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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大明不负卿全文阅读

作者:十光     不负大明不负卿txt下载     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60章 现在比女儿还着急

    徐学谟又一次找女儿谈心。

    不过现在他态度好多了,再也不像前两次,动不动就当头棒喝。

    “颖儿在想什么呢?”

    “女儿在想皇后娘娘说的那句话。”徐文颖口由心生。

    “什么话?”

    “皇后娘娘说会帮女儿的,而且还要认女儿当妹妹。”

    “很好啊!”徐学谟眉开眼笑,“皇后娘娘要帮颖儿什么呢?”

    “她说要试图说服陛下接受颖儿。”徐文颖带着两分娇羞回道。

    “都说皇后娘娘人美心善,陛下很爱很敬重她。”徐学谟更是高兴来劲,“女儿能得皇后娘娘帮助,那比爹上疏强一百倍,女儿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爹不反对了?”徐文颖挑眉而笑。

    “都已然成这样,天下人皆知,女儿又是一根筋,不肯回头,让爹还怎么反对?反对有用吗?”

    “不过皇后娘娘说,她也只能试着说服陛下,可没把握。若想陛下点头,必须还先征得淑嫔娘娘的同意。女儿就不明白了,淑嫔娘娘比起皇后娘娘,身份地位不知差了多少呢,有皇后娘娘点头同意,为什么还要淑嫔娘娘也点头?”徐文颖不解地道。

    “这两天你都进宫去了,没有问皇后娘娘原因吗?”徐学谟认真地道。

    “当然问了呀,可皇后娘娘说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以后慢慢与我说。”

    “那你不是也见过淑嫔娘娘吗?”

    “嗯。”徐文颖点头,“但女儿有点怕淑嫔娘娘,不敢问她。”

    “哎哟,女儿还有怕的人呢?”徐学谟忽然以调笑的口吻道。

    “淑嫔娘娘妩媚又强势,似乎满脑子都是计谋,女儿还真有点怕她。”徐文颖喃喃地道,“恐怕这个世上也只有陛下才能征服淑嫔娘娘。可是爹,她再怎么强势,终究也只是淑嫔啊,连贵妃都不是呢,如何与皇后娘娘比嘛?”

    “女儿不知道淑嫔娘娘原来是被万历皇帝选中的嫔妃吗?”

    “听说了呀,可女儿就是不明白,这样的女人为何还能得到陛下的宠爱,连皇后娘娘都忌惮她三分?”

    “女儿有所不知,外界都纷纷传说当初淑嫔娘娘是陛下安插在万历皇帝身边的一颗棋子,其实淑嫔娘娘的心一直在陛下那儿,这才导致后来万历皇帝要杀陛下时,陛下却躲到翊坤宫里去了,万历皇帝得知此情立马去翊坤宫查看,却被淑嫔娘娘联同身边的近侍挟持,于是陛下便取而代之做了皇帝。”

    “哦,原来是这样啊!”徐文颖恍然顿悟般点了点头,“这么说,陛下之所以能取而代之坐到皇帝的位子上,其中有淑嫔娘娘的一半功劳呗?”

    “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淑嫔娘娘确实对陛下有功亦有恩。”徐学谟耐心地对女儿解释道,“所以后来慈圣太后娘娘要废淑嫔娘娘时,陛下才百般维护,甚至要晋升淑嫔娘娘为贵妃。”

    “哦,女儿好像明白了。”

    “可女儿要说陛下能取而代之得有淑嫔娘娘一半的功劳,未免太抬高了淑嫔娘娘。”徐学谟接着又解释道,“陛下能成功取而代之有许多原因,淑嫔娘娘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爹与女儿说说。”徐文颖双手托着香腮,一副好奇的神情。

    若放在从前,徐学谟可不会说,要说也只会敷衍两句打发过去。

    可现在不一样,他抱有希望。一方面是因为女儿的坚持,另一方面是舆论的压力,眼下又得皇后娘娘的支持。

    想着,如果与女儿再努力一把,好像,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这会儿被女儿问及,徐学谟显得非常有耐心,恨不得将宫里的局势事无巨细地分析给女儿听。

    “陛下能取而代之当皇帝,最主要是他自己的能力,这一点毋庸置疑。其次是因为前首辅张居正在暗中帮助,加上冯公公与陛下里应外合,那时万历皇帝身边有许多都已经是陛下的人了,而淑嫔娘娘就是其中之一。”

    “那还不是因为陛下厉害吗?”徐文颖接道,“不然张居正与冯保为何支持陛下而反对万历皇帝呢?”

    “嗯,可以这么说吧。”徐学谟点了点头,继续道,“但必须得感谢两宫太后的识人之明,倘若两宫太后誓要维护万历皇帝,陛下也难以成事。”

    徐文颖却一撇嘴,不以为然道:“我看不见得,以陛下的才能迟早能成,万历皇帝哪是他的对手?”

    “女儿非要这样说,爹也不反驳。万历皇帝确实不及陛下,且不说才能,居然想通过清算张居正来达到巩固皇权的目的,实属下下之策。”

    徐学谟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张居正虽然自信,甚至狂妄了一些,但他的成就天下人有目共睹是抹杀不了的。而且他是万历皇帝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连自己老师都不放过,你说,让天下人怎么看万历皇帝?等于是自己将自己逼到一条绝路上去。这才给了陛下以可乘之机。”

    徐文颖摇头,一副誓要维护朱翊镠的架势:“可女儿还是觉得陛下厉害最重要,其他不过辅助条件,若非陛下,给谁机会也不敢。”

    “就怕有皇后娘娘帮你,如此厉害的陛下也不娶女儿喽!”

    “哼,爹竟取笑女儿?”徐文颖两腮帮鼓动,双手叉腰“哼”了一声。

    徐学谟忽然一本正经地道:“爹不是取笑,是替女儿担心啊。”

    “才不要爹担心呢。”徐文颖又是一撇嘴道,“爹只会口头上说,也不付诸行动帮助女儿,担心有什么用?”

    “这事儿你让爹怎么帮呢?”徐学谟为难地道,“爹什么都没做,都有人背后说是爹策划的呢,要是付诸行动,那指不定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算了,反正女儿也没指望爹。”徐文颖一抬手,“知道也指望不上。”

    “爹会默默祝福女儿!”

    徐文颖望着她爹笑:“怎么现在看着爹比女儿还要着急呢?”

    “女儿一生的幸福爹能不着急吗?”

    徐文颖又摇头笑了笑:“爹敢扪心自问不想当国丈过一把瘾吗?”

    徐学谟微微一笑,回道:“只要女儿有本事,爹当然不会拒绝。”

    “瞧爹说哪儿去了?谈什么本事?感情事讲究一个`真`字,靠的是感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不是讲究谁的手段更高。”

    “好好好,女儿说什么都对,爹祝福女儿早日梦想成真。”

    “女儿若没有梦想成真,往后就要靠爹养活了,到时候别赶女儿离家出走或是非得找个男人嫁了便是。”

    “不会,不会。”徐学谟连连摆手。

    ……

第1261章 我要成名(求订求票!)

    申用嘉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

    盖因朱翊镠的一道口谕。

    朱翊镠让他在十天内画出又多又精的作品,届时为他好好宣传一番。

    因为他也不知道朱翊镠将到底如何宣传,所以计划画出十幅画作来。

    那么目标就是一天一幅。

    五天时间过去了。

    他的确按照这个目标,一天画一幅他认为可以称之为精品的画作。

    然而,当朱翊镠得知他一天才画了一幅画时,当即又下一道口谕。

    十幅画太少,最起码要一百幅,因为届时要在大内紫禁城,为他办一次“嘉年华——申用嘉个人画展”。

    而且,当场还要最少拿出十幅画作来,准备拍卖出售。

    申用嘉头一下子都大了。

    只剩五天时间,不吃不睡,一刻不休也完不成任务呀。

    好在传旨公公是王安,笑着说:“万岁爷知道申公子完不成任务的,所以给你指了一招儿,让你将之前画好的那些画作添上衣服便是。”

    哦,申用嘉这才感觉松一口气,如此一来,任务量就小多了。

    王安接着又传道:“至于添上什么款式的衣服,万岁爷让申公子任意发挥你的想象便是了,厚薄无所谓,多少无所谓,哪怕是用树叶、丝绸、布匹、斗笠遮挡住重要部位都行。”

    咦?这是个好方法,申用嘉顿时如释重负,两眼闪动着亮丽的光芒,这样画一百幅应该能完成。

    因为不一定非得画衣服遮挡,画三片大树叶上去也行嘛。

    不过,任务量还是有点艰巨,也只能是拼命努力去完成了。

    毕竟朱翊镠所采取的这个方式让他备受鼓舞。光“嘉年华——申用嘉个人画展”这名字,就有多么让人激动兴奋。

    然后展览的地址是在大内紫禁城的东长街,届时大内上万名男女内侍及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去参观。

    兴许两宫太后、皇后,以及淑嫔她们,也会来参加这次盛举。

    这样的安排,如何让他不兴奋?

    毋庸置疑,是一次绝佳展现自己的机会,或许能够一炮而红,都知道他申用嘉擅长人物肖像画作。

    成败在此一举,所以废寝忘食再苦再累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

    当一个人全身心投入一件事,会觉得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倏忽而过。

    两天两夜没有躺下休息,也这样挺过来了,而且效率非常高。

    不狠狠地逼自己一把,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申用嘉对自己这两天两夜的表现很满意。他已经成功地将四十八幅画作披上了各种各样的衣服。

    平均半个时辰完成一幅,反正人物底子已经画好了,只需在上面涂以各种装饰性的“衣服”。

    朱翊镠的宗旨他也能理解,就是不要一丝不挂,将该遮挡的部位都遮住就行,至于用什么遮无所谓。

    “衣服”可以随便选,不是已经说了用树叶、斗笠都行吗?

    以这样的速度,等于一天完成二十四幅画,那五天时间足够了,还有一天富裕的时间用来休息。

    想着届时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包括他父亲都来参观他的画展就激动,扬眉吐气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哈,我要成名!我要成名!

    ……

    以陈炬、黄锋为首的内廷大珰,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画展的工作了。

    在大内紫禁城为个人举办画展,尽管是破天荒的一次,但这是朱翊镠的指示,也没人敢马虎怠慢。

    有这多人参与,准备起来倒也不麻烦,场地已经选好,就在东长街;展架依据朱翊镠的指示,也已经做好。

    再者就是维持秩序安全问题了,这自然交给宫廷侍卫。

    其它的也没什么。

    尽管在大内紫禁城东长街举办个人画展是破天荒的一次,但不是在此筹办过开街开市做买卖吗?个人画展的规模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吧?

    很快一应准备妥当。

    圣谕也已经传下去了。

    现在只等申用嘉的杰作。

    ……

    申时行的心情无以言表。他难以想象朱翊镠居然为了儿子申用嘉,要在大内紫禁城里举办个人画展。

    除大内上万名公公、宫女,还要邀请两宫太后、皇后、淑嫔,以及朝中在京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参观……

    陛下这是给儿子多大面子呀!

    听说届时还要拍卖儿子的画作,现场儿子还要动笔为人作画……

    这一波操作下来,儿子不是一下子要成为轰动京师的人物吗?

    想想就激动。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画作那不堪入目的内容。

    所以接到旨意散衙回家,他第一时间与孩子他娘沟通。

    夫人得知消息更是开心得不行,只可惜她不能去现场参观。

    “后天就是嘉儿个人画展的时间,我担心他画作的内容。”申时行开门见山地对夫人说,并吩咐道,“所以你明天带着管家去嘉年华画居看看。”

    “这是陛下决定的事,届时成千上万的人参观,儿子画作的内容还用你来操心吗?”夫人不以为然道。

    “夫人是不知道啊,陛下让嘉儿准备出来一百幅画作,才不过十天时间,神仙也完不成,我不是担心儿子拿之前的画作出来滥竽充数吗?”

    “十天时间一百幅?”夫人讶然。

    “对呀,这是陛下的圣旨,还说最少要拿出十幅精品当场拍卖呢。”

    “那我明天一早就去嘉年华。”夫人立马点头,恨不得连夜赶过去。

    “嘉儿这下怕是要成名了呀!”申时行忽然感慨地道。

    “怎么?儿子成名你不高兴?”夫人没好气地反问一句。

    “当然不是不高兴。”

    “那瞧你这样一副忧虑的神情,又是为了什么?”

    “陛下行为出人意表,嘉儿又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孩子,我怕待他们名气上来后,还是不忘初衷啊!”

    “什么意思?”

    “就是儿子还是要画那些见不得人的画作。”

    “你还是操心国家大事吧。”夫人一撇嘴道,“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如今有陛下帮嘉儿,你操心不来。若非要操心,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觉得自己有陛下的眼光好吗?”

    “当然没有。”申时行脱口而出。

    “那不就完了?陛下说好就是好,你瞎操心什么?”随即夫人又感慨地道,“你看陛下眼光多好,不说儿子的画作,就说为儿子选媳妇儿,要把礼部尚书小女介绍给儿子,多好的姑娘,可惜与儿子无缘,人家却相中了陛下。”

    “哎!”一说起这个事儿,申时行也深深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

    这门亲事要是成了,让他立即卸下首辅一职他都愿意。

    可谁能想到徐学谟小女竟如此离经叛道对陛下痴恋如此之深?居然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宣誓此生非陛下不嫁?让天下间所有男子都望而却步。

    有什么办法?

    夫人接着说道:“既然自己承认不如陛下的眼光,儿子的事你就不要管。再者说了,嘉儿不是小孩子,又不比别人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申时行也只能无奈地点头。虽然与儿子闹翻了还没有和解,但他自认为与夫人一样疼爱、关心儿子。

    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可自古以来父爱与母爱不都是有差别的吗?父亲总充当那个严厉的角色。

    ……

    在大内紫禁城为申用嘉举办个人画展的消息,很快便在大内传开,进而又在官员之间传开。

    既感叹朱翊镠对这件事的重视,又好奇申用嘉画作的水平。

    要知道申用嘉从前可是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公子哥。

    如今外界都只知道他与他父亲闹僵是因为不成器不娶妻,却根本不知道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些。

    什么时候突然变得牛逼起来,竟然可以举办个人画展了?

    而且,还是陛下为他张罗吆喝。

    关键是,之前也从未听说他有画画这个爱好啊,不是整天无所事事,不是在逛街就是在钓鱼吗?

    到时候得好好去看看,该不会有人借首辅之子名义宣传吧?

    这可是陛下亲自策划主导的呢。

    ……

    徐文颖又进宫陪李之怿。

    她们两个自然也听说了紫禁城里为申用嘉举办个人画展的消息。

    但李之怿没有见过申用嘉,不禁好奇地问徐文颖:

    “你见过首辅家二公子的画作吗?”

    “没有。”

    徐文颖确实没见过,摇了摇头,继而又补充一句:“但听陛下的口气,他的画作水平应该很好高。”

    李之怿打趣道:“那颖儿妹妹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大才子吗?”

    “那还不得益于陛下?”

    “明天就是画展日,要不颖儿妹妹也进宫来,与我们一道观赏吧?”

    李之怿盛情邀请。

    徐文颖想了想说:“颖儿当然愿意陪皇后娘娘,可陛下没邀请我们呀。”

    “我邀请还不行吗?”李之怿忽然笑了笑,“哦,我看颖儿是想去亲自问他,请他答应让你来参观对不对?”

    “颖儿一点小心思都被皇后娘娘看出来了。”徐文颖也不觉得有多尴尬,只是撇撇嘴回之一笑。

    “那你去问他吧。”

    “现在就去东暖阁找他吗?”徐文颖摇头,“那不是随便能进出的地方,皇后娘娘有特权可以,我可不敢。”

    “那随我一道去。”李之怿站起来。

    “多谢皇后娘娘!”徐文颖大喜,“皇后娘娘真好!”

    “知道颖儿妹妹两天没见他心里就发慌,我可是过来人。”

    “皇后娘娘那时候与陛下相恋时也是这样吗?”徐文颖忙问道。

    李之怿笑,少女心不都这样吧?

    ……

第1262章 伏久者 飞必高(求订求票!)

    一百幅画作已经全部按计划完成。

    申用嘉在最后所剩的五天时间里,中途休息了大半天时间,还抽时间见了他娘与申府大管家一面。

    画作刚刚已经交给王安了。

    奉皇上之命,王安需先拿进宫里。

    虽然画作不需要装裱,但也得全部提前卡在画架展板之上。

    当然,还要提前接受皇上的检查。

    万一被朱翊镠认为哪张不合格,还需要他临时补齐。

    王安将画作取走之后,申用嘉便开始呼呼大睡了。

    明日需得一个好精神,届时还要现场给人作画呢。

    ……

    除了朱翊镠,司礼监一帮大珰,是最先见过申用嘉画作的人。

    是他们将画作一一展开,然后小心翼翼提前卡在画架展板之上。

    他们对申用嘉的画无不啧啧称叹。

    这中间或许有朱翊镠推崇之故,但确实无不佩服申用嘉的画作水平,尤其喜欢他画中的女子。

    那女子个个栩栩如生,只不知道人物原型都来自哪里。

    ……

    申时行与夫人一晚上没怎么睡,就等着天亮进宫看儿子的画展。

    本来夫人是没资格进宫观看的,但接到朱翊镠的口谕,特许夫人可以。

    夫人高兴得怎么也睡不着。

    申时行也一样,届时白天,外廷官员还得以他为首,领队参观呢。

    他担心儿子的画作内容,夫人去看过了,表示没有见不得人。

    想想其实也是纯属杞人忧天,皇上要成千上万的人来参观,又怎么可能让儿子见不得人的画作面世?

    夫人已经见过,说儿子画中的女子都穿好了衣服。

    ……

    次日一大早,大内紫禁城的东长街就已经热闹非凡起来。

    这是皇上组织的一次画展,而且作者又是首辅家的公子。

    大内有谁不来捧场?

    头一日,朱翊镠亲自领着陈炬、黄锋、王安几个大珰,到现场视察。

    画展现场尚未开放。

    但申用嘉已经进去准备了。

    毕竟一会儿还要现场给人作画呢。

    朱翊镠也起了个早床,本就投宿坤宁宫,与李太后、李之怿共进早膳后便去翊坤宫请陈太后与郑妙谨。

    准备一起去东长街看画展。

    两宫太后、皇后、淑嫔她们这阵子本来就闲,这种事儿自然不会错过,反正一个个都很感兴趣。

    他们将是第一批进去参观的人。

    依朱翊镠之意,当然不是同时进去参观,需分批次。

    徐文颖也来了,挽着李之怿,不过这种场合她老实得很。

    虽然也会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看朱翊镠,但一句话不敢说。

    东长街四下里布满宫廷侍卫。

    朱翊镠一行人由陈炬引领着,画展现场由黄锋负责安排,而画展入口处则由王安把手接待。

    见朱翊镠一行人到了,王安忙屁颠屁颠地迎上去问好。

    “可以进去了吗?”朱翊镠问。

    “可以。”王安躬身答道。

    “申用嘉在里头也已经准备好了?”

    “回万岁爷,申公子已进去多时,想必都已经准备好了。”

    朱翊镠这才扭头对两宫太后道:“母后、娘,我们进去吧。”

    两宫太后点了点头。

    王安便转身跨前一步,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万岁爷驾到——”

    然后朱翊镠一众人进去了。

    刚一进去,见黄锋领着一大队早已列队好的内侍们跪了下来。

    “这是干什么?”朱翊镠问。

    “奴婢们恭迎万岁爷、皇后娘娘、两宫太后娘娘、淑嫔娘娘呢。”黄锋一脸的谄笑,忙躬身解释道。

    “忒多礼。”朱翊镠一摆手,“今儿个咱主要是来参观画作,其次是来找乐子解闷儿的,若都这样死板,非得分出个尊卑,兴趣则少了些,传话下去,今日都不必拘谨。”

    “奴婢遵旨。”黄锋答应一声,便立刻领着一群内侍散开,走到各自应该负责的领域中去了。

    因为这次画展分为几大区域,有画展区,有作画区,有拍卖区,还有临时休息室,每个区域都有内侍负责。

    首先当然进入画展区了。

    虽然都是女子人物画像,但也细分为几个小的区域,有全景式人物构图形式,有半景式人物构图形式,还有陪衬式人物构图形式。

    当然这分类法是朱翊镠定的,申用嘉还不知道这些。

    “进去可以随便参观哈,不必非得跟在朕身后。”

    尽管朱翊镠参观前特意申明,但完全没有效果,因为有他在,没有人敢冲到他前面去。

    朱翊镠只好领着一幅一幅参观。

    刚看到第一幅全景式人物画作,便引来一阵啧啧称叹声。

    最先开口的是李太后:“镠儿,申用嘉这手法还真有造诣,只用一种颜色便能画出如此细腻逼真的画来。”

    朱翊镠得意一笑:“娘,那当然,否则怎能让孩儿花心思为他宣传?”

    “他是用什么画的?”

    “黑炭笔。”

    “为什么只用一种颜色呢?”

    “娘,这叫素描的手法,就是利用明暗深浅以及留白来构图。”

    “哦,画得真好!他画了几年?”

    “十年。”朱翊镠回道,继而又刻意补充,“而且是偷偷摸摸画了十年。”

    “就是为了这个,他尚未娶亲?”

    “是的,娘。”朱翊镠道,“其实他承受的压力远不止这个。”

    “果然所有看似悄然而至的辉煌,都是沉下心来耐得住寂寞,然后一点一滴慢慢熬,踏实积累出来的结果啊!”李太后不由得感慨道。

    “是啊,所有杰作都是熬出来的。”陈太后跟着也感慨一声。

    “这或许就是`伏久者,飞必高`。”朱翊镠道,“一切需要时间沉淀的美好,都值得我们耐着性子等待。”

    “既然申用嘉是偷偷摸摸地画,那镠儿又是如何发现的呢?”李太后一边继续欣赏,一边好奇地问道。

    朱翊镠回答说:“他相信孩儿,所以主动将画作拿给孩儿看。”

    “可如此好看的画,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画呢?”李太后又问。

    “嗯,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画的都是女子吧?”朱翊镠只能这样解释,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其实申用嘉喜欢画的,是不穿衣服的女子吧……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事先知道,然后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一些痕迹,许多画作上的女子与衣服是分离的,并非一个和谐的整体。

    而且各种各样衣服的笔墨,看起来也比人物要新一些。

    相信申时行与他夫人来了,肯定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申用嘉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他的画作水平其实很高。

    而且很具观赏性。

    尤其是画中栩栩如生国色天香般的女子,不知惊叹多少人!

    “申公子这些女子人物原型都是从何而来?”李之怿好奇地问。

    “绝大部分都是想象而来。”朱翊镠回道,“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但我想应该也不全是吧。”

    “哦,怎么说?”

    “因为外界都说他平常就喜欢逛街和钓鱼,我想逛街时他应该很喜欢偷看美女,而钓鱼时多半是在想怎么构图,然后晚上回家便画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原来是这样。”李之怿喃喃地道,继而扭头笑对徐文颖打趣着说道,“颖儿妹妹,看了申公子这些杰作,你有没有后悔呀?”

    “我后悔什么?”

    “后悔说`此生陛下不嫁`呀?”李之怿这么问,也是有心,就是想徐文颖当着朱翊镠、两宫太后以及郑妙谨的面,表明自己坚定的态度。

    因为在此之前李之怿便问过类似的问题,所以徐文颖像是猜透了李之怿的心思,笑道:

    “看,皇后娘娘又来取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才不后悔呢,申公子的画作水平再高,若没有陛下,也是废品一堆。”

    李之怿要的就是这样的回答,冲徐文颖会心一笑。

    郑妙谨也笑了笑。

    而两宫太后看了看朱翊镠一眼,没有作声。

    朱翊镠感觉有两分小尴尬,对两宫太后说道:“母后,娘,要不我们去作画区吧,让申用嘉现场给你们作几幅画像出来如何?”

    “好!”两宫太后异口同声。

    这样,朱翊镠便带着一众人去了申用嘉早已等候多时的作画区。

    “万岁爷驾到——”

    申用嘉听到唱喏,忙起身走到入口跪倒,见朱翊镠进来,朗声说道:

    “微臣叩见陛下,仁圣太后娘娘,慈圣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淑嫔娘娘!”

    “平身。”朱翊镠一摆手。

    “谢陛下!”申用嘉爬起来,满脸的激动与幸福。

    “来,给两宫太后、皇后、淑嫔,还有颖儿,都现场各画一幅。”

    “遵旨。”申用嘉忙摆开架势。

    朱翊镠请各位都坐下。

    而后说道:“母后,娘,你们先在这儿候着,让申用嘉给你们作画,孩儿去外头引外廷官员进来参观,还有几句话要对他们嘱咐。”

    “好,镠儿去吧。”李太后一抬手。

    朱翊镠便在黄锋一众内侍的引领下出了作画区,赶往画展的入口处。

    而此时,以申时行为首的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早已经到了,他们一方面迫不及待地等着进去参观,一方面围着申时行问个不停。

    ……

第1263章 伏久者 飞必高(求订求票!)

    “元辅藏得可真好,从未听说令郎有画画的爱好,却忽然成立一个画居,又赢得陛下为他举办个人画展。”

    王锡爵一半惊讶一半嫉妒地道,不由得想起自己独子王衡来。

    “全赖陛下慧眼与抬爱!”

    申时行如是般回答说。这可是他发自肺腑之言,如果没有陛下力挺,儿子这条路已经被他斩断了。

    “不知令郎有几年的画作功底?”王家屏也好奇地问道。

    “这个……说来惭愧,我还真不是很清楚。”申时行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是真不清楚,只是听儿子说好像将近十年了,但儿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平常什么时间画,他都不清楚。

    “首辅谦虚吧?”王锡爵接过,“儿子都已被陛下认可办起画展来,居然说不知道有几年的画作功底?”

    “好像将近十年吧。”申时行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回答说。

    “都已经十年了呀!”

    这下王锡爵与王家屏异口同声,讶然地望着申时行。

    旁边站着的吏部尚书杨巍跟着也惊叹道:“元辅这是要忽然惊艳我们所有人吗?故意让令郎给世人留下一副无所事事的形象,然后一飞冲天!”

    “……”申时行无言以对,哪里是?可让他如何解释?沉默是金。

    “不知令郎以画什么画为主?”王家屏接着又问道。

    “人物。”申时行回答时声音低沉,其实他是有几分心虚。

    可在旁人听来却是极度的谦虚,以致于更加确定不久前他们父子俩闹不愉快,只是因为申用嘉不想娶妻。

    至于无所事事只是幌子,儿子画画十年,作父亲的怎会不知道?

    正如杨巍刚才所调侃的那样,是想忽然惊艳所有人吧?

    就像有人读书,好像天天在玩,可待到考试,却名列前茅,气不死你!其实不过是人家背后偷偷努力,你在玩他在学,而你在学他在玩,只是不想让你看到真实的一面而已。

    他们认为申用嘉正是这种人。

    包括申时行也是。

    正围着申时行有说有笑,忽然听到王安一声吆喝:“万岁爷驾到——”

    众官员立马肃静。

    朱翊镠从画展区走出来,不等诸位官员参拜,便直截了当地道:

    “让众卿家久等了,现在随朕进去参观申用嘉的画作吧。”

    在陈炬的引领下一众官员进去了。

    “你们先参观,之后朕想听听你们对有关画作本身之外的一些见解。”

    刚一进去,朱翊镠便这般吩咐。

    因为比起参观的第一批人,这帮官员都有很高的文化修养,无一不是进士出身,参观时该有另一番感受。

    所以朱翊镠当然不希望他们所看到的,仅仅只是画作中的一个个鲜明立体栩栩如生的女子人物形象。

    应该感叹于画作造诣水平之高的同时,更侧重画作背后所付出的汗水,以及画作背后透出的精神力量。

    正所谓字如其人,画如其人,文如其人……其实所有的文化创作都是一个人素养与性格特征的体现。

    朱翊镠希望彰显并鼓励这种向上的力量,否则这次参观效果有限。

    “众卿家先参观,朕去作画区,稍后再与你们在拍卖区会合。”

    吩咐完,朱翊镠再次进入作画区。

    申用嘉正在笔走游龙地给李之怿作画。看这家伙素描绝对是一种享受,只见他拿着黑炭笔,手快速抖动,便如同涂鸦似的,瞬间完成某一部位。

    看得人眼花缭乱。

    甚至如果凑近一看,感觉画的什么玩意儿都不是,可如果退后两步,再去看,咦?顿时又很有感觉了,而且越看越像那么回事儿。

    素描本来就更适合远观。

    对朱翊镠来说并不新鲜,可对于在座其他人,感觉简直神乎其神。

    因有十年如一日的磨炼,无论是速度还是手法,申用嘉都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无可挑剔的地步,尤其人物原型就在眼前时,一幅画只需一刻钟左右,便可以高质量的完成。

    为李之怿画完,申用嘉让内侍递过来,说一句“皇后娘娘献丑了”,然后接着给郑妙谨画。

    李之怿拿着自己画像啧啧称叹:“画得真好!真像!”

    “关键速度还如此之快!厉害!”

    “真是厉害!”

    先头就在朱翊镠出去那当儿,申用嘉已经为两宫太后画完了。

    可见他速度的神奇。

    “镠儿,申公子的画法,真是前所未见啊!”李太后又感慨地道。

    朱翊镠笑了笑,回答说:“娘,这正是素描手法的魅力所在。”

    “哦,镠儿也很擅长吗?”

    “孩儿学过,略懂。”

    “你几时学过?”若非朱翊镠此时是皇帝,李太后都想责斥“胡说”,看着你长大的,什么时候学过这个?

    “反正孩儿学过,不信哪天孩儿为娘画一幅便是。”朱翊镠确定地道,随即又补充,“只是远不及申用嘉画得好。”

    “好,皇帝一言九鼎,娘等着。”

    不过两句话的时间,申用嘉为郑妙谨的画像人物轮廓已经完成了。

    看上去有模有样。

    接着就是勾勒式的素描,该重的重该轻的轻,很快又完成一幅。

    然后照例递给郑妙谨。

    依朱翊镠之意,再接着就应该是给徐文颖画了。

    可不料申用嘉只看她一眼,徐文颖便忙摆手道:“我不用你给画。”

    “颖儿妹妹,这是为何?”李之怿忙好奇地问道,“你看申公子画得多好,给你也画一幅留作纪念呗。”

    徐文颖沉吟片许,忽然抬眸,直勾勾地望着朱翊镠道:“陛下说他也会,我想让陛下为我画一幅。”

    申用嘉略显几分尴尬,只得摊手付之一笑,然后放下手中的笔。

    “我可没申用嘉这水平。”朱翊镠回望徐文颖。

    “没关系,只要陛下画的就行。”徐文颖回道。

    没辙,朱翊镠只得答应:“好吧,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哈。”

    “我可以等,无论什么时候。”

    瞧着徐文颖这一副坚定而又执着的神情,两宫太后都不禁笑了。

    尤其是李太后,由于她自己出身卑微的缘故,总希望儿子娶媳妇就该找那些小户人家的女儿——贤惠。

    当初给大儿子朱翊钧找的王喜姐是按照这个标准,后来给小儿子朱翊镠找的李之怿也是照着这个标准。

    对大户人家的女儿,她一向不怎么看好,总觉得她们任性又不会持家,不是她理想中的儿媳妇标准。

    可对这个徐文颖却有几分好感,虽然也感觉人家好任性,但胜在坦诚,不做作,这样的女孩子天真、率性。

    所以她瞧着徐文颖忍不住笑了,笑中带有两分赞许之情。

    对此李之怿与郑妙谨都看在眼里。

    当然也包括朱翊镠。他只得暗自感叹一声,也不知是好是坏。

    ……

第1264章 伏久者 飞必高(求订求票!)

    “母后,娘,你们先去休息区,待孩儿赚些钱回来。”朱翊镠挤眉弄眼,满怀憧憬地对两宫太后说道。

    “去哪儿赚钱?”李太后忙问。

    “拍卖区。”

    “是要卖申公子这些画作吗?”

    “作画主要是为了兴趣为了欣赏,但人也要吃饭也要生活嘛,当然希望能凭借自己的手艺赚钱。”

    朱翊镠笑了笑说回答,继而扭头问申用嘉:“申用嘉,你说对吧?”

    “对对对,陛下言之有理!”申用嘉忙回道,“微臣现在很穷,还欠着陛下许多钱呢,当然希望能尽快赚到。”

    “那镠儿想将这些画作拍卖给谁?”李太后接着又问。

    “朝中大臣啊!”朱翊镠脱口而出。

    “一幅画卖多少钱?”

    “孩儿现在也不清楚,拍卖嘛,当然是谁出的价格高就卖给谁。”

    “那起步价多少?”

    “一千两银起。”朱翊镠咧嘴一笑。

    “一千两是不是有点高?”

    “娘,申用嘉的画作水平不高吗?而且这是朕发起的,即便申用嘉的画作如同一坨那个,朕说要这个价,他们是不是也得给?就当慈善捐助。”

    “镠儿差不多就行了,别搞得大臣们不愉快。”李太后提醒道,心想,这不是有点仗着皇权强买强卖吗?

    “娘请放心,孩儿知道,朝中大臣有钱的还大有人在。”朱翊镠笑了笑,“再说孩儿辛苦忙这一遭,又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总不能白忙活吧?”

    李太后不禁摇头而笑,知道儿子向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申用嘉,朕说的你赞同吧?”

    “陛下,微臣当然赞同。”申用嘉朗声回道,“陛下带着那么多人,费心尽力地为微臣宣传造势,倘若不能给你们带来些好处,微臣心里着实不安,就不知那些画作能卖出个什么价?”

    “营销不用你操心,你只管专心把画画好就行。哦对了,之前咱说好的,画作所挣的钱该怎么分红?”

    “任何时候,陛下六,微臣四。”

    “这个不要忘记哈。”

    “微臣当然不会忘记。”申用嘉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接着又说道,“微臣拿四其实感觉都多了,毕竟陛下与徐姑娘都说得对,如果没有陛下,微臣这些画作都不过是废品一堆。”

    徐文颖听了投之以感激的一瞥,居然知道将她与陛下放在一起哈,如果没有陛下,她还真可以考虑选择与申用嘉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你知道这个理儿就好哇!”朱翊镠笑道,“既然你感觉四成都有点多,那拍卖过后,从你那四成中再抽取一成,打赏各位为这件事忙活的内侍们吧。”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应该的。”申用嘉连连点头。

    “好,那就暂时随我去拍卖区。”朱翊镠一抬手,“带上你的吃饭的家伙。”

    “什么?”申用嘉一愣。

    “笨吧你,笔和纸,还有画架呀!”

    “哦哦。”申用嘉这才明白。

    “陈公公,你带太后、皇后他们去休息区。黄公公,你带人帮申用嘉一把。”

    “奴婢遵旨!”陈炬与黄锋异口同声。

    朱翊镠先头径自去了。

    黄锋带着两名内侍,帮申用嘉拿画板、笔和纸啥的,紧随其后。

    李太后看着朱翊镠离去的背影,又忍不住摇头而笑。

    虽然摇头而笑,可都看得出来,笑中分明带着莫大的欣慰。

    而陈太后这时候却不由得想起朱翊钧,希望朱翊镠的优秀能够弥补,不然李太后得知朱翊钧已然离世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

    朱翊镠到了拍卖区。

    黄锋将申用嘉吃饭的家伙摆好,请朱翊镠坐下,然后去邀请大臣。

    很快以申时行为首的一帮大臣都被请到了拍卖区,包括申用嘉母亲。

    虽然是临时的,可拍卖区也是精心布置了一番的。

    朱翊镠坐的位置最高,其次是申用嘉,在他们对面摆好几十张小凳子,以供大臣们就坐。

    大臣们刚进来时还一个个像是没有从参观中缓过神来,直到朱翊镠抬手说道:“众卿家请坐!”

    以申时行为首的大臣坐下,才将目光投向朱翊镠与申用嘉。

    “参观完申用嘉画作,不知众位卿家有何感想?”朱翊镠稍顿了顿,直接问王锡爵,“王阁老先说说看。”

    王锡爵朗声回道:“申公子的画手法高超,实属难得。只不知什么流派,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叫素描,之前从未有过的流派。”

    “那申公子就是开拓性的先驱了,有如此造诣,更是难得,难得啊!”王锡爵忍不住啧啧而叹。

    “王先生你以为如何?”朱翊镠接着又问王家屏。

    比起王锡爵的正义凛然,王家屏要显得文气得多。

    “回陛下,申公子画作水准之高,大家有目共睹,但臣更想知道,申公子何以有如此画法?是无师自通,还是受到哪位先贤的启示?”

    “申用嘉,你来回答王先生这个问题吧。”朱翊镠示意申用嘉

    “微臣遵旨。”申用嘉说道,“晚辈并没有拜师,起初只是好奇,后来胡乱涂鸦几幅,发现别有一番味道,久而久之便爱上了,但晚辈的画作能有幸被诸位看到,全仰赖于陛下。”

    “不知贤侄画了几年?”

    “将近十年,无论寒暑,日夜不断。”

    “难怪有如此造诣!那为何贤侄给人留下一副无所事事的形象呢?”王家屏又笑了笑问。

    “……”申用嘉不知如何回答。

    “……”申时行与夫人听着,也感觉有点神思不宁。

    “王先生,这个问题朕来回答你。”朱翊镠接过,“因为申用嘉的画作独特,画中全是女子,需要采撷各种女子人物原型,平时只能上街溜达观看,可总不能告诉世人是来女子的吧?申用嘉,朕说的有没有错啊?”

    “正是。”申用嘉脸色微微一红。

    “朕今日召诸位卿家来参观,是想再次告诉天下人,只要有一技之长,哪怕再独特奇葩,便如同郑恭王世子研究的十二平均律,如同申用嘉钻研出来的人体素描,都可以大胆地货与朝廷,朕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荣誉。”

    朱翊镠先头就说过了,在这些大臣面前,不想只纠结于画作本身,而应该挖掘背后的精神力量。

    “陛下眼光之高远心胸之宽阔,实非臣等所能及也。”王家屏由衷地赞道,“这是我大明子民的福气,相信天下人都会明白陛下的心意。”

    “希望所有卿家与朕也一样,允许并鼓励天下人的精神追求,这样我们的朝廷才会更加繁荣昌盛。”

    “陛下言之有理!”下面一片附和。

    “申用嘉为此付出了十年的心血,所以朕还想借此向天下追求梦想的人传达永不放弃精心打磨的匠人精神。”

    “不要因为朕的一道旨意,便急于求成,甚至弄虚作假,幻想能够一步登天能够飞速地驶向自己的梦想。”

    “这不现实,世上没有谁的成功可以手到擒来。但相信只要竭尽全力朝着认准的方向努力,等到时机成熟时,自会展现出耀眼的光芒。”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只有沉得住气,才能成得了事。自古成大事者,都明白厚积薄发的道理。”

    朱翊镠说完又赢得一阵赞叹。

    通政司堂官通政使更是激动地站起来说道:“陛下这番话高瞻远瞩,臣一定将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明日便刊登在邸报上告知全天下人。”

    朱翊镠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所以朕为申用嘉举办个人画展,只是一种外在的形式,希望各位卿家能看到朕真正想要表达的,或者说想向世人传达的本质的东西。”

    “之前朕便与申先生单独说过,让大明子民不挨饿不挨冻当然是首当其冲的任务,但总有些人早就已经实现了这个目标,所以希望朝廷允许并鼓励这部分人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只要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一切好商量。”

    “将朕这一番话刊登邸报也好,要让天下人明白朕不仅仅只是口头上说,会身体力行地贯彻这些主张。当然,朕个人的能力有限,希望各位卿家共同努力将我大明推上一个巅峰。”

    此处应该有掌声的……可惜大明目前好像还不流行这个。

    “好了,说了一些沉重的话,接下来让申用嘉现场给诸位卿家画几幅画,见识一下他造诣到底如何。”

    一个个兴致十足,就想看看申用嘉是怎么画出来的。

    “申用嘉。”

    “微臣在。”

    “当着众多大臣的面儿,现场给你娘画一幅。”朱翊镠吩咐道。

    “遵旨。”

    申用嘉他娘当即摆正坐姿,只是想着儿子最擅长的素描领域……多少感觉有点不适,但在这种场合,必须无条件地支持儿子。

    申用嘉摆好架势。

    只看了他娘一眼,便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般画起来了。

    其实,以他当前的造诣与对他娘的熟悉都不用看这一眼,只是给为了给他娘一个坚定的眼神。

    其速度还是神乎其神,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画好了,如画展区的画作一样栩栩如生,让人无不惊叹。

    ……

第1265章 谁让您是陛下呢?

    申用嘉画完,先讲画呈给朱翊镠。

    “这幅画可值多少银子?”

    朱翊镠将画用双手上下展开,站起来直问在座的各位大臣。

    大臣们自然都明白,这里是为拍卖区,理所当然是要出售画作的。

    只是此等手法的画作前所未见,到底能值多少银子谁也不好说。

    “申先生,这是夫人的画像,你愿意出多少银子?”

    朱翊镠索性先问申时行。

    “陛下,关键也没法比较。”申时行有点为难地回道。

    一来确实没有参照物可比,二来这是他儿子画的也不好开口,一会儿不是还有拍卖的环节吗?

    “如果依据前朝末世的大画家,就是那个一生有洁癖的苏州人,号称与唐伯虎齐名的倪云林,或者直接与唐伯虎相比吧,这幅画该值几何?”

    “陛下,”这样一说,申时行显得更加为难了,嗫嚅着道,“无论是倪云林还是唐伯虎,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师,小儿无论如何都比不了啊!”

    “那与当代书画家徐文长比呢?”

    “陛下是指山阴人徐渭吗?”

    “对。”朱翊镠点头。

    “臣听闻,徐渭说他的书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他的画似乎也不值几个钱,否则这些年不至于落魄到穷困潦倒乃至发狂的地步。”

    “那是世人不识货。”朱翊镠道,“他说自己书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想必是文人惯用的诡计,把自己最受人重视的艺术,故意放在最末的位置以抬高其它。朕倒认为,他是大写意画的大宗师,造诣非凡。”

    这话申时行不知道怎么接了。无论怎么接,都感觉陛下将儿子摆在大师的位置上……他脸皮还没这么厚啊。

    “这幅画如果摆在古董店里售卖,可否卖到一百两银子?”

    “卖不到的。”申时行当即摇头,进而解释道,“陛下刚才提到的前朝末世大画家倪云林,在棋盘街查记古董店里就有他的画作出售,其价格也只是在五十两与一百两银子之间。”

    “那能一样吗?”朱翊镠驳道,“倪云林画作水平再高,不过步人之后尘,而令郎是开拓性的先驱。”

    “……”申时行只好沉默。

    “况且令郎的画都经过朕之手,便是御物,难道只值几十两银子?”

    “……”申时行继续保持沉默,陛下还是让其他大臣说吧,避嫌,避嫌……

    朱翊镠也看出了申时行的心思:“众位卿家说说看,这幅画能值多少钱?”

    “陛下,臣窃以为,作品的价格是相对的,不好估量,也取决于买的人。”这时候徐学谟站出来说道,“只要喜欢,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也认为值,若不喜欢,一个字儿都不愿意掏。”

    “嗯,徐老言之有理。”朱翊镠冲申用嘉一摆手道,“来,徐老懂得欣赏,马上给他画一幅出来,就一千两。”

    徐学谟无语:“……”

    陛下啊陛下,老臣刚才分明是帮你解围,你别反过来坑老臣啊!

    但随即想到自己女儿,心态顿时又平和多了,脸上的尴尬瞬间不见。

    并朗声说道:

    “陛下,别说一千两,就是两千两臣也愿意出,但臣有一个要求,哦不,不能要求陛下,就算是提议吧。”

    “说,什么提议?”朱翊镠忙道,这个徐学谟还是很会来事儿嘛。

    “由申公子作画,由陛下题跋,这样画作的价值就立马不一样了。”

    “嗯,”朱翊镠点点头,扫视一圈儿后问道,“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徐尚书这个提议不错!”

    “这个提议不错!”

    “嗯,不错!”

    朝中大臣纷纷表示赞同。其实也都看出来了,陛下不就是想抬高申用嘉画作的价值吗?一会儿得拍卖呢。

    平心而论,他们清楚这画作具有开拓性,也承认申用嘉造诣不浅。

    但要让他们花一千两买这样一幅画回去,的确感觉有点不值当。

    不过这是首辅家公子的画作,又是陛下亲自主持拍卖。

    且不说画作本身价值,就是放一张白纸,陛下随便写几个字上去,要一千两银子,他们也得给吧?

    这个道理简单不过,谁都明白。

    所以当然赞同徐学谟的提议了,由陛下御笔题跋,价值不一样。

    朱翊镠倒是无所谓,提笔写几个字而已嘛,简单,六四分成呢,这不比直接开口向朝臣要钱体面得多?

    “好,就这样决定。”朱翊镠抬手一锤定音地道,“申用嘉给诸位卿家作画,朕来作题跋,送给诸位卿家。当然需要尊重朕与申用嘉的劳动成果,所以报偿还是要的,暂定,一千两银吧。”

    这样大家感觉心里舒服一点。

    对于徐学谟第一个站出来发言,也能理解,都心知肚明,毕竟人家还指望当国丈呢,可不得尽力配合吗?

    反正也都看出来了,以陛下今天这架势,不搞到一些钱不会放手。

    申用嘉已经为徐学谟画开了。

    而朱翊镠吩咐黄锋取来笔墨,给申时行夫人的画像下面书就“贤淑端庄”四个字,然后让黄锋交给申时行。

    申时行是个明白人,接过画作专递给夫人,说道:“多谢陛下御赐!一千两银子,臣明日送到陛下手中。”

    “好说,好说。”朱翊镠笑了笑,“都说一字千金一字千金,可朕一字才二百五两银,不算贵吧?”

    “……”申时行继续沉默,避嫌避嫌。

    为徐学谟的画像很快完成了。

    虽然申用嘉最擅长画女子,可人家功力在,画什么都不成问题。

    依然惟妙惟肖。

    徐学谟其实也并不关心申用嘉画得怎样,他只想看陛下题跋写什么,等于是陛下如何评价他。

    许多人说徐学谟过于圆滑,先结张居正,后附申时行,在朱翊镠看来,只是谨慎而已,所以朱翊镠提笔写下了“谨终如始”四个字。

    徐学谟对这个评价很满意,高兴地收下。一千两银子就这样来了。

    申用嘉接着给王锡爵、王家屏、杨巍、王遴、吴兑他们都画了。

    朱翊镠也一一题跋评价。

    比如:给王锡爵写的是“刚正”,给王家屏写的是“端人”,给杨巍写的是“公忠体国”……不一而足。

    因为都是正面评价,所以尽管价格不菲,但大臣们倒也不觉得冤枉,想着有陛下的御笔,又是自己人物肖像,届时回家装裱起来,挂在自己府上,也不失为一道特特的风景。

    既给足了陛下面子,又给足了首辅面子,还得到自己想要的正面评价,这钱花得也算是值了吧。

    感觉挣钱这样容易,申用嘉精神抖擞像打了鸡血似的,除了他父亲,给内阁内臣,以及十八大衙门的各位堂官都画了一个遍。

    因时间关系,其他官员想得到朱翊镠的评价都没机会了。

    可朱翊镠不想放过还能继续挣钱的机会,缓缓言道:

    “余下的卿家怎么办?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要不这样,去画展区挑选出一幅你们喜欢的画作,想写什么,朕现场给你们写,意下如何?”

    都知道这时候没有拒绝的能力,只当一千两银子是参观费吧。

    当初陛下创办朱氏集团,搞什么暖棚种植,当初不就让人来参观学习然后收取费用吗?又不是没见识过。

    一念及此,都纷纷点头答应了,然后由黄锋领着去画展区挑画。

    申时行则如坐针毡,感觉很不好意思,因为儿子让大家破费了。

    夫人倒是没想那么多。

    朱翊镠接着又缓缓说道:“朕举办这次画展,可不是为了变相地向诸位卿家索要这一千两银子哈,而是让诸位卿家明白朕的心意,只要有一技之长,朕都可以让你们发热发光。”

    稍顿了顿,继续道:

    “原本朕还想着拍卖呢,可既然你们喜欢这样一种方式,朕也不是一个扫兴无趣的人,指定会配合你们,君臣之间本该相互支持的嘛。”

    群臣也只得唯唯诺诺点头,这是便宜被陛下占了,话也被陛下说了呀,可谁让你您是陛下呢?

    ……

第126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两宫太后她们在休息室里休息片许后便各自回去了。

    朱翊镠可是忙活了大半天。

    回到东暖阁,陈炬关切地问道:“万岁爷,今天您累吗?”

    “朕一天挣得的钱,老百姓一辈子都挣不来,喊啥累啊?”

    朱翊镠脱口而出,随即还刻意补充道:“有点职业精神好不好?就朕干的那活儿,挣那么多,且不说坐着干,即便真累,好意思喊吗?想想百姓每天干的活儿,以及他们的收入。”

    “万岁爷言之有理,奴婢受教了!”陈炬心悦诚服地连连点头。

    “你们也是一样的,可以说咱都是生活在顶端的人,几乎要什么有什么,如果再喊累,那不是拉仇恨吗?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职业与道德操守,喊累可以退出不干啊,是不是?”

    “是是是……”陈炬又连连点头,“在其位,谋其职,各行各业都应该像万岁爷这样,抱着一颗热忱的心。”

    “这天朕的行为不过分吧?”朱翊镠忽然问。

    “……”陈炬微微一滞,“不知万岁爷是指什么?”

    “就是一幅画一千两银子啊!”

    “这个……”陈炬终究忠厚不善谎话。

    “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好的,万岁爷。”陈炬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以为贵肯定是贵了点,但一来申公子画作水平确实高,二来又有万岁爷的题跋,许多官员需要这个,再者今天来参观的全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他们谁也不缺这一千两银子。”

    “朕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嘛。”

    “不过万岁爷,申用嘉真的能成为像倪云林、唐伯虎那样得到世人公认的大画家吗?”陈炬将信将疑地问道。

    “你是觉得哪方面不及吗?”

    “奴婢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如果申用嘉想要得到像倪云林、唐伯虎那样的声誉地位,还需要走很长的路。”

    “那当然。”朱翊镠点了点头,喃喃地道,“十年时间想成为大师还不够,除非有超凡入圣的天赋,而申用嘉更多的是兴趣与那一份坚持,但朕相信只要他肯努力,坚持不懈,一定能做出一番大成就来,只是当前素描的手法尚未得到普及与大众认可,不过应该快了。”

    “有万岁爷为他宣传造势,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陈炬感慨地道。

    朱翊镠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朕与他不过是水与鱼的关系而已。”

    ……

    当晚朱翊镠投宿翊坤宫。

    郑妙谨笑问道:“今天又挣了多少?”

    朱翊镠摇了摇头,一副不太满足的神情,“不多,两万多而已。”

    在他看来,确实不多,本想以拍卖的形式,只需十幅画便能挣这个数,可没想到倪云林、唐伯虎、徐文长的画在这个时代都不怎么值钱,再加上申时行的脸皮又薄,不配合。

    搞得他还得动笔题跋。

    “两万多还嫌少?”郑妙谨又笑,“你可是空手套白狼,知足吧。”

    “怎么叫空手套白狼?我相当于是申用嘉的经纪人,也不是没付出。”

    “不说这个了,与你说正事儿。”郑妙谨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

    “徐姑娘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难道要这样一直拖下去吗?”郑妙谨道,“可以看出来,娘与母后,还有之怿,对她都很满意呢。”

    “我要对她太冷漠吧,又怕令她伤心欲绝,毕竟她还小;可如果不这样,她似乎又总抱着两分希望,难!”

    “徐姑娘对你真心,她爹又是礼部尚书,将她纳入后宫,不挺好吗?”

    朱翊镠还是摇头:“我与之怿说过,孩子很快就要生了,我想做好皇帝,做好夫君,做好父亲,一个人哪里应付得过来啊?有你们三个心满意足。”

    “其实要做你的女人都清楚,不可能得到你全部的爱,既然她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呢?”郑妙谨接着又道。

    “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你又不是不喜欢她?”郑妙谨挑眉嫣然一笑。

    “喜欢的姑娘多了去,难道全部要娶到身边吗?”

    “你就不想一亲芳泽?”

    朱翊镠咧嘴一笑:“如果不用背负任何责任,像动物那样只图一时痛快,那当然想。可我们不是人吗?人就该有人的责任与担当。”

    “还算你坦诚。”

    “夫妻之间本该坦诚嘛。”

    “我感觉肚子里是个男孩儿怎么办啊?”郑妙谨忽然紧锁眉头。

    “为什么有这个感觉?”

    “因为他越来越不老实了,动不动就在肚子里手舞足蹈似的胡来,若是女孩儿哪会这样?”郑妙谨摸着肚子。

    “男孩儿女孩儿都行,我无所谓。”

    “可我希望是女孩儿。”

    “不要多想。”朱翊镠一手搂着郑妙谨,一手也摸着她的肚子。

    他知道郑妙谨担心什么,怕李之怿肚子里全是女孩儿。

    这也不是郑妙谨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示担心。准确地说,是一直在担心。

    就怕她怀的是男孩儿,而李之怿是女孩儿,届时她的孩子就成为皇长子。

    如果李之怿肚子里有个男孩儿,那就是嫡长子,接下来就愉快多了。

    尽管朱翊镠一直在开导,可由于祖宗留下的规矩,还是会让人不安。

    ……

    诚如朱翊镠所言,申时行就是脸皮薄,感觉因儿子画展,让朝中诸位大臣都破费一千两银,着实过意不去,所以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夫人劝道:“从头到尾,都是陛下所为,与你何干?”

    “但终究是因我们儿子而起的嘛。”申时行不以为然道。

    “都是三品以上大官,一千两银子谁拿不出来?陛下又不是没主见。”

    “怎么说,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况且陛下年轻,身为首辅……”

    “你就喜欢多想。”夫人打断,“看人家礼部尚书徐老,就比你识趣多了,他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陛下,可你一直在退,要不就是沉默不语,难怪有人说你没有魄力。是咱们儿子不错,可全是陛下主导,你瞎操什么心?还真以为有多少官员将一千两银子放在心上吗?”

    “嘉儿的画作真有这么好?”申时行忽然又疑虑地问道。

    “你看你,徐老不是说得很清楚?好坏、价格都是相对的,因人而异,反正我觉得嘉儿画作好,就值这个钱。”夫人嘀咕道,“我是女子,不好开口,不然当场就应诺掏一千两银子,哪像你磨唧半天不敢答应,风头全给徐老抢去。”

    “人家相当国丈,我又不想。”

    “得,不与你说了,这话是你首辅该说的吗?”夫人转身背对。

    申时行叹气。

    ……

    而此时的徐学谟不知有开心。

    既为他自己今天优秀的表现,也为女儿。他自己不用说。

    没想到女儿也如此英明,居然拒绝申用嘉为她作画,而当着两宫太后、皇后、淑嫔的面恳请陛下为她画。

    在他看来,这可是女儿与陛下拉近关系、深入交流的好方法呀!

    “女儿有勇气!”

    “女儿太高明了!”

    徐学谟越来越佩服自己这个女儿,怎么感觉希望又多了一分呢?

    一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叫事儿吗?

    以他的脾气,当时想给两千两,只是大家都一千两,也不能风头太盛。

    本来眼下就遭人嫉妒呢。

    “女儿继续努力哈!”

    “爹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

    徐文颖付之一笑,心里清楚最感谢的人是李之怿。

    ……

第1267章 钱的事儿自有朕

    “万岁爷,又有两箱子货物等着您亲自接收呢。”

    一早王安便来禀报。

    朱翊镠刚用过早膳,忙随王安前往乾清宫广场。

    第一感觉,又来钱了?

    “从哪儿运来的?”

    “回万岁爷,从留都南京。”

    “哦。”朱翊镠心头更加确定,箱子里有钱,冯保派人运来的嘛。

    看来冯保的人随后也该回京了。

    “万岁爷,这回两个箱子都不大,而且也挺轻,里头不知是什么。”

    “朕没猜错的话,有一箱子是南京所有官员京察的评估报告。”

    “那另一箱子呢?”

    “应该是钱吧。”

    到乾清宫广场,果然见有两只箱子摆在地上。

    确实,比起前两次王象乾、张泰征运来的箱子要小多了。

    “抬去东暖阁。”

    朱翊镠毫不犹豫,照例先抬到属于自己的老地方。

    箱子都不重,很快便抬到东暖阁。

    “来,打开。”

    朱翊镠一抬手吩咐王安。

    王安忙打开那个较大的沉香木箱。

    一看,果然就是南京官员京察的评估报告。

    接着,又打开第二只箱子。

    只见里头躺着一沓又一沓随时可兑的上等银票。

    “万岁爷,真是钱。”王安眼睛亮了。

    “可惜!”朱翊镠却摇头叹气。

    “万岁爷可惜什么?”王安忙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问道。

    “可惜这些钱都要上交国库啊。”

    “万岁爷这钱都是谁运来的?”王安接着又问道。

    “那还用问?当然是伴伴。”

    “哦,那冯大公公是如何得来的呢?”

    “贪,污,受,贿。”

    “……”王安一愣,但随即恍然般,“难怪冯公公被御史弹劾了几次呢。”

    “他不过是奉朕的旨意行事。”

    “啊?”王安讶然道,“是万岁爷授意冯公公故意去南京城贪污受贿啊?”

    朱翊镠笑而不语。

    “万岁爷,奴婢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王安弱弱地问。

    朱翊镠感慨地道:“想我大明,钱不在朝廷,亦不在百姓,都在那些大官大僚地主士绅手里!朕不过是想让他们掏出来一点给国家而已。”

    王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万岁爷的行为方式也是够奇葩的。

    朱翊镠接着又道:“倘若国家不繁荣昌盛稳定,若遇烽火燃山河的乱世,他们有再多的钱又有何用?”

    “万岁爷言之有理!”王安忙附和,但随即又弱弱地道,“只是万岁爷,这样冯公公岂不是背上一个坏名声?”

    朱翊镠微微一笑,反问道:“要不然让朕来背吗?”

    “那当然不能。”王安脱口而出,“要背只能奴婢们来背,万岁爷怎能背?冯公公这次又立了大功啊,看这箱子,估摸着得有两百多万吧?”

    “伴伴办事就是让人放心啊!”

    “万岁爷,南京那帮官员为何不惜巨资贿赂冯公公呢?”

    “有想升官发财的,有想与伴伴结交的,有想不在这次京察中被裁汰的……原因肯定很多很多!”

    “哦,可这样一来,冯公公应付得过来吗?”王安一脸问号。

    “应付什么?”

    “不是都说拿了人家的手软吗?既然收了钱,就得为人家办事儿吧?”

    “哼!”朱翊镠轻“哼”一声摇了摇头。

    王安心领神会,这意思就是,收了钱也不管人家了呗?

    “万岁爷,这样一来,冯公公会与许多官员结下梁子吧?”

    “有朕保护他怕什么呢?”

    “万岁爷说得对!”王安点头,似有所悟地道,“只要有万岁爷罩着,哪怕得罪天下人,都不怕的。”

    “哎!”朱翊镠望着一箱子银票,又忍不住地摇头叹气。

    “万岁爷。”王安轻轻喊了一声。

    “咋了?”

    “冯公公弄来的这些钱,奴婢以为其实也可以不用上交吧?”

    “这影响不好。”朱翊镠摇头。

    “反正也只有冯公公知道数目,万岁爷可以从中拿走一部分。”王安小心翼翼声若蚊蝇地提议道。

    “朕倒是很缺钱,不过那也不行,朕心里忐忑难安,晚上会睡不着觉的。”朱翊镠还是摇了摇头。

    王安没招儿,跟着也叹了口气。

    “去,把首辅申先生、吏部尚书、户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都请来。”

    “奴婢这就去。”王安应声而退。

    朱翊镠忙去翻看那一箱子银票,果然见底下压着一本账簿,上头明明白白地记录着都谁谁谁送了多少钱。

    最后一页有一个总数,合计贰百壹拾捌万柒千两。

    其实抽走十八万七千这个零头……好像,应该也没什么。

    冯保一向很靠谱的。

    ……

    很快,首辅申时行、吏部尚书杨巍与户部尚书王遴都来了。

    独不见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

    “陈老没来吗?”

    “回陛下,陈老身体抱恙,最近经常没到衙门当值。”杨巍回答说,继而又忧虑地道,“陈老已经上疏过两次,请求致仕回籍闲居,陛下也是知道的。可无奈眼下正值京察之际,并无合适的官员接任,所以陈老一直挺着。”

    “哦!”朱翊镠点了点头,陈炌是接陈瓒的班,担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因左都御史职位的特殊性,对其人选要求非常严谨,所以连续多任都是刚正不阿式的人物。

    像葛守礼、陈瓒、陈炌全都声名在外,绝私交,抑权贵,纲纪肃然,人莫敢犯。这样的人确实不好找。

    “陈老身体抱恙,先不管了,朕今天召你们来,是有两件事要说。”

    这次朱翊镠也没有说商量。

    商不商量反正几位大臣也习惯了。

    “第一件事就是南京的京察,看,这是伴伴从南京那边运回来的,关于南京官员的评估报告。”

    “多年来,因南京地位的特殊性,对那边官员的京察都不严格,所以与北京这边标准并不一致。”

    “但这次除外,有多少不合格的官员便裁汰多少,朕郑重其事宣布,其最后目的就是要裁撤留都。”

    其实除了刚到任不久的王遴,申时行与杨巍都已经知道了。

    只是朱翊镠没有对外宣称而已。

    “这也是朕为什么让伴伴待南京那么长时间的原因。”朱翊镠接着说道,“通过裁汰不合格的官员、精简冗余机构的方式,最终裁撤留都南京。”

    “所以对南京官员的京察,这次一定要严,与北京这边做到标准统一,这是其一;其二,像兵部、户部等,紧要的衙门,有必要保留暂且保留以过渡,而对于可有可无的衙门一律裁撤。”

    “第三,裁撤留都南京后,关于南直隶是否有必要继续保留,朕暂时没做明确判断,希望申先生回去与几位阁老商议,是保留还是裁汰,或是将南直隶分解为几个行省,尽快拿出一套方案。”

    “臣遵旨。”申时行点头。

    “臣老抱恙在身,两京官员的京察工作就靠杨老了。”朱翊镠嘱咐道。

    “老臣明白。”杨巍年纪虽然大了,但感觉身子骨还够健朗。

    “户部王老。”朱翊镠又将目光投向王遴,喊了一声。

    “老臣在。”

    “这是伴伴从南京官员手中搜罗来的钱,共计两百万,朕交给你以资国用。”

    三位大臣面面相觑。

    “实话与你们说吧……”朱翊镠这才将冯保奉旨行事一节对他们说了。

    听完三位无不感慨。

    可让他们又能说什么好呢?

    陛下行事一向不就是这样神出鬼没从来都不按套路的吗?

    难怪不断有御史弹劾冯保,也难怪陛下一概置之不理!

    原来都是陛下“设计”好的。

    突然为国库增加两百万两银……怎么说怎么看都值得庆贺。

    “朕还是那句话,该做事时,无论经济,政治,还是军事方面,只要有利于国家,有利于我大明子民,该放手干就放手干,不要担心国库没钱,而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三位大臣都欣慰地点了点头。

    尤其是刚接任的王遴,心里美滋滋的,毕竟在此之前的几位户部尚书,像王国光、殷正茂、张学颜,都为国库捉襟见肘而犯难过。

    尽管因为张居正的改革,号称国库充盈,那也是在清田大计之后的事,也就是在最近几年。

    可由于万历皇帝折腾,张学颜已经感觉户部尚书不好做了,等到陛下登基即位,起初更是让张学颜头疼,几次找首辅、陛下理论。

    到王遴接手,感觉国库又越来越充盈,已经不愁钱了。

    可喜可贺!

    “年底北直隶所有居民身份证,都能办下来吧?”朱翊镠问。

    “没问题。”王遴确定地点头。

    “好!待明年泰和元年,朕希望我大明所有子民都拥有自己的身份证。”

    “臣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王遴信心满满地说道。

    “三位卿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陛下,”杨巍忙说道,“按照您的指示,南京那边届时裁汰的官员很多,能否也像内廷那样,可以给他们一个缓冲或安置的地方,这样可以减少他们心中的怨气,不至于动乱。”

    “不必,外廷官员有儿有女,不像内廷中人。”朱翊镠断然否决。

    杨巍也就不再多说。

    正当这时,王安进来禀报说:“万岁爷,冯大公公回来了,他人已经到午门外,马上就要进宫。”

    “知道。”朱翊镠冲申时行、杨巍、王遴一抬手,“那三位卿家暂且退下,王老将这箱子钱搬走入库。”

    ……

第1268章 自己人(求订求票!)

    很快,冯保便现身东暖阁,一进来纳头便拜,语气也着实感人:

    “奴婢想死万岁爷了!”

    说完这句话,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假,眼泪情不自禁顺颊而下。

    朱翊镠知道这是冯保的强项。

    “朕也很想伴伴啊!”

    为了表示欢迎,朱翊镠特意站了起来,不过他这话也不算违心。

    确实希望冯保快点回来,毕竟他会来事儿,办事靠谱,让人放心。

    只可惜朱翊镠也没学习钻研《演员的自我修养》,挤不出眼泪。

    “伴伴总算回来了,快起来。”朱翊镠激动地走过御案,要去搀扶冯保。

    “多谢万岁爷!”冯保自己连忙爬了起来,还在不停地抹着眼泪。

    朱翊镠端详片许,问:“伴伴去南京的这阵子,肯定受过不少苦吧?”

    冯保连连摇头:“为万岁爷办事儿谈何辛苦?不苦,一点儿都不苦。”

    “可看伴伴好像瘦了呀?”

    “或许是因为南北水土不服吧,加上奴婢又日夜想念万岁爷。”

    “伴伴有心!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朱翊镠重新落座。

    “万岁爷,关于南京官员的京察评估报告,以及……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刚收到的,伴伴回来还挺快哈,差不多赶在一起。”

    “奴婢归心似箭日夜兼程。”

    “评估报告刚已经交给吏部了,而两百万银票也已经交给户部。”

    “万岁爷,银票……”冯保微微一滞。

    “两百万嘛,账簿还在这儿,朕已经交给户部尚书王遴了。”朱翊镠扬起手中的账簿,冲冯保笑了笑,“伴伴,是刚好两百万两,朕没有说错吧?”

    “没有,没有,万岁爷怎会说错?”冯保神思电转,心知肚明。

    “那就好,那就好,差十两八两的不碍事儿,要是差得多了,还不好说。尽管年底朕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可这些钱朕还是不能要的不是?”

    “其实万岁爷拿去一些,存入内帑也没人知道。”冯保心有灵犀地道,“不然年底了,万岁爷又习惯给员工、给大臣们发年终奖,总得需要钱吧?”

    “还是伴伴懂朕啊!”朱翊镠无比欢喜地道,“给大臣们发年终奖自然不用朕掏私人腰包,但给朱氏集团、兴农计划的员工,以及两宫太后、皇后、淑嫔、德嫔她们,确实需要一大笔钱啊!”

    “就是就是,所以奴婢说,万岁爷不必全部交给户部入国库嘛。”

    “伴伴真是有心,想得周到。”

    “奴婢知道万岁爷慷慨,去年在江陵城时,就给每位员工发了年终奖,万岁爷当时说了,以后每年都发。”

    “若朕身边的人个个像伴伴一样会办事儿,那朕就可安枕无忧喽。”

    “万岁爷过奖!”

    “伴伴长途跋涉也累了吧,要不伴伴先回去休息,待明日养足精神与朕好好说说在南京的境遇与感受。”

    “好好!奴婢日夜兼程赶路,还真是有点累了,奴婢先行告退。”

    “嗯,去吧。”朱翊镠友好地一摆手。

    冯保躬身而出。

    朱翊镠微微一笑,看人家冯保多会办事儿,不流露出一丝痕迹,哪怕已经看出来银票进入他私人腰包,也当作不知情,还为他找花钱的理由。

    朱翊镠就喜欢这一点。

    年底用钱的地方确实多,从前每当这个时候万历皇帝总伸手向户部要,他朱翊镠可不想干这事儿。

    影响君臣关系。

    ……

    冯保何许人也!

    朱翊镠只冲他那一笑便看出来了。

    不过想着,万岁爷只拿走十八万七千的零头,心还不是很大。

    在南京收礼的具体数目,反正也只有他和徐爵两个人知道。

    少了零头问题不大,但回去也得与徐爵交代一声,别说漏了嘴。

    所以回到府上,便立即将徐爵叫到书房来,直截了当地问:

    “在南京咱总共收了多少钱?”

    “老爷,总共两百一十八万七千。”账是徐爵记的,他当然一清二楚。

    “记得还挺清楚哈,这事儿不要对任何讲,如果非讲不可,那也只能顺是两百万,知道吗?”冯保叮嘱道。

    “为什么呢?”徐爵不解地问。

    “因为零头被万岁爷装进自己腰包而其它两百万上交给国库了。”

    “……”徐爵讶然,继而咂摸着嘴,弱弱地道,“老爷其实也该这么做,万岁爷肯定不会一个官员一个官员地盘问,然后再一一核对吧。”

    冯保却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若是放之前,想必我会这么做,可现在不行。一来我没有这个贪污的心,二来万岁爷也不能骗。”

    “老爷现在确实已经变了!”徐爵也只能这样感慨。

    “经历过生死,能不变吗?在南京时与你说的话忘了?”

    “老爷,老奴记得呢。”

    “记得就好,再重申一遍,钱是两百万,而不是两百一十八万七千。”

    “知道了!”徐爵点头。

    “哎,我只想将来有一处乐土安享晚年啊!”冯保又不禁感慨道。

    ……

    当晚,朱翊镠将抽走的钱交给郑妙谨保管。

    一问,原来是这样得来的。

    郑妙谨不禁摇头而笑:“你可真是有钱就绝不会放过哈!”

    朱翊镠回之一笑,解释道:“有钱好办事儿的道理,你是懂的。年底了,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加上明年你与之怿孩子相继出世,都需要大笔钱,而我又不想动用太仓银。”

    “明白。”郑妙谨心领神会,接着问道,“可为什么不交给之怿?”

    “她说钱多了不好,也不想花心思管钱,还让以后有钱都交给你。”

    “可即便之怿这样说,她是皇后,我也不能盖过她。”郑妙谨提醒道。

    “我心里有数。”

    “冯公公会不会也抽走一部分?”郑妙谨忽然又问道。

    “现在的他应该不会吧。”朱翊镠摇头喃喃地道,“哎,看得出来,这次伴伴从南京回来,对我好像有点生疏,或许也不叫生疏,准确地说是怕。”

    “你是皇帝,他当然怕了。”

    “可从前没有这个感觉,这次回来才发现的,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张大寿死了的缘故,他曾经许诺会保住张大寿。可等他去了南京,张大寿却死于家中,尽管这结果并非我所愿,伴伴难免对我会有想法。再加上周佐也被我撤了,随即又大刀阔斧地整顿内廷……这一揽子事儿下来,想必伴伴心里会有担忧。”

    “你要是觉得不好说,改天我问问他吧。”郑妙谨道,“冯公公身上虽然有些不好的习惯,但他是个明白人,很会办事儿,我也不希望你与他之间产生什么嫌隙,有话不妨坦白了说,说开就好,毕竟与冯公公是自己人。”

    “嗯。”朱翊镠点头表示同意,“你问问他也行,若是我问,怕他受惊。告诉他,他永远是朕的伴伴。在他去南京的这阵子,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形势所逼,并非有心针对或打压他。”

    “好,我知道怎么说。”

    ……

    次日一早,冯保便来到翊坤宫,给朱翊镠、郑妙谨请安。

    郑妙谨办事一向利索,就在冯保要随朱翊镠前往东暖阁时将他叫住。

    冯保留下来。

    朱翊镠先行离开,知道冯保与郑妙谨关系好。其实要论关系,当然他与冯保更为亲近了。

    只是坐到皇帝位子上,有些东西不知不觉会变。比如敬畏,皇帝与原来的潞王肯定不一样。

    尽管他也不希望冯保对他产生这种心理,可事实上估计很难做到,毕竟当皇帝就需要树威。

    树威的对象哪怕不针对冯保,可也难免人家这样想。

    就像张大寿的死,又裁撤周佐的职务,毫无针对冯保之意,可让冯保没有一点想法,那不可能。

    郑妙谨提醒一下也好。

    正如她所说,冯保是自己人,不希望与他产生什么嫌隙。

    ……

第1269章 瘦身美颜式画法

    冯保与郑妙谨谈完话回到东暖阁。

    “万岁爷!”

    “伴伴来了,昨儿休息可好?”

    朱翊镠笑呵呵地问道,有心观察冯保的神情。

    “多谢万岁爷关心!休息好了,今儿感觉精神好多了。”

    “郑淑嫔叫你,有何吩咐?”

    朱翊镠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感觉冯保还是一副谨慎的样。

    “吩咐倒也没有,只是问了奴婢去南京的一些情况,另外让奴婢不要因为离开这阵子内廷发生许多变化而担心。”

    “那你担心了没有?”

    “奴婢没有担心,万岁爷的一切抉择都会英明之举,何需奴婢操心?”

    “伴伴这样想再好不过了。”

    朱翊镠也没有过多纠结,冯保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一点即明。

    “伴伴这次去南京立了大功啊!”

    “万岁爷,哪谈得上什么大功?最多只是借着万岁爷的威风,勉强完成万岁爷交给奴婢的任务罢了。”

    “伴伴不要谦虚嘛,两百万呢。伴伴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奴婢不要。”冯保摇头,敬谢不敏地道,“为万岁爷办事儿是奴婢的福分,本就应该尽心尽力去完成。”

    “真的什么都不要吗?”

    “万岁爷,真的不要,奴婢什么都不缺。”冯保笃定地回道。

    “伴伴现在当然什么都不缺,可等你老了退休之后呢?”

    “这……”冯保双眸当即一亮。知道万岁爷料事如神,可怎么连人家的心事儿也能够一眼看穿吗?

    “想要什么直说。若伴伴还是坚持不要,那朕可就当真了。”

    “万岁爷,奴婢想退休后,能有一个安详的晚年生活。”

    冯保快速说道,生怕回答慢了,以致错过机会。

    “这个好说嘛,朕答应你便是。”朱翊镠当即应诺。

    “谢万岁爷!”冯保激动地磕头谢恩。

    “就这个吗?”

    “对,只此一个。”

    “为什么只想到这个?”

    “奴婢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很多,害怕退休后永无宁日乃至死无全尸。”

    “只要朕还是一国之主,就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朱翊镠信誓旦旦地道。

    冯保有此担心也很正常,得罪的人确实多,死在他手上的人都不少。

    “奴婢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只能在有生之年尽心尽力服侍万岁爷。”

    说着,冯保又要跪下磕头。

    “免了免了,”朱翊镠忙道,“说清楚就好,朕知道安排伴伴的晚年生活,不会让你被任何人欺负的。来来来,给朕说说南京城那边的事儿吧。”

    “奴婢遵旨。”

    ……

    成本除外,申用嘉收到朱翊镠让王安送来的八千两银票。

    本来还要多些,可他不是承诺打赏内侍吗?所以分走一部分。

    但八千已经不少了。这是他生平赚的第一桶金,不知有多开心。

    还想着欠朱翊镠十五万呢,如果以这种速度,那还起来也容易。

    眼下他一门心思作画,吃喝穿无所谓那,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也不出去见人应酬,在家里穿什么随便。

    好像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所以收到钱后,申用嘉又让王安带给朱翊镠,就当是还钱了。

    王安却笑着告诉他,其实房子的钱他爹已经给了万岁爷。听说钱不够,为此还欠了十五万呢。

    申用嘉顿时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爹将十五万给了陛下?

    要不要回家与他爹何解呢?

    虽然对他爹当日的过激行为仍然感到耿耿于怀,可怎么说也是他爹啊。

    只是想了想,终究也没有鼓起勇气决定下来回家。

    这天嘉年华画居来了三个年轻人。

    一位男子,两位女子。

    因为朱翊镠的包装宣传,如今申用嘉在京城也算是个小名人,都知道他擅长画女子,手法新奇,栩栩如生。

    所以,自然有些人按捺不住,尤其是女子,也想找他为自己画一幅。

    来的三人正是抱着这个目的。

    可谓慕名而来。

    三人不是别个,正是王象乾那无所事事的儿子王与定,还有他女儿王姽婳以及王姽婳的贴身侍俾相沢。

    申用嘉客气地打招呼,得知他们三位来此的目的,心中不禁大喜。

    让他作画肯定得给钱……

    虽然不指望一幅画一千两银子,但多少总得给一点吧?

    再一打听,原来是王象乾的儿女。

    那更好办,不缺钱的主。王象乾家几代为官,且都是大官,而王象乾本人更是三级跳,在京城名噪一时。

    申用嘉当即拿出吃饭的家伙,准备给三人各画一幅。

    “且慢。”王与定道。

    “不知王兄有何吩咐?”

    “先说断,后不乱,你作画一幅多少钱?”王与定问。

    “王兄看着给便是。”

    “画得好,便给你一些银两;画得不好,不给成不?”王与定又道。

    “成。”申用嘉毫不犹豫答应,对自己的画作水平很有信心嘛。

    “但你可别仗着自己是首辅家的公子就强要哈,我可不怕你。”

    “王兄放心,不会。”

    “那你先给我妹妹画一幅瞧瞧。”王与定抬手指着王姽婳。

    “好,请坐。”

    申用嘉摆开架势,看了王姽婳一眼便笔走游龙地画起来。

    因为他们三个是第一批上门请他作画的人,所以申用嘉很认真。

    大概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画好。

    然后从画板上取下来递给王与定。

    “王兄请看!”

    不料王与定接过一看,便摆出一副嫌弃的神情:“这画的叫什么玩意儿?不行不行。”

    “……”申用嘉当即怔愣住了,又不禁看了王姽婳一眼,简直一模一样,怎么就不行呢?

    “你这把我妹妹画的太丑了。”王与定当即将画撕烂,“重画。”

    申用嘉很是无语,这也太为难人了吧?你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怪他这个作画的人呢?

    责任不是在你妹吗?

    再看王姽婳一眼时,感觉王姽婳也有几分内疚,从她眼神里好像能读出同样的一句话:这也不能全赖他……

    见王姽婳态度挺好,申用嘉只得准备重画一幅,可要怎么画呢?

    嫌她画得丑,那只能往美了画呗。

    可人就坐在眼前,总不能为了追求美而跳脱人物原型吧?届时说她画得不像,不又得白画了?

    申用嘉提笔,不知怎么画,又看王姽婳,还是不知怎么画。

    何为素描?

    实际上不就是写实吗?

    可明明长成这样,一胖毁所有,让他怎么落笔?

    “王兄,今天实在画不出来,要不三天后再来取令妹画像如何?”

    “看在你是首辅家公子的份儿上,没问题,三天后我们再来取。”

    王与定起身带着妹妹离去。

    申用嘉绞尽脑汁,却仍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个晚上都毫无头绪。

    这太为难他的了!

    第二天接着想,实在想不出来好办法。忽然灵机一动,对呀,看来也只能进宫请教陛下了,这世上就没有陛下解决不了的难题。

    朱翊镠一听,人长得胖,却又要出来的效果好看,那就是美颜相机吗?

    好办呀,P呗。

    上一世女子最喜欢干的事儿。

    只不过一个机器P,一个人P而已,道理其实一样。

    一念及此。

    朱翊镠道:“朕再教给你一招儿,但这一招儿学会后,你必定大受欢迎,往后所挣得的钱要与朕八二分如何?”

    “陛下八,微臣二,对吗?”

    “对。”朱翊镠笑了笑,说,“但不用这一招儿时,仍是六四分。”

    “好!”申用嘉点头答应。

    “来,朕给你示范一下,什么叫作瘦身美颜式画法。”

    ……

第1270章 原来这么漂亮

    不像在王与定与王姽婳面前,在朱翊镠面前,申用嘉画得很快。

    依据对王姽婳的记忆,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其人物素描画好了。

    朱翊镠端详着画中女子,他相信申用嘉的水平,确定王姽婳就长这样。

    “陛下,感觉王姑娘的哥哥是个难缠的人。”申用嘉小心翼翼地说道。

    “朕听说了,他名声确实不咋滴,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找茬儿呗?”

    “是不是找茬儿不好说,但非得将他妹妹画得好看,这就太难为人了。”申用嘉眉毛挤成一条线。

    “那你问过他为什么嫌弃不好看吗?”

    “王姑娘在场,这怎好意思问?”

    “你感觉问题出在哪儿呢?”

    “正所谓一胖毁所有,微臣猜想应该是王姑娘长得太胖的缘故吧。”

    “既然你知道症结所在,那就将王姑娘变瘦啊!”朱翊镠道。

    “可这王姑娘的相貌原本就是这样子啊!”申用嘉一脸的为难。

    “朕看王姑娘的五官也很不赖嘛,只是不该长肉的地方长多了一点而已。”

    “……”申用嘉很是无语,陛下的眼光很好的呀,看皇后、淑嫔、德嫔,个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且是三个不同的类型,如何看王姽婳五官不赖了?

    胖成这样,脸没有下巴,腰身比水桶还粗……怎么就叫不赖了?

    “来来来,”朱翊镠像模像样地走到画板前,“你不是清楚王姑娘不好看,是因为太胖的缘故吗?那就将本不该长肉的部位的肉全部削去。”

    “……”申用嘉一头黑线。

    “看,王姑娘脸上的肉不是多吗?不是没下巴吗?将肉削掉,那她的脸蛋瞬间就成了瓜子脸嘛。”

    朱翊镠示范,一边解说一边擦拭。

    申用嘉还是不解地道:“陛下,可这样一来,那还是王姑娘本人吗?”

    “怎么不是了?只是发挥你的想象与高超的笔法,让她瘦身下来,但人物原型与底子还是王姑娘本人。”

    “哦,微臣好像有点明白了。”申用嘉恍然顿悟般地点了点头。

    “比如这水桶腰,很容易将她变成水蛇腰,这不难吧?”

    “确实不难。”申用嘉一旦明白过来这个理儿,感觉很容易。

    “胖的可以变成瘦的,黑的也可以变成白的。这样,姑娘家不就顿时变美了许多吗?虽然与本人会有一定差距,但其五官与骨架都还是本人。这便是朕要教给你的瘦身美颜式画法。”

    “陛下果真是高,高啊!微臣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申用嘉眉飞色舞地道,“如果照这个画法,那天下间只要出自微臣的笔,不就没有丑女一说了吗?”

    “那也不是。”朱翊镠道,“只能说会让她们变得更美一些,但你也不能完全跳脱本人,否则不成了画鬼吗?”

    “陛下言之有理。”申用嘉心悦诚服。

    “要让她们觉得,一看,咦?确实漂亮多了,但又确实这就是她本人,而不是随便想象杜撰出来的一个人,这样她们才会开心,明白吗?”

    “明白。”申用嘉欢喜地点了点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天下间的女子,都恨不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美的人,你就用笔满足她们的虚荣心嘛。”

    “多谢陛下指点!”

    “来,既然领会了朕的要旨,便将王姑娘的画像修改完。”

    申用嘉重新落笔,将该抹去的地方抹去,有该修补的地方适当修补。

    很快将王姽婳的画像修改完毕。

    画中女子变成瓜子脸、水蛇腰,胸脯一下子也被衬托得更加饱满了,再也感觉不出胖,而只是丰润。

    申用嘉再退后两步观看,不禁啧啧而叹:“咦?真的很不错诶,王姑娘的五官原来是如此精致!”

    “是不是感觉瞬间变美了?”朱翊镠洋洋自得地问道。

    “太美了!太美了!”

    “朕教给你的瘦身美颜式画法,其要旨现在领会了吧?”

    “领会了,领会了。”申用嘉大喜。

    “来,朕再写几个字上去,届时就卖给他们兄妹俩一千两。”

    说着,朱翊镠提笔写下“丰神绰约”这四个字。

    申用嘉心里美滋滋的,有陛下的题跋,王与定断不敢拒绝甚至撕毁吧?还得乖乖地给一千两。

    申用嘉满意地将画收好,寻思着与陛下八二分,自己能挣二百两,也很不错!关键学到一个技法。

    “记住,以后凡是女子求画,而又希望自己变得更美些时,便采用朕今天教给你的手法。”临别时,朱翊镠又再三嘱咐申用嘉。

    “微臣记住了!”

    “八二分也别忘了哈,朕需要用钱的地方可比你们多了去。”

    “陛下放心,这个一定。”随即,申用嘉又弱弱地问道,“敢问陛下,从前您是怎么学习素描的呢?”

    朱翊镠一摆手,不想讨论这个。

    申用嘉连忙躬身而退,可以与王家兄妹交代了就好,其它的暂时不重要。

    ……

    第三天,王与定与王姽婳,还是那侍俾相沢如期而至。

    “申兄,我妹的画像作好了没有啊?”

    王与定一来张口便问。

    “好了,好了。”申用嘉取出画作,笑道:“不仅画好了,还特意送进宫里,让陛下题了字呢。”

    “哦,是吗?给我瞧瞧。”

    王与定连忙展开画像,眼睛顿时不由得一亮,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他妹妹,再接着看画像,再看他妹,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最后咂摸着嘴喃喃地道:

    “乍一看,这好像也不是我妹妹,可再仔细一看,确实又是。”

    “经过申兄的圣手,今天才发现,我妹原来是这么漂亮呢。”

    “妹妹你快看!快看!”

    王与定满意地将画作递给他妹。

    王姽婳接过一看,也不禁呆住,画中女子是她吗?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以将她画得如此之美呢?

    相沢在旁边也忍不住伸着脖子看,第一次感觉小姐原来这么美啊。

    王姽婳爱不释手地看着自己变美的画像,情不自禁思绪飞驰……

    “王兄对这幅画还满意吧?”其实不用问,申用嘉也看出来了。

    “嗯,这幅还满意。”王与定点头。

    “申公子是怎么想到这样画的呢?”王姽婳好奇地问。这一刻,她眼神里对申用嘉竟充满了膜拜之意。

    “也不是我想到的,而是陛下教给我的,他说这叫瘦身美颜式画法。”

    “这四个字也是陛下写的对吗?”王姽婳又问。

    “对。”

    “实在是高,高……”王姽婳啧啧,“这幅画不知要多少银子?”

    “王姑娘,王兄,陛下说了,还是老规矩,不多不少,一千两。”

    “我的天了,一千两还不多?”王与定张大嘴巴。

    “都是这个价,要不王兄与陛下理论去?”有朱翊镠的题跋,这会儿申用嘉说话硬气多了。

    “……”王与定吃瘪。

    “一千两就一千。”王姽婳倒是爽快答应,还数落他她哥一句,“哥你想讨价还价,不是瞧不起陛下与申公子吗?”

    王与定没脾气,忽然灵机一动,挤眉弄眼地说道,“申兄,今天我们兄妹没带这么多现银,要不先给你一百两,然后咱来做一笔生意如何?”

    “什么生意?”

    “你这画法肯定有许多姑娘喜欢,而我认识许多不缺钱的主,改天给你介绍几个,你给她们就按这个手法画,挣来的钱,分给我一小部分如何?”

    “这个……”申用嘉不敢私自做主,“我得先请示陛下才行。陛下说他是我的经纪人,所挣得的钱与他二八分。”

    “你二陛下八?”

    “嗯。”

    “靠!陛下这么黑呢。”王与定脱口而出。

    “哥,你胡说什么?”王姽婳当即提醒道。

    “没有陛下,就没有我今天。”申用嘉郑重其事地解释,“所以陛下这要求,我觉得一点都不过分。”

    “也是。”王与定这才点点头,继而又兴致盎然地说道,“咱不纠结这个,既然如此,那陛下的八成咱肯定不能要,我给申公子介绍,每介绍一人分给我一百两银,也就是一成,你看如何?”

    “只要陛下同意,我自然没意见。”申用嘉可不嫌一百两少。一来这中间关键还是得靠朱翊镠,二来之前他也从未想过一幅可以卖到一百两,觉得能卖一两银子就抱头大笑了。

    “那你赶紧请示陛下,我明天说不准就可以带人来求画,咱可说好了,陛下八成,咱一人一成哈。”

    王与定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儿。

    申用嘉点头答应。

    待送走王与定与王姽婳兄妹俩,便立即进宫觐见。

    朱翊镠乐此不疲,这不就是有人帮忙介绍客户吗?

    给他一些提成当然是应该的。

    所以一口答应,而且还进一步给出指示:多多益善。

    做生意赚钱嘛,名声打出去了,客户便是第一位。

    客户越多,自己挣得越多,申用嘉磨炼、实践的机会也越多。

    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个王与定……还挺有头脑哈!

    改天得见见,到底是什么人?是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就是十足的一个纨绔子弟吗?

    以朱翊镠的经验与自身经历,外界传言好像不可信啊!

    ……

第1271章 好心哥哥非要撮合姻缘

    对“丰神绰约”四个字的评价,王姽婳非常满意。

    不过她将画拿回来后,越看越觉得申用嘉好神奇。

    陛下只是写了四个字上去而已,但画作是出自申用嘉之手。

    见小姐看着自己画像一副痴痴呆呆的样,相沢不禁笑道:

    “小姐,这幅画很美吧?”

    “嗯。”

    “那为什么小姐觉得美呢?”

    “是申公子画作水平高而已。”王姽婳喃喃地道,“他将我身上的优点放大,而将缺点缩小或直接抹掉。”

    “既然小姐也觉得画中的你更美,为什么小姐不节食,试图控制一下自己的身材呢?”这才是相沢的目的。

    “身材只是皮相,而申公子画的是骨相,所以还是他水平高。”

    “小姐——”相沢一噘嘴,道,“我与你说的不是一码事儿。我是让小姐节食管理好自己的身材,小姐却总惦记着人家申公子的画作水平。”

    “要不然呢?”

    “小姐那么喜欢申公子的画,如果真的瘦下来,变成画中的你一样,申公子如今还是单身呢,要不然,或许能与小姐结为秦晋之好……”

    “你又在胡说。”

    “小姐从回来的路上到现在,可一直对申公子赞不绝口呢。”相沢打趣道。

    “我只是欣赏他的画作水平高,又不是喜欢他的人。”

    “可有句话不是说画如其人吗?小姐与申公子可谓门当户对,尽管老爷眼下只是兵部侍郎,可老爷还年轻,将来最少也是尚书,而申公子父亲是首辅,这门亲事多好啊!”

    话音刚落,王与定便冲进来了,冲相沢竖起大拇指。

    “相沢有眼光,你说得太对了!”

    王姽婳一撇嘴:“什么太对了?就哥心中这点小九九,谁还看不出来?你不就是希望申公子能帮你挣钱吗?”

    “什么帮我挣钱,这叫互惠互利,团结合作,不吃独食……”

    “得得得,哥自己无一技之长,整天就想着干这种事儿。”

    王姽婳一脸的嫌弃。

    王与定倒也不介怀,继续嬉皮笑脸地掰扯道:“干这种事儿怎么了?哥也是凭本事吃饭啊!就比方说,申公子这件事,他想挣钱,却没有多少人找他,可哥手上有啊!妹妹你也不懂,哥这叫优势互补,资源整合。”

    “且,不就是中间商吗?谁不懂?”王姽婳不服气地又是一撇嘴。

    “妹妹可以这么说,哥人脉广,可以做中间商,做包工头,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王与定反而洋洋自得。

    “有本事等爹回来,你与爹说,就知道在我和娘面前说,算什么本事?”

    “说就说,以为我怕呀?是,我承认我不会读书,但我会赚钱啊。”

    “且,咱家又不缺钱。”王姽婳依然还是一脸的嫌弃。

    “妹妹,人各有所长嘛,代代为官也没意思啊。你看申用嘉,不也像我一样不喜欢读书吗?人家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当官儿呢?又为什么只有读书当官儿才叫有出息?”

    “知道哥一张嘴厉害,不与你说了。”

    这一点王姽婳不承认都不行,在她眼里,她哥游手好闲惯了,整天就喜欢与人掰扯,与谁都是自来熟,人脉确实很广,用她哥的话说叫资源丰富。

    “妹妹不与哥说,那哥与妹妹说呗。”

    “说什么?”

    “就是刚才相沢的提议呀,把妹妹许配给申用嘉。”

    “别胡说,人家是首辅家的公子,如今又名声在外,随便可以挑选一位大家闺秀当他的妻子。”

    “妹妹不是大家闺秀吗?咱家也不赖啊!相沢都知道,咱爹现在虽然只是兵部侍郎,可前途无量,爹四十岁还不到呢?配不上申用嘉还是怎么滴?”

    相沢在旁听着连连点头而笑。

    “那也得人家愿意我愿意两情相悦才行啊!人家二十出头仍未娶妻,指定是挑花了眼,又哪里瞧得上我?”

    “这可不一定哦,姻缘这事儿怎么说得准?”王与定摇头晃脑地说道,继而又指着王姽婳的画像,“瞧妹妹,多美!哥看第一眼时,都被震撼到了。”

    “哥说完了吗?说完了请出去。”

    “还有一件事儿,这幅画的钱是哥出的,能不能将暂借一用?”

    “你要干嘛?”

    “小姐,少爷肯定是拿去当说客。”相沢抢道。

    “还是相沢懂我。”王与定咧嘴一笑。

    “怎么能将我的画像拿出去随便给人家看呢?”

    “都是女子嘛,怕什么?”王与定笑中带着几分恳求,进而又拍着自己胸膛信誓旦旦地道,“妹妹请放心,哥决不给任何一个男子看。”

    王姽婳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将画递给她哥:“爱惜一点。”

    “当然,这是妹妹的画像,又有陛下的御笔,哥能不知道爱惜吗?再说了哥还指着这个挣钱呢。”

    王与定忙将画收起来起身而去,出门时还不忘撂下一句:

    “妹妹好好考虑一下哈,申用嘉可谓钻石级别,很有潜力的哦。”

    待得王与定离开,相沢又笑道:“小姐,少爷的话其实很有道理诶。”

    “你是不是想男人了?”

    “小姐,说你的婚姻大事儿呢。”相沢脸色一红。

    ……

    王与定对自己的忽悠本领还是蛮自信,当然这次之所以能成功,也不是只靠他一张三寸不烂之舌。

    一来申用嘉的画作水平确实高,将王姽婳的画像一拿出去无不赞叹;二来有陛下的题跋,让多少人梦寐以求。

    所以第二天王与定就成功地忽悠了两名女子前往嘉年华画居。

    待申用嘉作完画,王与定也不急着离开,有心与申用嘉拉拉家常。

    申用嘉刚好也记得朱翊镠与他的嘱咐,开门见山地道:

    “哦,王兄,陛下想见你一面。”

    “是吗?”

    一听说陛下要见他,王与定高兴得跳了起来,但随即又一本正经地道:“不知陛下为何要见我呢?”

    “我也不知道。”申用嘉摇头,“反正陛下是这么说的。”

    “好,那改天我进宫觐见。听过陛下是个奇特的人,我早就想见呢。”

    “不过王兄要有什么特长,陛下一定会很高兴的。”申用嘉提醒道。

    “像申兄那样的特长我确实没有。”王与定也没有泄气,喃喃地道,“只不知我的特长,能否令陛下中意。”

    “只要有特长,陛下都喜欢。”

    “多谢申兄提醒!”

    “不客气,王兄不是还给我介绍活儿吗?陛下说多多益善。”

    “申兄这栋宅子不小,就你一个人住吗?”王与定朝着自己努力的方向问。

    “是啊,人多吵闹,一个人安静。”

    “可一个人也寂寞呀!”

    “我已习惯将我的喜怒哀乐全部融入我的画作中。”

    “有个伴儿终究早好些。”

    “可知音难觅。”

    “申兄觉得我妹怎么样?”王与定单刀直入地说合道,“她超级崇拜你,只要申兄点个头,我爹眼下不在家,我这个兄长当即可以做主定下来。”

    “这……”申用嘉愣了一愣。

    “虽然我妹妹眼下是胖了一点,但她的骨相还是挺美,申兄作了无数幅女子画像,该能看得出来。”

    “嗯,陛下也是这么说的。”申用嘉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补充一句,“但外貌并非我最看中的,两个人在一起,情趣相投彼此仰视才最重要。”

    “我妹妹心地善良,知书达理,除了能吃,胖点之外,没有缺点。要不申兄考虑考虑,成了你父母也高兴嘛。”

    末了,又来一句:“我妹妹可没有礼部尚书家的小女那么任性,搞得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她看不上申公子。”

    申用嘉不过付之一笑而已,在别人眼里,或许觉得这有失面子啥的,可他对这事儿真没放在心上。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画作。

    况且不喜欢他而喜欢陛下,与陛下相比,他也不觉得有失面子呀。

    临别时,王与定又说道:“申兄好好考虑我妹妹哈,若你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去你爹娘说。”

    说完,扭头而去。

    申用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婚姻我做主,即便爹娘答应又能如何?

    ……

    王与定说干就干,与申用嘉道别之后,果真去找申用嘉父母。

    他脸皮厚,也不觉得失礼。

    这可不申时行与夫人高兴坏了,为儿子的亲事操碎了心。

    忽然来了一个,还是王象乾的宝贝女儿,多好呀!王象乾眼下在外,王与定这个兄长又可以做主。

    所以申时行与夫人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恨不得给王与定磕头表示感谢,赶紧确定下来就好呢。

    ……

第1272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王与定一回到家里,便拊髀雀跃地去找他妹妹。

    “妹妹,妹妹,你的姻缘来了。”

    那家伙,可得劲儿了,感觉有他出马,一定能成似的。

    “哥又在胡说什么呢?”

    王姽婳总感觉哥哥做事不踏实,很少有让她舒心的时候。

    “哥问了申用嘉,他没有反对。”

    “什么没有反对?”

    “就是娶你啊!”

    “哥——”王姽婳一跺脚,“这种事儿你怎么能胡说呢?”

    “我是你哥,爹不在家,我当然可以做主。”王与定拍着胸膛,摆出一副当家做主的姿态。

    可见妹妹脸色阴沉,随即又咧嘴笑道:“当然得需要妹妹点头才行。”

    “爹不在家,你就只管胡来吧。”

    “申用嘉真的没有拒绝。”

    “那他答应了没有呢?”王姽婳没好气地责问道。她太清楚哥哥的脾气。

    “没有拒绝不就是有机会吗?”王与定眉飞色舞地道,“况且我去过他家,见过他爹娘,他爹娘笑得合不拢嘴,巴不得立即将妹妹娶回申家呢。”

    “你是说为此特意去申公子家找过他爹娘?”王姽婳目光如炬地问道。

    “对呀,哥打听过,知道申用嘉爹娘恨不得马上儿子娶妻成家。”

    “你这不是胡闹吗?你妹妹是嫁不出去没人要还是怎么着?用你跑到人家的家里去说合。”王姽婳一跺脚,气咻咻地道,“看我不告诉娘去。”

    “妹妹,妹妹,哥这是为你好呢。”王与定忙伸手拦住妹妹。

    “让开。”王姽婳一甩手,冲出房间。

    “哎!哥可真是为你好哇!”王与定摇头叹气,只得跟了上去。

    ……

    而另一头,申时行与夫人高兴得不行,想着儿子娶不成徐学谟的女儿,那娶王象乾的女儿也很好啊!

    王象乾才不到四十岁,便是兵部侍郎,前途无量。

    尽管他们也听说了王象乾的女儿很能吃所以很胖,但没关系,他们申家养得起,不怕。

    妻子能持家才是关键,至于胖瘦漂亮与否,不重要。

    再说了,王家可是大户人家,几代为官,王姽婳怎么会差?

    所以夫人不顾天色将晚,迫不及待带着大管家赶到嘉年华画居见儿子,恨不得马上将这件事儿敲定。

    申用嘉一看他娘这个点儿跑来,又是一副无比欢喜的神情,加上想起王与定临走前的话,那不用问大概也能猜出他娘来是为何意。

    一问果然如此。

    这个王与定!事已至此,申用嘉也只能摇头叹气。

    他娘语重心长地道:“嘉儿,与王家联姻不错,你错过了徐姑娘,可不能再错过王姑娘。既然他们家来人主动提议撮合这门亲事,嘉儿犹豫什么?你不是见过王姑娘本人吗?”

    “娘,孩儿是见过王姑娘的。”

    “怎么?觉得人家不好看?”

    “不是这个意思,相貌不在孩儿的考虑范围之内。”申用嘉明确地回道。

    “那嘉儿还犹豫什么?”

    “婚姻大事总得看合不合适吧?”

    “合适啊,当然合适,你们生辰八字很合的,娘来之前问过。”

    “娘,孩儿可不信那一套。”申用嘉说道,“孩儿不是指生辰八字,而是指性格、爱好、追求等。”

    “听说王姑娘人性格很好,毕竟是大家闺秀,与嘉儿肯定合得来。”

    夫人可比儿子着急多了,一个劲儿地劝说、开导。

    申用嘉都有点无语了,“娘,两个人合不合来,是要交往才知道的,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

    “那嘉儿与王姑娘多交往啊!要不娘找人先给你提亲。”

    “别别别……”申用嘉连连摆手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娘怎能不急?今年马上完了,过完年,嘉儿就二十有二,一年时间一晃而过,你说娘怎能不着急?”

    夫人都快要哭了,以几近于请求的语气,在儿子面前诉说。

    没辙了,申用嘉只得回道:“好,娘别急着上门提亲,待孩儿先与王姑娘试着交往。给孩儿一点时间吧。”

    “嘉儿,又说给你时间。”夫人好像已经见惯了儿子这个伎俩,现在也不怎么相信,“不记得你爹与你说什么?给你三年时间又三年,何时是个头?”

    “娘,孩儿又不是不娶妻。”申用嘉耐心地与他娘沟通,“只是眼下幸得陛下如此青睐,第一,孩儿想趁此良机多挣些钱,将房子十五万还给爹娘……”

    “不用你还。”

    “娘听孩儿说完嘛,第二,孩儿也想将自己画作水平再提升一个档次,暂时只想在画作上多花点工夫……”

    “娶妻成家一样可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啊!”夫人着急,第二次打断。

    “娘,理想的状态当然可以,但成家后孩儿的心思与精力指定要被妻子孩子占走一部分,倘若遇到通情达理的妻子还好,否则不是耽误孩儿事业吗?男儿志在四方,何患无妻?”

    “娘也听出来了,嘉儿说来说去,还是不想立即娶妻呗?”

    “娘,也不是,有合心合意的,孩儿知道争取,但若为了娶妻而娶妻,孩儿坚决不干。”申用嘉态度坚决。

    “王姑娘大户人家,只要你不嫌弃她长得不好看,指定通情达理支持孩儿的事业。”夫人又拉到王姽婳身上。

    “娘,其实王姑娘不难看的。”申用嘉口由心生。

    “听说她很胖。”

    “是,但她骨相好,只要瘦下来,也是个大美人儿。”

    “那嘉儿还有什么犹豫的嘛?与她也算是门当户对。”

    “孩儿说了,可以先交往多了解,只要谈得来,孩儿一定会争取,但求娘不要先去她家提亲。”

    “哎,嘉儿为何如此固执?”夫人无可奈何,深深叹了口气。

    ……

    王姽婳不顾她哥的阻拦,径自冲到她娘那里告状。

    然而将事情前后始末一说,她娘非但没斥责她哥,反而笑了。

    她娘此时的心情,便如同申用嘉爹娘的心情,一个愁女儿嫁不出去,一个愁儿子怎么劝都不娶。

    “婳儿,只要申家同意,这门亲事娘看挺好的呀,你为什么生气?你哥这次总算做了一件值得娘表扬的事。”

    “看吧,看吧,妹妹,”这下王与定开始嘚瑟起来了,“哥的眼光怎么样?娘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呢。”

    “哼!”王姽婳一噘嘴,甩袖而去。其实刚才气咻咻地决定找她娘说理时,她就感觉是个失误,毕竟没有人上门提亲都嫌她太胖了……只要申家没意见,她娘又怎会不高兴呢?

    “娘,妹妹可真是奇怪,申用嘉这么好的人家,她怎么还不乐意?”待王姽婳离开,王与定问他娘。

    “女孩子家害羞,慢慢来,慢慢来。”

    “哦,这事儿要成了,孩儿的功劳可不小吧?”王与定一副邀功请赏的神情。

    “这次定儿有心!就不知能不能成。”

    “反正首辅与他夫人都赞成,至于申用嘉的思想工作,还需要孩儿去做,妹妹的思想工作就只能靠娘了。”

    “好,好。”

    “娘,陛下要见孩儿,明天孩儿想进宫一趟。”王与定忽然道。

    “陛下为何要见你?”他娘一惊。

    “还不知道呢。”

    “那你在陛下说话可得小心谨慎,言多必失,知道吗?若有机会,顺便问问陛下,看你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哦,孩儿知道了。”

    ……

第1273章 愿如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东暖阁。

    冯保禀道:“万岁爷,内侍说兵部侍郎王象乾的儿子王与定求见。”

    朱翊镠头也不抬:“有请。”

    冯保也没有立即去传旨,而是弱弱地问道:“是万岁爷召他进宫的吗?”

    “要不然呢?”朱翊镠这才抬起头,感觉冯保话里有话,“伴伴想说什么?”

    “万岁爷日理万机,是其一;其二万岁爷乃九五之尊,奴婢希望万岁爷保持足够的威严,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站在万岁爷面前与您说话的。”

    “伴伴的意思朕懂得。”见冯保语气诚恳,朱翊镠也只能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朕见每一个人都有目的,当然不是随便召见。朕整天待在宫里,许多理念需要人帮朕传达、实践,而你们只能传达,却不能实践。”

    “就像朕鼓励能吃饱饭的人,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政策你们可以帮朕传达给天下人知,可具体怎么做,不能靠你们吧?还得靠郑恭王世子和申用嘉那些先知先觉的人,朕需要他们起带头模范作用,伴伴明白朕的心思吗?”

    “哦,奴婢明白万岁爷的苦心,所以万岁爷才会费尽心思去帮他们实现人生的梦想。”冯保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继而又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可奴婢听说,王象乾的儿子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倘若万岁爷重用他们这种人,势必会让天下人误解万岁爷的本心,乃至引发一些怨见。”

    “伴伴这个提议非常中肯,但这也正是朕想说的。”既然提到这个,朱翊镠便认真地解释道,“本朝评价一个人是否有责任有担当有能力的维度过于单一,好像只有读书入仕当官儿才是正道,但其实在朕眼里,这是一种偏见。”

    “朕为什么一再强调,只要认为自己有责任有担当有能力,便大可毛遂自荐给朝廷?就是希望打破这种偏见。仔细想,应该不难发现,朕一直在贯彻这个主张,从重用张静修到王衡,再到郑恭王世子再到申用嘉,他们都不是通过读书赢得该有的地位与世人的认可。”

    “当然,朕绝不是不鼓励读书。会读书能考中进士的人朕一向很钦佩,也不会埋没任何一个有大才之人。但任何世界,并非每个人都能吃好这碗饭,身为执政者,要允许并鼓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追求与爱好,对他们的评价不能仅仅只局限于读书这一个纬度上。”

    “由于这样单一的纬度,以致于世人对许多人的评价更是单一,好像只要不会读书就什么都不是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申用嘉。若非朕的包装宣传,世人只知道他整天无所事事,不是逛街就是钓鱼,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公子哥儿形象,但其实这些都只是表象。”

    “人们往往也会只看到这种表象,实际上,人家有着更高更独特的追求,只是说不被世人认可而已,甚至需要躲躲藏藏而不敢告诉世人,这显然并不利于国家的长足发展。”

    “朕希望天下人找到各自的优势,然后发挥各自的优势,各尽所长,我们这些执政者鼓励并制定出合理的规则对人进行多维度的评价。会读书的鼓励他们读书当官儿,会习武的鼓励他们习武从军,会经商的鼓励他们经商赚钱……总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最好。”

    “农业——固然是国家的根本,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任何一个行业朕都鼓励,而且要告诉天下人,各行各业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不做违法乱纪之事,找到自己所长,一门心思干就完事了,朕定当全力支持,愿如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啊。”

    因为朱翊镠一直秉承这个原则,并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完全口由心生,所以说起来毫不费劲一气呵成。

    冯保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当然也心悦诚服。接着他又说道:“不知王象乾的儿子有什么爱好追求?”

    “不与他沟通,朕也不知道呀,所以要去发现嘛。朕也希望你们以后要学会发现并鼓励各种各样的人才,这样才能更好地为朕分忧。”

    “奴婢明白万岁爷的苦心。”

    “朕希望做一个开明的君主,希望各行各业都能涌现出一大批先驱,允许并鼓励部分人先富先强大起来,然后带动并扶持那些底层还不富的人。”

    随即,朱翊镠又感慨道:“想我华夏历朝历代,都有一些倾向于推行愚民政策的君主,朕深以为耻啊!”

    “万岁爷高见!”

    “是否高见,嘴上说没用,要拿出事实,让大明子民都能吃饱饭,让各行各业的人都觉得日子不仅有苦还有乐,身为大明子民是幸福而值得骄傲的。”

    “万岁爷高屋建瓴高瞻远瞩,实非奴婢所能想。”冯保佩服得五体投地,“大明有万岁爷掌舵,是吾辈之福啊!”

    “去吧,宣王与定觐见。”朱翊镠一摆手,不愿多听这种高大上的话。

    很快,王与定来到东暖阁。

    冯保听了朱翊镠刚一番话,颇多感慨,故而有心旁听,也一道进来。

    “微臣王与定叩见陛下!”王与定毕恭毕敬地行参拜之礼。

    “免礼。”

    朱翊镠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是看不出来有多油头滑脑,但指定不会是老实巴交的那种。

    “知道朕为什么召见你吗?”

    “不知。”王与定摇头。

    “朕听说你不好读书也不想做官?”

    “是的。”王与定回答干脆。

    “那你喜欢什么?平常又做些什么?”

    “微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平时喜欢结交朋友,认识的人多,人脉广,手上资源丰富,想做一件事容易。”

    “你祖父、你父亲、你叔伯都是朝廷命官,尤其是你祖父、父亲,可以说位极人臣,你做事当然如鱼得水了,可你自以为真心朋友有几个呢?”

    “微臣以为也不少。”

    “朕听说你为申用嘉拉来不少,想作画的女子?”朱翊镠本想用“客户”二字。

    “回陛下,是的。”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行为吗?”朱翊镠一本正经地问道。

    王与定微微一滞,一时也没摸准朱翊镠说这话到底是为何意,只好鉴貌辨色谨小慎微地答道:

    “申公子整天躲在家里作画,认识的人有限,而微臣刚好可以弥补他这方面的劣势,然后从中分得一些好处。”

    “你认为自己的行为可取吗?”

    “这个……”王与定又是一滞,“微臣以为虽无可取,但也不以为耻,毕竟微臣有付出,各取所需罢了。”

    “你这是中介所为。”

    “对对对,妹妹说是中间商,陛下说是中介更恰当。”王与定兴奋地道,陛下虽然看似认真,但好像也没有生气,所以胆儿不知不觉大了两分。

    “朕问你,你对卖房感兴趣吗?”

    “不知陛下是指?”

    “由朕投资兴建的首府壹号一期地产已经施工完毕即将投入使用,马上二期开始施工建设,以后还有三期四期,房产建起来就要出售,自然需要拉一定群体来买,这个就是中介的工作。”

    “陛下,忽悠人微臣最擅长了。”王与定忙眉飞色舞地回道。

    “别说忽悠,多难听,咱这是帮他们提升生活水平与质量。”

    “对对对,陛下说得对!”王与定连连点头,“陛下这话说得高级,微臣还是读书少,措辞不及陛下精当。”

    “那你对这工作是否感兴趣?”

    “当然感兴趣。”王与定脱口而出,继而又弱弱地问道,“不过陛下,报偿的事儿不知如何?”

    “你与朕讲条件?”朱翊镠音色一沉。

    “微臣不敢,只是问问,问问。”

    “放心,只要你做好了,朕绝不会亏待你的。”朱翊镠信誓旦旦。

    “那微臣就放心了。”王与定笑,“但这工作,陛下决定如何开展呢?”

    “朕会成立一个房地产公司,任命你为总经理,以卖房、出租为主,届时朕会拿出一套具体的策划方案来。”

    “就是像张静修那样的总经理,手下有好多人吗?”王与定迫不及待地问。

    “差不多吧。”朱翊镠点头,“但能做多大多强,还得看你自己能力如何。”

    “微臣一定竭尽全力。”王与定喜出望外,“再说了,这是陛下投资的事业,焉有做不大做不强之理?”

    “朕可得警告你,不要仗势欺人,这是做一门生意,做生意讲究诚信,真心实意为顾客服务才是正道。”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

    “朕可不想教诲,只是友情提示,倘若届时搞得怨声载道,朕绝不轻饶!你先回去吧,等朕通知。”

    “谢陛下!”王与定磨磨蹭蹭地,一时好像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怎么?有问题?”朱翊镠问。

    “陛下,微臣的确有另外一件事。”王与定咂摸着嘴道。

    “说。”

    “如今爹爹在外,妹妹到了出嫁的年龄,也不知爹什么时候能破案归来,所以微臣恳请陛下做主,将妹妹许配给首辅家的二公子申用嘉。”

    朱翊镠不由得一愣。

    只听王与定接着说道:“这事儿,微臣已经与首辅、与娘亲、与妹妹、与申用嘉都沟通过。除了申用嘉尚有一丝迟疑之外,其他人都乐见其成。”

    “你的意思是让朕赐婚吗?”

    “陛下若能赐婚当然更好,就怕陛下不会轻易开口。微臣也看出来了,申用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固执,太有主见听不进人劝,但他很听陛下的话。陛下若不赐婚,劝他几句也好。”

    朱翊镠稍一沉吟:“可婚姻一事,朕向来主张让他们自己谈的,旁人最好不要干涉,因为婚姻如同穿鞋子一样,合不合脚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关键是申用嘉这方面并不擅长啊!”

    “朕知道了。”朱翊镠一抬手。

    “陛下有心!微臣告退!”王与定这才转身离去。

    朱翊镠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冯保说:“上次没撮合成功,这次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其实王与定说得对,主要原因不在姑娘家,而在申用嘉自己,他就是一个偏执的人,怕只有等到他自己真正想娶妻成家的时候才好办,否则天王老子劝也不一定管用。”

    ……

第1274章 这事儿难了(求订求票!)

    “万岁爷,奴婢怎么感觉,这个王与定靠不实呢?”待朱翊镠感慨完,冯保弱弱地说道。

    “为什么?”

    “感觉有点儿夸夸其谈,但凡能做事的人多是沉默寡言。”

    “他还年轻,需要磨炼与经历,方能像伴伴那样做到韬光养晦。”

    朱翊镠如是般回道,由此想到嘴上功夫更胜一筹的王安。

    若论口才,王与定肯定不及王安。

    但这不该成为判断一个人是否靠得住的标准——朱翊镠想。

    年轻人表现欲望强烈,有时锋芒毕露不懂藏在所难免。

    冯保也就不再多言,毕竟王与定从事的工作并非朝中事。

    “年关将至,朕想去一趟黄村。”

    朱翊镠忽然跳转道。他一直惦记着这事儿,本想在不久前收成番薯、马铃薯的时候去,可最近事儿太多了,实在抽不开身,一拖再拖。

    “万岁爷是想微服私访还是光明正大的去呢?”冯保问。

    “哎,各有利弊啊!”朱翊镠不禁感慨道,“但朕还是想光明正大地去一次,给黄村村民,同时也给天下穷苦百姓,尤其是流民以鼓舞。”

    “好,奴婢马上下去安排。”冯保这次没有犹豫,不假思索点头答应,进而为此解释一句,“从南京回来,明显感觉京城的治安好多了。”

    朱翊镠微微颔首,知道这个功劳得归于巡城御史王守中头上。

    想必也与推行身份证制度有关。北直隶大批流民都被清理出来了。

    决定去黄村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安抚流民,希望他们像黄村村民一样,自力更生,找到安身立命之所。

    黄村当初几乎也是一无所有,只是拥有一片土地,再加上朱翊镠留给他们的番薯、马铃薯种子而已。

    如今顺天府两个京县的清田均田工作已经全部结束,整个北直隶其它地方也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这便意味着,被清查出来的流民以及黑户,即将都拥有自己的身份证,以及可以耕种的田地。

    那么理论上就可以像黄村村民一样奋发图强自力更生,只需朱翊镠提供给他们番薯、马铃薯种子。

    而这个,朱翊镠已经做好了准备。

    眼下,至少北直隶不缺番薯、马铃薯种子,有御花园、黄村,还有两京县其它地方都可提供物种,供应整个北直隶应该不成问题。

    没有田地,分给他们;没有粮食物种,发给他们……像黄村一样。如果这样还不知珍惜,非要学从黄村逃出去的将近五百流民,那就对不起了。

    这是朱翊镠处理流民问题的一个总体思路。对不配合唯恐天下不乱者,他可不保证不会抓人不会杀人。

    ……

    王与定出了紫禁城,一路春风满面几乎是蹦蹦跳跳回来的。

    一回来,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娘。

    “娘,陛下任命我为总经理,像张静修那样管理一个大公司呢。”

    委任固然是一方面。

    但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平常所学到的东西得到了陛下的尊重,而不是像妹妹那样动不动就鄙视他。

    他娘当然很高兴,叮嘱儿子不要骄傲,一定要脚踏实地干,云云。

    与他娘汇报完毕,王与定又兴奋地跑到妹妹面前嘚瑟去了,嘚瑟完还不忘说两句酸不溜秋的话。

    “陛下的眼光可真是超凡入圣啊!不像某些人,总瞧不起我的所作所为,整天说我不务正业。”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可真大呀!相沢,以后叫本少爷`王总`哈,妹妹若想这样叫哥也不介意。”

    王姽婳不过一声冷笑,依然抱持嗤之以鼻的态度。

    嘚瑟完,风凉话也说了,王与定又开始老调重弹:“妹妹,哥将你与申用嘉的事告诉了陛下。”

    “哼,你爱告诉谁告诉谁。”王姽婳对她这个哥没脾气了,尤其是姻缘事,不知道他哥为什么纠缠不放。

    “其实哥本该请求陛下赐婚的。”王与定又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说什么?”王姽婳一愣,顿时一个无比犀利的眼神过去。

    “可陛下没答应,没答应的……”王与定又忙笑嘻嘻地道。

    “陛下才不会像你这样胡来呢。”

    “陛下虽然没有答应赐婚,可也没有责斥哥胡来。”王与定为自己辩白道,“就只有妹妹说我胡来,娘她高兴,首辅与他夫人也都对哥赞不绝口。”

    “以后少与我说话。”王姽婳说不过他哥,一字一顿地警告道。

    王与定脸皮厚,也不介意,道:“那可不行,你是我妹妹,怎能少说话?你出嫁时,还得哥抱你上花轿呢。”

    “出——去——”王姽婳就差说“滚”了。

    ……

    没有顾客时,申用嘉便还是一个人关起门来作画。

    尽管王与定极力撮合,为此他娘也专门找过他,但事后他压根不想。

    答应他娘与王姽婳交往试试看,可也没有付出任何行动或有所表示。

    反而在王与定的大肆鼓噪之下,京城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将申、王两家视为亲家了,一时间议论四起。

    “原来首辅家二公子喜欢胖姑娘,还以为他不喜欢女子呢。”

    “人家都喜欢苗条的、漂亮的,他可好,居然喜欢王姑娘那样的。”

    “哎!早知如此,我家有一个胖妞儿啊,都已经十八了还没人要。”

    “真不要脸,你家胖妞儿再胖,岂能与王姑娘相提并论?人家爹可是兵部侍郎,祖父是湖广巡抚呢。”

    “又没说做妻,当个妾也行啊!听说申公子的一幅画卖一千银子,叫什么瘦身美颜式素描画法,闻所未闻,整天有姑娘特意上门请他作画。”

    “王姑娘就是这样与申公子邂逅认识的,要不你也破费一次,花一千两银将胖妞儿带去,让人家作作一幅,没准儿真被申公子相中收了做妾。”

    “算了算了,我家可没这财力,总算知道申公子原来好这一口。”

    “……”

    对于这样的议论,申时行与夫人暗自高兴,至少证明儿子取向正常。

    可如何让儿子点头答应下来这门亲事,他们知道还需大费一番周折。

    想来想去,觉得恐怕也只有朱翊镠能劝得动儿子了。

    这天,申时行借觐见之机,有心与朱翊镠提及此事,其大意是恳请朱翊镠再做一次月老。

    朱翊镠感觉为难,一方面对自己劝申用嘉没多大信心,若以皇帝身份施压又不是他的风格。

    另一方面,他刚收到朱八戒请人写来的信。信中说案子未破,今年无法回京,只能在外头过年。

    这个不是重点,王象乾已经禀明。

    重点是朱八戒在信中还说誓要娶王姽婳为妻,说什么已经征得了老爷王之垣与岳父王象乾的同意。

    对朱八戒信中的话,朱翊镠将信将疑,毕竟这小子与王姽婳压根儿就没见过,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娶王姽婳为妻,连“岳父”都叫上了。

    可此情朱翊镠自己都没搞明白,不知道如何开口对申时行说。

    但可以确定地是,无法再做一次月老撮合申用嘉与王姽婳了。

    王姽婳的爹尚在外未归,一直受朱八戒保护,两人确实在一起,谁知道朱八戒说的是真是假?

    别人家王之垣与王象乾都认定朱八戒,结果这头他又做主撮合申用嘉与王姽婳,那叫什么事儿?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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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大明不负卿介绍:
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冬,清丈全国田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一条鞭法也已在全国各地施行,万历中兴达至鼎盛。然而首辅张居正病重,卧床不起生命垂危,为物色首辅接班人伤透了脑筋,为自以为得意非凡的学生万历皇帝操碎了心。而此时的万历皇帝却渴望亲政,试图摆脱皇权被三座大山架空的尴尬处境,乃至明着关怀暗中盼望严苛的老师张居正早死。这时,潞王朱翊镠被灵魂附体,血液里流淌着对大明王朝的无限热情,仗着万历皇帝和慈圣皇太后李氏的宠信,上佐天子(当然,听话就佐,不听话就干),外震四夷,书写属于他璀璨的大明篇章。这是一个拯救张居正维系张居正的改革成果,拯救大明让大明登上巅峰的故事。不负大明不负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负大明不负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负大明不负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