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0章 朕的决心不用试探
戚继光与李成梁回来了。
“怎么样？要打吗？”朱八戒忙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成梁禀道：“陛下，科尔沁部大军是来要人的，请求我们放了他们首领。”
翁果岱听了暗自欢喜，还以为自己真的被部落抛弃了呢，原来并没有。
“放人当然没问题。”朱翊镠道，“可他们的态度呢？朕关心这个，他们部落是否依然反对朕推行的民族政策。”
“回陛下，他们态度模糊，并没有答应入籍大明交出军权。”李成梁道。
“那他们凭什么要人呢？”朱翊镠没好气地道。
“他们说也不希望两军交战。”
“倘若他们依然执迷不悟，此战在所难免。”朱翊镠霸气地道。
“就是，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朱翊镠又复附和一句。
朱翊镠一摆手，气恼地道：“去告诉他们，现在就去，倘若依然反对入籍大明不承认是大明一份子，唯有一战，朕会即刻下令进军。朕希望和平推进是没错，但对于冥顽不灵的顽固分子坚决予以打击，绝不姑息纵容。”
“臣遵旨。”李成梁忙转身去了。
“师祖，霸气，威武，就该这样。”朱八戒兴奋地冲朱翊镠竖起大拇指，感觉很快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了。
“翁果岱！”朱翊镠忽然大喝一声。
吓得翁果岱一激灵，感觉实在不了解眼前这个少年皇帝，此前不是一直笑眯眯的感觉性格很温和吗？
怎么忽然变得如此狂躁起来？
“朕叫你呢。”
“……”翁果岱感觉被朱翊镠犀利的眼神灼了一下。
“没听见吗？你哑巴了？”
“有何指教？”翁果岱极力保持镇定。
“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杀你，不会进军灭掉科尔沁部？”
“并没有。”翁果岱答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他还是懂。怎么说对面坐着的是大明皇帝，都说这位少年英明神武。
只是被这样一种方式生擒过来，让翁果岱心里觉得很不爽。
“那你是怀疑朕收服科尔沁部的决心吗？”朱翊镠又质问道。
“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为何还执迷不悟？”
“大明皇帝有自己的坚持，我们同样有。”翁果岱不卑不亢地回道。
“小朱。”
“师祖，在呢。”
“将他绑了。”朱翊镠吩咐道，“朕要去会会科尔沁部大军。”
“好嘞！”朱八戒眉飞色舞，立即将翁果岱绑了个严严实实。
很快，李成梁又回来了。
“陛下！”
“告诉他们了？”
“嗯，臣将陛下的话解释给他们听。”
“他们反应如何？”
“好像也没有多大反应呢。”李成梁喃喃地道，“他们只想要人，让我们放了他们首领翁果岱再说。”
“假若不放呢？”朱翊镠道。
“那只有兵戎相见了。”
“这就是他们部落的态度吗？”
“是的，陛下。”
“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准备开战吧，朕不想多费口舌了。”
朱翊镠也感觉这一战避无可避，要来的迟早要来。
“陛下，现在我们该如何抉择？”李成梁谨慎地问道。
戚继光明显感觉李成梁这次出征变得温和多了，倘若放在之前，这时候恐怕早已经冲出去。
“他们来了多少人马？”朱翊镠又问。
“依臣目测，估计两万人左右。”
“戚大帅，李总兵。”
“臣在。”戚继光与李成梁异口同声。
“你们带着被绑起来的翁果岱，去告诉他们，第一在依然反明的前提下，朕绝不会放人；第二给他们两天时间，哦不，还是一天时间考虑，倘若坚持与大明为敌，等着被收拾吧？”
“臣遵旨。”戚继光与李成梁押着被藏起来的翁果岱去了。
“师祖，我也去看看。”朱八戒道。
“去吧。”朱翊镠点头答应，“看着翁果岱，朕暂时还不想放他。
朱八戒欢欣鼓舞地去了，恨不得这时候立即开战就好。
“陛下，他们有没有可能在试探？”舒尔哈齐轻轻地问道，因为他想到大哥努尔哈赤曾经就在不停地试探，试探皇上的决心，所以如是般问道。
“哈，试探朕的决心吗？”朱翊镠心领神会，而且更进一步问，“还是试探朕到底会不会杀了他们的头领？”
“臣只是猜想。”
“朕的决心不用试探，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眼下没有杀翁果岱，没有下令立即进军，是给他们部落机会。倘若依然认识不到朕的用心良苦，那就只有付诸武力解决了！”
“陛下，依臣之见，不如废了翁果岱为好，他性子偏执听不进去劝，由他领导科尔沁部，对大明来说不是好事。”舒尔哈齐警惕地建议道。
“朕也这么想，只是这个时候废了翁果岱，怕引起科尔沁部强烈的不满，以致招来疯狂的抵抗。”
确实，朱翊镠不是没想过，因为感觉翁果岱是油米不进的一个人。
而且，还考虑一个问题，将翁果岱废了容易，可如何保证下一任首领不会像翁果岱一样反明呢？
扶植一位新领导，倘若能够紧跟他的理念，再好不过了。
可这样的新领导，去哪里寻找？对科尔沁部落的人又不熟悉。
所以，朱翊镠还没想废了翁果岱。
心想，暂时留下，应该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除非科尔沁部出动大军前来要人的真正用意也不是为了要人，而是利用他的手将翁果岱废掉。
也许，翁果岱的竞争对手已经当上新的领导，这会儿来要人，只是虚张声势，就是利用他废掉翁果岱。
一念及此，朱翊镠又不禁想着，带翁果岱出去似乎不够明智。
倘若科尔沁部已经产生新领导，那他们恨不得废掉翁果岱吧？
“哎呀，也许要坏事儿。”
想到这儿，朱翊镠忽然讶然一声，仿佛刚才的决断错了似的。
“陛下，怎么了？”舒尔哈齐忙问。
“去，去把翁果岱追回来。”
“这是何故？”舒尔哈齐不解地问，他只想到科尔沁部会不会利用翁果岱检验朱翊镠的决心，却没有想到科尔沁内部会不会有人故意借大明皇帝之手废掉乃至杀掉翁果岱？
……
第1801章 一支冷箭飞来
“科尔沁部有可能要借朕之手，除掉翁果岱。”朱翊镠十分急促地说道，“赶紧去将翁果岱追回来。”
“臣遵旨。”
舒尔哈齐应声而去，尽管尚未想清楚这中间的窍节所在，但见皇上如此着急，他也不敢耽搁多问了。
两名近侍同样感觉奇怪，按理说翁果岱誓不入籍大明，态度如此坚决，既然有人想要除掉他，那皇上不是高兴还来不及吗？为何看似如此紧张？
好像极不情愿翁果岱出事儿。
不过两名近侍谨记自己的使命，从不过问自己职责范围以外的事儿。
所以即便她们深感诧异，也只是放在心里，相信皇上自有主张。
很快，朱翊镠便听到了喧嚣声。
“万岁爷，两军是不是打起来了？”其中一名近侍轻轻地问道。
“如果翁果岱难逃比劫，朕也感到很无奈啊！”朱翊镠带着几分惋惜，感慨地道，“这可不是朕的本心哦。”
……
戚继光与李成梁迅速纠集将士，然后押着翁果岱去会科尔沁部大军。
朱八戒与哱云冲锋在前。
很快两军相遇了。
依据朱翊镠刚才的指示，这时候需要告诉科尔沁部两件事。
以戚继光为首，也不墨迹，一上来便明确告知。
“你们听着，皇上有旨，倘若依然反对大明的民族政策而不愿入籍大明，那你们的首领翁果岱坚决不放；第二，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倘若执迷不悟不配合大明，那只好兵戎相见了。”
科尔沁部大军瞬时躁动起来，然后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
“放人！放人！”
“坚决反对大明入侵！”
“坚决维护科尔沁部领土完整！”
“……”
戚继光与李成梁也早看出来了，科尔沁部并没有因为他们首领被擒而打算让步，反明的声音依然强烈。
当然，跟随翁果岱出来的将士，那肯定就是持反明的态度。
“戚大帅，他们叫嚣得很厉害呀！”朱八戒望着前方黑压压的大军，语气中充满了挑衅，恨不得立即冲上去。
“明天这时候就不敢叫嚣了吧？”戚继光道，“皇上只给他们一天时间考虑。”
“可瞧他们的态度，似乎不会改变反明的心。”朱八戒跃跃欲试的样子。
此时翁果岱正处于戚继光与李成梁之间，不禁有几分得意，说道：“看，我们部落的人是不会屈服于你们的。”
“那又如何？”戚继光道，“最后要不屈服，要不死，要不离开这片属于大明的领地，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不信你们能将科尔沁部一锅端。”翁果岱说这话时很有几分自信。
因为在他看来，大明虽有四路大军前来，可毕竟是客场作战。
科尔沁部幅员广阔，难不成明军可以踏平每一个角落？
这会儿听到本部将士大声呐喊，要求明军放了他，这也让翁果岱心中有几分窃喜，没有人抛弃他啊！
戚继光看着翁果岱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不禁冷哼一声，斥道：“看来你还真是不进棺材不落泪。”
“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说，你看我科尔沁部，并没有因为我这个首领被擒，而乱了阵脚，我们自有我们的坚持，其实给一天时间考虑都是多余的，给十天时间考虑也不会改变。”
正说着，舒尔哈齐冲过来了。
“戚大帅，李总兵，皇上有令，让你们马上将翁果岱带回去。”
“嗯，我也正有此意，不想在此听他们呐喊。”戚继光点了点头，“反正皇上的旨意已经明确告诉他们，就看他们明天选择哪一条路了。”
“皇上是担心有人会杀害翁果岱。”舒尔哈齐直截了当地说道。
“……”戚继光不由得微微一滞，心想除了皇上不杀，还有谁会杀？
没有皇上的旨意，这边的人断不敢动手，万一翁果岱死了，恐怕与科尔沁部真的要不死不休地干仗。
总不会科尔沁部有人想杀害他们的头领吧？戚继光正想到这儿，但又很快被自己否决，觉得没有这个可能。
瞧翁果岱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显然觉得自己部落的人都很在乎他嘛。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也不知从何方飞来突然一支冷箭，直冲翁果岱而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口。
此时戚继光正自琢磨，李成梁眺望前方呐喊的科尔沁部大军，朱八戒一心想冲上去，而翁果岱自己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时候有人要他的命……
要说留心，唯有舒尔哈齐一人。
但舒尔哈齐此刻与戚继光交涉，再加上都处于静止的状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这时候放冷箭。
只听翁果岱“啊”的一声惨叫，当即坠马落地面目狰狞。
舒尔哈齐也无暇细想皇上为何会料到这一出，忙道：
“戚大帅，快请军医，皇上还不想翁果岱就此死去。”
“先撤！”戚继光下令道。对于刚才冷箭飞来，他既没有看清是谁下的手，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到底是哪方人干的？
科尔沁部大军依然在叫嚣不止，不知道他们是否看清他们的首领已然中箭跌落下马生死未卜。
……
朱翊镠与两名近侍正在等待，听得聒噪声此起彼伏传来，但已经确定不是两军交锋战斗的声音。
“报——”
朱八戒飞马来报。
“师祖，不好了，翁果岱不知被哪个兔崽子放冷箭，一箭正中他的心窝。”
朱翊镠豁然站起。
“他人呢？有无性命之忧？”
“师祖，军医正在为他检查治疗，还不知道有无性命之忧呢。”
“前方为何如此聒噪？”
“还不是科尔沁部要人？同时反对师祖入侵他们部落的领地，在他们看来好像这片辽阔的草原是他们的。师祖，照这形势，明天势必要开战。”
很快，舒尔哈齐也过来了。
“陛下，臣还是慢了一步，翁果岱果然被人放冷箭，正在接受治疗。”
舒尔哈齐知道皇上料事如神，可这事儿是怎么料到的呢？
“对此，他们部落的人反应如何？”朱翊镠又问道。
“陛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反应，还不知道他们看清了没有？”
戚继光与李成梁也赶过来。
……
第1802章 中毒昏迷不醒
“陛下，怎会这样？到底是什么人想杀翁果岱？”戚继光深感诧异，但还是没想明白，不得不请教朱翊镠。
“朕刚才也只是一个念头，感觉或许有人会向翁果岱下手。”朱翊镠如是般解释道，“可具体什么原因，朕暂时也不能确定。翁果岱伤势如何？”
“恐怕不行了，箭正中他心口，伤了要害不说，军医还检测出箭上有毒，看来有人要置翁果岱于死地。”
“中毒很深吗？传朕旨意，想尽一切办法，让军医争取救活他。”
“臣遵旨。”
戚继光立即吩咐人传旨去，很快又过来问道：“陛下是凭直觉，预计有人想要谋害翁果岱吗？”
戚继光这一问，是所有人想问的。
虽然朱翊镠刚说了，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但既然想到，肯定是有一定的根据，不会是胡思乱想。
“朕是想到，科尔沁部或许已经推选出来了新的首领，这就是他们之前不来要人的原因。”朱翊镠分析道。
“那为什么这会儿又来要人呢？而且看上去声势浩大。”戚继光接着问。
“朕是感觉这会儿科尔沁部大军出动来要人也不是真要，只是做做样子，然后找机会对翁果岱下手，再然后还会掀起一波要人的强烈呐喊。”
“哦，依陛下之意，是翁果岱自己部落的人下的手吗？”
“很有可能。”朱翊镠点点头，“朕最初的猜测是，新的首领班子掌管科尔沁部，是不是自然容不得旧的首领？希望他死了最好。”
“原来陛下是这样想的。”戚继光恍然顿悟般，继而又不解地问道，“可听说翁果岱有好几个儿子，都到了懂事儿的年纪，即便部落产生新首领，不是也应该由翁果岱的儿子接任吗？”
“朕暂时也只是猜测。”朱翊镠再次强调。他的猜测终归还是被证明了，事实就是有人想杀翁果岱。
“那接下来科尔沁部要人，而翁果岱却在我们手里出了事儿，他们是不是更能叫嚣？”戚继光又问道。
“那当然。”
“陛下，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很被动？接下来的工作恐怕不好展开吧。”戚继光担忧地道。
“所以朕不希望翁果岱出事儿，让军医务必医好他。”
“臣明白。”
经朱翊镠这样一解释，戚继光感觉终于不再迷惑了。
“科尔沁部大军已经撤走了？”朱翊镠问，“此刻好像听不到他们的叫嚣声。”
“臣想，他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撤走。”戚继光分析道，“如今，翁果岱中箭受伤生死未卜，我们交不出人，估计他们更不会走。此刻听不到叫嚣声，想必是因为我们已经撤回来的缘故，他们对着空气叫嚣有什么意思？”
“这样看来，虽然翁果岱态度鲜明反对陛下的民族政策，可还真不能死！”戚继光又感叹地来了一句。
“走，去看看他吧。”朱翊镠起身，领着一帮人去了。
尽管因为翁果岱强硬的态度，确实没有人喜欢他，可似乎也没有人觉得他有多么讨厌，他还不是那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那一类人。
……
翁果岱心口处黑了一大块儿，军医正在给他清洗、解毒。
而他本人还处于昏迷状态。
军医见朱翊镠来了，忙行礼拜见。
“怎么样？”朱翊镠问。
“回陛下，现在不好说，幸好箭上不是无药可解的剧毒，但因伤了心脉，是否能醒来，就要他自己造化了，臣已经竭尽全力。”军医恭敬地回道。谷
“好，如果这里治疗不便，可以考虑将他送到辽阳再接受治疗。”
“臣想应该不必，如果他能醒来，就算挺过去，不会死了；可如果他挺不过这一关，就是送到辽阳也无济于事。”
“朕明白了。”朱翊镠点点头，“那他醒来派人第一时间通知朕。”
“遵旨。”
朱翊镠又带着一帮人离开了，不妨碍军医的工作。
朱翊镠一个劲儿地琢磨：翁果岱到底是被何人所伤？眼下科尔沁部到底是什么境况？是否已经产生新的首领？如果产生，新首领对大明持何态度？
好多问题，仅仅只凭猜测判断，显然还是不够的。
朱翊镠不禁想到猛骨孛罗，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样，是否已经成功打入科尔沁部内部？
要是按照他的逻辑，这次御驾亲征来到科尔沁部，猛骨孛罗不是应该偷偷迎接吗？怎么不见鬼影？
娘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戚大帅，李总兵，你俩不必陪着朕了，去做好明天战斗的准备。”朱翊镠对戚继光与李成梁说道。
“那臣先行退下！”戚继光与李成梁异口同声，一道离开了。
“你俩也下去休息吧？”朱翊镠接着又对舒尔哈齐与哱云说道。
那两个也退下了。
“小朱。”朱翊镠喊一声朱八戒。
“师祖有何吩咐？”
“依目前的形势看，明日一战不可避免，真打起来，委任你为先锋。”
“多谢师祖！”朱八戒喜不自胜。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儿啊！
“明天师祖肯定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小心，切不可轻敌。”
“徒孙谨记，多谢师祖的关心！”朱八戒感激涕零地说道，继而又笑了笑，“不过请师祖放心，徒孙身边不是还有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家伙吗？”
“师祖很早就对你说过，战场不同于个人较技，战场瞬息万变，就像翁果岱刚才被人放冷箭，倘若个人较技，那是卑劣的行为，可如果是战场，就不在乎用什么方式了，你明白吗？”
“好像明白，好像也不明白。”朱八戒咂摸着嘴，“但无论如何请师祖放心，我知道小心，知道保护自己。”
“还需记住最后一条，不以杀人为目的，只是为了教训科尔沁部。”
“哦，但是师祖，那我到底可不可以杀人呢？”朱八戒弱弱地问道。
“可以杀一儆百。”
“对于不听师祖话的，就是改杀。”这是朱八戒唯一的判断标准。
正说着，一名士兵进来禀道：“启禀陛下，科尔沁部首领醒过来了。”
“是吗？”朱翊镠立马儿带着朱八戒与以及两名近侍去了。
……
第1803章 是谁想杀我？
翁果岱醒来后显得激动又痛苦，捂着自己心口，不停地怒吼。
只是此时他用的是蒙语，朱翊镠也听不懂，但翁果岱的愤怒溢于言表。
朱翊镠轻手轻脚进来，翁果岱还没有察觉，依然不停地叫嚷。
看来，正如军医所说，只要醒来就会脱离危险，死不了。
“他在说什么？你听得懂吗？”朱翊镠轻轻问看见他来的一名军医。
“略懂一二。”
“翻译过来听听。”
“遵旨。”
这样，那名军医充当翻译，翁果岱怒吼一句，他就翻译一句。
“到底是谁想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来，而要偷偷地下黑手？王八蛋？”
“到底是谁？是谁？”
“……”
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
朱翊镠走过去，“你醒了？”
翁果岱立马停止谩骂，改用蹩足的汉语：“是你叫他们救我的？”
“废话，没有朕的指示，谁敢救你？”
“多谢！为什么要救我？”
“朕原本就没想你死呀。”
“我明确反明，反对你推行的民族政策，还率领族人抵抗，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吗？还不止说过一次，将我一刀剁了呢，又何必救我？”
“朕一直在强调，是你不了解朕，不理解朕的用心良苦罢了。杀人、出兵征讨都不过是最后的办法。”
“这次我欠你一条人命，先记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还。但一码归一码，你休想让我带领我们族人入籍大明。”
“你，还能领导你们族人吗？”朱翊镠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翁果岱不由得神情一紧，盯着朱翊镠，仿佛也不在乎心口处的伤痛不痛了。
“是谁想对你下黑手，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吗？”朱翊镠道。
“……”翁果岱沉吟不语，眉头紧蹙。
“你被人放冷箭，箭上还有毒，又是正中你心口，倘若不是我们军医救治及时，为你清洗驱毒，这会儿想必你已经死了。”朱翊镠不紧不慢地说。
翁果岱点了点头，这个他承认，所以才说欠朱翊镠一条人命。
“你不会怀疑是朕这边人干的吧？”
“不会，倘若你们想杀我，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我被你们擒来，随时随地都可以取我性命。”
“你知道就好。”朱翊镠欣慰地点了点头。
“还有，虽然当时我也没看清，箭到底是何人所放，但因为我中箭的部位是心口处，当时我面对的是我们部落的大军，所以基本能确定是我们部落中的人所为，只不知是谁。”
“既然你想到也断定是你们部落中人所为，那你还怎么领导你们部落？”
“部落中又不是所有人都对我忠心耿耿，就像你这大明之主，难道敢保证大明所有子民都对你忠心不二吗？
“这个当然不敢保证，但你似乎也没有领会到我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已经失去了对科尔沁部的领导权吗？或者更明确地说，科尔沁部也许已经决定放弃你了，而另外再选择一位新首领。”
“……”翁果岱沉默，确实不敢想，先头已经想过，很不乐观。
“朕甚至还可以再大胆一点猜测，此刻你们部落已经选出来一位新首领，成立一个新的领导班子，你这位首领自然而然就不招人待见了。”
“你的意思是，是他们想杀我？”
“这只是朕的猜测。”朱翊镠慢悠悠地道，“至于有没有几分道理，相信你自己可以判断甄别，也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将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其实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不断地总结嘛。”
“……”翁果岱沉吟不语，还在想着到底是谁呢？是谁想害他？
但想来想去，仍是想不明白，不知道部落中竟有如此大胆的行为。
假若这次他真的死了，那也是够冤的吧？都不知道下手的人是谁。
“想不想查出来？”朱翊镠问。
“可以吗？”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如何查？”
“朕应该有办法查明真相的，不过总还得需要你配合。”
“怎么配合？”
“怎么配合？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关键是你想查吗？”
“想，当然想。”翁果岱笃定地道。
“可查明真相不一定就是好事儿，有时候真相令人痛苦，反而不如不知道过得轻松自在。”朱翊镠缓缓言道。
“是这样的，但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好！朕答应会帮你慢慢查。”
“多谢，那交换条件呢？”
“什么条件？”
“成年人的交往不是都需要条件吗？”
“这样是不是太小瞧朕了？”朱翊镠对翁果岱说道。
“请不要介意，毕竟你我不同族，彼此又不了解对方。”
翁果岱这句话算是很诚恳的了。
“我答应帮你查，不用交换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你好可怜，居然被本部落的人陷害，想要取你性命。从你刚才怒火中烧的样子看，心里肯定痛苦，甚至都不敢去想这件事，所以由朕为你查词你自己查要好得多。”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翁果岱又警惕地问了一句。
“如果你非要觉得朕有什么目的也可以，加深彼此的了解，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好继续对付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这个理由，可以接受吗？”
“那多谢了！”
“不必客气，你在此好好养伤，如果不介意说你中毒身亡，也许更加有利于朕去调查真相，到如果你觉得不妥，那还是算了，毕竟没有多少活着的人愿意被人说已经死去了。”
“这个我倒是无所谓，但怕说我已经死了的话，我们的部落会大乱。”翁果岱间接婉拒。
“那好吧，朕会全力以赴，争取尽快帮你找出谋害你的人。”
“多谢！若不是不同族，对你有所偏见，你确实是一位明主。”
“此言差矣，不同族，就应该有偏见吗？”
“你对我们没有？”
“平等相待本就是民族政策的一部分呀！是你没能好好理解罢了。”
……
第1804章 翁果岱逃走
“明天真的要攻打我们部落吗？”沉吟片许后，翁果岱认真地问道。
“倘若继续坚持你的路线方针，必须攻打，这个毋庸置疑。”
朱翊镠再一次强硬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又说道：“朕是皇帝，一言九鼎，还以为只是吓唬你们吗？”
“为什么？”翁果岱又问。
“大明的边患，两百多年来都没有得到有效解决，朕不安心啊！”
朱翊镠仰天而叹，继而，又感慨地说道：“两族人和平共处，一心一意谋发展不好吗？你说保证以后不犯边，可其他部落呢？大明是比你们富裕很多，可总想着抢杀劫掠，于你们而言，也不是长久之计吧？”
“我赞成和平共处，也希望一心一意谋发展。”翁果岱脱口而出，“我们可以不犯边，可以不抢杀劫掠，我们都可以做到，为什么非要将这片领地全部纳入大明的版图才甘心？”
“再说一遍，这片领地本属大明，只是长期以来大明放弃了管理而已，你们可好，将管理权长期交给你们，就以为真是你们自己的。”
朱翊镠一本正经，紧盯着翁果岱又据理力争道：“你们族人曾经也统治过中原，这片领地与中原难道不是连为一体属于同一个国家吗？”
“……”翁果岱不吱声了。
“这个观念希望你能改变过来，而不要将自己陷入一个死胡同。”朱翊镠郑重其事地以警告的口吻。
“即便明天攻打我们部落，我们一时也屈服于你们，可以后呢？”翁果岱又说辩解道，“难道你们以后要在这片领地上驻军并长期供养起来吗？”
“朕眼下在做的事是，明确大明的边界，以后实行民族区域自治，就像刚刚成立不久的吉林行省。”
朱翊镠道，稍顿了顿。
又道：“这样大明不用担心边患，你们也可以学习汉族先进的生活方式与理念，团结发展，共同进步，难道不比现在动不动打打杀杀好吗？你怎么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儿呢？”
“……”翁果岱又不吱声了。
“看看你现在所作所为，是不是将你们部落带到阴沟里去了？”
“我不觉得。”
“还嘴硬，不救你好了。”见翁果岱死不听劝，朱翊镠来了一句气话。
“说过，欠你一条人命是事实，这个我认，也记在心里，但不要以此道德绑架我，想改变我的态度。”
翁果岱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
仿佛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中箭受伤而改变原有的态度与理念。
“算了，你死不了就好，朕也不想对牛弹琴了。”朱翊镠一摆手。
“你担心我死了吗？”翁果岱忙问。
“坦白地说，之前是有点儿担心，但现在，如果你们部落已经选出新一任的首领，那就无所谓了。”
提起新一任的首领，翁果岱的心被扎了一针似的感觉好痛。
“明天事儿多，朕不与你多说了，既然你没死，就好好活着吧。”
朱翊镠就此离去。
但离去之前，冲军医招了招手，然后附在军医耳旁嘱咐了两句。
翁果岱则陷入沉思，也没在意。
军医走过去，语重心长地对翁果岱说道：“我只是一名医生，政治上的事也不懂，但我知道皇上是一位明主，将你们科尔沁部交给他管理，会不会比你或其他首领要强，你觉得呢？”
“这个我承认，他是一个好皇帝，由他管理科尔沁部肯定比任何人都强，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让我们屈服呀，这是主权之争而不是强弱的问题。”谷
翁果岱态度明确地对军医说道，表现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
接着，他又类比道：
“这好比我们两个人，你比我强，比我富裕，什么都比我好，可你是你，我是我呀，我愿意跟着你，你高兴，我也高兴；可如果我不愿意跟着你，你不能强迫我吧？我选择什么样的方式，那是我自己的事，放到两大民族上，这个道理我想也一样适用吧？”
“好吧，算我多嘴。”军医打住了，感觉翁果岱固执不好劝。
确实也是，皇上都劝不动，他一个军医，又如何劝得动？
“抛开民族的问题不说，谢谢你救了我。”翁果岱由衷地道。
“救死扶伤本是我们职责所在，况且救你还是皇上的旨意。”
“我的伤能够痊愈吧？”
“能，但第一要调理，第二不能太激动，或再受什么大的刺激。”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够痊愈呢？”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状态了。”军医如是般解释，“世上所有的病都这样，药物调理诊治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取决于每个人的身心。同样一种病，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结果会大不一样。”
“我现在可以走路，可以奔跑吗？”翁果岱又问道。
“走路当然可以，但奔跑还是尽量避免，以免伤口裂开。”
“哦，知道了，哎哟！”
翁果岱忽然痛苦地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自己心口，对军医说道：
“怎么感觉伤口好痛，是不是因为刚刚与皇上说话时太过激动，所以伤口裂开了？医生你过来看看。”
“好！”
军医刚一靠近，翁果岱便抡起就餐时的大碗，砸向军医的后脑勺。
军医当场昏厥过去。
“你救了我，所以我不想杀你。”
翁果岱说完一句，便脱下军医的衣服，然后套在自己身上。
明军明天就要攻打科尔沁部了，他想着今天自己必须回去。
但这时候如果请求皇上放人，皇上肯定不放，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将救治他的军医击晕，穿上军医的衣服，希望能够逃出这大明军营。
不知过了多久，军医悠悠醒来，摸着自己后脑勺，想起皇上临走前对他嘱咐的话，不禁感叹地道：
“原来皇上真有神预测的本领！”
可转念又一想，只是，皇上怎么就如此确定翁果岱不会杀人呢？
军医爬起来，此时天色已晚，他谨记朱翊镠的嘱咐，也没有大肆叫喊，当作没事儿发生一样。
反正皇上已经料到翁果岱会逃，想必肯定早有安排，他一个军医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去睡了。
……
第1805章 原来是故意的
第二天一觉醒来后，军医才向朱翊镠汇报翁果岱逃走的消息。
“辛苦军医了！”
朱翊镠感激地道，毕竟是有点不地道，既然料到翁果岱想要逃走，就应该能料到翁果岱会出手。
虽然翁果岱不会杀人，但将军医击晕，不也是让军医受罪嘛。
这是朱翊镠感激的缘故。
“陛下说哪里话？不辛苦，不辛苦。”
军医连连摆手，他当然知道朱翊镠感激的原因，但在他看来，这是为皇上分忧，所以不觉得辛苦。
只不过是晕过去一次嘛。
“头还痛吗？”
“不痛，不痛，睡一觉就好了。只是微臣能否斗胆问一句，陛下为何料定翁果岱会逃走呢？”军医好奇地问道。
“朕已经下旨，倘若今日科尔沁部依然不配合，便要攻打他们，别看翁果岱说得好像满不在乎，但心里肯定还是害怕嘛，所以回去部署，这是其一。”
“哦。”
“第二，他被人放冷箭险些丧命，而他又能基本确定放冷箭的人，来自于本部落，这会儿他肯定找回去查探，所以只要一有机会，便想着逃走了。”
“可陛下昨天不是说翁果岱十有八九被他们部落抛弃了吗？这会儿他急着回去岂不是极有可能遭遇危险？”
“是，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事实上他就是被他们部落抛弃了，那回去肯定有危险，好在他是一个聪明人，即便回去了，在没有确定足够安全之前，应该也不会急着表露自己的身份。”
“哦。”军医点了点头。
“当然呢，他逃走肯定也是想摆脱自由，毕竟这次他是被生擒而来，又与我们对着干，在这里肯定不踏实，朕早看出来了，他时刻想逃走呢，只是在此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明白了，打扰陛下，微臣告退！”军医将心中的疑问解开，便躬身而退，感觉越来越佩服这位少年天子了，居然能将人心揣摩得如此透彻。
当然最佩服的还不是这一点，而是因为别看这位少年天子才十几岁，可其睿智与谋略不知远胜多少人。
关键，最难得可贵的是，这位少年天子宅心仁厚以德报怨，像翁果岱这样明确反他的人都不忍杀害。
即便是御驾亲征，也没有说立即进军攻打科尔沁部，而是一再给科尔沁部考虑，尽可能地和平推进。
诉诸武力只是最后的选择。
还有，来时的途中安抚难民，也感受到这位少年天子坚持以人为本，身上有一股悲天悯人的大情怀。
这对于一位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天子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
朱八戒又兴奋得没怎么睡了。
这一仗看来已经不可避免，毕竟科尔沁部仍然没有派人来交涉。
便意味着他们不会配合。
那就只有诉诸武力解决。
这是朱八戒最高兴的事儿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像在辽阳时，一大清早便去催师祖起床。
毕竟军队已经出发了。
他知道现在不是催师祖的问题，而是科尔沁部的选择问题，科尔沁部选择走哪条路决定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当然希望科尔沁部不配合了，先他娘的干一仗再说。
所以这会儿去催师祖没用，在规定的时间内科尔沁部没人来，那就可以去做他喜欢做的事儿了。
想到师祖还委任他坐先锋，那就更激动，心里拜托科尔沁部不要来人。
……
戚继光与李成梁包括舒尔哈齐，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是不见了哱云，还有他带过来的八百人也不见踪影。
一大早起来都不见了。
虽然八百人对于几万大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作为主帅，戚继光还是立即向朱翊镠汇报。
朱翊镠笑了笑，说：“戚大帅不必担心，朕派他另有任务。”
“哦，原来是陛下另有安排，臣还以为他昨晚逃跑了呢。”
“已经逃跑过一次，还敢逃跑，那不是嫌他命长吗？”朱翊镠道，“朕派他跟随监视翁果岱去了。”
“翁果岱？”戚继光一愣，还不知道翁果岱昨晚已经逃走了呢。
朱翊镠简单解释两句。
“哦，原来陛下故意放翁果岱逃走。”
“也不能说故意，是朕察觉他一直想找机会逃走，那就干脆成全他，看他回去有何行动，同时也好打探一下科尔沁部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个猛骨孛罗这会儿死哪里去了。”
戚继光知道猛骨孛罗的事儿，原来皇上暗中派哱云执行任务。
“陛下，依臣看，科尔沁部是不会来人了。”戚继光揣摩地道。
“辰时一过，没有人来与朕交涉，戚大帅便与李总兵进军。”
“臣遵旨。”
“戚大帅与李总兵都多谋善战，征战的事朕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们二位也都完全领会朕的意旨，你们自己做主便宜行事就是，朕还是殿后。”
“好，明白。”戚继光就此退下。
而此时，已经辰时过半。
由戚继光与李成梁率领的两路大军已经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
朱八戒骑着高头大马，列于两路大军的最前面，他左边是额亦都，右边是费英东，都是急着表现的人。
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都是一手配备盾一手配备刀、腰上还挂着弓箭，背后背着一筐箭矢。
反正做好了各种准备，毕竟即将要跟随老大冲锋。
再看朱八戒却是非常简单，手中只有一把鸟铳。本来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凭借一双拳头，但在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的极力劝说下，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带了一把鸟铳。
辰时一过，仍不见科尔沁部有人来交涉，朱翊镠一声令下。
两路大军出发了。
如果没有撤军的话，前方几里就是科尔沁部大军驻扎地。
朱翊镠与舒尔哈齐两路大军暂时驻扎原地不动，一来作为机动部队可随时出战，二来也要防备科尔沁部大军这时候反过来去攻打辽东。
朱八戒做先锋去，朱翊镠身边一左一右就是两名近侍来保护他。
有戚继光与李成梁两路大军，也不用担心科尔沁部能够冲到这里来。
……
第1806章 谁说一孕傻三年？
辽阳总兵府后院。
田义向徐文颖汇报前方战讯。
朱翊镠不在的时候，徐文颖依然还是与王姽婳在一起。
“淑妃娘娘，刚刚收到消息，今儿个万岁爷下令进军攻打科尔沁部。”
“怎么，今天才开战吗？”徐文颖诧异地道，因为按时间计算，两天前大军就应该能抵达通辽了。
“两军本早已相遇，但科尔沁部首领请求对话，所以耽误了两天。”
“大军都已经开过去了，科尔沁部才想到对话，不是已经晚了吗？”
“确实没谈成，科尔沁部与万岁爷的认知不同，认为大明这次征讨是入侵他们的境地，所以万岁爷没按套路，直接让小朱侍卫将科尔沁部首领生擒，必须将科尔沁部纳入大明。”
“既然科尔沁部首领被生擒，那怎么还能打起来呢？”
“好像是说科尔沁部首领尽管买在万岁爷手里，但科尔沁部似乎放弃了他们这位首领，所以不管万岁爷的旨意，万岁爷只能下令进军了。”
“哦，没有坏消息吧？”
“没有。不过有一件事儿，奴婢还是要请示淑妃娘娘的。”
“说。”
“淑妃娘娘，最近两天，从科尔沁部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难民，全都涌入辽东境内，王巡抚似乎有点焦头乱额，不知如何安置才好。”
“这事儿皇上应该能料到呀！”
“有些难民说见过万岁爷，是万岁爷允许他们进辽东避难，甚至选择辽东长期定居。”田义回答说。
“哦，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焦头乱额的？就只管安置他们呗。”
“只是他们来了就要分得田地，有人还不识趣要这要那的，非要与辽人享受同等的待遇，可刚来哪有这么容易？辽东的田地本来已经分完了，再来就只能开垦了，那些人偏偏又等不得，所以就闹，还以为故意怠慢他们呢。”
“哦。”徐文颖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些人根本不讲道理，仗着万岁爷答应许诺他们，就一定要马上兑现。王巡抚为这事儿也着急，还真怕怠慢了他们，怕万岁爷回来怪罪，可这事儿确实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呀！”
“那就开垦呗，不然怎么办？”徐文颖道，“让他们自己开垦种植，辽东方面适当发给他们一点补助就是了嘛，这样他们不至于有怨言，生活也有着落，这种事儿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
“娘娘，王巡抚其实也想到了，但问题不就是没钱吗？辽东本不富裕，加上连年有战，日子本就不好过。”
“……”徐文颖沉吟。
“还有一个问题，奴婢觉得王巡抚也考虑得很周全，倘若这样安置难民，那以后兴许还会有难民不断涌入辽东，都让他们自己开垦种植吗？万岁爷对开垦种植可是有着明确的规定，不能随便挖山填水开垦种植。另外，给他们太多补助，辽东也承受不起呀！”
“说来说去就是没钱呗。”徐文颖道。
“嗯，这是主要的。”田义点点头。
“向朝廷申请二十万两银，用来资助那些难民吧？”徐文颖决定道。
“这可以吗？”田义稍有疑虑。
“为什么不可以？”徐文颖反问，“难道这还不算正当请银吗？皇上这次御驾亲征都没有向朝廷开口呢，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基本是辽东、蓟镇、吉林、奴儿干都司自己扛下来的，朝廷肯定心里有数，二十万两银多吗？”
“对于东北地区的稳定的确不算多。”谷
“那田公公还犹豫什么？就照我说的办吧，大不了说这是皇上的旨意。”
“奴婢遵旨。”田义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敢说是皇上的旨意，说是我的懿旨也成，只要将事儿做成了，我保证皇上回来不怪你们就是。”
徐文颖信心满满地道。
“这样也好。”
田义当然倾向于徐文颖的懿旨，毕竟这会儿皇上不在，说是他的旨意，不是有诈传圣旨之嫌吗？
徐文颖亲口说自然不一样了，皇上回来问及也好交代。
“那就这么办吧，让王巡抚不必太焦虑，钱的事儿，他解决不了，这会儿皇上不在，由我来解决。”
“遵旨，那奴婢现在就去通知王巡抚去。”田义一溜烟地去了。
心里头还在琢磨，不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吗？怎么感觉淑妃娘娘的脑子越来越灵活了呢？
瞧她，处理事一点不拖泥带水，哪有什么傻的迹象？
包括王姽婳也是。
……
田义离开之后，徐文颖关心地问王姽婳：“姽婳妹妹，你与你爹娘商量过了吗？就是进京从事解放女性事业。”
尽管之前朱翊镠提及时，王姽婳说这是她自己的事儿，不用问她爹娘的态度，但她还是与她爹娘说了。
“嗯，商量过。”
“他们什么态度？”
“姐姐，这是皇上的意思，他们当然赞同。”王姽婳如实回道，“只担心我进京会不会因为我的过去而招来一些人的闲言闲语，怕我受了委屈，其它方面都觉得好，毕竟有皇上有颖儿姐姐照顾，哥哥也在京，爹娘还是很放心。”
“那姽婳妹妹自己觉得呢？”
“颖儿姐姐还不了解我吗？我什么时候被闲言闲语左右过？要是害怕闲言闲语，当初我就不会坚强地活下来，更不会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是是是，我纯属多此一问。”徐文颖忙拉着王姽婳的手笑道。
“其实，除了这个，爹娘也还是担心另外一个问题。”王姽婳接着又道，“但先申明，我是一点都不担心。”
“他们担心什么？”
“担心我们这些女子出去工作，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甚至被人歧视、谩骂乃至唾弃，毕竟男尊女卑是现实，延续千年的老传统，怎能说变就能变，但好在爹娘都相信皇上。所以，即便他们有担忧，也鼓励我进京。”
“那就好，那就好。”
“我是觉得，人啊，有时候越是害怕的地方，就越需要克服自己的恐惧心理迎难而上，不然如何变得强大？从前我的确想过逃离京师，也这样做了，但回过头再去想，还是因为当时的我不够强大，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
第1807章 避而不战
朱八戒一马当先，激动的心情自不必说。额亦都与费英东紧随其后，生怕老大出什么岔子。
他们后面是以戚继光与李成梁为首的戚家军与辽东军。
戚家军以步兵为主，而辽东军以骑兵为主，鸟铳手、火枪手、炮火、大小战车全都出来了。
反正科尔沁部也没人前来交涉，那肯定是不愿意配合。
此战不可避免。
原本皇上这次就是御驾亲征，只是不到迫不得已时没有下令进军罢了。
这已经是最后的忍耐。
戚继光与李成梁一生征战无数，心情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当作是皇上交给他们的一次任务。
肯定不像朱八戒那么兴奋。
瞧朱八戒，都已经冲出去很远了。
然而不知为何，却没有遇见科尔沁部大军。前两天翁果岱请求对话时，不是说两军相距只有几里路吗？
“老大，你慢点，后面大军还没跟上来呢。”额亦都一边追一边喊。
“奇怪，科尔沁部大军呢？为什么鬼影都不见一个？”朱八戒停下。
此时后面的大军还在几里开外。
额亦都与费英东追上来，他们也感觉奇怪，按理说应该早遇见科尔沁部大军，确实不见一个鬼影。
“不会有埋伏吧？”费英东道。
“这是茫茫的大草原，怎么埋伏？”朱八戒不禁摇头笑了。
“那科尔沁部大军呢？不会全部退回去了吧？”费英东勒马眺望。
然而，他们感觉不出任何动静，也看不到一个人，连脚下马儿践踏过的痕迹都没有发现，静悄悄的一片，眼前只有苍茫无际的大草原。
“是不是他们害怕了不敢应战？”朱八戒洋洋自得中又有两分失望。
“我们还是先等戚大帅与李总兵来再前进吧。”额亦都谨慎地说道。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的方向错了？”朱八戒又疑虑地问道。
“不会。”额亦都道，“看太阳，我们就是朝北，前两天皇上与科尔沁部首领对话时，也是这个方向。”
前进的方向肯定错不了。
而且这就是通往通辽的方向。
这个额亦都十分确定，只不知科尔沁部大军为何一夜之间全部撤了，难道真是因为害怕所以避而不战？
“他娘的，那帮人昨天不是叫嚣得很厉害吗？”朱八戒一副失望的表情，“怎么今天都躲起来了？既然害怕，又为什么不派人来与师祖交涉？”
如果害怕，缴械投降交出军权，不就是完事儿了吗？如果不害怕，那就拿起武器战斗呀！
朱八戒既失望，又感到迷惑。
激情四溢冲锋在前，本想着遇见科尔沁部大军，他第一个冲上去厮杀，那可是他渴望已久的事儿啊！
结果兴致勃勃地冲出好几里地，到头来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
比起朱八戒，两路大军实在太慢。
此刻都还没有跟上来。
但即便如此，戚继光与李成梁也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首先，他们也没有遇见科尔沁部大军；其次，想着以朱八戒的性格，肯定也没遇到，不然已经打起来。
戚继光不得不派出一小队士兵去追朱八戒，顺便打探前方消息。
昨晚打探消息的士兵还禀报说，科尔沁部大军驻扎六里外呢，这差不多也行了五六里路吧？可人呢？
完全看不到有科尔沁部大军驻扎在附近的迹象呀！
“报——”谷
追朱八戒的一名士兵飞马而回。
“报告戚大帅，朱侍卫在前方三里处停歇，可不见科尔沁部大军的踪影，他们此时此刻也正纳闷儿呢，怀疑科尔沁部大军已经退回通辽。”
一夜之间撤军了？
戚继光当即又吩咐士兵，马上返回向皇上请示，而他自己与李成梁领军继续前进，与朱八戒会合。
朱翊镠很快收到消息，沉吟片许后便下令继续前进，大军直逼通辽。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然而，朱翊镠还是隐隐感觉到，或许这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如果科尔沁部真的撤军了，选择避而不战或者不与明军正面交锋，只一味退守对明军固然也是一大考验。
正如翁果岱所说，科尔沁部幅员辽阔，难道明军要征服每一片领地吗？
这谈何容易？
科尔沁部没有派人来交涉，这等于是已经明确表态：不配合。
可他们又偏偏选择避而不战，那问题当然有点棘手了。
如果他们一味退避，就是不与明军正面交锋，但又不屈服，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一座城一座城地打吗？
可以说，这是朱翊镠最担心的。
这时候，最好是有开明且愿意配合目光又长远的领袖站出来，领导部落入籍大明，而不是与大明死磕到底。
只有这样，工作才容易展开，不然对双方都不利。
但油米不进的翁果岱显然还不是这样的一位领袖，至少朱翊镠还没有感觉到翁果岱会“变心”。
再说，还不知道翁果岱是否已经失去了科尔沁部的领导权。
总之眼下还不能指望翁果岱。
“陛下，倘若我军直逼通辽，戚大帅与李总兵两万兵力不一定够。”
舒尔哈齐担忧地道。
朱翊镠点点头，又下了一道指示：
“我们再前行几里路吧，距离他们近些，也好有个照应。”
这样，很快，朱翊镠与舒尔哈齐也领军缓缓前进。
……
戚继光与李成梁两路大军终于赶上朱八戒，与之会合了。
朱八戒迫不及待地道：
“戚大帅，科尔沁部大军害怕，已经全部撤退，怎么办？”
戚继光已经收到皇上的旨意，对朱八戒说道：“皇上有旨，继续前进，直逼通辽。”
“好嘞！”
朱八戒又兴奋起来了，他还担心师祖也会撤军。
继续前进当然最好，他可不想接下来是否更难的问题。于他而言，只要有仗打就高兴。
这样，两路大军继续前进，直逼通辽。
朱翊镠依然冲在最前头。
不过这次除了额亦都与费英东，戚继光特意为他安排了一队人马跟随，防止途中遇到科尔沁部的军队。
毕竟这家伙跑得太快，一会儿功夫便将两路大军甩在后头。
……
第1807章 不就是要一只手吗？
其实翁果岱昨晚逃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本部大军已经撤离。
很显然不准备与明军正面交锋了。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倘若这时候他依然还是科尔沁部的酋长，最大的可能也是别撤军。
毕竟大明皇帝御驾亲征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而且随他而来的是北边以及东北边最精锐的部队。
一是由戚继光领导的戚家军，一是由李成梁领导的辽东军。
即便是舒尔哈齐领导的原女真族部队，同样不可小觑。
明军这时候士气可旺着呢。
听说还是以朱八戒为先锋。
倘若这时与明军硬碰硬，肯定讨不到任何便宜，十有七八是溃败。
那何不避其锋芒？
所以，当翁果岱发现本部大军已经撤离的时候，他内心是高兴的，他还真怕自己部落与明军正面交锋。
想着撤退多好！
大明皇帝不是誓要将这片领地全部纳入大明版图吗？
那就看他接下来怎么做了？
就是不与明军正面交锋，但就是不屈服缴械投降，有本事明军深入草原踏遍科尔沁部每一片领地。
不然就来玩躲猫猫的游戏，坚决避而不战，就看你怎么办？
可以说，翁果岱是大松一口气。
但一想到自己被本部落放冷箭，险些命丧黄泉，他又实在高兴不起来。
而且还不知道回去后，本部有没有他的位置，是否还承认他这个酋长。
昨晚他一个人骑马在草原上溜达显得尤为落寞，感觉也不敢快速前进，但心里又分明想着快点回到部落。
可真是“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他一边溜达，一边琢磨着眼下的局势，接下来到底会走向何方。
首先，他态度明确，肯定不会答应带领科尔沁部入籍大明。
如果大明强行进军占领，就是明确要将这片领地纳入大明的版图之内，那他一定会与大明周旋到底。
其次，他感觉也看清了大明皇帝的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既然如此，双方接下来肯定会有冲突，那如何与明军周旋？其方针就是避而不战，有本事一座城一座城攻打，他相信科尔沁部耗得起。
耗不起的显然是明军。
这样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眼下的问题的是，他还是科尔沁部的酋长吗？本部是否已经推选出新的首领？他这样回去安全吗？
如果被新首领一方的人马发现，那他很有可能被灭口。
不然大明皇帝为何建议他“假死”？不就是担心这一点吗？
吹着晚风正走着，听见后面有一队人马追来了，吓得翁果岱一激灵，还以为是大明皇帝派来追他的人。
所以拍马便跑。
却听后面的人大声喊道：
“大汗！大汗！”
“是我，我是哱云。”
“我也是逃出来的，决定投奔你。”
“大汗，大汗，等等我们。”谷
“……”
翁果岱伤口剧痛，军医说了不宜激烈运动，所以不敢拼命地跑，很快便便哱云他们一行人追上了。
“大汗，我们真是来投奔你的。”
为了打消翁果岱的疑心，哱云追上来后翻身落马，对着翁果岱跪拜。
其余跟随他而来的八百族人，也都翻身落马，跟着哱云一道跪拜。
“哼，你们休得骗我。”
翁果岱当然不信，“哼”了一声，尽管眼前跪倒一大片。
“请大汗相信我们，我们可以对天发誓，心里头恨死了大明皇帝。”
“大明皇帝不是对你很好吗？”
“屁，大汗有所不知，原本我与大哥哱承恩、二哥哱承宠来建州那边，是找努尔哈赤报仇的，父亲哱拜死得不明不白，可大明皇帝仗着威权，加上又是努尔哈赤的师父，所以偏袒努尔哈赤，不给我们报仇的机会。”
“大哥二哥甚至怀疑父亲的死与大明皇帝有关，大明皇帝就想不了了之，可我们岂能甘心？于是，大哥决定进京做官，继续从努尔哈赤处下手追查，结果大哥又不明不白地死了。”
“二哥气愤不过，想回宁夏集合我们原部落的实力，反了大明皇帝，就像你们科尔沁部一样。结果又被大明皇帝抓回来，二哥被关在辽阳做人质，却让我们来为他卖命征讨你们。”
“可我们尚未开战，辽阳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二个哥想要越狱，却被抓，当场给击毙了，如同大哥当日不慎落马身亡时一样，中间都是疑点重重，根本就是大明皇帝想除掉我们。”
“我们与大汗是同族人，大明皇帝无时无刻不怀疑我们的衷心，我们岂会为他卖命，攻打自己的族人？所以就逃出来了，决心与大汗一道反明。”
因为有所准备，所以哱云这话一气呵成，毫无凝滞拖沓，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与决心。
然而，翁果又岂会轻易相信？
吃烧烤喝酒时哱云可是参加了，要知道，其他与大明皇帝坐在一起的都是什么人？哪一个没有分量？
故而翁果岱摇头道：“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我都不会相信你的。”
“要怎样大汗才相信我？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不信问他们？”
“我们誓死追随大汗！请大汗收留我们。”哱云带来的人异口同声。
“不会，让开，不要挡道。”翁果岱呵斥，反正就是不信。
“大汗，我们真是诚心诚意追随，要怎样才肯相信我们？”
“你敢剁掉自己一只手来表明自己的诚心吗？”翁果岱道。
其实这不过是他随口一说，被这么多人围住，倘若与他为难，他一个人很难脱身，况且身上还有伤。
这帮人又跪着不肯让路，还说非要投奔他，那就说一个让哱云知难而退的条件吧，这是翁果岱的初衷。
却不料，只听哱云回道：“好，就用我一只手表明我们的决心。”
言罢，当即提刀斩断自己左手。
翁果岱都没来得及阻止，哱云已经将自己左手一刀砍断。
鲜血直溅。
虽然也不是整条手臂，只是一只手掌，但左手也算是没了。
“你……”
翁果岱讶然失色，本是随口一说让哱云知难而退，结果人家当真了。
“现在大汗相信我们的决心吧？”
哱云大汗淋漓，忍痛说道。
翁果岱无言以对。
……
第1809章 一只手换来收留
“大汗难道还不相信我们的诚心吗？”
“……”
面对哱云的追问，翁果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打心里是不相信哱云，也不敢相信，但条件是自己开出来的，结果人家做到了，让他如何是好？
“大汗这时候或许的需要我们。”
哱云咬牙，忍痛，接着说道：“大汗被本部落人放冷箭，这时候回去或许会有危险，有我们保护大汗，多少有个照应，请大汗相信我们。”
这话倒是让翁果岱心中一荡，想着如果身边有这么多人保护他，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可你们是如何发现我逃出来的？”翁果岱横仍然疑虑地问了一句。
“不瞒大汗，我们一直想救你……”
“吃烧烤喝酒时你可是在骂我。”翁果岱直接打断。
“当时不是大明皇帝在吗？我当然要表现出为他的样子。”哱云辩解道，“你被抓来后，我可真的一直想救你出去，只是找不到机会，大汗也领教过大明皇帝身边几个人的厉害。”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说了一直在找机会救你出去，你昏迷时我都一直在想，可你昏迷不醒，我们怎么救？好不容易等你醒来，大明皇帝又来了，其实当时我正躲在暗处，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后来大明皇帝离开，你与军医有过几句对话，然后拿起饭碗将军医砸晕，换上军医的衣服，就这样逃出来了，是不是？”
翁果岱点了点头。
“发现大汗成功脱逃，我便立即召集族人，偷偷跟着你来了。”
“你们没被明军发现吗？”
“我们本来就没人管，几万明军，我们几百人出来谁会留意？”
“可你知道我眼下的处境吗？也许我已经不再是科尔沁部的可汗了。”翁果岱带着两分落寞对哱云说道。
“知道大概，大汗被本部落的人放冷箭，或许已经被人取代大汗的位置，但以大汗的聪明睿智，我相信你可以重新夺回来，即便不想夺回，大汗依然是科尔沁部的核心人物之一。”
“我为什么不想夺回？”
“因为第一，万一取代大汗位置的是你亲生儿子，大汗如何抉择；第二，夺回来大汗的位置，势必会引发两方人的冲突，这时候不宜引发内乱，当务之急该是同心协力逼退明军。”
“嗯，言之有理，可如果取代我位置的人，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那大汗就偷偷回去，先不要表明身份，让他们误以为大汗还被明军扣押不放，又或是已经中毒身亡，这样，更有利于大汗下一步的行动。”
“你是大明皇帝派来的吧？”翁果岱又质疑一句，因为他想到了大明皇帝给他的建议，让他“假死”。
“我一只手都斩断了，难道非要将我的心掏出来，大汗才相信吗？”
“你先起来，将伤口包扎好，然后再商量下一步行动。”
“大汗这是答应我们追随你？”
“手都已经为我砍下来了，我不答应怎么办呢？”翁果岱反问道。
“多谢大汗收留！”
哱云带着八百人给翁果岱克磕头致谢，然后简单包扎一下伤口，心想关键时刻对自己狠一点还真管用，翁果岱总算答应收留他们了。
“明军不会追来吗？”翁果岱又问。
“应该不会，毕竟明天就要大战，今晚要休息，也没谁留意大汗逃出来。”哱云道，“咦？不过很奇怪，大汗部落的大军怎么都撤走了吗？”
“不撤走，难道明天与明军正面交锋吗？”翁果岱反问一句。
“也是，大明皇帝御驾亲征，这时候他们士气正盛呢，当避一避。大汗，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先回通辽。”
“大军都撤到通辽去了吗？”
“你手不痛啊？”
“当然痛。”
“那就少说两句。”翁果岱十分警惕地道，“不要以为你剁了一只手，我答应你们跟随我，就以为你们是我的人，这才刚刚开始呢，明白吗？”
“明白。”
哱云就此打住，不再多问了，只在翁果岱问他问题时，他才会开口。
比如翁果岱就问到这样一个问题。
“你们部落当初怎会归顺大明？”
“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因为我们不如明军强大吧，归顺以后有利于部落稳定发展，大明自然高兴，我们也能得到好处，大概就是这样。”
“那你们部落主权呢？”翁果岱又问。
“自然移交大明。”
“就是嘛，你们所谓的好处，其实都是用主权与领地换来的，可你们还傻呵呵地以为自己赚了呢。”
“……”哱云叹了口气，想辩解两句来着，但想到刚被翁果岱接受，就只好作罢，将想说的话生生憋回去了。
“科尔沁部绝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翁果岱又信誓旦旦地道。
“是是是……”哱云只得连连点头，“坚决反对大明入侵我们的领地，当初将我们感到边塞，不管我们的死活，如今又要收回去，凭什么呀？”
“你总算开窍了。”翁果岱说道。
“你还真是固执。”哱云心里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朱翊镠为什么对翁果岱那样好，明知他想要逃走，还故意装作不知道，甚至为他创造条件就让他逃，难道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吗？
快要通辽时，翁果岱发现了一个问题，带着八百人进通辽肯定行不通，他自己身份或许也会被识破。
翁果岱只好将那八百人暂时安排在城外，他只带着哱云进城。
此时的哱云被砍断了一只手，这里估计也没有人认识这家伙。
进城时天色已经大亮。
可由于大明今日或许要进军攻打科尔沁部，所以整座通辽城如临大敌般戒备森严，进城时还要逐一盘查，身份不明着者当坚决制止入内。
当查到翁果岱头上时，守城的士兵眼尖，一下子认出他来了。士兵正要呼喊，被翁果岱制止，示意不要声张。
士兵对他这个酋长还是很尊敬。
这样翁果岱带着哱云混进城里。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要搞清楚他如今还是不是科尔沁部的酋长。
……
第1810章 即将兵临城下
哱云心里着急，他也不知道这个翁果岱是不是有心提防，居然只带他一人进城，那如何向皇上通信？
翁果岱将认出他来的那名士兵带在身边，一来防止士兵对他不忠，这时候泄露会他的行踪，二来也想问问城里的局势，眼下到底什么情况。
“城里的人怎么都说大汗已经，已经死了？”士兵弱弱地问道。
“说我怎么死的？”翁果岱问。
“他们都说大汗被大明皇帝抓走，誓死不降，结果就被杀了。”士兵一脸诧异的神情，
“然后呢？”
“然后，然后大汗的长子便继承大汗的位子。”
“这么说，部落的首领就是土谢图汗奥巴了？”
“嗯。”士兵点了点头。
“他还不满十二岁，是被人推上去的吧？”翁果岱敏锐地道。他压根不信儿子篡夺他的位子，然后还暗中派人对他下黑手，中间肯定有人捣鬼。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
“大军昨晚全都退回来了？”翁果岱接着又问道。
“是的，听说大明皇帝下旨，今日要攻打科尔沁部，所以新的大汗下令撤军回来死守通辽城。”
“土谢图汗奥巴就在城里？”翁果岱直呼儿子的名字，也不称呼大汗。
土谢图汗奥巴是他长子，感觉平常与他挺亲近的，况且只有十二岁，无论如何也没有怀疑到儿子头上。
“是的。”士兵点了点头。
“走，随我进城。”翁果岱一抬手，也不想多说，既然大儿子承袭科尔沁部新首领，那见了儿子再说吧。
“好，大汗，您为什么要乔装改扮回来？”士兵又弱弱地问道。
“与你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暂时不要暴露我的行踪。”翁果岱叮嘱道。
“哦。”士兵不再多问。
哱云跟着翁果岱一直没说话，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冷静下来，感觉手痛得厉害，可也没办法。
砍断一只手总比死了强。
想着哱拜死了，随后哱承恩、哱承宠又都相继死去，他再不狠一点，迟早也会死，皇上让他戴罪立功，现在必须与哱承恩、哱承宠划清界限。
但这远远不够。
还得取得皇上的信任才行。
不然皇上对他肯定还有提防，搞不好哪一天也会不明不白地死去。虽然说皇上不一定会下手，但保不齐皇上身边的人会为皇上分忧啊！
所以这次戴罪立功就要豁得出去。
“你在想什么？”
见哱云半天不说话，翁果岱问道。
“我在想，大汗是否要夺回本属于你的位子。”哱云忙回道。
“我做大汗与儿子做大汗，不是一样吗？”翁果岱反问道。
“大汗刚说令郎不满十二岁，想必不会有如此心机，是不是有人怂恿？或是被人挟持上位的？倘若真是这样，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翁果岱沉吟不语，相信儿子当然不会指使人对他放冷箭，反正大汗的位子迟早不是儿子的吗？
但哱云说得对，倘若真是被人怂恿或利用，那儿子坐在大汗的位子上恐怕有名无实，必须夺回来。
只是城里具体的形势他还不清楚。
问这士兵多半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喊——
“明军来了！”
“明军来了！”
“明军要攻打通辽城，此刻正向通辽进发，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
“……”
百姓慌里慌张，四处逃窜。
翁果岱看了不禁有两分生气，抓住两名正在逃窜的百姓，质问道：
“官兵都没逃，你们逃什么？”
百姓也不认识翁果岱，反问道：“官兵可以保护自己，我们手无寸铁，还能做什么？不逃怎么办？”
“这时候当与官兵一道守城。”翁果岱义正言辞地说道。
“倘若需要百姓守城，那平常让我们供养士兵干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时候倘若指望我们百姓来守城，那这座城迟早是要破的。”
“你——”翁果岱气得一跺脚。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自古以来需要百姓守城，那只能官兵无能，城池还能守得住吗？对抗大明本非明智之举。”
“放肆！”被翁果岱叫来的士兵忍不住对着百姓呵斥道。
翁果岱抬手，示意士兵不要多嘴。
“大明富裕，愿意来领导我们，帮助我们，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要反对？”
两位百姓一边跑还一边嘀咕。
翁果岱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感慨地道：“是不能指望百姓守城啊！”
“大汗，他们不能代表科尔沁部所有百姓的心声，总还有愿意与我们一道誓死捍卫这座城。”士兵安慰道。
“这我知道，反战的人一直都有。”翁果岱冷静地点了点头，担忧地道，“只是大军压进，倘若我们未战先慌，终究不是好事，我也不忍心看到百姓吓得东躲西藏。哎，算了算了，眼下顾不得这么多，我要去见土谢图汗奥巴。”
“大汗，为安全起见，我建议晚上再去见吧。”哱云提议道，“明军虽然很快兵临城下，但今天该不会发起攻击。”
“嗯，这样也好。”翁果岱点点头。
“大汗，为什么要晚上？”士兵却不明白，一脸的问号。
“晚上安全。”
“可事态紧急，虽然新一任的大汗继承了你的位子，那是因为他们以为大汗死了，可如果大汗依然活着，那大汗的位子，理应还是您的，毕竟大汗正值盛年，是大汗带领我们强壮起来的。”
感觉这位士兵还是非常认可翁果岱的，对他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哎，实话告诉你，不是他们以为我死了，而是本部有人想置我于死地，相反，大明皇帝并不想杀我。”
“啊……”士兵瞠目结舌，“本部有人想杀大汗……为什么呢？”
“只要我死了，科尔沁部大权不就落到他们手里吗？”
“大明皇帝为什么会放大汗回来？”
“我是逃回来的。”
“哦，难怪大汗这一身打扮，既然如此，那让小的先去探路，看能否帮助大汗去见新一任的大汗，如何？”
“嗯，这样也好。”翁果岱感觉这名士兵对他还挺忠诚，况且带一名士兵在身边也不方便，就点头答应了。
“那大汗，我们约定一个地方会合。”
“就在城头那座废弃的东皇庙吧。”
“好，小的先去探询，而后再来与大汗会合。”士兵连忙去了。
……
第1811章 看你们谁敢
朱八八戒一马当先，最先来到通辽城下，额亦都与费英东紧随其后。
在他们后边，还有戚继光给他们分拨过来的五百名骑兵。
而戚继光与李成梁的两路大军，此时尚在五里开外。
如果不是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一再劝朱八戒慢点慢点，毕竟这是打仗，不是找人比武，以朱八戒的速度，他一个人早就到了通辽城。
“老大，大军还在后面几里开外，我们不要招摇。”额亦都警惕地道。
“要不，我们先进城如何？”朱八戒异想天开地道。
“城门有人把守，我们如何进去？”
“打进去呀！”朱八戒脱口而出。
“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必须等戚大帅、李总兵他们来了再说。”
“他们速度慢，等他们来，天差不多就要黑了。”朱八戒道。
“那也得等他们来，这是戚大帅的军令。”额亦都只能这样说了。
“好吧，要不去城下挑衅一下吧？”朱八戒又心血来潮地道。
“不可，不可。”额亦都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老大，我们只有三个人，万一大军冲出来，怎么办？”
“那也不怕。”
“老大要是受伤了，我们可无法向皇上交代的。”
“我会受伤吗？”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老大一人可以单挑一百个，来了五百一千个呢？”
“咱后面不会来了五百人吗？”朱八戒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亢奋。
“那也不能这么干，再说了，皇上的宗旨可不是杀多少人。”额亦都没辙，只得将皇上搬出来。
朱八戒这才打住，感觉肚子饿，拿出备好的干粮来啃。
后面五百骑兵终于追上来。
……
翁果岱听从哱云的意见，也没有立即去找儿子土谢图汗奥巴，来到城头废弃的东皇庙等候消息。
陆陆续续还看见慌张的百姓东逃西窜，因为明军先锋部队已抵达城下，按照他们的描述，先锋正是当时生擒他的朱八戒，翁果岱更是心急。
难道真要与明军誓死一战吗？
看看眼下的百姓！
“大汗在想什么呢？”哱云问。
“哎！”翁果岱仰天而叹，什么都没说，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然，他们两个都听到，一阵紧急的马蹄声正朝这边飞速而来。
翁果岱不由得神情一紧，当即脸色一变，豁然站起，直觉不妙。
“不好，走。”翁果岱警惕地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队人马正朝东皇庙飞速而来，领头人大声吆喝：
“看，投靠明军的奸细在此，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什么？投靠明军的奸细？翁果岱肺都要气炸了，把他当作奸细吗？
“大汗，快走，是来抓我们的。”哱云拉着翁果岱赶紧开溜。
“他们叫我什么？”翁果岱只想停下来与这帮家伙理论两句。
“大汗，好汉不吃眼前亏，肯定是刚才那名士兵出卖了我们，这会儿被他们抓到，会被剁成肉酱的。”
哱云可不想命丧于此，拉着翁果岱跳上马，朝着城外的方向飞奔而去。
后来的人那马紧追不舍。
“快，抓住他们。”
“投靠明军的奸细，别让他们跑了。”
“……”
一方面翁果岱气愤不已，居然将他当作奸细，另一方面他心口处的伤口似乎也已经裂开，痛得他大汗淋漓。
再者，哱云感觉城外是希望，毕竟朱八戒已经到了；可翁果岱不然，他感觉城外尚不如城内有底气。
他昨晚才从明军军营里逃出来，难道今晚又要重新落入明军之手？
况且追他的族人还指认他是投靠明军的奸细，难道这时候让他冲到城外与明军会合，又或是求救于明军吗？
一念及此，翁果岱索性停下来。
“哱云，不跑了。”
“哦？”哱云讶然。
“看他们能与把我怎么样。”翁果岱几经思量后调转马头，想着自己怎么着也是酋长，即便新一任酋长不是他，那也是他儿子呀，这些人还能拿他怎样？
哱云没辙了，既然暂时跟他，就只能随翁果岱停下来。
追兵立时赶到。
“抓起来，倘若反抗，格杀勿论。”领头人大手一挥。
迅速将翁果岱与哱云包围起来。
“休得放肆！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翁果岱呵斥道。
“不认识，抓人。”领头人再次下令。
“阿迪亚，你不认识我，我还认识你呢。”翁果岱大声呵斥，认出领头人。
“你，你真是大汗！”阿迪亚有点慌。
“你给我看清楚。”
“可大汗不是已经死，死了吗？”
“我不想与你多说，还不命人退下！”
“可新任大汗就是下令要抓你。”阿迪亚道，“说你已经投靠了明军……”
“胡说八道。”翁果岱怒火中烧地直接打断，“我看你们谁敢来抓我。”
“你身边这位，就是大明皇帝身边的人。”阿迪亚道。
“原来是，可现在不是，他父亲、大哥、二哥全都死得不明不白，与大明皇帝有关，他是来投靠我们的，为了表示他的衷心，还砍断了自己一只手。”翁果岱为哱云极力辩护道。
但其实，他本心也并非是为哱云辩护，他仍然怀疑哱云，只是此刻为哱云而辩，便等于是为他自己而辩。
他与哱云一道是事实，若哱云被指认是大明皇帝的人，他如果承认，那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他自己的身份了。
阿迪亚道：“明军已经兵临城下，我们不能有任何闪失，宁可错抓，也绝不放走一个，这是新任大汗的指示。”
“给我拿下——”阿迪亚又是一挥手。
“看你们谁敢！”翁果岱也不示弱，威风凛凛地道。
他脚下的坐骑不断转着圈儿。
“拿下，要辩解也要送到新任大汗面前辩解。”阿迪亚再次下令。
显然，眼前这位首领的威风，在他看来已经不够，不及新任首领。
士兵步步紧逼。
哱云眼见不妙，肯定不能被抓到新任大汗那里去，他不能，从阿迪亚的话语中感觉翁果岱也不能，极有可能一去就是死路一条。
情急之下，他猛地一拍翁果岱的坐骑，“快跑——”
坐骑飞跃而起，冲出包围圈儿，哱云紧随其后。
“追——”
以阿迪亚为首又开始追赶。
“我为什么要跑？”翁果岱还很是不服气，但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大汗还没看出来吗？他们已经不认你了，抓回去必死无疑。”
……
第1812章 朱八戒再显神威
翁果岱也感觉哱云言之有理，阿迪亚居然不认他。
为什么不认？还不是因为听阿迪亚听新任首领的话？
新任首领肯定有指示就是要抓他。
但另一方面翁果岱又很不甘心，新任首领是他儿子呀！难不成他儿子真的认定他就是投降明军的奸细？
要不就是儿子被人摆布，无论如何这时候他也想见儿子一面。
只是，万一儿子被人控制摆布压根做不了主，那被抓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翁果岱最担心的。
也是哱云刚提醒的。
很不想跑，但又不得不跑，很想见儿子，但又不能以这样一种方式去见。
此时翁果岱头脑还是异常的清醒。
然而悲催的是，他根本跑不动，伤口已经裂开了在流血，疼痛不已，感觉随时都会晕倒栽下马来。
与阿迪亚也不过咫尺之间。
正当绝望时，只见斜刺里冲出一条大汉，横枪挡住阿迪亚的去路。
“大汗快跑，我为你挡着。”
来者不是别人，原来正是原哈达部首领猛骨孛罗。
他横枪立马，很有一股威风，为哱云与翁果岱争取一点喘息的机会。
“怎么说，他也曾是你们首领，何必赶尽杀绝？”猛骨孛罗呵斥道。
阿迪亚爷也认识他。
“这是大汗的命令，让开。”
“有本事放马过来。”
猛骨孛罗本有实力，阿迪亚不是他对手，但阿迪亚仗着人多势众也不怕。
“给我上，其他人追。”
阿迪亚兵分两路，一路与猛骨孛罗周旋，一路继续追赶翁果岱与哱云。
猛骨孛罗虽然勇猛，可担心翁果岱有失，且战且跑，也不敢恋战。
“大汗，城内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他们都在找你，只能去城外。”
猛骨孛罗一边抵挡追兵，一边冲翁果岱大喊。虽然凭他一己之力确实也抵挡不住一大队人马，但无疑大大减慢了阿迪亚等人的追赶速度。
“大汗，去城外吧，那里至少没人要你的命，”哱云怂恿道，但这也是他的判断，感觉事实就是如此。
翁果岱何尝没有意识到？阿迪亚誓死也要抓他觳觫回去，可见对阿迪亚下令的人态度是有多坚决。
无奈，只得奔向城外，尽管很不愿意与明军相遇，但他基本可以确定，明军不会要他的命。
此时天色差不多黑下来了。
“大汗，一会儿倘若遇到明军，千万不要说我逃出来，不然我命休矣！”
哱云忽然发现一个漏洞，所以边跑边对翁果岱说道。因为按理说，他应该比翁果岱更害怕见到明军才对。
“知道了！”翁果岱忍痛答道。
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被自己部落里的人追赶，翁果岱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儿，相反哱云与猛骨孛罗两个不是他部落里的人，反而拼命营救他。
所以，忽然感觉对哱云与猛骨孛罗亲近了两分。
人都这样，在为难的时候，最感谢那些愿意搭一把手的人。
……
大明两路大军已经抵达城外，朱八戒依然跃跃欲试想进城去看看。
对于战斗，他太渴望了。
忽然听到马蹄声响，咄嗟之间见从城内方向驰来两道身影。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加上又有点儿距离，也看不太清。
但听见迎头那人大声呼喊道：“小朱侍卫，快救我们。”
朱八戒听出来了，好像是哱云的声音，当即拍马迎上去。谷
而此时的朱八戒还不知道哱云有任务在身，只是纳闷儿此时怎会从城内的方向出来？难道哱云刚进城了？
额亦都与费英东也忙跟上。
朱八戒冲过来，果然见是哱云与翁果岱两个家伙，后头还有追兵。
再看清的人便是猛骨孛罗了。
朱八戒也认识他，毕竟曾经被抓至朱翊镠面前认错。
只是朱八戒都不清楚，这三个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小朱侍卫，快帮我们抵挡后头的追兵。”哱云急促地道。
这可是朱八戒最高兴的事儿了。于他而言，那都不用商量。
立马冲上去，不由分说直接开干。
领头的阿迪亚，一眼便认出了朱八戒，这不就是前两天生擒大汗翁果岱的那位神勇的少年郎吗？
阿迪亚一认出是朱八戒，心下当即一寒，本能地想要往回撤，可无奈朱八戒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
阿迪亚尚未来得及，便被朱八戒一拳轰下马来。
朱八戒轰的也不是他的人，毕竟还谨记师祖的话，不要乱杀人，进攻科尔沁部也不要以杀人为目的。
所以朱八戒轰的是马，他一拳打在马头上，马儿连同阿迪亚直接倒地。
其他人有些见过朱八戒，有些还不认识，见过朱八戒神勇的赶紧跑，没见过的这会儿也见识到了。
拍马掉头纷纷撤退。
朱八戒追上去十来个，全部撂下马来，其余人一溜烟地跑了。
“靠，再玩会儿呀！”
“真没劲！既然来了跑什么呀？”
“一个个都是脓包，怂货，我又不杀你们。”
朱八戒意犹未尽，天色黑了，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拦住也不让他追。
这样轻而易举将阿迪亚生擒，同时还拿下二十四名士兵。其中有二十名都是被朱八戒轰下马被而被抓住的。
哱云松了一口气。
猛骨孛罗也松了一口气。
而翁果岱由于激烈运动导致伤口裂开，此时一松劲儿便立即晕过去了。
待翁果岱醒来，身边又有军医为他清洗包扎，不过不是被他用大碗砸晕的那位。除了军医，还有哱云。
“我们这是在哪儿？”翁果岱问。
“明军在此驻扎，我们这是在明军军营。”哱云回道。
“大明皇帝来了吗？”
“不在这里。”
“猛骨孛罗呢？”翁果岱问，刚才幸亏猛骨孛罗冲出来抵挡一阵子，不然他们到不了朱八戒跟前。
“被抓走了。”
“被谁抓走了？”
“原本他反明，大明皇帝要抓他，他投奔你，才躲过一劫，这会儿他已经被送到大明皇帝那里去赎罪了。”
“这么说是我连累了他？”
“他是诚心救你，也许他把你当作好朋友了吧？朋友不说连累。”
“你呢？怎么向他们交代？”
“很好交代呀，就说我出来侦探科尔沁部的军情，被他们发现了。”
“那我呢？”翁果岱问。
……
第1813章 儿子要弑父
“你？我感觉还是老实交代吧，毕竟逃跑也不是什么大罪，明军要攻打科尔沁部，你作为大汉，这时关心部落，想逃回来也情有可原。”
哱云如是般建议。
翁果岱沉吟不语。
哱云接着又说道：“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明军根本没想杀你，而你们自己部落的人反而想除掉你。”
翁果岱表情很是痛苦。
“你要是不信，将阿迪亚提来问问就知道了。”哱云又道。
“你们问过？”
“戚大帅与李总兵问过，他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此刻阿迪亚人在哪里？”
“被扣押在军营中，需要我让人将他提来问问吗？”
“好！”翁果岱点点头。
“不过你得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什么？”
“眼下你可是在明军这边，阿迪亚本来就指责你是投靠明军的奸细，这会儿明军善待你，不仅不杀你，还友好地帮你清毒疗伤，恐怕你也解释不清了。”
“我需要向他解释吗？”
“那就好，我马上叫人把他带来。”
“你先等会儿。”翁果岱又警惕地看着哱云，满脸的疑虑。
“怎么？”
“明军有那么容易相信你的话吗？”
“先头我已经与大汗说过了，我这人在他们看来可有可无，或许远没有大汗想象中的重要，就像我这只手断了，他们问都没问一声，如果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为我收尸呢。”
“既然你在他们眼中如此不重要，凭什么能提来阿迪亚？”翁果岱又道。
“这个我相信他们肯定愿意配合，因为第一阿迪亚将你当作奸细，第二阿迪亚的话能够让你看清你眼下的出境有多凄惨，明军当然乐见其成。”
“为何？”
“很简单，大明这边没有想杀你，为什么呢？还不是希望你翻然悔悟能与他们配合？”
“休想。”
“大汗也先别急着下结论，还是先问问阿迪亚吧。”
“好，你把他带来。”
“大汗可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哱云再次提醒道。
“我的心没有那么脆弱。”
“那就好。”
哱云去了，很快便将束缚着的阿迪亚带到翁果岱跟前。
“大汗，你问吧。”哱云一抬手，然后就在旁边坐下，表面上看起来严肃，但内心想着一会儿有好戏看。
“大汗，你果然与明军勾结。”
还没有等翁果岱问话，阿迪亚倒是率先质问起来。
“我不想与你解释。”翁果岱压着心头的火。
“你是解释不清吧？”
“我且问你，你到底是想抓我回去还是想杀我？”
“投靠明军的奸细，似乎没有资格问这个，是想杀你又能如何？”
“是谁的主意？”
“投靠明军的奸细，我们科尔沁部人人得而诛之。”
“我不是奸细，只想问你，到底是谁想置我于死地？”
“告诉你又如何？反正你已经投靠明军，是新任大汗要杀你。”
“你是说土谢图汗奥巴要杀我？”翁果岱一副打死都不相信的神情。
“是。”
“他是我儿子。”
“为了权位，弑父弑兄的事儿，很稀奇吗？况且你投靠明军，本该杀。”
“你还有没有脑子？”翁果岱怒气冲冲地斥责道，“投靠明军只不过是他们想杀我的一个借口，想杀我的一定不是土谢图汗奥巴，而是另有其人，是土谢图汗奥巴亲口对你下令吗？”
“是。”阿迪亚确定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翁果岱痛苦地连连摇头。
“我要带你见新任大汗，是你自己不敢，原本你自己可以去问的。”
“一定是人控制了土谢图汗奥巴，他是不会杀我的。一定是有人控制了土谢图汗奥巴，他是不会杀我的……”
翁果岱实在想不出自己儿子要杀他的理由，自以为对儿子挺不错。
但瞧阿迪亚的神情举止，又不似撒谎，仿佛确实得到儿子的指示。
可尽管如此，翁果岱依然不信自己儿子想要杀他，肯定有人从中作乱。
儿子年纪轻轻，指定是一时没有想明白，所以犯了糊涂。
为了权位？科尔沁部大汗的位子迟早不是儿子的吗？虽然蒙古族并没有立长的传统，但翁果岱打心里还是认为大儿子土谢图汗奥巴的机会最大。
无论如何，翁果岱也接受不了自己亲生儿子要杀他的念头，即便被人怂恿利用，也断不至于如此糊涂呀。
翁果岱心痛不已，不敢想也不想多问，冲哱云抬手，示意将阿迪亚带走。
哱云将阿迪亚送走后又很快回来。
“大汗还好吧？”
“你有没有后悔？”翁果岱忽然问。
“我后悔什么？”
“我已经不是科尔沁部可汗了，而你却为我失去了一只手。”
“这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我相信以大汗的能力，一定可以重新夺回大汗的位子。”哱云期待地说道。
“如今我都进不成内城，恐怕见儿子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夺回本该属于我的大汗位子？”翁果岱无奈地摇头。
“大汗忘了还有明军吗？”哱云提醒。
“你这话什么意思？”翁果岱当即怒目相向，不想与明军牵扯关系。
“如果是我，非要被部落的人污蔑勾结明军，还要置我于死地，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来个顺水推舟，选择与明军合作，击溃那些可恶的恶势力，然后夺回属于自己的位子。”
“再然后呢？”翁果岱平静地问道。
“再然后，大汗还是大汗呀。”
“如何向大明交代？”
“这会儿可以假装与大明和好，待明军走了，还不是大汗说了算？”
“你这叫什么？”
“战争、政治，不都是尔虞我诈相互利用吗？这是我认为大汗可以很快崛起的最好机会，不然，科尔沁部恐怕再也容不下大汗了。”
翁果岱沉吟不语。
哱云接着又说道：“眼下大汗回都回不去了，如何夺回自己的位子？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科尔沁部被人搞得乌烟瘴气吗？被夺位不说，还被污蔑，反正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
翁果岱继续沉默。
“不管大汗怎么想，明天明军就要攻城了。”哱云又道。
“我要见大明皇帝。”
“大明皇帝这会儿还在几里开外呢。”
“我要见戚大帅。”翁果岱又道。
“见戚大帅何事？”
“阻止这场大战。”
“恐怕不行，大明皇帝态度强势，除非科尔沁部配合大明，缴械投降并交出军权，否则此战不可避免。”
“那你刚才的建议？”翁果岱疑虑地望着哱云。
“我刚才的建议，与大汗所想是两码事儿。”哱云道。
“怎么两回事儿？难道我选择与大明合作，他们就不收回军权吗？最后还不是要缴械、交权？”
……
第1814章 难道真要往死里打？
猛骨孛罗被送到朱翊镠跟前，一见朱翊镠便立马儿跪下。
“罪臣猛骨孛罗叩见陛下！”
“靠，朕还以为你死了呢？”朱翊镠没好气地呵斥，“怎么现在才来见朕啊？不知道朕御驾亲征到这儿就几天了吗？”
“罪臣知道，但陛下交给罪臣的任务尚未漂亮完成，眼下科尔沁部形势十分紧急，所以没有及时来拜见陛下，还望陛下恕罪！”猛骨孛罗诚挚地说道。
“眼下科尔沁部形势如何紧急？你来科尔沁部又都做了些什么？给朕老实交代，若有半句谎言，朕绝不轻饶。”
“自罪臣领命来到科尔沁部，便成功投靠翁果岱，并取得他的信任。”
“是不是自以为良好呀？翁果岱可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
“陛下，翁果岱的确很聪明，但毕竟罪臣与他之前相交，况且哈达部主要是因为他，才落得如此下场，他还是愿意接纳罪臣，并没有怀疑罪臣是陛下特意派过去打探各方面消息的。”
“朕需要看你的成绩。”
“罪臣以为自己最大的成绩是，将科尔沁部暗中分化成为两支，一是以翁果岱为首，二是以翁果岱长子土谢图汗奥巴为首。原本他们父子心连心，可现在已经有了隔阂，准确地说不是隔阂，而是已经反目成仇了。”
“这是你干的？”
“陛下，虽然不全是罪臣的功劳，但罪臣的确做了许多工作。”
“说来听听。”
“首先，罪臣在土谢图汗奥巴面前总是说翁果岱将传位给他弟弟，以加深土谢图汗奥巴对翁果岱的敌视；其次，罪臣伪造了一封关于科尔沁部大汗继承人的密信，让土谢图汗奥巴故意看到，相信翁果岱就是不想传位给他。”
“你还挺鸡贼的哈！”
“为陛下做事，罪臣当然无所不用其极。除了分化翁果岱的实力，罪臣还帮助土谢图汗奥巴暗中培植与翁果岱相对抗的全方位人才，土谢图汗奥巴成功袭位，亦有罪臣的功劳。”
“可土谢图汗奥巴与他父亲翁果岱还是一样，不配合大明呀！”
“这一点，罪臣心有余而力不足。”猛骨孛罗带着两分无奈，“眼下科尔沁部内部已经乱了，以土谢图汗奥巴与翁果岱为首的两波势力杠上了，这样便大大削弱了科尔沁部的实力。倘若科尔沁部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始终只认翁果岱一个首领，那更不好对付。”
“嗯。”朱翊镠认可地点了点头。
“眼下，土谢图汗奥巴继承了可汗的位子，一方面扬言父亲翁果岱已死，另一方面扬言翁果岱投靠明军，只要踏入科尔沁部将格杀勿论，反正翁果岱貌似走投无路，科尔沁部支持翁果岱的人正憋着一股怒火，一触即发。”
“这么说，你还真做了不少工作？”
“罪臣以为是。”猛骨孛罗点点头，继而又弱弱地道，“只不知在陛下眼里，这些是否可以恕罪。”
“科尔沁部还没有拿下呢。”
“陛下，罪臣以为拿下科尔沁部指日可待，眼下正是好时机。”
“是吗？”
“科尔沁部反战情绪越来越高，百姓几乎都不希望战乱，而科尔沁部领导核心也分化成两股势力，只要翁果岱还没有死，支持他的人就能看到希望。”
“他与他儿子有甚区别？支持他不就是支持他儿子吗？”朱翊镠不解地道，“反正他们父子都扛着反明的旗制，朕现在急需一个愿意配合大明的领袖。”
“陛下，当然有差别，尽管他们都扛着反明的旗制，但翁果岱比他儿子土谢图汗奥巴态度坚决得多。”
“你的意思是，土谢图汗奥巴可以突破？或者说可以争取过来？”
“罪臣以为，眼下争取翁果岱或许更加容易一些？”猛骨孛罗道。谷
“你刚才不是说翁果岱比他儿子反明的态度更加坚决吗？”
“是，但翁果岱眼下失势，更需要支持，而他儿子土谢图汗奥巴正得势，拉拢他恐怕比拉拢翁果岱更难。”
“嗯，那你说说，眼下怎么做，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实现朕的愿望。”
“罪臣知道陛下不到迫不得已决不用兵，把蒙古族女真族都看作是自己的同袍，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倘若能够说服翁果岱，收服科尔沁部最容易了。”
“这个朕已经试过，他一根筋。”
“但陛下，此一时彼一时，翁果岱刚回通辽城便被追杀，眼下科尔沁部新任大汗又不是他，可以说他走投无路，与先头形势大不一样了，兴许能够说服翁果岱，毕竟他没有选择，倘若明军不帮他，他便回不去科尔沁部了。”
“帮他夺回大汗的位子吗？夺他位子的可是他儿子，让他怎么做？难不成配合我们去打他儿子吗？”
朱翊镠仍然表示怀疑。
猛骨孛罗却不以为然道：“陛下，可他儿子要杀他啊，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束手就缚的。”
“你与他关系如何？”
“与他不过是政治上的关系，罪臣以为还是利益至上，不敢谈朋友。”
这一点，猛骨孛罗倒是很清醒。
“即便朕帮他夺回大汗的位子，想必他也不会屈服于我们。”朱翊镠道。
这是他的直觉。
当然对翁果岱确实也谈不上有多了解，历史上的翁果岱倒是被努尔哈赤彻底打服了，最后不得不签署盟约，可朱翊镠不希望两军交战往死里打。
翁果岱是个硬骨头。
“陛下，罪臣以为，无论翁果岱最后是否屈服，陛下都要帮他夺权，因为只要他出现，科尔沁部两股势力自然会对立起来，对我们有利。”
“嗯。”朱翊镠微微颔首。
猛骨孛罗接着说道：“如若不然，科尔沁部以为翁果岱死了，又或是投靠明军，原来支持他的人肯定失望，最后大概都会选择与土谢图汗奥巴一道反明。”
“可两股势力原本都是反明，这一点是统一的呀！”朱翊镠感慨地道。
感觉这个问题，猛骨孛罗还是没有说到他心坎儿里去。
或者说没有给出足够的依据支撑。
也不知道是不是猛骨孛罗没有解释清楚，假若帮助翁果岱重新夺回大汗的位子，能够保证他们因为感激大明，从而使得他们反明的心削弱吗？
好像也不能吧？
以翁果岱坚决的态度，因为大明帮他夺位，也不会将大明当作朋友，然后率领科尔沁部入籍大明吧？
莫非真的要像努尔哈赤一样往死里打，打到他们没脾气了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