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0章 人与人就是不一样
“感觉很不错啊！”
陈珂玥首先回道，她看上去确实高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仿佛外面的世界比待在家里精彩多了。
郭三也面含微笑跟着点头附和，同样给人一种梅开二度的感觉。
“累不累？”
申用嘉接着又关切地问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温馨与爱意。
“就跟着永宁公主殿下发发传单，走走路，有什么累的？”
陈珂玥摇了摇头回答说。
“没有人认出你们来？”
“当然被认出来了。”
“那有没有议论你们？”
“有人说我们像战士，向我们竖起大拇指称赞；也有人说我们不成体统，甚至不知道礼义廉耻。这些议论不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吗？”
“嗯，那倒也是。”申用嘉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自己觉得呢？”
“我们觉得开心就好，其它似乎也不重要。”陈珂玥道，“回来时我与三儿妹子还说，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比整天闷在家里，只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强多了。”
“你的意思是看我看得厌烦了？”申用嘉不禁调侃一句。
“我可没这样说哈，但扪心自问，说实话，两个人整天腻在一起看多了，不就容易闹别扭吗？不然天下男人为什么都说野花香？”
陈珂玥也不禁调侃，想着她自己与郭三曾经也是野花，如今变成家花，自然没有那么香了。
申用嘉无言以对，心里笃定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他也没有去辩解，看到陈珂玥与郭三两位高兴，他心里头也舒畅，感觉一切都变了。
原来生活真的需要勇气去改变，走出去看看，将目光放长远一点，而不是局限在家里这一块儿地方。
这也更加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边旅行边作画，领略世界各地的风采，对作画的境界指定有提升。
只是如今这个理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实现？两个孩子没几个月就要降临，他又有多少时间出去？
见申用嘉突然不说话了，陈珂玥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人是该走出去啊，无论男女。”申用嘉感慨地来了一句。
“当然。”陈珂玥道，“其实我与三儿妹子早就想出去干点活儿，就怕你与父母反对，所以迟疑不敢开口。如今有了皇上与永宁公主的倡导与支持，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这是皇上的决议，想必我爹肯定也支持。”申用嘉道。
“那你娘呢？”陈珂玥忙问。
“这个……不好说。”申用嘉如是般回答，他知道他娘的思想，女人抛头露面还有孕在身，恐怕他娘不会赞成。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申用嘉忽然反问一句，认真地解释道：“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彼此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都是自己的事。”
“话虽如此，理儿是这个理儿，可也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感受吧？”
“还是彼此多些理解吧，只要我们不做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事儿就好。”
“可我们确实在颠覆传统，做着被许多人唾骂的事儿啊！”陈珂玥又道。
“那是他们目光短浅罢了。”申用嘉不屑地一摆手道，“皇上说好就是好，谁有资格批评皇上的主张不好？”
“这也是皇上提出来的，否则我们这样出去宣传，恐怕要被人扔鸡蛋了。”陈珂玥又调侃地来一句。
不过这也是事实。
如今皇上威权不断提升，都把皇上当作永远的神，皇上的主张能第一时间让人觉得就是好。
即便内心不认同，恐怕多数人也不会急着表态说反对，而是先看看，就像当初决定收服蒙古女真各部一样，起初反对后来逐渐接受。
这是皇上的魅力所在，当然是用“成绩”征服大家的。没有“成绩”，便没有人把你当回事儿，现实就这样。
申用嘉当然认同。他也悟出来，人与人之间就是会有不同。
曾几何时，他觉得这个世界没有谁都不受影响，你能做好别人一样行，你不干了自有人顶替。
但从皇上身上又让他悟出，大明没有皇上或许真的不行，没有谁可以顶替皇上，没有皇上大明不知走向何方。
由此想到几年前，张居正父亲去世时，因为夺情，都在议论首辅非得张居正来做吗？张居正行，别人一样行。
可现在回想起来，还真不是。以当时的局势，让别人来就是不行，让张四维或他爹担任首辅，行吗？不行。
非得张居正不可。
无论是张四维还是他爹，都没有足够的魄力扛起大明改革的重担。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
不是谁都可以被人代替的。
张居正是这样，皇上更是了，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人的作用甚至起着关键性的决定作用。
一念及此，申用嘉不禁感慨道：“皇上可真是伟大啊！”
“皇上会给我们的劳动付薪水。”陈珂玥欢喜地道，“我们能挣钱了。”
“是吗？可你们只是宣传，并没有创造收益啊！”申用嘉问。
“据永宁公主介绍说，皇上拉来朱氏集团、兴农集团、吾爱吾家地产公司等好几个大的赞助，由他们出钱。”陈珂玥兴奋地介绍道。
“他们凭什么出钱你们？”
“具体我也不怎么懂，反正永宁公主说会给钱我们，赞助赞助，好像我们也顺带帮他们宣传吧？宣传单上还有他们几个集团、公司的标识呢。你可以去请教皇上，赞助是他拉来的。”
“这意思就是皇上用自己的钱来宣传呗。”毕竟那都是皇上名下的集团公司。
“起初我与三儿妹子也这样认为，但永宁公主说不是这样，赞助等于是广告宣传，理应付费，这是应该的。等你发达了，也可以出钱做这样的事，既能为国家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又能进一步提升你的知名度与美誉度。”
申用嘉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让他不禁想起郭三他爹郭黎明曾经对他说的话，让他做什么大钦岛形象代言人，与陈珂玥所说的好像有点相似。
说的好像都是广告宣传，确实有人愿意掏钱去做这个事儿。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觉得奇怪了。
广告创造的是看不见的价值。
……
第1741章 朱翊镠欣慰 但被发现不在辽东
永宁公主来向朱翊镠汇报工作。
地点还是在东暖阁。
陪伴朱翊镠的依然是王安，近段时间一直都是。
也是朱翊镠有心，就是让王安多接触多领会他的意旨。
“二姐，这段时间的宣传反应如何？”
待永宁公主坐定后，朱翊镠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地问道。
“感觉还好，能够接受的人比我们想象中的多，尤其是女性。”
“二姐辛苦了！”
“不苦，其实这都是皇上的功劳。”永宁公主欣慰地道，“许多人听说这是皇上的主张，便立马儿支持，还是皇上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高。”
这一点朱翊镠也听王安说过了。
确实有不少支持的朋友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似乎任何新颖的观念在他这里都不算稀奇。也确实只有他这个奇葩皇帝才会提出这理念。
“民意调查正在进行中，到时候就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了。”
永宁公主接着说道：“不过从民众的反应来看，无论男女，似乎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差不多各占一半。依皇上意，这次民意调查用的是匿名形式，相信能真实反应出民众的声音。”
“嗯。”
朱翊镠点了点头，嘱咐道：“但不管怎么说，任何一项政策都会有反对的声音，尤其这样的颠覆，所以先争取那些支持的人，然后慢慢展开。这事儿急不得，还得先让他们看到成效。”
“是，”永宁公主点头表示赞同，“还有不少人抱着观望的态度。”
“朕已经知会王衡、张鲸、王与定他们，给女性争取更多的就业机会。”
“她们都关心有合适的工作岗位吗？”
“当然有，兴农集团有养殖业务，女性朋友都可以去应聘，本来兴农集团里头就有不少是原本宫中的宫女。”
朱翊镠立马儿介绍道：“还有朱氏集团，凡是男人能干的活儿，女人基本上都能干，包括快递业务。”
“而吾爱吾家地产就更不用说了，女性销售更有亲和力，只是需要女性朋友转变观念，不要觉得与人打交道有失体面乃至有辱道德风尚。”
永宁公主接道：“不得不承认，抱着这种观念的人确实有，认为女人就不该这样。但正如皇上所说，我们暂时只能争取支持解放女性的朋友，反对的就让他们暂时反对去吧，只要我们能做出成就来，能改变她们的生活状况，相信支持的朋友会越来越多。”
朱翊镠欣慰地点点头，永宁公主已经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短时间内在京城掀起一股解放女性的高潮。
这项工作也只能首先在京城展开。
需要模范带头人的作用，而永宁公主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当然朱翊镠也知道，陈珂玥与郭三两人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毕竟都属于爆炸性的人物。
“那二姐就尽管放手去干吧，有任何困难请随时说话。”朱翊镠道。
“好！”
“姐夫没有意见吧？”
“他能有什么意见？”永宁公主脱口而出，“姐与他只愁不能为皇上效力，但凡需要我们，只管吩咐就是了。”
“谢谢二姐！”
“再说，皇上也知道，姐与驸马不仅都感激皇上，而且像许多人一样把你当作神，由衷地支持你的一切主张，因为我们都佩服你，信任你。”
朱翊镠很是欣慰，当初救永宁公主脱离苦海可真是明智之举。
……
辽阳那边。
额亦都与费英东好一阵子都没有见到他们“老大”的踪影了。
让他们非常纳闷儿。
心想，朱八戒还能跑哪儿去？不是时时刻刻都得保护皇上吗？
以朱八戒的性格，不可能整天待在总兵府里不出来，时不时地来找他们寻找优越感才是常态呀。
“你说老大这些天去哪儿了呢？”费英东十分好奇地问额亦都。
“听说去年年底皇上同意他回京看望媳妇儿，可他媳妇儿将他赶回辽东，不会又回京了吧？”额亦都猜度。
“嗯，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不露面。”
“最近也没见到皇上吧？”
“是。”
“我在想，皇上会不会带着老大偷偷回京。”额亦都又猜度道。
“偷偷回京？”费英东摇了摇头，“可田公公还在，淑妃娘娘也在。”
“淑妃娘娘怀有身孕，当然不适合长途颠簸，而田公公留在这边需要照顾淑妃娘娘。”额亦都似有所思地道。
“可皇上为什么这时候偷偷回京呢？”
“听说德嫔娘娘突然抑郁而终。”
“这样说，皇上还真有可能带着老大偷偷回京。”费英东点头表示赞同。
“但皇上既然将淑妃娘娘留下，那他定会再回来，之所以选择偷偷离开，想必是不想让蒙古各个部落知道此情，好让他们以为皇上此刻还在辽东，以起到震慑作用。”额亦都分析说。
“那需要做点什么吗？”
额亦都想了想说：“去总兵府探一下虚实吧，看皇上是否真的偷偷回京，毕竟现在我们还只是猜测。”
“怎么探？”费英东问。
“走，现在去问田公公，就说我们有事找皇上。”额亦都拉着费英东去了，很快便来到总兵府。
负责值守的田义很快收到近侍的消息，然后出去了。
“田公公，我们有事觐见。”额亦都直截了当地请示道。
“何事？”田义不慌不忙地问。
“要与皇上亲口说。”
“有事先由我通传，万岁爷哪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田义这样一说，更是加剧了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人的猜疑，想着皇上十有八九已经离开辽阳了。
只是田义摆出这样一副姿态，他们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可既然来了，这时候得编出一个理由。
“听说李总兵要领兵去会会蒙古科尔沁部，我们两个也想跟随。”
“就为了这事儿吗？”
“是。”
“好了，待我一会儿请示万岁爷，然后再给你们答复吧？”田义一摆手，有送客之意。
额亦都与费英东就此退下，没有继续纠缠，不过心里都已认定皇上这会儿不在辽阳。
田义回后院向徐文颖汇报。
徐文颖一听，立马儿敏锐地道：“我看他们两个是来探听虚实，恐怕已经怀疑皇上此刻不在辽阳。”
“那该如何回复他们？”田义请示。
……
第1742章 李成梁誓要用兵 王象乾点头同意
“他们两个想去就让他们去，不过让李总兵盯紧点，总感觉他们两个对皇上似乎缺乏足够的忠诚。”
徐文颖想了想，如是般吩咐道。
“奴婢明白。”
田义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着其实他也有同样的感觉，不然刚才便可以将皇上偷偷回京的消息告诉他们。
“不过，李总兵执意要去会会蒙古科尔沁部吗？”徐文颖关切地问道。
“是的，淑妃娘娘，李总兵与王巡抚遵万岁爷之意，派往使者前往科尔沁部商议，结果科尔沁部首领拒绝接见，明摆着就是不想率领部族人入籍大明，所以李总兵非常生气。”
“可皇上临走前不是说，尽量不要挑起与蒙古各部的矛盾吗？更不要随便用兵。”徐文颖疑虑地道。
“万岁爷的确是这样嘱咐的。”田义点点头，“只是科尔沁部太让人气愤，瞧不起大明，是该教训教训他们。”
“哦，王巡抚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徐文颖接着又问道。
“嗯，是的，王巡抚与李总兵商议此事时，也邀请奴婢去了。在该教训科尔沁部这个观点上，王巡抚与李总兵，当然还包括奴婢，都是一致的，只是三人也有不一致的地方。”
“什么观点不一致？”
“就是什么时候教训蒙古科尔沁部三个人意见不相同，李总兵倾向于立马儿发兵，认为这样效果更加明显；而奴婢认为该等万岁爷回来，毕竟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
“那王巡抚呢？”
“淑妃娘娘，请恕奴婢直言，在这件事上，奴婢觉得王巡抚的观念有点让人意想不到，王巡抚平常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而且唯万岁爷是瞻，可这次居然同意李总兵立即出兵，只是出兵多少与李总兵想法不一样。”
“是吗？王巡抚也支持立即出兵？”徐文颖确实感觉有点诧异。
毕竟这似乎有违皇上的原则，况且这时候皇上不在辽东。
“是的，淑妃娘娘，奴婢也感觉奇怪呢。”田义回道，“不过李总兵信心满满地说只要六千精兵即可，因为其目的不是为了踏平科尔沁部，只是为了教训教训他们；而王巡抚认为六千精兵不够，蒙古科尔沁部不是女真哈达部。”
“那最后达成什么意见呢？”
“王巡抚见李总兵如此有信心，便只有点头答应了。”
“你觉得六千精兵去会蒙古科尔沁部够吗？”徐文颖又问。
“奴婢觉得不够。”田义摇了摇头。
“那李总兵为何觉得够呢？”
“或许因为李总兵更加了解蒙古各部吧？奴婢与王巡抚确实不及，这一点王巡抚也承认，所以才会点头答应。”
“李总兵准备何时出发？”
“定在三天后，此刻正在厉兵秣马。”
“皇上不在辽东，王巡抚为何不阻止李总兵用兵呢？”徐文颖喃喃地道。
“淑妃娘娘，要不，奴婢这就去请王巡抚来问问？”田义试探地请示道。
徐文颖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吧，都已经决定好了，将士们这会儿也都知道，问了也不可能改变决定。”
田义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请示道：“那就让李总兵带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随军征讨科尔沁部？”
“嗯，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吧，皇上其实还挺重视两个的军事才能，就不知他们是否诚心诚意为皇上效力。”
田义心领神会地去见李成梁。
……
而此刻的王象乾，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自己值房里沉思。
李成梁誓要立即对蒙古科尔沁部用兵，他的确点头同意了。
该教训教训蒙古科尔沁部，这一点他与李成梁意见一致。
若不强悍点，他们还以为大明无能或皇上只是恐吓他们呢。
孩子忒不听话，有时候就得拿鞭子抽他们几下，让孩子长长记性，让孩子明白什么事儿不能做。
王象乾自认他骨子里也是一个强悍的人。可他也明白皇上对待蒙古各部的原则：不到迫不得已不用兵。
但他也清楚皇上另一个心意：大明许多官员自以为大明天下第一，好像没有什么人可以与之抗衡。
这是皇上一直警惕，哦，准确地说应该是批判的一个观点。
皇上认为大明虽强，但并非天下无敌，甚至许多方面都表现出了颓势，比如政治、经济、军事等……
而这一点大明许多官员都没有意识到，李成梁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曾经就这个问题，王象乾还与皇上特意交流过，李成梁就是认为辽东军似乎无往不胜无所不能。
收服女真各部时，确实也让李成梁更加确信这一点，好像真是这样的，用几千人就踏平了哈达部。
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对此，王象乾看得很清楚，倘若当时不是另外三路大军齐聚哈达城，李成梁恐怕要遭遇生平滑铁卢之战。
包括之前李成梁出兵建州女真，那是因为皇上的威风，努尔哈赤不想冒险抵抗，所以两军才没有交锋。
并不是因为辽东军无往不胜。
说得不好听点，这时候的李成梁是借助皇上的威风，狐假虎威而已。
人，有时候需要遇点挫折，倘若顺利的时间太久了，容易滋生盲目自大的情绪，对未来的发展并不好。
这个对李成梁一样适用。
而这一点皇上早已经指出来了，李成梁自己或许尚不知觉，但王象乾很清楚，不然皇上也不会督促他致力改革。
可越是这样，在李成梁眼里，或许就越是要证明自己：出兵建州，出兵女真各部，踏平哈达部，如今又要出兵蒙古科尔沁部……
王象乾有一种感觉，这都可以看作是李成梁的自证之路，证明女真、蒙古各部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完全有能力想收拾谁就收拾谁。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李成梁真有这样的统治力吗？
倘若真的有，在此之前的辽东就不会连年有战了吧？
所以，王象乾当然更认可皇上的观点：辽东军虽然强悍，但还并没有达到天下无敌无往不胜的地步。
否则，皇上为什么要坐镇辽东？
皇上一向高瞻远瞩，坐镇辽东不就是担心李成梁应付不过来吗？
而这一点，李成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即便意识到了，心里也一定是不服气的，所以要急着证明。
那就让他再证明一次吧。
……
第1743章 又一个觉醒的女性代表
王象乾此时此刻的想法，徐文颖与田义自然揣摩不出。
毕竟朱翊镠并没有对他们提及。
他们只知道朱翊镠对待各部，不到迫不得已时绝不用兵的原则，可哪有王象乾知道得多呢？
朱翊镠曾经可是在王象乾面前明明白白地感慨：有时候真想让辽东军吃点亏啊，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不吃亏不知道反省、进步。
故，李成梁最需要碰碰壁了。
只是这种思维……王象乾肯定不会表露出来，更不会表露其实这是皇上的思维，他只是领会到了然后试试看。
同意李成梁出兵，第一是因为该教训蒙古科尔沁部，第二倘若成功了，那为李成梁庆贺，第三倘若失败了，似乎也可以达到另一个目的。
这是王象乾的思路。
所以，虽然皇上不在，但见李成梁信心满满，王象乾也只好点头同意。
是成是败，就看李成梁自己了。
反正成也好，败也好，王象乾都能接受。他相信皇上也能。
只是，万事都有两面性。
无论此次征战成败与否，估计都会产生两个方面的影响。
倘若成功，李成梁或许会变得更加骄傲，认为辽东军就是无敌的，而对蒙古科尔沁部乃至其他各部，都是一次很好的警告，无异于敲山震虎。
可倘若失败，或许会让李成梁反省总结，以后变得收敛不再自大，但同时又会让蒙古科尔沁部与其他各部，觉得大明军也没什么了不起，会不会接下来抵抗的心变得更加坚决？
所以，如果这样看的话，无论成败都不可避免地会有利有弊。
还有，到时候对辽东军会造成多大的损失，这时候也不好预估。
但肯定会有死伤——这与皇上的宗旨原则也相违背。
只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反正都已经决定下来了，王象乾倒也没有觉得后悔。
……
虽然没有让田义去将王象乾请来当面问，但徐文颖还是很感兴趣，不禁问起与她同住的王姽婳。
“姽婳妹妹，你爹平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姐姐为何突然问这个？”王姽婳心思洞明地道，“是因为我爹也支持李总兵立即对蒙古科尔沁部用兵一事，所以才会这样问的吗？”
“我是好奇！”徐文颖坦诚地道，“按理说你爹深得皇上的信任，应该与皇上时刻保持一致，可为什么明知皇上反对用兵，还是在皇上不在辽东时，却支持李总兵用兵呢？”
“皇上只是反对用兵，可也并没有承诺放弃武力呀。”王姽婳回答求你，接着又道，“况且姐姐为何不直接问我爹？或许我爹有其他的想法呢。”
“你爹一定有其他的想法。”
“要不我回去问问？”
“还是算了吧，搞得好像我不相信你爹似的，我只是好奇而已。”
“国家事我也不懂，但我知道，爹对皇上的主张一向赞同，而且想必姐姐也清楚，我爹行事一向谨慎，既然是商量出来的结果，又是如此重大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嗯，你爹不会是故意的吧？”
“……”把王姽婳不禁问得一愣，“姐姐此话何意？”
“感觉李总兵这次出征科尔沁部不会讨到什么便宜，因为皇上曾经说过，蒙古科尔沁部很不好对付，你爹不可能不知道。”
与王姽婳姐妹情深，所以在她面前徐文颖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可是姐姐，如果我爹知道，李总兵应该也知道啊！”王姽婳不以为然道，“而且按理说，李总兵应该更加清楚蒙古科尔沁部的实力才对。”
“也是哈。”徐文颖又不解地道，“可为什么李总兵还要领兵六千前往呢？而且你爹说六千兵力不够，李总兵却并没有打算增加兵力的意思。”
“姐姐是想知道，他们两个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吗？”王姽婳问。
“是很好奇，但不想问他们，毕竟我们是女人，本不该关注这些。”
“姐姐此刻怎么拿女人来说事儿？”王姽婳敏锐地驳道，“虽然我们是女人，可皇上不是一直倡导男女平等吗？女人难道就不能关心国家大事？”
“对对对，姽婳妹妹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徐文颖立马儿意识到，“皇上倡导解放女性，推崇男女平等，男人可以做的事儿女人一样可以。”
“就是嘛。”王姽婳笑着调侃道，“姐姐不想问就不想问，找个其它理由，别说自己是女人不该关心国事嘛。”
“嗯，有道理。”徐文颖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皇上倡导男女平等，想要解放女性，我们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皇上说了，女人不仅可以关心国事，还可以参加科举参政议政呢，以后的趋势就是男人干的事女人也可以。”
“就是嘛，这才像颖儿姐姐。”王姽婳笑道，“我感觉皇上最喜欢姐姐的，也正是这一点，不会因为自己是女人，便觉得处处低男人一等，我们这些女人就是要争取该有的平等与尊重。”
“是啊！”说起这个，徐文颖不禁感慨道，“记得皇上曾经说我是女性觉醒的代表，原来姽婳妹妹也是。”
“姐姐，我是从你们身上感觉并悟出来的，这也是我向往的。”王姽婳无比憧憬地道，“为什么女人要在男人面前唯唯诺诺伏低做小的样子？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出去挣钱养家而要靠男人养活？”
继而王姽婳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反正我将来的孩子我自己养，不要任何人的救济，我穷孩子跟着我穷，我过什么样的日子孩子便过什么样的日子。”
“你爹娘的帮助也不要？”徐文颖问。
“不要。”王姽婳笃定地点头。
“申用嘉的呢？”
“那更不要了，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与他也已经和离，他是他，我是我，还要他的资助干嘛？是不是？”
“嗯，姽婳妹妹言之有理！”徐文颖由衷地赞道，继而又喃喃地道，“那我们将来靠什么挣钱养活孩子呢？”
“待皇上回来请教他，皇上一定会有办法的。”王姽婳信心十足。
……
第1744章 李成梁再次出兵
李成梁率领六千精兵出发了。
这次也不搞什么突袭，光明正大地去，就是要讨伐蒙古科尔沁部。
额亦都与费英东随军出行。
但这次李成梁出兵科尔沁部与上次出兵女真族各部大不一样。
上次出兵没有准备后勤部队，因为皇上有旨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毕竟女真族各部多依附于大明，与大明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然而，科尔沁部不同，一开始就亮明了反明的旗帜，不仅自己反对，还唆使像哈达部一道反对大明。
所以，大明军队开过去，科尔沁部是绝不会提供吃喝住宿的。
这就需要后勤部队了。
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任何时候出兵打仗后勤都是很重要的一环。
尽管王象乾点头同意李成梁出兵征讨蒙古科尔沁部，而且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但还是尽可能地降低损失。
六千精兵出去，最后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当然是最好都能安全回来。
故而，后勤工作王象乾准备得还是很充分，交给副将李兴负责。
此次征讨，作为辽东方，提前知会过蓟辽总督戚继光，也知会过刚刚成立不久的东北军区总司令张学颜。
他们两个都还以为皇上在辽东，自然也没意见，而且两人感觉与蒙古迟早要干仗，因为蒙古各部不可能全都心甘情愿入籍大明。
就这样，李成梁出发了。
只是出发时，将士们不禁好奇，如此重大的事，为何不见皇上？
这时候皇上不是应该鼓励军队，出来送行祝贺大家凯旋而归吗？
为何不见皇上而只有田义代表？
尽管由田义代表皇上为军队送行也说得过去，但毕竟还是会让人怀疑。
只有像额亦都与费英东，他们心知肚明，已经基本上能够肯定皇上此刻不在辽阳，这会儿十有八九已经进京。
……
王姽婳真的回去问了她爹，为什么同意李总兵这时候出兵？
尽管她一再强调淑妃也很好奇，可她爹又怎么可能实话实说？
有些话说不得，要说也只能与皇上说，所以王象乾在点头同意之后，便立即书信一封加急送往京城。
当女儿问及时，王象乾只能说他尊重李成梁的决定，毕竟人家镇守辽东多年，心里应该有杆秤。
肯定知道哪个部落容易对付，哪个部落不好对付，征讨哪个部落需要领兵多少……这些李成梁比他明白。
他接受辽东才多少时日？况且领兵打仗也无法与李成梁相比。
不过王姽婳是个玲珑剔透之人，尽管她爹没有说出全部心思，但她已经察觉到了她爹似有难言之隐。
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
王姽婳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爹不说当然不会逼着她爹说。
都是有分寸的人。
但就这件事儿，王姽婳与徐文颖说时，都感觉更加好奇了。
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
这个时代八百里加急，通常也就需要两天时间，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时代里，差不多是最快的速度了。
朱翊镠很快收到王象乾的信。
这是一封密信。
朱翊镠看完后沉默了许久，这个确实让他感到有点意外。
第一，没想到蒙古科尔沁部的态度竟是如此明确而强势。
想当初，女真族可没有一个部落这样胆大妄为，居然连谈都不谈，直接将谈判的使者赶回辽东了。
是该拿出一点雷霆手段。
第二，没想到李成梁如此急切，也不知李成梁是否真的有心自证，非得在他偷偷回京的时候坚决出兵。
如果他不坐镇辽东，的确由李成梁说了算，李成梁想什么时候出兵就什么时候出兵，这是总兵官的权力。
李成梁要出兵，确实没乱规矩。
只是，是否过于急切？
第三，没想到王象乾居然同意，而且将内心活动向他这个皇帝坦诚了。
对于王象乾这一手，朱翊镠到底该赞成还是反对，或是保持沉默呢？
王象乾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旨，可出兵干仗肯定会有所伤亡。
倘若李成梁失败，另一个目的或许是能达到，但收服蒙古各部的难度势必会增加，这可是一把双刃剑啊！
故而朱翊镠看完信后沉默了很久。
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王象乾。
他能感觉到王象乾的用心良苦，更清楚王象乾这是替他“挡箭”、“背锅”。
倘若李成梁失败了，那责任不在他这个皇帝，而在王象乾与李成梁身上。
既然如此，那到底希望李成梁成功还是失败呢？这也让朱翊镠头疼。
与王象乾所想一样，无论成败确实都可以接受，但也确实都有利有弊。
想着如果他这会儿身在辽东，会不会也支持李成梁立即出兵征讨呢？
还真不好说。
“万岁爷，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王安看出来了朱翊镠的情绪，不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辽东那边，蒙古科尔沁部态度坚决反对入籍大明，并拒绝与大明谈判，所以李总兵誓要领兵征讨。”
“军队已经出发了吗？”王安又问。
“嗯。”朱翊镠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理应征讨科尔沁部，万岁爷为何似乎？”
“可征讨科尔沁部不容易啊！”朱翊镠感慨地道，“李总兵急于求成，这往往是兵家大忌，朕怕他会失败。”
“可李总兵不是号称`定海神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吗？”
“是啊，”朱翊镠感慨地道，“可李总兵的巅峰期已经过去了，而相反，有些部落却正处于上风的势头，其军队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李总兵为何要在万岁爷回京的时候征讨科尔沁部呢？万岁爷还有一个来月就要回辽东了，为何不等等？”王安也是颇为不解地问道。
“原因很多。”朱翊镠如是般回道，但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哦。”王安点点头也没有追问，只是感觉皇上似有心事儿，心想难道仅仅只是担心李成梁会失败吗？
只可惜辽东那边的事儿王安也不是很了解，故而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但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皇上担心的点不会只是怕李成梁失败这一个。
毕竟大明军队的强大，或者说李成梁的实力，不需要一次成功来证明。
即便李成梁这次失败了，又能说明什么？所以王安断定皇上担心其它什么问题，至于是什么还揣摩不出。
……
第1745章 民意调查差强人意
关于解放女性提高女性地位的民意调查结果统计出来了。
问卷调查上的几个问题是朱翊镠亲自设计的，诸如：“支持女性朋友出去工作吗”这样二选一的问题。
调查的宗旨十分明确，就是看京城有多少男性朋友支持或反对，又有多少女性朋友支持或反对。
这次采取匿名答卷的方式，只需标明答卷者是男是女就行。
负责调查问卷，并进行统计工作的总负责人是永宁公主。
结果一统计出来，她便立即进宫觐见。地点还是在东暖阁。
朱翊镠相当期待这次调查。
根据之前与永宁公主的谈话以及王安的打听来看，感觉支持的人不少，因为都说这主张是他提出来的嘛。
如今许多人把他当作神一样。
似乎只要是神提出来的主张，无论好坏，都必须全力支持。
当然，说心里话，朱翊镠之前并未抱太高的期望，毕竟男尊女卑的现实延续的时间太久，想一时扭转女性的社会地位谈何容易？
别说现在了，就是再过几百年，依然有重男轻女的怪现象呢，不然当下中国也不会光棍那么多。
在这个年代想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有多难可想而知。
在此之前永宁公主曾推测，似乎支持与反对的男女基本持平，就是说男女差不多各有一半支持或反对。
如果真有这么高比例，那将是一件很让人期待又值得高兴的事儿。
因为如果真有一半的话，接下来工作相对来说就容易得多了。
……
永宁公主带着数据统计，来到东暖阁，表情看上去有点凝重。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朱翊镠鉴貌辨色，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民意调查结果，故而直截了当地问：“二姐，调查结果如何？”
“哎！”永宁公主叹了口气，“与事先的感觉与反馈好像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朱翊镠忙问，已经察觉到了似乎不太乐观，否则永宁公主这会儿应该心花怒放才对。
毕竟这是朱翊镠交给她的第一个相当有分量的任务。
“哎！”永宁公主又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之前不是感觉支持或反对的男女各占一半的比例吗？可民意调查结果统计出来，却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请皇上过目。”永宁公主将民意调查统计数据递给王安。
王安接过，转递给朱翊镠。
永宁公主接着说道：“我们在大街小巷当面与人交流时，感觉支持的人还蛮多，尤其是说到这是皇上提倡的政策主张时，无论男女热情非常高。”
永宁公主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可匿名调查时，给出的答案并不这样，据统计支持的男性朋友不到两成，而支持的女性朋友也不到三成。”
朱翊镠将民意调查数据统计，大略看了一遍，男性朋友支持率大概百分之十九，而女性朋友支持率大概百分之二十七。
京城将近一半的人参与了这项民意调查，基本上能够代表普通民意，只是这数据……着实有点低，不过也在朱翊镠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皇上，那些人是不是好奇怪，当面说一套，转过身又是一套。”
永宁公主接着又说道：“而且，这个调查数据还并一定代表他们的心声，尽管采取的是匿名答卷的形式，但肯定还是有人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
朱翊镠点了点头，这个肯定。
其实，他想过当初先不吹风，直接民意调查，那数据肯定更惨不忍睹。
朱翊镠自有他的考虑，觉得先吹风有先吹风的好处。
在宣扬解放女性这个问题，本来就需要一个领导者，或者叫意见领袖，他理所当然义无反顾充当这个角色。
这样人们更容易接受，不至于一上来就反感甚至痛斥。
在先吹了一阵子风后，民意调查出来的结果还是差强人意，可见根深蒂固的陈旧的观念有多么可怕。
“没想到最后支持的人这么少！”永宁语气中尽显遗憾。
“没关系，有人支持就好，这事儿也急不得，慢慢来。”
朱翊镠心态平和地鼓励，如此一来他还担心一个问题。
就是无论男女支持解放女性运动的比例都不高，这还是匿名的形式，肯定有些人只是内心的想法或愿望，放到现实中不一定敢站出来。
比方说，现在有个工作岗位需要女性朋友，答卷时态度支持的就一定敢出来工作吗？
而且，答卷时男女分开，都是在不考虑对方的时候作答的，放到现实中又有女性朋友会照顾到男人的感受，或许同样会退却。
所以说这个百分之二十几的比例还有“水分”，真正敢像永宁公主、陈珂玥、郭三她们那样走在大众广庭下的人，指定少之又少。
至少当前是这样。
好在朱翊镠的期待本就不高。
可看永宁公主的神态自己说话的语气，显然对这个统计的结果不满意，而且落差还不是一般的大。
“二姐不要气馁，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男女支持就不错了，万事开头难，毕竟这才刚刚开始嘛。”
朱翊镠接着鼓励道，继而又嘱咐永宁公主：
“接下来的任务是，让那些支持的女性朋友出来工作，当然必须是女性朋友支持，她的另一半也支持，不然的话容易闹家庭矛盾。”
就是说，对于一个家庭，只有丈夫与妻子同时支持这项决议，才可以让女人出来工作，不然还得再斟酌。
永宁公主点了点头，当然能理解朱翊镠为什么要这样要求。
前期嘛，不希望出现矛盾冲突。
事实也是，做任何事情，只有自己心甘情愿，才容易减少做事过程中出现的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然抱怨、不满会很快随之而至。
若是自己心甘情愿，即便过程中遇到有困难，也不会急躁、生气。
“还有，宣传工作得继续，不能停。”
朱翊镠接着嘱咐道：“要将解放女性的话题不断地提上日程，让人们时时刻刻意识到这个问题，提醒他们这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千秋大计。”
“解放女性能让大明充满活力，从而助大明登上世界之巅！身为大明人，无论男女，都应该有这个责任心。”
……
第1746章 请王姽婳
为避免让人看见了怀疑，朱翊镠也没有让朱八戒进宫。所以回京的这段时间，朱八戒一直在家。
相沢也就没有去坤宁宫了，与朱八戒便商量起那件事儿。
因为之前想过，她不能一直待在宫里。宫里都是未婚女子，她之所以能留在皇后身边，本是一个特例。
待孩子出生，肯定就得出来。
那时候让她专职带孩子吗？还是像永宁公主她们一样，也投身到解放女性的事业当中呢？
她本人倾向于后者，觉得这样对于女人而言更有意义。
但说是商量，其实朱八戒压根儿不管这些，相沢说怎样就怎样。
只是朱八戒也考虑到了一点，对相沢说道：“可永宁公主地位尊崇，服侍她的人多，家里自有人照顾孩子，咱到时候也要请仆人照顾孩子吗？”
相沢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她早想到一个妥当的解决办法，就不知道当事人是否同意。
对朱八戒说道：“请仆人照顾孩子我还不放心呢，我想请姽婳妹妹回京，反正她也有孩子需要照顾，届时咱给她付酬劳，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这个主意不错诶！”朱八戒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赞同。
他一向喜欢王姽婳，接着又眉飞色舞地道：“请姽婳妹妹照顾咱的孩子，咱挣钱帮她抚养她的孩子，这样可谓一举两得，这是个好主意。”
相沢是个聪明人，能够揣摩朱八戒的心思，说道：“我也觉得这样好，只不知姽婳妹妹是否愿意。”
“她为啥不愿意？咱俩不仅给她付酬劳，还帮她抚养孩子，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是挺好吗？”
“你我觉得好那不叫好，需要姽婳妹妹觉得好才行。”
“她现在一个人，以她的性格，绝不会要岳父岳母的钱，更不会要申用嘉的钱，总得需要挣钱养孩子吧？帮咱照顾孩子也算一份工作，不好吗？咱不会亏待她与她的孩子。”
朱八戒虽然很多时候有点懵懂，但对王姽婳还是很了解。
相沢又说道：“可照看孩子确是一件辛苦的事儿，再者，也不知姽婳妹妹心里是否有想法，觉得帮助我们照看孩子是一份卑贱的工作。”
“这样啊……”
朱八戒面含难色，因为在他眼里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当然，虽然我们是好心，也是诚心诚意邀请，可请人照看孩子，不是让人觉得有仆人之嫌吗？姽婳妹妹出身书香门第，可比我们都高贵呢。”
“那是那是……”朱八戒连连点头，赞同地说道，“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人，当初靠人收养救济，才有命活到今天，哪能与姽婳妹妹相比？”
“也不知姽婳妹妹怎么想。”
“咱问问她不就行了？”朱八戒脱口而出，“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反正咱是好心邀请。”
“还有一个问题，你不要忘了。”
“什么？”
“就是你呀！”
“我？我怎么了？”朱八戒一副诧异的神情，当然一时想不到。
“你曾经猛追姽婳妹妹不成，如今姽婳妹妹与申用嘉和离了，我们再邀请姽婳妹妹与我们同住，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这样不合适？”
“反正我没想那么多。”
“当然知道你没想那么多，即便想了我也支持你，不知姽婳妹妹怎么想，还有爹娘会怎么想。”
“这事儿请师祖出马指定能成。”
“嗯，那好，你偷偷进宫与你师祖商量一下，问问你师祖的意见。”
“我这就是。”朱八戒立马儿起身。
“还是晚上再去吧，你不宜露面，不然被人看见，问你怎么回京了，怎么回复人家？你又不擅长说谎。”
“好！”
晚饭过后，朱八戒一个人进宫了。
兴奋地与朱翊镠说起这件事。
朱翊镠稍一沉吟，说道：“主意是个好主意，腾出一个劳动力来，只是能否让相沢与姽婳妹妹调换一下位置？”
“师祖，什么意思？”
“让相沢照看孩子，姽婳妹妹出去工作挣钱，她比相沢更有代表性。”
“咦？是啊！还是师祖想得周到，我没意见。”朱八戒当即明确表态。
“这个主意是相沢想到的，那按理说相沢也想到了互换位置呀！”
朱翊镠带着两分疑虑，因为既然相沢认为照看孩子有当作仆人之嫌，那让相沢与姽婳妹妹交换位置更合理，原来相沢就是王姽婳的婢女嘛。
不说两个人的能力，王姽婳与相沢都是聪明人，但王姽婳显然更有代表性与话题度，更适合出去工作。
尤其是独立女性的代表，没有谁比王姽婳更加合适了。
“师祖，我回去问问相沢。”
“好，师祖支持你们的提议，但希望相沢能与姽婳妹妹互换位置。”朱翊镠再次强调自己的观点。
朱八戒又屁颠屁颠地回家了。
回到家便将朱翊镠的建议说出，相沢当然表示没问题。
继而，朱八戒又直问道：“师祖说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没有想到与姽婳妹妹互换位置呢？”
“我当然想到了，只是第一担心女人出去工作有失体面，尽管这是皇上的倡导，可支持的人毕竟还不多；第二照顾孩子虽辛苦，可工作应该更辛苦，我还不是希望不要姽婳妹妹承担这些。”
“哦，原来如此！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师祖说这是个好主意，他可以帮助我们说服姽婳妹妹，而且认为姽婳妹妹更加适合出去工作。”
“为什么？”
“师祖说姽婳妹妹更有代表性，好像说是什么独立女性的代表。”
“确实，还是皇上考虑周全。”相沢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那什么时候请姽婳妹妹回来？”朱八戒迫不及待地问道。
“问你师祖吧，与你师祖、淑妃娘娘他们一道回京当然最好最安全了。”
“只是，到那时你不是生了吗？”
“是啊！”
“那谁来照顾你？”
“放心，这事儿皇后娘娘已经与我说过了，届时如果你与皇上没有回京，便让迎丝、迎竹两位姐妹照顾我。”
“如此甚好！到时候我这个当爹的人有可能真不在你身边。”
“理解，你只管一门心思保护皇上就是了，咱现在拥有如此美满的生活，全是皇上所赐。你要时刻谨记，皇上比我们任何人都重要，包括我们的孩子。”相沢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知道了。”朱八戒点点头。
……
第1747章 请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的心如今平静了许多。
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比如族人的日子如今过得安逸，朝廷的政策向满族倾斜，还无偿支援满族发展……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方面，他与师父比起来，感觉自愧不如。
除了武功与军事自信之外，其它方面都无法与师父相提并论。
师父的高瞻远瞩与治世才能确实比他高，这一点他不承认都不行。
尤其是最近京城掀起的解放女性思潮，他觉得太高了。
倘若真的解放女性，天下间得增加多少劳动力啊！
这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女性同样可以创造价值。
而在此之前他就没有想到，即便想到估计也不敢付诸行动，毕竟这是在挑战延续了几千年的传统。
女人的确可以从家里走出去，不必每天守在家里浪费光阴。
当然也不是所有女人守在家里就是浪费光阴，但多数无事可干，或者说没有将自身的价值体现出来。
对解放女性致力于提高女性社会地位，反正努尔哈赤极力赞成。
这天他接到口谕，让他进宫觐见。
努尔哈赤不禁一愣，进宫觐见？师父这会儿不是在辽东吗？没有听说师父回来了呀，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但既然来旨，努尔哈赤也只得进宫去，至东暖阁发现师父果然回来，但他立即明白为何师父回京却无动静。
是的，此乃朱翊镠特意召见。
再次去辽东之前，朱翊镠一直在盘算，该见的人还是得见一见。
有些事儿必须他亲口说才放心，而且让人传话，一来担心传话的人词不达意传达不清，二来也担心像努尔哈赤这样的人不听，毕竟不是普通人。
师徒二人寒暄问候两句。
努尔哈赤没有刻意问师父为什么这时候回京，朱翊镠也没打算解释，而是直奔主题。
“这次召见徒儿来，是有一件事儿需要请你出马。”
“师父请吩咐。”
“此前师父派许国大学士经略西南几大行省，其目的是要废除陈旧落后的土司制，可似乎许阁老遇到了些麻烦，至今尚未传来好消息。”
努尔哈赤一听，立即明白了。
朱翊镠接着说道：“徒儿最近这段时间跟随张先生学习，想必已经领会到了师父定下的许多国策，包括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所以师父这次想请你去西南助许阁老一臂之力。”
果然就是这样，努尔哈赤问道：“师父为何想到请徒儿去？”
“刚才说过，首先你了解师父定下的许多国策，其次师父相信你，就像当初派你去台湾支援马栋将军一样。徒儿该不会拒绝师父吧？”
“师父本是一国之主，若以圣旨直接委任徒儿去，徒儿没理由抗旨不遵，可师父没有，而是以师父的口吻征询徒儿的意见，这时徒儿若拒绝，岂不是亏待师父对徒儿的信任？”
“好样儿的，为师果然没看错你，这样说，你是答应了师父？”
“师父请徒儿帮忙，徒儿焉有不答应之理？师父尽管吩咐便是。”努尔哈赤倒是很慷慨地答应了。
“好！记住师父处理民族关系的几大原则，各民族都是一家人，不到迫不得已时不打自家人，但也绝不允许各少数民族搞分裂，必须忠于我大明。”
“徒儿记住了。”
“对于不听话的部落，师父不介意给他们一点教训，总之该强悍的时候不能软弱，否则，西南边陲那些少数民族恐怕不会那么配合。”
“徒儿明白。”
“但也必须谨记师父以人为本的治世理念，不要轻易挑起战争，而要让他们明白师父是诚心诚意为他们好，就像师父对待满族人一样，希望他们家家户户有田有地安居乐业地生活。”
努尔哈赤又点了点头。
朱翊镠接着嘱咐道：“对待西南少数民族，师父的政策一样会有所倾斜，毕竟他们不及中原富裕，富裕的地区有责任支援那些落后的地区，这是师父对他们的承诺，倘若依然执迷不悟，那就只有诉诸于武力来解决了。”
“徒儿明白。”努尔哈赤又问道，“不知师父预计多长时日，解决西南边陲各少数民族的问题？”
“越快越好，最多一年。”朱翊镠道。
“那师父希望徒儿何时出发？”
“当然也是越快越好，早日解决边境各少数民族问题，师父便能早日将民族政策推行下去，各族人也能早日致力于发展而不至于动荡不安。”
“和平发展可比什么都重要啊！”继而朱翊镠又感慨地来了一句。
“那徒儿明日一早便出发。”
“好，这有师父的一道手谕，以及给许阁老的密函，你拿着。”
努尔哈赤接过。
“你稍后去找兵部尚书吴兑，他会给你堪合，并交代途中相关事宜。”
“好！”
“大明的江山不是师父一个人的，而且天下人的，是所有大明人的江山，师父希望大明所有民族、所有大明人都能过上安定富裕的生活啊。”
朱翊镠感慨地说道。
努尔哈赤也颇有感慨：“有师父英明地领导，相信这个目标会越来越近！”
“但像徒儿这样有理想、有责任、有觉悟的人并不多啊！”
“徒儿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努尔哈赤谦虚地说道。
“说心里话，你现在还怪师父不让你建立属于自己族人的政权吗？”
“不了。”努尔哈赤摇头道，“事实证明师父的确比徒儿更有能力治理好我们族人，徒儿无非也是想带领族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看到族人安居乐业，徒儿还感谢师父，还怪什么？”
“徒儿真是这么想，那师父对你的栽培总算是没有白费啊！”
“多谢师父一直给徒儿树立榜样！”
“应该的，应该的。其实师父自收你为徒，也没教你什么本事，但师父三个弟子，无疑你是师父最器重的一个。”
“师父没有虽然手把手地教授徒儿任何一项技艺，但师父的言行举止，无不影响着徒儿。而且徒儿一向认为，做人比技艺更重要，师父教给徒儿最重要的东西，这才是师父最大的本事。”
“努力！师父最看好你了。”
朱翊镠欣慰地冲努尔哈赤竖起大拇指，感觉努尔哈赤这一番话是发自肺腑的，而不只是恭维他。
看来努尔哈赤的心态上是有变化。
……
第1748章 成年人的社交
努尔哈赤刚一离开东暖阁，王安便好奇而谨慎地问道：
“万岁爷的三位得意弟子当中，到底哪个才是您最器重的？”
朱翊镠嘿嘿一声笑，反问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
“哦。”王安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是不是不该问？”
“问呗。”朱翊镠漫不经心地道，“朕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曾经听朕在张鲸面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呀？”
王安挤出两分笑容，感觉自己的心事儿一下子被皇上猜中了。
朱翊镠慢悠悠地道：“朕这是在给他们打气，让他们增加信心。”
“哦。”王安似有所思，但还是很想知道皇上到底最器重哪个弟子？
心想，大弟子张鲸与三弟子努尔哈赤，可以说都是风云人物，而且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有着相当高的威望。
只有那二弟子太一道人，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毕竟人家是道人，与俗世的距离本就远一些。
要说皇上最器重谁，王安真感觉不出来。说皇上最器重大弟子吧，可当初连续革除张鲸的两大职务。
说皇上最器重三弟子吧，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的的确确一直在刻意打压、孤立努尔哈赤。
尽管赋予努尔哈赤极高的地位，可实际怎么回事儿大家心知肚明。
这一点努尔哈赤自己肯定也清楚。
至于二弟子，感觉皇上与二弟子走得不近，应该谈不上多器重。
但王安还是看不出来，皇上最器重的弟子是张鲸还是努尔哈赤，似乎都有可能，似乎又都没可能。
“干嘛要问这个？”朱翊镠望着王安。
王安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是想，依据万岁爷最器重的弟子，似乎可以推断出万岁爷的政策倾向。”
“哦？是吗？此话怎讲？说来听听。”
“那奴婢就实话实说了哈，若说得不对，请万岁爷不要责怪奴婢。”
“说吧。”
“奴婢窃以为，万岁爷三大弟子，分别代表着三大领域的专业人才，张公公是农业的代表，太一道人是佛道代表人物，而努尔哈赤是政治军事代表。”
“所以呢？”
“农业是国家有效运行的根本，政治军事是国家有效运行的保障，而佛道可以看作是一种文化，若按对国家的重要程度，奴婢以为，当以农业为首，政治军事次之，佛道文化再次之。”
“所以你心里已有排序，认为朕最器重那大弟子张鲸了？”
朱翊镠直截了当地说道，在王安面前也无需转弯抹角。
“奴婢不敢欺瞒万岁爷，心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毕竟努尔哈赤再厉害，他对万岁爷的心终究不够单纯，若非实力不济，还想着反我大明呢。”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在朕心目中他们都是朕的弟子，并没有更器重谁，也从未想着偏袒哪一个，只要他们诚心诚意为朕效力，都是一样的。”
“奴婢该死！”王安忙跪倒，“是奴婢多想了，不该胡乱揣摩圣意。”
“起来起来，朕说了不怪你，随便聊天儿嘛，何必搞得那么认真？”
“谢万岁爷！”王安唯唯诺诺爬起来。
“但要说朕对哪位弟子寄予厚望，当然还是努尔哈赤啊！”朱翊镠忽然感叹地说道，“就不知他的心态是否能彻底扭转过来，怎么说他是朕佩服的一个人。”
尽管朱翊镠感觉与王安的心十分接近，但对努尔哈赤的看法，想必王安肯定也达不到他这样的理解程度。
“万岁爷对他那么好，对他族人那么好，倘若他还有二心，天理难容。”王安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个道理努尔哈赤不可能不懂吧。”
“但愿。”
王安接着又说道：“朝中文臣武将那么多，万岁爷这次单单又选中他，是个明白人，都应该懂得感恩的。”
朱翊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万事都有两面性，你看作是一次机会，难道他就不认为朕有利用他之嫌？”
“利用？”王安不以为然道，“万岁爷是一国之主，犯得上利用谁吗？重用谁那就是谁的福气，奴婢以为这才是臣子该有的思维。努尔哈赤也是聪明人，不至于连这个都想不开吧？”
“不过，朕确实是在利用他啊！”朱翊镠感慨地道，“也不管我们承认与否，成年人的社交，原本就是一场相互衡量的利益置换，人与人之间的各取所需，要远远高于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实感。”
“……”王安不知道怎么回复了，但内心是认同的，因为他也清楚，成年人之间的交往的确很残酷。
倘若两人之间没有利益交叉点，这段关系似乎可有可无。
如果这样看的话，皇上用人的确都是在利用，包括他自己，难道还敢奢望皇上将他当作真心好朋友？
“你一会儿去安排人，通知张鲸、王衡、王与定三个，后天来这儿一趟，有些话朕要与他们亲自嘱咐。”
跳过努尔哈赤，朱翊镠吩咐王安。
“遵旨，奴婢这就安排人去。”王安忙躬身而退，感觉今天似乎问多了。
……
次日一早，努尔哈赤便要南下，因为消息没有公开，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王安代表朱翊镠来送行。昨儿个与皇上一席话，让他有些感悟，刚好趁这机会想与努尔哈赤沟通沟通。
努尔哈赤当然清楚眼下的王安到底有多红，其身份地位到底有多高。
“多谢王公公相送！”
“不必客气，若非万岁爷暂时不想公开回京的消息，这时候会率文武百官来为你送行，毕竟万岁爷交给你的是一项十分艰苦的任务。”
“明白。”努尔哈赤点了点头。
“希望不要辜负万岁爷对你的厚望！更不要觉得万岁爷是在利用你。”
“王公公何出此言？”努尔哈赤不由得微微一滞，感觉王安话里有话。
“万岁爷昨天为何问你心里是否还在怪他？我是怕你不懂珍惜万岁爷对你的器重，反而觉得他是在利用你。”
“怎么会？”
“那为何不见你开心？进京之后也从未见过你笑你呢？很难让人不怀疑，你心里是否还在怪万岁爷。”
“这是王公公个人的意见？”
“当然，我也是好心提醒，因为希望看到你凯旋而归。”
“放心，一定会，否则我不回京。”努尔哈赤就此南下。
……
第1749章 努尔哈赤感觉被小瞧了
努尔哈赤感觉王安有点小瞧他，所以心中稍有不悦，也就策马而去了。
他承认，曾经的确认为师父有利用他之嫌，但仅限于统一女真族各部这件事儿上，而今已经明白师父确是为了他族人好，这事儿自然就释怀翻篇了。
怪没怪过师父呢？
当然怪过，但他认为已经过去。
师父当面问，他觉得还能接受；可王安也这样说，他就觉得被轻视了。
师父让他前去协助许国这件事，他可真没有觉得师父是在利用他。
就像当初师父派他去台湾那边支援马栋一样，他认为师父是信任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是一件高兴的事儿。
当然，他也感觉到了王安是好心提醒他，毕竟王安是为了师父好。
但努尔哈赤还是觉得这时候不提醒舒服。明白人不需要被刻意提醒，一旦被提醒，便感觉被人小瞧了。
或者说，至少不了解他。
既然如此，那还与王安多说什么？
所以即便王安是代师父来送行，努尔哈赤觉得自己没有失礼就够了。
……
而王安也稍有不悦，因为感觉被努尔哈赤冷落了。
原本他代替皇上来送行，准备与努尔哈赤好好聊聊，可不料没说上几句话努尔哈赤便策马而去。
如今他红得发紫，无论内廷还是外廷的官员，都恨不得与他攀缘，可这个努尔哈赤似乎高傲得很。
回宫的路上，王安也有反思，难道自己说错话了，或是说了不该说的？
感觉也没有啊！
两人本来额就没有说几句话嘛，到底是哪句话让努尔哈赤不开心了呢？
一回至东暖阁。
王安便禀道：“万岁爷，努尔哈赤已经启程南下，奴婢送了他一程。”
“好！”朱翊镠头也不抬地继续做事。
“不过万岁爷，或许因为奴婢的两句话，让他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
“是吗？那你与他说了什么？”朱翊镠这才抬眸问道。
“奴婢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希望他不要辜负万岁爷对他的期望，更不要怀疑万岁爷是在利用他，而要懂得珍惜万岁爷对他的器重。”
朱翊镠不禁摇头而笑，道：“你这样嘱咐，他当然有点不高兴了。”
“可奴婢记得万岁爷昨儿也是这样嘱咐的呀。”王安弱弱地辩白了一句。
但随即，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忙补充道：“奴婢可不是要与万岁爷比。”
“看来你还不是很懂他。”朱翊镠笑了笑，说道，“他是一个高傲，且有自知之明的人，朕是他师父，嘱咐他两句，他当然还能听得进去；可如果你也这样嘱咐，他会觉得你小瞧了他。”
“万岁爷，奴婢真没有这个意思。”王安连忙解释道，“奴婢是为了万岁爷，当然也是为了他好，此情天地可鉴。”
“朕知道，他或许也知道，但还是会觉得你小瞧他，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你这样提醒，有朕提醒他一次就够了。”
“哦，那怪奴婢多嘴！”王安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原来努尔哈赤是这样的性格，之前他确实不是很了解。
尽管他丝毫没有小瞧努尔哈赤的意思，但显然努尔哈赤这样想了。
人与人交往有时候就是难。
你这样想，人家那样想，你认为人家会这样想，但人家就不，彼此都不确定对方真正在想什么。
交流起来自然就感觉费劲了。
“记住，以后与努尔哈赤交流，点到为止即可，甚至都不需要，多说或多做都会让他觉得你是小瞧他。”朱翊镠刻意嘱咐道。
“奴婢明白。”王安点点头，感觉已经领会了。
……
张鲸、王衡、王与定，接到口谕后按照约定的时间进宫来了。
三位负责人，以张鲸年纪最大，其他两个都还是年纪轻轻。
接到口谕之前，三位像之前觐见的人一样，也都不知道皇上竟偷偷回京。
所以一进东暖阁，只见皇上真的回来了，三个人都感觉兴奋而激动。
朱翊镠稍微解释两句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跳到要嘱咐的主题上。
“朕今日请你们来，最主要的是要嘱咐你们一件事儿。”
朱翊镠接着道：“眼下，以永宁公主为首，宣扬解放女性，但仅仅只是宣传还远远不够，必须拿出成绩来才行，不然让谁相信国家的政策方针？”
张鲸他们都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朱翊镠接着说道：“在此之前，朕已经给你们传过口谕，让你们赞助这项事业，你们做得很好，但同时为女性朋友尽可能地提供工作就业的机会，你们都已经准备好招聘了吗？”
“准备好了。”三个人不住地点头，朗声回道，只是神态有所不同。
“那就好，那就好……”朱翊镠欣慰地说道，“有些工作其实更加适合女性朋友来做，朕希望解放女性不仅仅只是一句空口号，而是要拿出成绩，要尽快让人感受到这项主张带来的好处，所以在不影响工作效率与收益时，尽量将愿意出来工作的女性朋友安排好职位，职位不求有多好，但求稳定。”
“明白。”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当然，无论是集团还是公司，朕先头反复强调过，都是以盈利为目的，所以在招聘女性朋友时，不要因为是朕掀起的解放女性思潮，便对应聘的女性朋友来之不拒，这分寸你们要把握好，工作还是要以合适为出发点。”
“最后，朕再强调一点，在集团或公司内部，男女平等的理念一定要宣传到位，摒弃男尊女卑的陈旧观念。我们的责任是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这不难做到吧？”
朱翊镠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游离。
这次三个人倒是没有异口同声，而是张鲸先回道：“万岁爷放心，不难。兴农集团原本就有一些宫女在里头，她们关系好，工作做得也好。”
王衡接过，说道：“朱氏集团北京部会扩大对女性朋友的吸收，觉得所有业务女人一样可以做，包括收送快递。”
这时候，想必属王与定最高兴这么做了，因为他早就想招聘女性朋友进公司呢，第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呀，第二女人比男人更有吸引力。
……
第1750章 李成梁被围 王象乾不救
王象乾这两天有点心神不宁，总感觉眼皮子在不停地跳动着。
无它，只因心里紧张所致。
八百里加急送信至京城，却没有了回音，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怎么想。
到底是赞成李成梁出兵，还是反对出兵？又或是抱着中立的态度？
这让他很是捉急。
毕竟这事儿吧……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当初的动机终究不够单纯。
故而他密切关注前方的战况，要求每天必须向他及时汇报，因为李成梁已经率军抵达蒙古科尔沁部的边境。
以李成梁好战的性格，以及出兵前的心态，战争将一触即发。
……
这天，王象乾坐在值房里，又在想着这事儿，一想眼皮子就在跳。
忽然，一名打探消息的士兵，神情紧张地冲进来，禀报道：“巡抚大人，李总兵与科尔沁部打起来了。”
“是吗？”王象乾不由得心头一紧，豁然站起，问道：“战况如何？”
此时此刻王象乾心里还是矛盾，既希望李成梁吃点小亏，让他重新认识到其他部落乃至其他国家的实力，大明并非天下第一超越了所有国家。
不要夜郎自大。
但又担心李成梁失败遭至损伤，失败的弊端无需多说，关键还有皇上也没回音，让他内心又增添两分忐忑。
拿不准皇上怎么想。
“回大人，战况十分激烈，蒙古科尔沁部倾巢而出，似乎早有准备，一上来便攻了李总兵一个措手不及。”
打探消息的士兵如是般回道，紧张的神情溢于言表。
王象乾心头咯噔一下，忙问：“李总兵扛得住吗？会不会有危险？”
“目前不可知，小的回来禀报时，两军正在激烈的交锋中，一个时辰后还会有士兵回来向巡抚大人汇报。”
“倾巢而出？大概来了多少人马？”
“感觉兵力至少有五万。”
“至少有五万？那李总兵这次只带去六千精兵，岂不是差不多只有人家的十分之一？又是客场作战……”
王象乾双眉都快挤到一块儿了。当日点头答应李成梁出兵时，似乎也没这样紧张，如今听到打探的士兵这样一番汇报，感觉心里还是很着急。
重点是皇上没有发声。
打探的士兵又谨小慎微地说道：“不过巡抚大人，并贵精不贵多，所以李总兵从来不怕对方来了多少人。”
王象乾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士兵在安慰他，但也无心多说，着急地一抬手吩咐道：“再去打探，及时汇报。”
此刻王象乾只想知道战争的结果。
“遵命。”打探的士兵应声而退。
如此一来，王象乾的心更是紧张，来回在自己值房里踱着步。
想着六千对付五万，又是在人家的地盘，李成梁再怎么牛叉，也让人担心啊！李成梁当日为什么觉得只需要六千精兵便可应付科尔沁部呢？
这份勇气与底气到底来自哪里？
王象乾越来越糊涂了似的。
本来觉得这事儿没什么，成也好败也好，反正都能接受，可现在感觉是不是有点严重了？
万一李成梁一败涂地，损失好几千人马……不知皇上回来怎么想。
是不是需要派人去支援？
等下一次打探消息的士兵回来，看看什么情况，做好应援的准备。
平常一个时辰一晃而过，可这会儿等待前方的战况消息，时间似乎停滞不前，过得异常的缓慢，久久不见下一个打探的士兵回来向他汇报。
真是急死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正朝这边而来，想必是汇报的士兵回来，王象乾倚门而望。
果然。
见一士兵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见了他纳头便拜。
“巡抚大人，我军将士被科尔沁部全面阻击，眼下进退维谷。”
王象乾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李总兵可好？可需要援军？”
“李总兵正率领将士突围，可几次都以失败告终，队形也被冲乱了。”
“科尔沁部为何一下子积聚那么多的兵力？”王象乾诧异地问道，刚才他一直没想明白，除非联合其他部落。
可联合蒙古其他部落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呀，除非提前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或者说时刻准备着。
“回大人，科尔沁部联合了好多个部落，誓要一同对抗明军。”
果然如此。
看来皇上的预判没有错，收服蒙古各部比女真各部的难度要大。
此时田义也收到了消息，这时刚好赶到，迫不及待地问道：“王巡抚，李总兵遭遇科尔沁部疯狂的反抗？”
“李总兵誓要发兵征讨，他们能不反抗吗？”王象乾着急地来了一句。
“淑妃娘娘说，可以立即派万岁爷带来的三大营共一万精兵，火速前往支援李总兵。”田义如是般说道。
王象乾想了想却摇头说：“不行，要支援也只能是辽东军或东北军区的将士去，不可动用皇上带来的将士。”
皇上带来的三大营共一万将士，只能是皇上御驾亲征时调度使用。
这时候没有皇上的旨意，王象乾可不想，也不敢随便动用。
“李总兵不能有失啊！”田义道。他知道李成梁对于辽东的意义。
“我知道。”王象乾思绪飞驰，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但我想，科尔沁部应该还不敢拿李总兵怎么样。”
“为什么？”
“反抗归反抗，难不成他们还敢杀了李总兵不成？那科尔沁部的下场不是要像哈达部一样吗？怕就怕李总兵性子倔强，宁死也要与科尔沁部决一雌雄，真是这样，那就坏事儿了。”
“那是否需要立即派援军？”田义问。
“我看暂时不必。”王象乾回道，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田义不禁两分讶然。
继而，王象乾将目光投向报信的士兵问：“两军交锋，我军伤亡如何？”
“回大人，暂时没有严重的伤亡，但我军被围困，进不得亦退不得。”
王象乾点了点头，似乎更加确定自己内心之中的判断了。
又想了想，一抬手，吩咐报信的士兵道：“再去，接着报。”
报信的士兵领命而去。
田义不解地问道：“事态紧急，可王巡抚为何决定不支援李总兵？”
“因为我觉得暂时还没必要。”王象乾笃定地回道。
“这是为何？”
……
第1751章 难道是成心的？
王象乾不紧不慢地回道：“刚才已经说过了，科尔沁部绝不敢置李总兵于死地，既然如此，何需援军？”
这样，刚好可以给李成梁一点小小的教训，不是挺好的吗？
田义又着急地道：“可打探的士兵不是回来禀报说，两军交锋，将我军围堵起来了，我军进退不得吗？”
“可打探的士兵也说了，没有严重的损伤呀！我看他们不过是重在唬唬李总兵罢了，并未想置他们于死地。”
王象乾尽管是揣摩的语气，但还是很坚持自己的观点。
见田义似乎无言以对，王象乾接着说道：“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我军抵达他们的境地，出师理由是征讨，打到他们头上，他们不可能不反抗。”
“但是他们又不敢肆无忌惮地与我大明为敌，否则当初也不会怂恿像哈达部那样的部落反明，而科尔沁部自己则退居幕后，一旦看到形势不对，便逃之夭夭，不管哈达部的生死存亡。”
“所以，依我看，他们又岂敢把李总兵怎么样？不然真的激怒大明，他们恐怕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田公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假若你是科尔沁部首领，这时候是否要考虑这些？”
田义点了点头，喃喃地道：“经王巡抚这么一说，似乎是这个理儿。可两军交战不是儿戏，难免会有死伤。”
“这个我心里有数。”王象乾道。
在田义面前，王象乾也还是不会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能说的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当初皇上与他掏心掏肺说这个观点时，也只有他一个人在。
可以说这是皇上与他之间的秘密。
田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会儿皇上不在，王象乾理应做主。
顿了顿，田义才好心提醒道：“倘若李总兵溃败而归，回来后不会怪罪王巡抚为何不出兵支援他吧？”
“我想不会。”王象乾摇了摇头，“出兵之前，我让他多带人马，是他自己只要六千。李总兵是个高傲的人，这时候我们出兵支援，也许他还不高兴呢。我们要相信李总兵能逢凶化吉。”
“好，但愿王巡抚的判断没有错。”田义带着两分小无奈说道。
“其实，若静下心来仔细考量，这时候我们出兵增援或许也并不明智。”王象乾接着又给出一个理由。
“为何？”田义迫不及待地问。
“很简单，科尔沁部集合附近好多个部落，共有五万兵力，倘若我们出兵增援，又派多少去合适呢？”
“……”田义微微一滞。
“是不是？就像田公公所说，派一万兵力过去增援，就有把握取胜吗？倘若依然是败，那何必增援？反正他们又不会把李总兵怎么样。”
“那依王巡抚之意，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李总兵大败而归？”
“要不然呢？”王象乾轻轻反问。
“……”田义再一次无言以对。
“等皇上回来，再出兵征讨不迟，这时候去，科尔沁部准备充分，我们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处。”
“既然如此，那当日王巡抚又何必点头答应李总兵去呢？”
“李总兵坚决要去的嘛。”王象乾笑了笑说，继而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他想去，我当然得尊重他了，领兵打仗是他所长，对科尔沁部的了解，我们也不及他，可谁知会是这样的结果？”
“哎！”田义也只能叹气，“按理说李总兵身经百战，不会这样托大的呀！”
“遇到一点小挫折，对李总兵及整个辽东军，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儿。”王象乾比较隐晦地说了这样一句。
田义不由得看了王象乾一眼。
可王象乾似乎早已经预料到田义会这样看他，所以早早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天空，有心回避田义的目光。
田义是个聪明人，敏锐地察觉到王象乾似乎话里有话，只是这时候不方便追问下去，倘若一追问，就好像怀疑王象乾成心让李成梁一败似的。
这种话也只能想想而已。
所以田义再次沉默，代之以点头。
但这个点头也不是表示认可，只是礼仪性地点点头。
田义回总兵府向徐文颖汇报，将王象乾暂时不决定出兵的理由说了。
原本这就不是徐文颖管的事儿，她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不过，当田义将王象乾的观点告诉徐文颖时，也就是李成梁败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徐文颖与田义当时听到的感受一样，莫非王象乾有心？
而王姽婳听了不禁想起与她爹的谈话，当时也感觉她爹似有难言之隐，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也只是想想而已，谁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一问，还不以为王象乾有心排挤李成梁？
只能盼望皇上赶紧回辽东。
倘若李成梁这次真的大败而归，那皇上有可能御驾亲征讨伐科尔沁部，为李成梁找回丢失的颜面。
……
王象乾尽管感觉自己的判断八九不离十，可他还是担心。
毕竟李成梁领兵征讨，算是“欺负”到人家头上去了，人家反抗也在情理中。
既是战争，必有死伤。
不过，比起对李成梁的担心，王象乾更担心皇上的抉择。
因为没有等来皇上的回复，自然也就摸不清皇上的心思——而这，才是王象乾最最担心的地方。
晚上他也没有回家，就在衙门里吃喝住宿，以等待前线的消息。
……
东北军区总部正在筹建当中，身为总参谋的舒尔哈齐，也得到了李成梁被围困在科尔沁部的消息。
站在舒尔哈齐的立场上，他很难理解李成梁与科尔沁部的奇葩操作。
一个敢领兵深入对方的地盘，一个还真敢于大明硬刚直接阻击开战。
“东北军区有没有必要支援李成梁脱困呢？”舒尔哈齐喃喃自语，在思索这个问题，就像上次踏平哈达部前一样，几路大军还没到，便无往不利。
但是否出兵支援李成梁副司令，舒尔哈齐的意见不起决定作用，所以他准备去问问总司令张学颜。
在舒尔哈齐看来，这一战的成败尤为重要。
……
第1752章 让人迷惑
张学颜收到舒尔哈齐的请示，可心里纳闷儿，李成梁率领六千精兵征讨科尔沁部，理应做好了充分准备。
不然深入科尔沁部境地范围，又是以征讨的名义，肯定要发生大战。
李成梁身经百战，他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不可能打无准备之仗啊。
况且，张学颜也没有收到皇上的旨意，尽管他身为东北军区总司令，是有出兵的权力，但感觉还是没摸清皇上的意图，六千精兵征讨意义在哪儿？
当初踏平哈达部就如此费劲，若非奴儿干都司、建州女真、抚顺几路大军齐进哈达城，李成梁根本拿不下。
而女真哈达部与蒙古科尔沁部不可同日而语，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李成梁就多带一千精兵去了？
这怎么看都是一次冒险的行动。巡抚王象乾同意了？皇上也同意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按理说李成梁镇守辽东这么多年了，对辽东边外各个部落都十分了解才对呀！
率领六千精兵，也没有后援，就想征讨科尔沁部，李成梁与王象乾，还有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张学颜感到很是费解。
舒尔哈齐请兵支援，说这次若让科尔沁部得逞，会有损大明的军威，同时会助长科尔沁部的气焰。
而像科尔沁部那样不愿入籍大明的部落肯定还有，也会影响到他们对大明的态度，会不会联合起来抵抗。
故而，在舒尔哈齐看来，李成梁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要向张学颜请兵立马儿支援李成梁。
然而，张学颜却犹豫不决，因为心中好几个疑问都没有解开。
李成梁、王象乾、皇上三个，是否需要他出兵，他都没搞明白。
出兵不是儿戏。
贸然出兵恐怕不合适吧？这与当初出兵哈达城支援李成梁可不一样。
当初李成梁可是奉旨出兵，而这次李成梁只是以辽东军的名义征讨。
这是第一。
第二，上次形势明了，几个人的态度也很明了，这次搞得张学颜都有点迷糊，看不明白几个人的态度。
也就是不知道目的何在。
第三，上次李成梁攻哈达部守，可以说双方处于对峙状态，有时间发兵赶过来，可这次战斗已经打响。
双方不仅兵力悬殊。
距离也是问题，这时发兵增援，等赶过去恐怕战斗早已经结束了。
发兵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在张学颜看来，李成梁这次恐怕十有八九是要败了。
但其实，张学颜最在意的点与王象乾一样，就是不知道皇上怎么想。
尽管一个不知道皇上此刻已经进京不在辽东了，而另一个知道。
可两人此刻都不知道皇上的态度。
故，几番思虑过后，张学颜决定暂时不出兵增援。
不增援的理由虽然与王象乾有所不同，但也算殊途同归。
……
王象乾整晚都待在自己值房里，也无心睡眠，焦急地等待前线消息。
尽管他感觉基本上判断出科尔沁部围困李成梁的真正用意，但还是希望李成梁能率领大部队安全回来。
如果果然被他猜中了，那李成梁这次注定要失败而归。
失败就失败吧。
只要将伤亡降至最低，反正之前就想好了，他能接受。
天色还没亮，王象乾困得不行，刚闭眼眯了一会儿，只听有人冲进来。
“报——”
王象乾咯噔一下，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原来是报信的士兵。
“前方什么情况？”王象乾忙问。
“巡抚大人，白天两军交锋，但昨晚两军主动休战，并未争逐。”
“哦，是吗？”王象乾觉得这是个好消息，继而又问，“我军可有损伤？”
“损伤不大，但有伤亡。”汇报的士兵回答说，“毕竟李总兵率军冲锋，虽然突围不成，可也无人敢小觑。”
“让李总兵撤军回来吧！”王象乾道。
这是他昨晚想好的决定。既然科尔沁部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那李成梁讨不到便宜，还是回来从长计议。
吃了一点小亏就算了吧。客场作战与科尔沁部本也耗不起。
“巡抚大人，这恐怕……”报信的士兵支支吾吾，一副为难的神情。
“怎么？”
“就这样撤军，李总兵肯定不甘心不愿意。”报信的士兵谨慎地回道。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已经做足了准备，即便这时候增援，也不一定能讨到什么便宜，只能先回来从长计议。”
“巡抚大人，这是皇上的圣意吗？”报信的士兵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心想，如果这是皇上的圣意，那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了；但如果不是，以李总兵的性格，岂会善罢甘休？
即便明知会败，李总兵也要冲锋陷阵，誓与科尔沁部决一雌雄，哪会领兵去了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嘛？
这也不是军人的本色呀！
“我是辽东巡抚，做不了主吗？”王象乾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时候让李总兵撤军，恐怕他不会听巡抚大人的。”
“那想怎样？讨不到任何便宜，反而会深陷其中，不得先回来从长计议？”
“好，遵命。”报信的士兵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继而又说道，“不过小的只负责传话，不敢保证李总兵会撤军。”
心里还在琢磨，这时候皇上应该出面才对呀，为何从李总兵出兵到几次回来汇报消息，都不见皇上的踪影？
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大事吧。
报信的士兵有些迷惑不解。
但这是巡抚王象乾的吩咐，他也不敢继续多问，只得退下，然后奔赴前线传话去了，可心里还是不认为李成梁总兵会就这样撤军回来。
尽管王象乾下了令，但其实心里也很没有底，感觉李成梁大概率是不会听他的，可这时候也不能说是皇上的旨意吧？那不成了诈传圣旨？
只能看李成梁自己的觉悟了。
报信的士兵刚离开没多会儿，田义又急匆匆地跑来，关心地问起战况。
而此时天色才亮开。
“应该是好消息，昨晚两军休战。”王象乾介绍说，“这或许更加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科尔沁部不是想置李总兵于死地，不过有个问题我十分费解，昨晚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想明白。”
“什么问题？”田义忙问。
……
第1753章 这两个“白眼狼”
“皇上回京不在辽东的消息，难道已经泄露出去了？”王象乾诧异地道。
“王巡抚为何这样说？”田义更诧异。
“田公公你想，科尔沁部为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集合五万以上的兵力？而这些兵力全部对准李总兵。就如同是让辽东所有兵力短时间内齐聚辽阳，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报信的士兵不是说了，还有其他部落的兵力吗？”田义反问道。
“是啊，可其他部落为何要来，又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支援科尔沁部？”
“哦，”田义似乎明白了王象乾到底想说什么，“王巡抚的意思是，他们已经知道万岁爷不在辽东，所以才敢一致对付李总兵，又或者是利用科尔沁部有心试探万岁爷这个时候的态度？”
“对，我就是疑惑这个。”王象乾点了点头，感觉田义已经领会到了，“科尔沁部的态度明显，可其他部落并不，按理说态度不坚决的部落，是不是不会跳出来与科尔沁部一道对付李总兵？”
“李总兵决定以六千精兵征讨科尔沁部，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田义心领神会地道，“甚至觉得科尔沁部都不敢怎么样，兴许会乖乖地投向。”
“我想多少有点吧，可一旦皇上不在辽东的消息走漏出去，其他部落是不是再也不用顾忌了？”王象乾揣摩道。
尽管他昨晚没怎么睡，但此时此刻精神头儿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田义似有所思，微微颔首。
“再说，有科尔沁部挑头，其他部落的顾忌也少了。”王象乾接着说道，“只是皇上不在辽东的消息怎会走漏出去？”
“哎呀，该不会是……”田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不禁“哎呀”一声。
“田公公想到什么？”王象乾忙问。
“这个……”田义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谨慎地说道，“没有证据的事儿，这个也不好说。之前额亦都与费英东申请随李总兵出战，我怀疑他们两个已经察觉到了万岁爷不在辽东。”
王象乾思绪飞驰，因为朱八戒的缘故，要说额亦都与费英东察觉到皇上不在辽东也并不稀奇。
“田公公是怀疑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将皇上不在辽东的消息泄露出去了？他们两个对皇上的成见还没有消除吗？可是皇上对他们很不错呀！”
“所以我也只是猜测。”田义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是王巡抚怀疑万岁爷不在辽东的消息走漏出去，我也不会怀疑他们，毕竟确实受万岁爷青睐。”
“因为努尔哈赤，他们两个对皇上的心还真不好说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努尔哈赤的心态转变过来，不再觉得皇上是在摧毁他的理想，而是在帮助他实现理想。”王象乾喃喃地道，“我想，只有努尔哈赤的心态转变过来，对皇上死心塌地了，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对皇上才不会有二心吧。”
“难怪淑妃娘娘让李总兵提防那两个呢。”田义带着两分怨气道，“看来那两个对万岁爷的忠诚度的确令人怀疑，亏得万岁爷还对他们那么好。”
“我倒是认为他们两个人还是比较可靠。”王象乾不以为然道。
“如果这次真是他们两个将万岁爷已经离开辽东的消息泄露出去，那不是要害人吗？”田义愤愤地道。
“皇上看人的眼光应该不会错的，这是其一；其二，他们两个对皇上的忠诚度值得怀疑，正是因为他们对旧主人努尔哈赤太忠诚的缘故。所以只要努尔哈赤心态转变过来，我认为额亦都与费英东还是值得信赖的，关键是要看努尔哈赤。”王象乾坚持自己的观点。
“即便如此，倘若这次真是他们将万岁爷的消息泄露出去，那这笔账该怎么算？万岁爷还会重用他们吗？”
“我想应该会。”王象乾点头断定。
“犯了那么大的错，还能被原谅？”田义不禁讶然。
“毕竟这是第一次嘛，皇上离开辽东本也是实情。当然，还得看李总兵他们这次伤亡程度，虽然不能将责任全推到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身上，但他们这样做确实害人不浅。”
“万岁爷回来也快了，到时候看万岁爷怎么处理吧。”
这一点田义与王象乾认知不同，但他也没有争辩，毕竟皇上怎么想，他确实没有把握。
只感觉皇上对额亦都与费英东两个确实不错，请老师教他们读书识字，又供他们好吃好喝……
对他们像亲爹一样。
可气的是居然还没有完全俘获他们的心，田义感觉他们就像“白眼狼”。
王象乾接着又说道：“我刚才已经下令了，让李总兵撤军回来。”
“是吗？李总兵岂会同意？”对此，田义也表示怀疑。
“我也不知道。”王象乾摇了摇头，感叹地道，“但有什么办法？只能暂时忍着等皇上回来从长计议。”
田义又想来一句：当日王巡抚就不该答应李总兵去。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之前已经说过。
王象乾是个明白人。
在明白人面前只需点到即止，多说便意味着不信任。
“李总兵是个好胜之人，希望他这次能吃一堑长一智吧！”
王象乾接着又感慨地说道。
“听说李总兵自担任辽东总兵官后未尝一败，可是真事儿？”
田义好奇地问道，但其实有心。
“是啊！作为军人，且还是总兵，未尝一败固然可喜可贺，但有时也会让人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与对方。”
王象乾也有心，感慨地说道。
田义又一次感觉王象乾仿佛话里有话，而且言外之意与昨天相近。看来王象乾还有许多心里话不能一吐为快。
但田义依然选择沉默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王象乾是皇上无比器重亲近的人，在辽东要问谁与皇上的心最近，那毫无疑问是王象乾。
这方面田义自认还差得远，毕竟与皇上交往的时间还不长。
所以田义会自然而然觉得，王象乾作出的决定与皇上最接近。
既然如此，他还多问什么？王象乾应该有自己的理由。
……
第1754章 尝到失败的滋味儿了
对于李成梁而言，这是他十几年来从未遭遇过的糟糕境况。
科尔沁部原本属于大明兀良哈三卫管辖，是大明的一部分。
无奈随着大明实力衰退的缘故，逐渐失去了对它的有效控制。
情形与女真族各部一样。
由于失去控制的时间太久，再加上科尔沁部与大明的实力又此消彼长，长此以往，人家就有想法了。
科尔沁部实力不断强大，李成梁当然清楚，可在他眼里，大明实力同样在增强啊！便如同人一样，每天都有进步本是情理之中的事。
科尔沁部原本就依附于大明，李成梁领兵六千就敢来征讨科尔沁部，不也是仗着大明的威风吗？
科尔沁部对大明不敬，便如同儿子对老子不孝顺，当然得给一点教训。
儿子对老子再不敬，难道还敢还手揍老子不成？故，六千精兵与足矣。
殊不知，科尔沁部还真敢。
敢也就罢了，但让李成梁没想到的是，科尔沁部不仅自己倾巢而出，还拉来附近几个部落一道对付他。
当李成梁率军刚接近科尔沁左翼后旗，四面八方的蒙古铁骑如同洪水一般迅速将他们包抄起来。
估计是他们兵力的十倍左右。
首先，来得多。
其次，来得快。
这大大出乎李成梁的意料之外。原本李成梁已经想好，就袭击科尔沁部左翼后旗，给他们一点教训。
可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蒙古大军包围，似乎早知道他要来似的，特意在附近埋伏专等他领军过来。
面对此种情形，李成梁也无暇细想科尔沁部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既然来了，那就干。
他身经百战，倒也不怕，对自己有信心，对辽东军亦有信心。
上了战场，他从来没有怕过，对方多少兵力，都不会退缩。
他的左右手依然还是李平胡与秦得倚两员大将，额亦都与费英东也在，都是以一敌十的猛将，当然不怕。
所以当科尔沁部大军将他们包围起来时，李成梁当机立断下令冲锋。
双方都没有战车、大炮，均以骑兵为主，就看谁的战斗力强了。
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加上蒙古骑兵本也不可小觑，他们的防护如同铜墙铁壁般，根本杀不出来一条路。
反而自己队伍还被蒙古军冲乱了。
但又让李成梁好奇的是，蒙古军似乎并没有决心将他们赶尽杀绝，否则他们这次还不知道能不能回辽东。
或许因为没有赶尽杀绝的缘故，所以人员伤亡也不严重。
可依然被围困着进退不得。
只要李成梁不下令冲，蒙古军驻守着既不走，也不主动发起进攻，还答应晚上休战——李成梁很是费解。
进攻拿不下，退路又被截断。
征讨不成，反而身陷其中，想着这次马失前蹄玩过火了。
接下来怎么办？
作为主帅，这是李成梁急需考虑清楚的问题，并要立即付出行动，在人家的地盘上可耗不起。
这里还不比当初在哈达城。
李成梁不得不坐下来与李平胡、秦得倚两人商量。
“李总兵，这次恐怕要铩羽而归，好在将士们没怎么伤亡。”秦得倚说道。他当然也看出来了，科尔沁部并没有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
否则这会儿怕是凶多吉少。
“科尔沁部怎会一下子聚集了那么多的人马？像是早已准备就等我们来。”李平胡诧异不解又提及这个。
李成梁一摆手，道：“这个问题先不讨论吧，这时候讨论没有意义，目前需要讨论的是接下来怎么做？”
李平胡与秦得倚都沉默不语。
两个人内心中其实都想建议李成梁退兵，但跟随李成梁那么久，也都知道李成梁是什么性子，这次出门没看黄历可谓出师不利，就这样退兵，李成梁肯定不甘心。他们同样不甘心。
可要继续与科尔沁部角逐，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心态，那肯定也讨不到好处，结果大概会一败涂地。
几次冲锋都被阻断了嘛，反而自己这方被人家冲得七零八落。
好在人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彼此都沉默了会儿，还是秦得倚先开口：“总兵大人，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冲就冲，大不了一死，军人死在战场上也没什么；你让我们撤退就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届时我们再卷土重来，只不知，就这样撤军回去，如何对皇上交代。”
“既然这样，那就战。”李平胡****地道。他素以勇猛著称。
“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战不见得就死路一条。”李平胡又补充道。
李成梁沉吟不语。倘若此刻不需要考虑其他将士的生死存亡，他指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出战。
可身为主帅，不能不顾将士们的死活，而只要一时的面子与荣誉。
以他征战多年的经验，这次科尔沁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出战几乎毫无胜算，执意去战只会更大的牺牲。
然而，真的要撤退吗？
当日豪迈而来，声称只要六千精兵征讨科尔沁部，却不料科尔沁部不仅敢反抗，还早做准备召集那么多人马。
这时候撤军回去不是被人笑话？
而且有损他的威名啊！
当然会不甘心。
见李成梁一副为难的表情，秦得倚又一次先开口，问道：“总兵大人，为何没有援军来？”
“这时候援军来了有什么用？”李成梁摇了摇头，“难道也要我军倾巢而出？不来援军就对了。”
秦得倚点了点头，的确，以眼下的形势，来一两万援军也于事无补，还不如不来淌这浑水呢。
“哎！”
李成梁忽然感叹一声，想着自己镇守辽东这么多年，终于尝到失败的滋味儿了。这滋味儿不好受。
“我们何时这样憋气过？”李平胡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道，“要我说，冲出去杀他一气，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你激动啥？”秦得倚忙劝道，“我们死了，当然无大碍，可若把科尔沁部逼急了，李总兵回不去怎么办？这会儿我们没有誓死一战，所以他们只围不攻，将他们逼急了，他们还会忍耐吗？”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耗不起啊！”李平胡是个急性子，一跺脚道。
正难以抉择之际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一名士兵冲过来。
“报告李总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