言语中带着几分欢喜与骄傲,他真心认为小儿子这次的眼光很不一般。

    “这么说,张先生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呢?潞王爷是个有福之人,跟着你,我放心。”

    朱翊镠颇感欣慰,但他还是警惕地道:“可是张先生,倘若皇兄真的要清算你,那我接下来的路怕是荆棘满途,跟着我要吃大苦的。”

    张居正却不以为意地道:“俗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年轻人吃苦怕什么?倘若年轻时没有吃苦,那老来一定不可避免。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不可避免要吃些苦头,只是有些人年轻时吃,有些人年老时吃,反正谁也避不过去。既然避不过去,那何不年轻时吃?无论什么时候吃过的苦,早晚都会变成人生的下酒菜。”

    不得不说,张居正开阔的视野,要甩出同时代人好几条街。

    ……

    PS:这个月又只剩最后一天了,手上有票的朋友打赏两张吧。

    叩谢!

第431章 寂寞 空虚 谈心

    张鲸不在身边伺候来着,万历皇帝阅览奏疏时感觉很不自在。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张鲸。”

    这天,万历皇帝处理政务时,忽然恍若梦幻般地喊了一声。

    “万岁爷,张公公去了辽东。”答话的是秉笔太监陈炬。

    自打张鲸被派遣到辽东之后,冯保便有心将陈炬安排过来,伺候万历皇帝阅览奏疏处理政务。

    陈炬的职位像张鲸一样,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只不过张鲸是头号秉笔太监,自然不是陈炬所能比的。

    司礼监是二十四监局之首,仅秉笔太监通常就有七八十来个。

    陈炬只是其中之一。

    当初,冯保提拔陈炬为秉笔,完全是因为朱翊镠的缘故。朱翊镠曾经让他培养接班人,指明陈炬可以。

    所以,冯保对陈炬刮目相看,一有机会,便将陈炬往前推。

    这不,张鲸刚一走,便让陈炬顶了张鲸的位置。当然不是指头号秉笔,而是陪伴万历皇帝。

    与陈炬,万历皇帝不太熟悉。尽管已经陪伴多日,但仅限于政务,两人都没有谈过一次心。

    听陈炬提到“辽东”,万历皇帝这才缓过神来似的,问道:“不知辽东那边战况如何,李成梁与戚继光攻下古勒寨、擒获阿台了吗?”

    “启禀万岁爷,辽东那边还没有信儿呢。”陈炬规规矩矩地回道,“不过万岁爷放心,有李成梁与戚继光联手,肯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拿下古勒寨擒获阿台是迟早的事。”

    万历皇帝忽然心血来潮地道:“陈公公,立即传朕旨意,让兵部尚书吴兑陪同首辅申先生去云台一见,朕有些话要对他们交代。”

    “万岁爷准备何时云台接见?”

    “越快越好,让他们接到口谕后马上过来。”

    “是,万岁爷。”陈炬应了一声,忙躬身退下,安排人去请申时行和吴兑。虽然他不知道万历皇帝为何忽然要云台接见申时行和吴兑,但他知道万历皇帝肯定又会有什么动作。

    因此陈炬通知完申时行和吴兑两人后,便回到司礼监去见冯保。

    他与冯保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只是普通的上下级的关系;可他自己心知肚明,冯保是他的恩主。

    如果不是冯保暗中提携,他现在肯定不是司礼监秉笔。

    而且,这次冯保有心将他放在万历皇帝身边,不就是想锻炼他、让他在万历皇帝面前多表现表现吗?

    当然,陈炬自己也清楚,冯保越来越失宠了,与万历皇帝越走越远,得以留下继续担任大内总管提督东厂,全因为李太后为其撑腰。

    于冯保而言,把陈炬留在万历皇帝身边,除了培养接班人这方面考虑,还希望陈炬随时向他汇报有关万历皇帝的心情、态势,以及为政措施。

    毕竟,冯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机会“监管”万历皇帝了。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有些事情必须要学会放权。

    ……

    到了冯保的值房里,陈炬在冯保的示意下就坐,然后迫不及待地禀道:“大公公,万岁爷刚刚要在云台接见首辅申先生和吴兑尚书。”

    “所为何事?”冯保身子一紧。

    “不知道。”陈炬摇头回答说,“但应该与辽东战事有关,不然万岁爷也不会召见吴兑尚书。”

    “嗯。”冯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陈炬的分析,随即他话锋又轻轻一转,“不过这时候召见申先生和吴尚书作甚?”

    陈炬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急着来见大公公,就是建议大公公若有时间,不妨去会会申先生和吴尚书,我担心万岁爷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动作。”

    冯保又点了点头,但这次他没有说话,而是思绪万千地回放着朱翊镠对他交代过的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冯保忽然抬眸,问道:“陈公公,最近万岁爷对你还好吧?”

    “还不错!”陈炬轻描淡写地回了三个字。其实,他与万历皇帝直接面对面的交往没有多少时日,他也不知道“好”的标准是什么。

    “那万岁爷与你谈心了吗?”

    “没有。”陈炬摇头。

    冯保微微一笑:“既然没有,说明万岁爷对你真的不是很好哦。”

    因为他知道,万历皇帝经常感到莫名其妙的空虚——这与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的状态极不相符,包括二十岁之前也是一样的。

    万历皇帝很喜欢找人谈心。

    冯保没有失宠时,万历皇帝谈心的对象是他。他总记得万历皇帝喜欢问“滔滔天下,不知知己有几?”

    而当他失宠后,万历皇帝谈心的对象变成了张鲸。他在万历皇帝心目中的位置很快便被张鲸取代。

    标志之一就是“谈心”。

    所以,冯保才会有心一问。

    可陈炬回答说没有,而且好像一次都没有谈过心。

    那冯保便立即确定,陈炬暂时还远远达不到张鲸的高度,至少还没有取得万历皇帝的信任。

    一念及此。

    冯保感慨地道:“陈公公啊,你还得努力,加倍努力!待有一天万岁爷主动找你谈心,那你就离香饽饽不远了。现在还差很多呢。”

    “谢谢大公公的提醒,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不辜负大公公的信任与厚爱!”陈炬言之凿凿地道。

    冯保很想说:“感谢的对象错了,对你信任与厚爱的人是潞王爷而不是我。”

    但他还是忍住了没说。

    毕竟,总时不时地提及朱翊镠,终归不是一件好事。一个离京的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的王爷,哦,现在只是一名普通人,老提他、夸他作甚?

    是不是?

    同道中人还好,若不是,还以为他要与朱翊镠一道造反呢。

    尽管朱翊镠对陈炬颇有好感,对他真是堪称信任与厚爱,然而对此,冯保暂时还持保留意见。

    人心不可测。

    平常看不出来一个人到底怎样,只有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至少陈炬暂时还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与众不同的一面。

    而且他还发现,陈炬这个人做事比较中规中矩,心机似乎不足。

    所以,冯保持谨慎态度。

    只是,因为是朱翊镠点过的人,所以青睐、倚重。

    ……

第432章 干活儿小能手

    住在张大学士府里虽然相对没有那么自由,但无论是小作坊式的生产手工皂还是暖棚种植,免费劳动力都多。

    加上朱翊镠在府上的名声又好,所以万事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在旁提供一定的技术指导就行。

    但张静修就不一样了,他忙完作坊这边,又跑去忙暖棚那边,每天脚不沾地,但为了钱为了女人,倒是干劲儿十足不亦说乎,再苦再累他也愿意。

    毕竟,看着手工皂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而暖棚里的果蔬也是几乎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成长,那可都是劳动成果啊,他心里头自然美滋滋的。

    或许,这就是劳动使人快乐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含着金钥匙出生,前大名鼎鼎的首辅张居正之子,还是那个最疼爱的幼子,居然每天在作坊、地里干活儿!

    其实,在此之前张静修真的没有干过体力活儿,连饭都不会煮。

    在张大学士府里也轮不到他干,除了几十个仆役之外,上头还有五个哥哥呢,哪轮得到他干活儿呀?

    放在之前,他妥妥的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现在,不禁让人刮目相看。他不仅仅参与,而且干得相当漂亮。

    因为他极其专注、认真、勤奋,所以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专业。

    手工皂的制作,他不仅精通,而且在管理、指导上都有一手。

    多少碱液需要配多少水,搅拌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添加油或牛奶之类,添加多少,放置多长时间……这些工序,他现在都了若指掌。

    在暖棚那边,他的表现更是让人惊讶不已,就连朱翊镠都佩服那家伙的干劲儿和极高的天赋。

    张静修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盘点暖棚里的果蔬,可谓事无巨细,有没有果蔬枯萎了,每天长高了多少,有哪些开了花结了果,甚至哪儿还有一棵杂草未除……他都准备了一个小本本,作了详细的记录。

    为此,朱翊镠赋予他一个光荣的称号:干活儿小能手。

    张静修开心地接受了,觉得每一天过得非常充实。

    这天下午。

    朱翊镠到暖棚,见张静修正在地里忙活,给西瓜秧施肥。

    那家伙衣服上都是泥土,他浑然不觉似的埋头苦干。

    “小能手。”朱翊镠走过去喊了一声。

    “你来了。”张静修抬头,笑呵呵地说道,“暖棚里的果蔬成长速度真快呀!看这西瓜要不了两个月就能结果吧?”

    “差不多。”

    “想着就过瘾,到时候咱大冬天都有西瓜、黄瓜吃,哈哈。”

    “不是吃,是卖钱的。”

    “对对对,卖卖卖,大冬天的,西瓜卖多少钱一个合适呢?”

    “没有十两银子,也得五两吧。”

    “你是说一个吗?”张静修长大嘴巴。

    “当然。”

    “十两银子、五两银子一个西瓜,都能顶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开支了,那么贵有人买吗?”

    朱翊镠笑了笑:“有没人买,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看我?为什么?”

    朱翊镠道:“等果蔬成熟了,再任命你为高级销售经理。”

    “什么叫高级销售经理?”

    “就是负责把这暖棚里的果蔬都高价卖出去。”

    “为什么又是我?那你呢?”

    朱翊镠慢悠悠地回道:“我是老板啊,老板一般都不干活儿的,只需把关、掌舵、指导。”

    张静修有点无奈,但心悦诚服地说道:“你说是,那就是吧,谁让你有钱又有脑子呢?我不求别的,只求跟着你能挣钱就行了。”

    “以后跟着我,你不准备走读书考科举这条路是吗?”朱翊镠认真地问。

    “看你平时不是也不读书吗?”张静修没有回答,反问道。

    朱翊镠回答说:“我不读书一样能在这个世界活得舒服自在。”

    “那我也学你,咱俩是好兄弟嘛。”张静修毫不犹豫地说道,“读书中举这条路我不走了。其实你说得对,人生几十载怎么过不是过呀!只要有钱,一样过得多姿多彩有滋有味。什么都不用说,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倘若让你与土地打一辈子交道,你也愿意吗?”

    “只要能挣钱就行。”

    “挣钱是必须的。”

    “那没什么好说,一个字,干。谁当逃兵谁是小狗儿。”张静修坚定地道。

    “好!”朱翊镠眉飞色舞,因为他真的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暖棚种植只是一个开始,而且规模不大,日后待番薯、马铃薯的种子找到,那规模可就大了。有张静修这样认真、负责、专业,又感兴趣的人才,那是最好不过了。

    朱翊镠似乎看见大把大把的白花花的银子向他招手、微笑……

    张静修忙完手中的活儿,他也不嫌脏,就在地埂上和衣而坐。

    憧憬地说道:“手工皂一个月后就能挣钱了,暖棚里的果蔬年前指定也能挣钱,挣到钱后就为秦姐姐赎身,你说到时候怎么向别人介绍她呢?”

    提到这个问题,张静修忽然变得忧郁起来,他还是担心秦涵茜得不到大家的认可,害怕府上的人不欢迎。

    朱翊镠正想着怎么安慰,又听张静修喃喃地道:“府上的人指定要问秦姐姐是哪家姑娘?来自哪里?家世如何?我该怎么回答?你见多识广,脑子那么好使,快教教我怎么做吧。”

    朱翊镠想了想问:“你敢保证一辈子对秦姑娘好吗?哦,不不不,还是这么问比较合情合理,即便你将来遇到比秦姑娘更好、更喜欢的女子,你也要善待她,这个你能保证吗?”

    “当然能。”张静修脱口而出,“我都敢保证一辈子对秦姐姐好,但前提是她对我不变心。”

    朱翊镠点点头,说道:“那好,如何介绍秦姑娘,到时候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府上的人不会说什么。”

    “真的?你想采取什么方式?”张静修迫不及待地问道。

    “到时候自会明白。”朱翊镠故意卖个关子,“这一两个月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一门心思生产制作手工皂和培植各种果蔬,到时候挣他娘的一大笔钱。”

    “好!由你出马我放心。”张静修举手又要与朱翊镠击掌。

    朱翊镠正欲抬手,见阳康跑过来禀道:“主子,京城里来信了。”

    本来,朱翊镠让他与赵灵素学李之怿叫“大哥”算了,可阳康叫两次后心里发虚,不得不改口,仍叫“主子”。

    尽管赵灵素始终以侍婢自居,可在称呼上她比阳康“前卫”。她倒是敢叫朱翊镠叫“大哥”。当初她也没有像阳康一样用习惯以“奴婢”自称。

    “信是谁写的?”朱翊镠问。

    “冯公公。”

    ……

第433章 不值一提(求订求票支持!)

    冯保来信?

    莫非京城里有什么变故?

    朱翊镠忙从阳康手里接过信件,拆开一看,原来是冯保告知:万历皇帝已经将潘晟罢黜回籍,而且还起用了海瑞和邱橓,两个人正在进京的路上。

    同时还告知:张鲸已经奉旨以监军的身份去了辽东。

    除了禀复,冯保还惊叹他的预言简直神一般的准。

    信的最后,冯保希望他回信,教教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因为担心万历皇帝真会沿着他所预料的方向走下去:感觉清算张居正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看完,朱翊镠将信收起来。

    张静修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冯公公给你的信吗?”

    “嗯。”朱翊镠点头承认。

    “真看不出来,你与冯公公竟也能成为朋友哈。”张静修道。

    “为什么不能成为朋友?”

    “冯公公这个人猴精猴精的,而且堪称是个政治天才。我爹在世时,都忌惮他三分。虽然他们两个人说是朋友,但准确地说应该叫政治盟友。而你自己都说过,对政治不感兴趣,你与冯公公又怎会成为朋友呢?莫非你与冯公公,也像我爹与冯公公一样,有着共同的目标所以才成为朋友?”

    “重要吗?你感兴趣?”

    “不感兴趣。”张静修摇头道,“我只是出于朋友之义,关心你。”

    “哦?此话怎讲?”

    “冯公公掌司礼监,又提督东厂,像他这样集纠政、监察大权于一身的,这在明代宦官中极其少见,权力之大毋庸置疑。而你从前是潞王爷,即便现在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了,但你依然流着朱家的血液,倘若与冯公公走得太近,难免被人说三道四,势必会连累到你。你肯定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否则也不会选择秘密离京吧?况且来江陵的途中,你遭遇到危险,或许就是对你的警惕,我说的没有错吧?”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远离冯保?”

    “如果你真的不想当皇帝,就应该远离冯公公。”张静修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站在朋友角度,希望你一切都好,所以良心的建议。”

    “谢谢!”朱翊镠很想多解释两句,毕竟张静修不知道的太多了。

    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不是三言两句能够解释得清的。

    如果以张静修的观点,那他还不能与张居正成为莫逆之交呢。

    朱翊镠觉得政治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责任与情怀让他们走到一起——站在这个角度,说他与冯保、张居正有着共同的目标也没毛病。

    张静修又笑了起来:“有时候觉得你很简单天真烂漫,可有时候又觉得你很复杂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太聪明的缘故。”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

    “当然是夸你,我哪有资格贬你?就凭你制作手工皂、暖棚种植这两项,足以甩出我一大截。”

    朱翊镠摇了摇头,笑道:“就这两项嘛……真的不值一提。”

    张静修两眼一瞪:“真想掐死你,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说真的。”朱翊镠口由心发。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手工皂制作与暖棚种植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想不到,只要想到,做起来很容易,真的不值一提。

    日后如果有机会,他还想着引导专业的人研究蒸汽机呢。

    蒸汽机是一个时代的标志,大明想要登上巅峰,不能没有。

    比起蒸汽机,手工皂制作与暖棚种植还不是小儿科中小儿科吗?

    张静修憧憬而羡慕地道:“反正我决定这辈子跟定你了,真想看看你脑子里到底装着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

    从信里可以看出,冯保殷切地希望朱翊镠能给他回一封信。

    朱翊镠想了想,还是决定满足冯保这个要求,但主要是安慰。

    尽管张鲸被派到辽东去了,但朱翊镠能想到冯保眼下焦灼的状态。

    所以,朱翊镠写了一封回信,安慰冯保的同时让他好生忍耐,千叮万嘱切莫故意激化矛盾。

    其实,类似的话上次冯保回京之前朱翊镠就对他说过。

    除了这些,朱翊镠还在回信上特意提到努尔哈赤,嘱咐无论辽东那边战况如何,暂时都不能放他回去。

    至于冯保渴望教他怎么做,朱翊镠倒是没有明确交代什么,暂时也只能让他好生忍耐忍耐。

    毕竟,冯保是内廷中人,按照规矩是无权干预朝政的。

    况且,没有张居正,单凭冯保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万历皇帝。

    信写好便发出去了,也没有加急。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朱翊镠现在的生活步入正轨,还蛮有规律的,他每天监督两拨任务外,还要专门抽出半个时辰陪伴赵灵素。

    陪赵灵素时,李之怿通常也都在。

    起初一阵子,陪伴时总是唠嗑、讲笑话,可每天如此,没那么多话题。

    最近,朱翊镠选择讲传奇故事给她们听。这个朱翊镠很在行。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脑海中的传奇故事太多太多了,别说一年,三年怕是也讲不完。

    因为像说书一样讲一遍《射雕英雄传》或《天龙八部》这样的大长篇,需要一个月时间。

    单金庸武侠小说就够他讲一年。

    还有古龙、梁羽生、琼瑶……甚至朱翊镠都觉得,哪怕给她们讲讲《斗破苍穹》,她们也愿意听。

    因为他能感觉到,或许她们根本不在意讲什么样的内容,只要是他讲,能与他在一起就行。就像吃饭,吃什么没关系,只要与喜欢的人一起吃就行,那吃什么都很过瘾。

    这天夜里,朱翊镠睡得正香,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张静修使劲儿地追赶他,并不断地换称呼。

    “朱兄!”

    “朱总!”

    “朱老大!”

    追上来后,张静修还一个劲儿地摇晃他的身子。

    朱翊镠不耐烦,斥道:“要死啊!”

    张静修嬉皮笑脸地仍是叫唤,而且还是不断地变化称呼。

    “朱兄!”

    “朱总!”

    “朱老大!”

    朱翊镠气儿不打一处来,吼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朱老大,快醒醒,咋睡得那么死?”

    “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快醒醒。”

    “……”

    朱翊镠感觉这是梦里,但又感觉好像不是,他的身子确实被人推过。

    不仅如此。

    “哎呀!”

    他手臂还被拧了一下,痛得他一声尖叫,两眼一睁醒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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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香皂 官妓 轻烟阁

    “朱老大,朱老大,你怎么睡得像头猪一样啊?”

    原来不是梦。

    是张静修那个死家伙。

    朱翊镠气得直翻白眼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觉,跑到我房间来干嘛?”

    “今天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朱翊镠也不搭理这一茬儿,径自斥问道:“你这死家伙,我房门反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爬窗户啊!”

    “……”朱翊镠无语,恨不得飞起一脚将那家伙踢出去。

    “是你自己睡得太死了,我喊你半天也不见人应,还以为你又钻到李姑娘房间去睡觉了呢。”

    “滚蛋!”

    “今天什么日子?难道你忘了吗?”张静修当然不会滚,再次问道。

    朱翊镠依旧不搭理,义正辞严地警告道:“尽管这是你家,可既然让我住下来,你就不能不经我同意随便进我的房间,下不为例,倘若再有下次,我将你当贼,看不打折你的腿。”

    张静修有点怕,嬉皮笑脸地道:“何必这么认真呢?咱是好兄弟呀!”

    “好兄弟也要有原则。”

    “好好好,下次不了。快快快,起来吧,今天什么日子,难道你忘了?”张静修第三次兴致勃勃地提及。

    “什么日子?”朱翊镠没好气地道。他实在记不起来今天什么日子。

    好像,应该,确定,今天压根儿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手工皂制作出来刚好满一个月,今天可以拿去卖钱了。”张静修兴奋得手舞足蹈,就像他孩子满月一样。

    “……”朱翊镠再度无语,娘的,搞得菊花一紧,还以为真是什么日子给忘了呢,原来是……

    这个死家伙!

    “快快快,穿衣服起床呀!”张静修迫不及待地催促。

    朱翊镠又抛过去一个大白眼:“现在什么时辰?天还没亮呢。”

    “哎呀!公鸡都已经啼了两遍,天儿马上就要亮了。等你更衣起床,再一道议论议论如何卖掉手工皂,天不就亮了吗?快快快,别墨迹。”

    “你刚才叫我什么?”朱翊镠故意慢悠悠懒洋洋地问道。

    “叫你朱兄吧,感觉太正统;叫你朱总吧,又显得不亲近;忽然觉得叫你朱老大好,你就是老大嘛。”

    “再叫一声,让我感受感受。”

    “朱老大。”张静修毫不犹地喊一声。

    “再来。”

    “朱老大。”

    “把朱字省掉试一试。”

    “老大。”

    “好!好!以后就叫我老大吧。”

    “只要你愿意带着我飞,我每天叫你一百遍一千遍都行,老大,老大……”

    “得得得。”朱翊镠连忙打住,“感觉你不是你爹亲生,是路边捡来的。”

    “嘿嘿嘿,是不是我爹亲生的,这个你得问我娘,我爹哪知道?兴许还真不是呢。”张静修自黑道。

    “……”朱翊镠竖起大拇指,“你牛!”

    “别说那些没用的,还是赶紧说说如何卖手工皂挣钱的事儿吧!”

    被这家伙缠上,朱翊镠也没辙,只得起床了。关键,也不能对那家伙太冷淡,毕竟将来还指望他挣钱呢,高级销售经理可不能白当。

    朱翊镠更衣洗漱完毕,天还没有亮开,朦胧胧的一片。

    “手工皂到底怎么卖呀?定价多少钱一块儿合适?”张静修猴急猴急的。

    “从今天起,还是别手工皂手工皂的叫,叫另一个名字,香皂。”

    “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只关心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挣到钱。”

    “走,带几块儿香皂去轻烟阁。”朱翊镠一抬手,吩咐道。

    轻烟阁便是秦涵茜所在的酒楼。

    虽说是酒楼,但都知道那是合法经营的莺花事业,可容纳官妓,应该叫青楼更为准确。

    官妓在古代是个特殊的存在。

    官妓,在狭义上,就是供奉官员的妓女。唐、宋时官场应酬会宴,有官妓侍候,明代官妓隶属教坊司,不再专门侍候官吏,清初废官妓制。

    官员和妓女,本来是社会地位悬殊的两种人,生活上没有交集。但是,历史上这两种人的关系曾经最为紧密。官妓为朝廷特别设定,有大户人家抄家后女备入妓,也有自小培养入妓的。官妓都不单单有姿色,而且所有官妓为了迎合文官们的需要都会诗书琴画等。

    官妓是合法的。早在洪武初年,朱元璋在南京就敕令在秦淮河畔建造十几家酒楼以容纳官妓,当时可谓风流天下盛极一时。到了隆庆、万历年间,莺花事业依然处于蓬勃发展阶段。官妓不仅留都秦淮河畔大量有,京城里也有,毕竟文官文人们都好那一口。

    张静修装了几块儿香皂,屁颠屁颠地说道:“果然很香哈!”

    但朱翊镠不着急,七磨蹭八磨蹭非要磨蹭到吃过早饭之后,然后才慢腾腾地答应一道去轻烟阁。

    游七为他们调度了一队暗哨。

    至轻烟阁,那还是静悄悄的一片。

    通传秦涵茜后,回话说让他俩在大厅稍候,她需要梳妆打扮一番。

    约莫小半个时辰才让他俩过去。

    “原来在这个世界女人化妆也是一件麻烦事儿!”朱翊镠不禁暗自吐槽。

    秦涵茜眉如新月,肤如凝脂,她穿着一身西洋布面料制成的洁白衫裙,还梳了一个别出心裁的高高发髻,一朵嫣红的玫瑰斜插其上,站在窗前,犹如天仙下凡,一颦一笑,莫不妩媚动人。

    这一刻,朱翊镠觉得张静修那小子还真有点眼光。单从容颜上,秦涵茜确实与李之怿、赵灵素不遑多让,而且明显更懂得装扮修饰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张静修显赫的身份和身世,与秦涵茜交往,也不辱没她,反而是给她抬高身价。

    尽管张居正已经不再是首辅了,但要顶着“张居正幼子张静修”的名头,相信是个人都会另眼相看的。

    况且人家张静修之前还是个处男。

    秦涵茜怎么也不亏吧。

    当然,倘若张静修与秦涵茜之间有真正的爱情,这些都无关紧要,不存在亏不亏或孰优孰劣的问题。

    “怠慢了,没想到你们这么早!”秦涵茜浅浅一笑,施礼说道。

    “老大,快说正事儿。”屁股都还没落凳子,张静修就急不可耐地催道。

    在秦涵茜的示意下,朱翊镠缓缓落座,缓缓言道:“秦姑娘,唐突来访,扰你清修,还望见谅!今日来主要是为了请你代言香皂一事,希望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能迅速打开销路。”

    “得潞王爷赏识,小女子真乃受宠若惊,一切任凭潞王爷安排便是。”秦涵茜客客气气地道。

    “好,痛快人说痛快事,那我就不转弯抹角了。”朱翊镠一抬手,让张静修将香皂呈上,然后交代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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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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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大明不负卿介绍:
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冬,清丈全国田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一条鞭法也已在全国各地施行,万历中兴达至鼎盛。然而首辅张居正病重,卧床不起生命垂危,为物色首辅接班人伤透了脑筋,为自以为得意非凡的学生万历皇帝操碎了心。而此时的万历皇帝却渴望亲政,试图摆脱皇权被三座大山架空的尴尬处境,乃至明着关怀暗中盼望严苛的老师张居正早死。这时,潞王朱翊镠被灵魂附体,血液里流淌着对大明王朝的无限热情,仗着万历皇帝和慈圣皇太后李氏的宠信,上佐天子(当然,听话就佐,不听话就干),外震四夷,书写属于他璀璨的大明篇章。这是一个拯救张居正维系张居正的改革成果,拯救大明让大明登上巅峰的故事。不负大明不负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负大明不负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