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唐补习班TXT下载大唐补习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唐补习班全文阅读

作者:危险的世界     大唐补习班txt下载     大唐补习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零七章 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下)

    在李昊强大的压力下,林大勇终于还是选择了从心,踏踏实实的做了一回二五仔,把岐山县令和他两个舅子做过的那个龌蹉事交待的清清楚楚。

    看着面前白字黑字的画押,李昊伸出手指弹了弹:“不错,写的很清楚。”

    “是。”林大勇卑躬屈膝的站在一边,跟个小受一样结巴着道:“世子,那下官可以走了么?”

    李昊脸一沉:“走?你打去哪儿啊?”

    林大勇艰难的说道:“世子不是说,只要我把他们干的那些龌蹉事都写出来,就,就可以回去了么?”

    “呵呵……”李昊似笑非笑的盯着林大勇看了一会儿:“你的意思这么多年你一直很干净?没吃过空饷,没喝过兵血?”

    “我,我……”李昊的问题让林大勇很难回答。

    事实上,像他这样的底层军官,百分百都有吃空饷的习惯,只不过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罢了。平时若是没有人查,那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但现在李昊既然想要插手,那被查的人肯定是逃不了。

    别说什么李昊有没有这个权力,人家老子就是兵部尚书,平时不知有多少人巴结着,查他一个都尉连声都不用吭,就会有人全权代劳。

    想到这里,林大勇似乎认命了:“世子,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人必定全力照办。”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我在威胁你一样。”

    “没,小人没有这个意思。”紧张之下,林大勇连下官都不敢自称了,一口一个小人的自称着,看上去好不狼狈,哪里还有平日里在百姓面前的威风。

    李昊点点头,觉得下马威差不多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姓林的,你也不用觉着委屈,我李德謇好歹也是长安城有名有姓之辈,你一个小小的都尉在我眼里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是是是,世子是看得起小人,才跟小人开玩笑。”林大勇露出甜狗般的笑容奉承道。

    “随你怎么想吧。”李昊无所谓的摆摆手:“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你有五天时间,这五天带着你的人,在城外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给我挖出十口水井。能完成,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完不成……。”

    后面的话李昊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林大勇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哪里还顾得上是否能够完成任务,拍着胸口保下道:“世子放心,小人一定竭尽全力,若是不能完成任务,愿提头来见。”

    李昊不奈烦的挥挥手,让其赶紧出去干活,不要继续在这里碍眼。

    等到林大勇离开,席君买这才从外面探头探脑的进来,试着问道:“将军,咱们是不是不走了?”

    “走什么走,岐山县令被铁柱一时激动给打死了,咱们要是就这么走了,留下这么一个乱摊子可怎么弄,岐山百姓还活不活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让我打死他的。

    “少爷,明明是你让俺动手的。”

    李昊瞪起眼睛道:“我说柱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计较那些细枝末节。那啥,一会儿你带上二十几个人去岐山县令把所有衙役都召集起来守住那几口能用的井,顺便再安排城里的百姓到井边取水。”

    铁柱张了张嘴,却徒劳的发现自己好像根本说不过自家这个无良的少爷,最终只能郁闷的出去叫上一些人跑去城中维持秩序。

    打发走了铁柱,李昊坐在原本属于林大勇的房间中发呆。

    接连数日赶路,此时的他早已经疲累欲死,可想到外面那些失魂落魄的百姓,他又有些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好似就能看到无数的尸体倒在路边的一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唐的官员多数是好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但总有那么一小部分渣子,他们凭借着某些渠道当了官之后,半点不思为民做主,只顾自己享乐,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

    说到底,李昊并不后悔自己在县衙门口的行为,打死一个县令而已,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还能扛住,大不了就去李二面前撒泼打滚,反正有老头子在前面顶着,总不会砍了自己的脑袋去。

    想着,李昊又把注意力放到那篇由林大勇写出的供词上,眉头微微皱起。

    岐山县令丁克爽,其母荥阳人氏……。

    怎么哪里都有世家在里面掺和,一个小小的岐山县,竟然弄出半个郑家人,也不知道他娘是偏方所出还是正房所出,若是正房怕是还有些首尾。

    不过想想也是,在这个刚刚实行科举,连糊名制都没有实施的大唐,那些基层官员的选拔再怎么也绕不过世家这座大山。

    毕竟能考上中进士的寒门子弟实在太少了,更多的官员说白了其实还是来自于世家又或者勋贵之间的举荐。

    唉,只希望那些世家能要点脸面,不要为了这么一个贪财的家伙来找老子麻烦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李昊对外面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席君买道:“君买,安排几个人,把个份供词抄一下,贴到衙门口的告示牌上面。”

    “哦。”席君买答应一声,进来拿了供词走了出去,站在房门口吼了一嗓子:“有会写字的没有?”

    ‘呼啦……’,除了在外面放哨和跟着铁柱离开的二十来人,余下的四、五十口子一起站起来:“俺会!”

    席君买:“……”

    老子堂堂都尉都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你们这些大头兵跟着捣什么乱,给你们脸了是吧。

    席君买没好气的骂了句:“都滚犊子,老子要的是会写字的,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不算。”

    “俺们都会写字。”人群中有人不知死活,闷闷的说道。

    席君买当时就不乐意了,平时玩闹归玩闹,咋还不看时候呢,没见将军在里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么。

    “你们都会写字?知道欺骗上官是什么罪名吧?”

    众护卫中有跟席君买混的熟的委屈道:“俺们本来就会写嘛,想当初在翎府的时候,就因为学写字,俺们都不知道被罚着跑了多少圈。”

    扎心了老铁。

    席君买欲哭无泪。

    合着这帮从海上回来的家伙还都特么是文化人,就自己这个都尉是文盲了呗。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席君买索性把手里拿着的供词往那些护卫手中一塞:“拿去,每人抄一份,将军说了,今天天黑之前,必须贴的满城都是,务必让岐山县所有百姓都能看到。”

    不得不说,李昊当初在翎府的时候让那帮大头兵学写字还真没白学,一个个的刚拿起笔虽然有些生涩,但写着写着就进入了状态,笔走龙蛇不多时例写完了一份。

    一个,两个,看着那些原本属于翎府现在顶着陆战大队名头的护卫一个不落的依次上前抄写,席君买觉得特别委屈。

    好气哦!

    竟然连一群大头兵都比不上,这尼玛让老子以后还怎么活。

    ……

    五日时间转瞬即过,当第六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林大勇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两百要死不活的府兵回到了驻地。

    五天时间,四十口深井,林大勇就算身体不错,也差点丢掉半条命。

    不过,看着城外那些渴到快要濒死的百姓能够渴上水,林大勇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都弄完了?”就在林大勇安排完下属去休息的时候,李昊出现在他的身后,淡淡问道。

    “完,完了。”再次见到李昊,林大勇刚刚的喜悦全都没了,有的只剩下眼底的忌惮,生怕他再整出什么妖蛾子。

    李昊倒是没有注意到林大勇的表现,这些日子其实他在城外四处走了走,对于挖井的进度倒也掌握了一些,知道他并没有对自己说谎。

    “行,既然你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以前的事情咱们就算是揭过去了,打从今天开始你继续当你的都尉。不过,以后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就不要再掺和了,否则小心那天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放在以前,林大勇肯定不会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个过路神仙,恭恭敬敬送走也就是了。

    但如今,李昊表现出了狠辣的一面,把个岐山县令说杀就杀,甚至杀了还算,还要将他这些年的罪状公之于众,每每想及此处,林大勇就觉得两股颤颤。

    ……

    岐山县发生的一切自然早已经传入长安。

    在得知岐山县令被李昊直接下令处死的消息,早与他有嫌隙的郑家直接炸了锅,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直让不少年轻一代嚷嚷着要与这长安第一祸害拼了,为的就是不蒸馒头争口气。

    “反了,反了他了,竟然敢动我们郑家的人,他李德謇好大的胆子。”

    “家主,您上一份弹章吧,弹劾那李德謇目无法纪,涉足地方。”

    “李德謇算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受陛下宠爱就能为所欲为了,简直小看天下英雄。”

    郑家家主听了小辈之间的言论,怒哼一声:“够了,都闭上嘴吧。”

    “家主,难道我大哥就这样白死了,好歹他也是郑家的人,若是就这样被人给害了,其它几家要如何看我郑家。”

    说话的是郑克爽的弟弟,此人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一身桀骜不驯的气质,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郑家家主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那你想怎么样,别忘了,是郑克爽贪赃枉法,盘剥百姓在先,岐山百姓在他的治下甚至已经到了连喝口水都要花钱购买的地步。”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青年仰着头,恨声说道:“再说谁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是事后炮制出来的谣言而也有可能,反正我大哥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之下还不是李德謇那祸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说的对,就算克爽有千错万错,那李德謇也不该下此狠手。而他既然将我郑家的脸面踩在脚下,那我郑家便与他斗上一斗又能如何。”

    一声声叫嚷吵得郑氏家主一个头两个大。

    从理性上来讲,他并不认为李昊此举是在故意针对郑家,毕竟两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若不是家族子弟真的惹到他了,他应该不至于下此狠手。

    可这样的话郑家主说不出来,哪怕明知错不在李昊身上,为了团结整个家族,增大家族的凝聚力,他也会上书弹劾一翻。

    想着想着,郑氏家主便有些走神,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唯有年轻代还在嚷嚷着要报仇的事情。

    郑家,数百年的大族,百姓在他们看来便如家中豢养的牲畜一般,就是给他们吸血、吃肉、盘剥的,至于给他们出头……。

    古人说的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郑家很‘穷’,自然只能独善其身。

    ……

    另一边,李二的案头摆着两份各不相同的奏疏。

    一份是来自渭州刺使的,一份是来自岐州刺使。

    渭州刺使对李昊大肆褒奖,言之凿凿渭州能脱离缺水的窘境全靠这位世子帮忙,否则渭州百姓怕是生活难以为计。

    岐州刺使的奏疏则完全相反,直言李昊肆意妄为,恃宠而骄,随意插手地方政务,用残忍手段迫害岐州县令致其死亡。

    李二冷幽幽的目光在两本奏疏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岐州刺使那一份上,咬咬牙道:“来人,给朕宣郑氏族长进宫见驾。”

    “诺。”大太监林喜习惯性的答应一声,旋即反应过来道:“陛下,不找卫公么?”

    “不必。”李二摆摆手,冷哼一声道:“你只去传话便好,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得,马屁拍马腿上了。

    林喜不敢再多半句废话,屁颠屁颠跑去找人去了。

    偌大御书房中,李二起身负手而立,望着外面满天落霞,喃喃道:“老虎不发威,当朕是病猫么。朕很想看看,这郑家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弃百姓于不顾,真当朕会容忍你们一辈子?!”

第四零八章 我想回家(上)

    不满意归不满意,郑家主入宫之后还是得到了李二的亲切接见,双方就这次旱灾的问题进行了友好的磋商,但对郑克爽却只字未提。

    李二是不想提,郑家主是克意躲避,故而双方选择性的将小郑同鞋遗忘了。

    郑家主在离开皇宫之后,对这次的见面讳莫如深,关起门来静思了整整一个晚上,依旧不得要领。

    首先一点是李二的态度,按说此时郑家都已经收到了岐山县的消息,李二那边不可能一点消息没有,但他却在这次见面的过程中没有任何表示,这是否代表了什么?

    其次见面的过程中,李二数次提及世家、勋贵应在这次影响整个关中的大旱中尽到自己的责任与义务,甚至还说出了‘民为水,君为舟’这样寓意颇深的佳句。

    这是否代表了李二对郑家已经心生不满?亦或者是在安抚人心?郑家主并不清楚,他得最好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郑家传出消息,所有郑氏一系,全力配合振灾,不得怠慢;郑氏一族年轻子弟年内全部禁足于家中,不得外出。当然,这些都是外人能够打听到的东西,至于郑家私底下是否还有其它安排,便得得而知了。

    卫国公府,红拂正在打点行装,数年不曾用过的刀剑铠甲被整理出来,一件件打理清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从李昊那边弄死一个县令的消息传来,红拂这当娘的就坐不住了,生怕儿子受了半点委屈,一心想着去岐州把儿子护住。

    李靖搓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向房间中看上一眼,直到红拂背着一副简单的行囊迈步而出,知道再不拦怕是不行了。

    “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红拂傲娇的抬着头,看也不看李靖一眼:“自然是去找我儿子。”

    李靖苦笑拦在红拂前进的路上劝道:“夫人,你不要冲动,德謇这不是都到岐州了么,指不定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你说你现在出去与他错过了怎么办。”

    红拂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抹怒意:“李靖,德謇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

    “我自然也急,可是急有什么用,你没听说昨天晚上陛下已经招郑家人进宫了么,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的。”

    李靖这会儿觉得头都快要炸了,先不说儿子在外面肆无忌惮的折腾,就说红拂吧,这位要是出去了那绝对可以称得上猛虎出押,以她宠儿子的方式,真在外面碰了面那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事件呢。

    所以,不能让红拂出去,一千个不能,一万个不能。

    此时的红拂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什么道理,冷笑道:“李靖啊李靖,我看你是怕丢了你的官位吧,我们母子在你心里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是,对不对。”

    李靖闻言苦笑更甚:“夫人,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么!而且这次德謇又没吃亏,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姓李的,亏你还是将军,不知道什么叫先下手为强么,没吃亏没吃亏,等我儿吃亏就完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靖还能说什么。

    拦是肯定拦不住了,就算能拦住一时也拦不住一世,自己总不能不去当值成天在家里看着老婆吧。

    “唉,夫人,既然你执意要去找德謇,我自然不好拦你。”

    “你道是拦一个试试。”

    得,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李靖索性啥也不说了,直接让路,任凭红拂离开,只希望这对母子遇到之后,不要惹出更大的麻烦,否则事情怕是就要不好收场了。

    ……

    岐州,岐山县令挂了之后,消息很快专到了岐州府刺使耳中。

    辖区之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岐州刺使自然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写了份不偏不倚奏疏送往长安,立刻安排人手打道岐山县。

    县令什么的死了也就死了,大唐很大,县令加在一起数量超过一千,别说死上一个两个,就是死上十个八个也算不得什么。

    可问题是那县令是郑家人,这就让问题变的尴尬了。

    若是岐州刺使对此置之不理,很可能被郑氏之人迁怒,搞不好丢官事小,被发配事大。

    等岐州刺使一路赶到岐山县的时候,李昊已经安排林大勇开掘了数十处深水井,岐山百姓虽然依旧无水来浇灌农田,却不再向以前那般连喝的水没有。

    解决了饮水问题的百姓直把李昊这个所有人眼中的祸害视为恩人,得知岐州刺使前来的消息立刻引起轩然大波,私底下一讨论,觉得那刺使定是来‘加害’恩人的,于是岐州刺使阎飞白阁下还没到城门口便被拦了下来。

    无数衣衫褴褛的岐山百姓跪在路中间不言不语,阎飞白又不好命人驱赶。

    从人苦劝无果的情况下,阎飞白只能亲自马了马车,那些积极的消极抵抗的百姓面前:“诸位乡亲父老,本官明白你们的意思,此次本官前来并无与李侍读为难的意思,还请不要继续阻拦。”

    乌泱泱跪倒在官道中间的百姓中有人大声道:“那使君是为何而来?若是为我岐山县百姓,为何当初吾等快要渴死的时候不见使君,近日恩公救了我等,打杀了贪赃枉法的县令使君倒是来了。”

    “这……”阎飞白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的事实

    郑克爽是郑家人,官位虽然不高但却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隋以前,华夏大地四大士族,此时代北士族和江左士族已经没落,关陇士族在隋朝的时候便开始解体,等到李渊称帝更是彻底消失。

    四大士族到了唐初只余下以崔、卢、郑、李、王五姓的山东士族。

    当然,这里的山东指的是一个概念,并不是指传统意义上的山东省、山东路,如果非要以地域来划分的话,那应该是华山、崤山以东的广大泛围。

    至于说为什么阎飞白堂堂刺使会忌惮自己手下的一个县令……,这只能说山东士族很牛·逼。

    具体牛·逼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来说吧,抛开那些底层人士不说,唐初的朝堂上宰相房玄龄、杜如晦全都以跟五姓七望联姻为荣,甚至就连李二都巴巴的惦记着崔氏的女子。

    这个大家伙儿还别不信,真说起来翻翻史书去看,房玄龄的老婆是卢家的,程咬金的老婆是崔家的,还有很多说是历史上没有记载,比如长孙无忌,比如杜如晦。

    为啥没记载,这事儿不好说,毕竟李二都没娶上五姓七望家的闺女,从给领导面子的角度上讲,低调一点也是好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唐初的时候五姓七望就是这么牛·逼,对李二都敢甩脸子。

    书归正传,就在阎飞白尴尬到一逼的时候,斜刺里一条大汉越众而出,来到他面前被几个护卫拦下,拱手为礼道:“在下铁柱,奉我家少爷之命前来迎接使君。”

    阎飞白先是一阵迷糊,正想问你家少爷是谁,却见铁柱伸手朝身后一指,顺着手指的方向,正有一偏偏少年立于不远处的空地上含笑而立,少年身后立着数十位甲士。

    是李德謇么?!从未见过李昊的阎飞白愣了片刻,转身迈步向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铁柱则留在了原地,将跪在地上的百姓一一扶起,口中连连称谢的同时,大着嗓门劝他们离开:“诸位乡亲的心意我家少爷领了,不过使君此来并不是为难我家少爷的,乡亲们还是回去吧,免得使君面子上不好看今后报复。”

    阎飞白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到地上。

    我啥时候说要报复了,我一个堂堂刺使,至于跟一群老百姓过不去么。

    不过,这个时候再想回去也已经晚了,阎飞白只能硬着头皮走向李昊,见面之后拱手为礼:“下官岐州刺使见过世子。”

    “嗯。”李昊略一点头算是回礼,从三品的身分让阎飞白尴尬的想哭。

    惹不起,惹不起啊。

    李昊待阎飞白直起身子,淡淡问道:“使君此来,可是要按唐律擒拿本世子?”

    “不,不敢。”阎飞白笑的更难看了,干涩道:“岐山县令纯属咎由自取,世子为百姓仗义执言,除此大害,下官佩服。”

    “呵呵……”李昊啧了一声:“使君不会是想要稳住我,等待朝庭的指示吧?”

    阎飞白张了张嘴,陡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半晌方道:“世子英明,还望世子不要为难下官。”

    李昊撇撇嘴,从怀里掏摸了一会儿,不多时手中多出一张字条,随手递向跟在身边的阎飞白:“看看吧。”

    皱巴巴的字条大概只有三指宽,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行字:既然不想回来,那就在外面待着吧,啥时候下雨啥时候进京。

    没头没尾的字条看着有些诡异,但阎飞白却看的浑身冒汗,哑着嗓子问道:“世子,这,这是……。”

    李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陛下手谕,怎么没见过?”

    当然没见过,阎飞白尴尬的点点头:“下官位卑职低,如何入得了陛下法眼。”

    “唉!”李昊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老大不情愿的说道:“老阎哪,以后我就要靠你收留了,陛下不让我回京,我也没有办法,你说对不对。”

    “呃……”阎飞白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凭心而论的话,他现在巴不得李昊赶紧走,越快越好。

    可问题是这瘟神他不走啊。

    犹豫着,阎飞白将李昊是否离开的事情抛到一边,小心提醒道:“世子,岐山县令郑克爽乃荣阳郑氏之人,您看要不要给卫公去一封信解释一下这里的事情。”

    李昊扭过头:“你的意思是郑氏会派人来报复我?”

    “不,不是。”阎飞白连连摆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担心世子不知岐山县令的身份,日后跟郑氏闹出什么误会。”

    “怎么可能。”李昊诧异道:“郑氏那可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家族,五姓七望之一,绝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包庇一个贪赃枉法之徒的。”

    阎飞白:“……”

    我说啥了?这尼玛不是栽赃嫁祸么。

    为了不让局势继续恶化下去,阎飞白故意岔开话题道:“世子一路远来,不如跟下官进城,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不好。”李昊果断拒绝阎飞白的建议。

    老实说,弄死一个县令什么的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是郑氏族人之后更是如此。

    因为他很清楚,五姓七望几大士族在这个时候已经是秋后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太极宫那位要不了多久就会修改氏族志,原本的五姓七望将会被打落尘埃变成第三等,声望落入低谷。

    荣阳郑氏在这个时候若是不跳出来还好,跳出来必然不会受到李二的降维打击。

    所以,这个时候的他并不担心什么郑氏,真正让他不爽的还是李二的那份手书。

    试想一下,如果他不知道山东士族将会没落,以他的性格必然会跟找自己麻烦的郑氏死磕到底,然后牵扯出老头子,再由老头子牵扯出勋贵,接着便是士族与勋贵间的交手。

    这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很难受,如果不是打不过李二……。

    算了,这个念头就不应该有,既然李二不让自己进京,那就不进京好了,外面这不是闹旱灾么,大不了满世界转转,治理一下地方好了,就不信自己把整个京畿折腾的天翻地覆李二还不把自己招回长安。

    阎飞白并不知道李昊打的什么主意,在他看来这小子就是一尊瘟神,若是不能早早送走,将来指不定会给自己惹出什么样的麻烦。

    想着,阎飞白便在心里狠狠将死了的郑克爽咒骂了一顿,这该死的家伙,家里又不是没有钱,干嘛非要贪图岐山县百姓口袋里的那一点。

    老老实实当几年县令,早点升官不好么,尽特么给自己找麻烦。

请假

    闭门造车想新书,请假一天。

第四零九章 我要回家(中)

    这边阎飞白与李昊聊了这半天,那边铁柱已经将百姓全都劝了回去,城门口再次变的空空荡荡。

    此情此景不禁让老阎暗暗叹了口气,好好的岐山县,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李昊倒是没那么多感想,见人群散了,便准备离开,临行前对阎飞白说道:“老阎啊,岐山的府军是你派来的吧?”

    “是的。”阎飞白无奈的叹了口气:“世子你也知道,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办事能力不怎么样,派头倒是不少,那郑克爽上任的时候特地来我这里借人,我又不好不借。”

    “嗯嗯,我明白,而且说来这次还真要谢谢你借他的这些府军,否则我还真没办法在几天之内挖出数十口深井。”

    李昊这话表面上是在替阎飞白解释,可实际上嘲讽的味道很浓,听着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如果不是背后站着李靖,他本人爵位又高,老阎同志跟他拼命的心思都有了。

    可是能拼么?

    不能!

    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真能打得过李昊,可李家说来那也是大家族,李家好几个兄弟在官场上地位也都不怎么低,凭他一个阎飞白,就算加上他那两个在长安当官的堂兄弟阎立德和阎立本也不行。

    那两兄弟都佛系的很,每天除了醉心于书画,就是研究一些建筑艺术,根本不理其它,让他们两跟李家掰腕子,除非脑子抽了。

    苦笑一声,阎飞白说道:“世子若是觉得林大勇使唤着还顺手,那就留在手下便是,岐山县旱成现在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留着他多少也能帮忙打打下手。”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话说到这个份上相当于阎飞白自己认怂,李昊若是再挤兑他倒是显的有些不地道。

    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李昊回身对说道:“行,老阎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给你出个主意。”

    “哎,您说。”

    “林大勇,我可以还给你,府军我同样可以还给你。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安排他们挖井,可着劲的挖,每个县至少保证四***能够出水。然后你再派人去长安求见太子,让他从将作监给我调集五十个会打造抽水机的匠人过来,有了那这些人,岐州缺水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一大半。”

    阎飞白不知道什么是抽水机,但却知道李昊应该说的不是假话。

    自春旱以来,岐州已经数月未曾下过雨了,全州几条有数的河流也有干涸的趋势,土地缺水,百姓缺水,他这个刺使为解决缺水的问题发际线一升再升,眼看都要到顶了。

    如今,听说李昊有办法解决问题,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草草谢过之后立刻打道回府,准备派人去长安求援。

    望着阎飞白带来的队伍一路烟尘滚滚而去,李昊由衷的出发一声叹息:“哎呦,松,松开,耳朵掉啦。”

    “掉就掉吧,臭小子,当初离家之时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是谁说这次出门一定不会惹事,又是谁说只是去凉州转转不日即返的!”

    “娘?”红拂的声音让李昊顾不得耳朵传来的疼痛,诧异的瞪大双眼:“您怎么来了?”

    到底是亲儿子,红拂总不能把李昊的耳朵真扯掉了,狠狠瞪他一眼,松开手戳着他的脑门道:“我怎么不能来,我若是再不来,只怕你就要把天捅破了。”

    “嘿嘿……”李昊一边躲着老娘的手指,一边讪讪陪笑:“娘,看您说的,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有多调皮呢。”

    “滚蛋,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再次戳了儿子一指头,红拂将目标对准了铁柱:“还有你,你是不是傻,他让你把人打死你就打死啊,你有没有脑子,那好歹也是一个县令,你们一群过境的官员,插手地方政务也就算了,竟然还打死了人。”

    不知是红拂的威势太盛,还是铁柱太怂,总之这大块头是一退再退,直退到路边沟里才堪堪站住,摸着后脑吱唔道:“俺,俺不是故意的,俺就是想吓吓他,没想到那厮忒不禁打,连一拳都吃不住。”

    红拂看看铁柱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和身后门板一样的大刀,再看他明明站在沟里却依旧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身高。

    就这大体格子,你别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世家子,就算是头牛,被打上一拳也得丢掉半条命,亏他还好意思说只想吓唬人。

    不过,算了,跟这个憨憨也没什么道理好讲,总归这家伙也是在李昊的指使下才打死了人,红拂虽然心疼儿子,却也不是那种让别人顶罪的妇道人家。

    李昊这会儿也凑上来替铁柱解围:“娘,您就别数落他了,那姓郑的小子是我让他弄死的,要是他没打死,弄不好我还得补刀,这多麻烦。”

    “你……,臭小子,老娘管不了你了是吧,你等着,等一会儿回去的。”

    红拂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跟着李昊回到已经成了空营的府军驻地,便恢复了以前的笑呵呵的模样。

    李昊看着老娘喜滋滋的挨个给护卫们加油打气,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就是在长安待烦了,借着来帮自己的名义特地跑来军营哈屁一下。

    不好说,真不好说,为了不让老娘来烦自己,还是让她自己一人乐呵去吧。

    是夜,视察过整个营区,多少了解了一些护卫们想法的红拂将李昊叫进了自己的营房,开门见山,直言不讳的问道:“德謇,关于郑家,你有什么想法。”

    “见招拆招呗,还能有什么想法。”李昊耸耸肩膀,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从桌上抓起一个苹果就啃,口中喋喋不休:“好吃,半年多没吃过了,还是娘最疼我。”

    看着儿子的无赖相,红拂只觉得心跳加速,热血上头:“吃吃吃,就知道吃,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给你带,馋死你算了。”

    这可能是当家长的通病吧,看不到娃就想,看到了就烦,红拂自然也不例外,气鼓鼓的数落完,又开始替儿子担心:“娘在离开长安之前,陛下将郑家那老鬼叫进宫里谈了一个下午,郑家老鬼回去之后便下令郑氏一族全力配合赈灾。儿子,娘总觉得这里面有事,你觉得呢?”

    “不用觉得,就是有事。娘,你看看吧。”

    ‘啪’,被李昊揣了一天的三指宽小指条被拍到桌上。

    这是什么?带着疑惑,红拂将小纸条拿了起来,只一眼便勃然大怒:“岂有此理,真是太过份,陛下到底想干什么,凭什么不让你回长安。”

    “我也这么觉着啊,不就是打死一个小县令么,这能算什么大事啊,那家伙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打死他都是轻的。”

    红拂:“……”

    对了,还有打死人这事儿呢,那可是郑氏的族人。

    红拂的气焰降下去不少,幽幽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凭良心说,李二这办法相当于对这件事情进行冷处理,只要李昊一天不回长安,郑家在这件事情上就掀不起太大的波澜。等拖上一段时间,舆论慢慢淡了,李昊再回去,郑家的火也没有那么大了,收尾工作会好处理许多。

    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在红拂看来这件事情李昊就没有做错,凭什么让自己儿子不能回京。

    越想越心烦的情况下,红拂索性将李昊赶出去让他自生自灭,省得他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看着眼晕。

    李昊早等着老娘这句话呢,闻言屁颠屁颠的就往外路,只不过刚到门口,丫又退了回来,在红拂疑惑的目光中,将盘中几个苹果往怀里一揣,然后在老娘的怒斥声中拔腿就跑。

    “这小混蛋……”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红拂无奈的笑骂了一句。

    不过,看到儿子没有消沉,尽管被李二强令不得回京,依旧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红拂的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

    没心没肺就是好啊,至少活的能长久些。

    离开红拂休息的营房,在外面汇合了席君买与铁柱,李昊随手丢了两个苹果过去,一人一个,乐的两个憨憨眉开眼笑,接过来擦也不擦,放到嘴里就咬。

    大旱时节,关中数月没有下雨,他们这一伙子人有些时候连水都喝不上,更不用提水果。

    不过这两个家伙倒也算是好样的,每人咬了一口便将果子丢给身边同行的护卫,李昊也是一样,将刚刚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苹果,连带怀里揣着的两个同时丢给了其它护卫。

    说实话,李昊并不认为这是在收买人心,分苹果这种事情纯属战友的情份。

    就好像上辈子在军营的时候,这样分东西吃也是常有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五颗果子,一百多人分,最多也就算是意思一下,尝尝味道,许多人甚至连一小口都分不上,可这依旧让全营上下像是过年了一样,嘻嘻哈哈了好长时间。

    红拂就这么站在营房里向外看着外面分苹果的热闹场面,耳边传来随行侍女的声音:“少爷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将军,那些跟着少爷的士兵会为少爷效死命。”

    “你们两个这话千万不要传到他耳朵里,否则这小子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红拂淡淡的说着,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向上翘起。

    另一侧,李昊将席君买和铁柱二人带进自己的居所,盘膝往榻上一坐道:“你们两个,明日一早就去给我满世界的收牛筋、生铁之类的东西。另外,再派一些人快马加鞭回长安找袁天罡,让他这段时间多弄些沥青送过来,我有大用。”

    铁柱听完李昊的吩咐,有些纳闷:“少爷,不是说咱们不能回京吗。”

    “屁话,只是我不能回京,又不是说你们不能回京。”李昊做势虚打,吓的铁柱跳出老远。

    嗯……,好吧,这憨憨难得聪明一回,挺给面子李昊面子。

    这边搞定了铁憨憨,另一边席君买问道:“将军,您收牛筋什么的要干什么,有那功夫咱们多开两口井不好么。”

    “多开两口井只能解燃眉之急,治标不治本。”李昊摇头解释道:“眼下百姓饮水是没有问题了,可是田地仍然缺水缺的厉害,这个问题不解决,你就是挖再多的井也没用,到了明年没有粮食吃,百姓依旧要去逃难。”

    席君买一愣:“那……,那怎么办?”

    “办法自然是有,不过要等到李承乾把打造抽水机的匠人派过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李昊忽然长叹一声:“真麻烦,早知这样,就不弄死那家伙了。”

    老实说,岐山县令如果没有背景其实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可现在的问题是岐山县令不仅仅有背景,而且背景还不小。

    这样一来事情就会演变成另外一种情况。

    那就是,你李昊说岐山县令有错,然后打人打死了。

    但打死之后你能解决问题么?如果你能解决岐山县干旱缺雨的问题,那自然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县令渎职一事。

    可如果你李昊也解决不了岐山县缺水的问题呢?

    你自己都解决不了,又凭什么说以前的县令做法是错的?

    在无法证明原县令有错的情况下,你把人打死了,那就是草菅人命,是公报私仇,是挟私报复。

    没错,世家就是这么看待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之前留下的什么证据之类那都是扯蛋,老子不相信,老子说你那是捏造的,你能怎么着。

    这个问题是李昊在接到李二手书之后才想到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让岐州刺使去找李承乾借人,然后又安排自己的护卫去长安找袁天罡要东西。

    他必须凭借自己的智慧来解决关中大旱的问题,哪怕被李二当枪使了也必须硬着头皮顶上去。

    当然,如果他真能解决旱灾的问题,对他本人来说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民间百姓眼中,他这个卫公世子成了他们的大救星,一个活人无数的名声怎么也把他殴死郑克爽的罪过抵消了。

第四一零章 我要回家(下)

    红拂的到来让李昊像离家的孩子一下找到了主心骨,胆子莫名其妙就大了起来。

    这要是放在半天前,打死他都不会让人去长安找袁天罡要沥青,最多也就是自己想想办法。

    但是现在没问题了,老娘来了。

    虽然不能帮着出主意,但是……能打啊。

    而且,他老娘还有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李靖,这跟他一个小年轻可不一样。

    同样一件事,发生在李昊身上与发生在红拂身上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就好比这次弄死岐山县令吧,若是红拂动手,保管一点后续都没有,什么李二、什么郑氏,敢吱一声算我输。

    望着老娘还亮着灯的营房,李昊感慨的摇了摇头。

    果然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呗,这下不用担心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谁敢惹自己,关门,放……呃,想想就行了,不能说,不能说。

    次日一早,十余骑快马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水绝尘而去,席君买则是带人满岐州的乱窜,县城、府城,凡是遇到牛筋,价都不问,统统收走。

    要钱?行啊,找阎刺使要去,老子收这些东西又不是替自己收的,跟老子要什么钱。

    ……

    同一时间,长安附近有谣言出现:此次旱灾非是天灾而是人祸,因为老天爷看不得人间有肆意妄为、欺君罔上,视唐律如无物之人,故而降下灾祸。

    谣言一出,数日功夫传遍整个关中,消息灵通一点的全都明白,这应该是郑氏一族出招了,害人也好,恶心人也罢,总之算是郑氏一族的反击。

    东宫,李承乾原本就在为李昊的事情头疼,不知应不应该去劝劝老头子不要与那个混蛋一般见识,听到消息直气的是破口大骂:“这帮混蛋,畜牲,关中闹了这么大的旱灾,他们不想着如何安抚百姓,却还想着要内斗,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常公公从未见过李承乾如此大怒的样子,连忙上前劝阻:“殿下息怒,依小人看,这就是有人在转移注意力,故意恶心人的法子,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滚蛋,你懂个屁。”怒气冲冲的李承乾踹了常公公一脚:“这是恶心人么,这叫其心可诛,他郑家以为自己是谁,死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任不义之徒就对朝庭栋梁之巨下手,合着满朝文武全都要像他们学习就好了,他们世家之人是人,百姓就不是人了。”

    常公公被踹了一个趔趄,委屈的眨着眼睛:“殿下,小人觉得这个时候您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其中,要相信李侍读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

    “你什么意思?”李承乾看向常公公,语气森然:“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弃好友与不顾?”

    常公公连连摆手:“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小人觉得吧,如果殿下您插手其中,容易让陛下误会,所以……。”

    “行了行了,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李承乾不耐烦的打断常公公:“走,跟本宫去见父皇,这次事情,必须有个说法。”

    常公公见状郁闷的直摇头,自己明明就是为了殿下好,殿下怎么就不理解呢。

    一路无话,李承乾气冲冲来到太极宫李二的御书房,遣人通报之后见到了因为旱灾整整瘦了一圈的老爹。

    李二的脸上满是疲惫,盯着李承乾看了一会儿,沉声问道:“太子,见朕有何事?”

    李承乾低头想了想,鼓起勇气道:“父皇,孩儿……想去岐州。”

    “为何?”李二不动声色的问道。

    外面现在什么样的消息都有,沸沸扬扬,李二懒得去猜自己这儿子到底是什么想法。

    “父皇,儿臣与德謇亲如兄弟,想去帮帮他。”

    “哦?”李二诧异的看了儿子一眼,平日里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老实的跟鹌鹑差不多,这次竟然难得的硬气了一回,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与李德謇那小子关系倒是不错。”

    李承乾不只应该如何回答,只能低着头继续苦求:“望父皇恩准。”

    李二不置可否的以指轻扣桌面,从这一小动作上,可以看出他此时内心的纠结。

    李德謇,算是一个人物,智力、胆识都不错。

    可有一点,这小子太年轻了。

    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谁能知道这小子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有多少人小的时候远超众人,可长大了之后却声名不显。

    况且,李昊的很多行为在他看来都是属于急智,应付一些突发事件什么的还可以,但在某些决定国运的大事上面却少有作为。

    思来想去,李二摇摇道:“你别去了,去了就是添乱。”

    “父皇……”李承乾本想解释,可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老头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难道不应该声色俱厉么?

    以前可是不管啥情况,只要稍微不顺心,老头子就是非打即骂的。

    难道有阴谋?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偷眼打量自家老爹,随时做好逃走的准备。

    没办法,这都是跟李昊学的。

    嗯,就知道跟着他学不出一点好来。

    李二见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道:“这次的事情,你不要跟着掺和,如果李德謇那小子需要你帮忙,你就在长安配合着帮他一下。至于岐州,你去了用处不大,还是老老实实在京里待着吧。”

    “呃,儿臣……明白了。”

    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老头子却难得的没有翻脸,这让李承乾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点头答应的同时,顺口问了句:“父皇,您觉着德謇这次能赢么?”

    “赢不赢的无所谓,让那小子知道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好。”李二难得认真一回,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让李承乾坐下,然后继续说道:“你的那个侍读啊,别看平时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实际上那小子心气高着呢,整个朝堂能得到他尊重之人屈指可数。”

    “啊?!”李承乾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父皇,您是不是看错了。”

    李二哼了一声:“哼,如果这都能看错,朕如何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太子,你还年轻,将来还要克继大统,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让私人感情主导了你的判断力。”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白,李二又继续说道:“有些时候啊,下面想要闹,就让他们闹去,只要不影响大局,只要手段合理,朕绝不会插手其中。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若是他们将来闹的太狠了,朕自然会出手,至于帮谁,那就要看谁的胜率高了。”

    李承乾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今天老头子的话说的有些多,感觉每一个字他都能理解其中的含意,但联合到一起……啥意思?

    到底管还是不管?

    而且老头子最后那句看谁的胜率高又是什么意思?到底要帮那一边?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

    端着一肚子的疑问回了东宫,李承乾把自己闷在家里想了好几天,最终决定该怎么样怎么样,爱咋咋地,李德謇那小子要是来求自己,那自然是责无旁贷,若是不来求,那就……。

    “殿下,外有岐州刺使阎飞白派来的使者求见。”

    嗯?岐州刺使?不是李德謇么?

    李承乾闷声道:“可问清那阎飞白的派人前来的目的?”

    “回殿下,说是受了李侍读的指点,阎使君想要请殿下派遣两百会打靠抽水机的匠人去岐州支援。”常公公如实回答。

    李昊:老子啥时候说两百了,明明是五十好吧。

    李承乾差点被气笑了:“两百匠人,亏他李德謇也好意思说,本宫这里有多少匠人他不知道。”

    说实话,当初李承乾负责给整个太极宫铺地瞬的时候手里的确有打造抽水机的匠人,不过人数嘛……最多只有二十。

    如今过了年余,在这二十人的传帮带之下,倒是又培养了一些人,但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十,两百,开什么玩笑。

    最后,到底还是李德謇这三个字起了作用,李承乾大度的摆摆手:“算了,把人带进来吧,让本宫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本宫这里要这么多人。”

    “诺!”常公公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传令,不多时,一位灰头土脸的六品官外自然面走了进来:“臣……。”

    ‘吧唧’。

    “哎呦!”来人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怎么着,话未说完左脚绊右脚,对着李承乾就是一个五体头地。

    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来人这一摔,直接让李承乾把原本准备好的训斥之言忘到了爪洼国,‘吭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行了行了,本宫知道你的忠心,不过这种大礼以后还是算了,咱们不兴这个。”

    来人脸涨的通红通红的,只恨不能有个地缝让自己爬进去,好半晌才讷讷言道:“臣岐州别驾蓝卫东,拜见太子殿下。”

    “蓝卫东。”李承乾咂咂嘴,面色一正:“本宫问你,岐州刺使阎飞白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回殿下,使君派下官来向借人的。”蓝卫东想了想,继续说道:“岐州大旱,数月无雨,幸得李待读路过岐州,向使君建议开凿深井,然后以抽水机取水。然我岐州并无打造抽水机的匠人,故使君派下官前来向殿下借……借两百匠人用用。”

    “呵呵……”李承乾冷冷一笑:“两百人,岐州使刺好大的口气,蓝卫东,你可知道将作监一共有多少会打造抽水机的匠人?”

    “不,不知。”蓝卫东摇摇头,心说我哪儿知道啊,反正我们岐州是一个没有。

    “本宫可以告诉你,整个将作监能够打造抽水机的,一共只有四十七人。两百,亏你们说的出口。”

    “啊?!”蓝卫东脑子一蒙,一共才四十七个人,这可怎么得了。

    蓝卫东并不知道,所谓两百人不过是阎飞白狮子大开口的说法,正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老阎同志也是怕只要五十人太子殿下万一再砍去一截,最后只送来十个人,那就完犊子了。

    李承乾与蓝卫东本样,全都被阎飞白这一顿操作给弄懵了,只以为真是李昊的要求,左右为难的寻思了好长时间,最终下定决定,把人给他凑齐。

    不就是两百人么,独立打造抽水机的匠人没有那么多,但能配合打造的还好不少呢,几个匠人而已,为了提早解决大旱的问题就算再多派些,估计老头子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阴差阳错之下,虽然觉得阎飞白的要求有些过份,但看在李昊的‘面子’上,李承乾还是拨出两百人交给了蓝卫东。

    蓝卫东不知道惊惧于李昊的心狠手辣还是真的为岐州百姓负责,接手了两百人之后,连休息都顾不上,立刻催促众人上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

    转眼数日过去,原本冷清的岐山县在某一日的清晨陡然变的热闹起来。

    一车又一车的物资接踵而来,人数高达两百的匠人团伙蜂拥而至。

    什么叫实力,这就叫实力。

    干旱数月,求援的奏疏写了无数,可结果是什么?石沉大海。

    如今,太子侍读驻扎岐山县,三言两语间,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纵使京畿地区依旧到处都是流言蛮语,但该有的支援却丝毫不减。

    “为什么?因为老子有钱呗。”

    “……”

    “我给你讲,这年头儿,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

    “什么?我到底想干什么?当然是想回家,对,没错,我想回家。”

    岐山县驿馆,李昊叼着牙签走出大门,身后袁天罡怒气冲冲跑出来:“世子,眼下长安谣言四起,我劝你还是打消回去的念头……。”

    “淡定,淡定些,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李昊转回身,严肃的说道:“我不是傻子,郑家同样不是,他们应该知道这种小孩子的手段对付不了我,所以……安心在这边解决取水的问题吧,等到把这里的问题解决了,幕后黑手自然也就浮出水面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会会那家伙。”

第四一一章 幕后黑手……

    不是郑家?

    不是郑家还有谁,崔、卢、李、王?

    袁天罡早年也是混高层的,只不过这两年一门心思扑在研究方面,对政治的了解少一些罢了

    如今李昊一提醒,老袁顿时醒悟过来,追上几步关切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有人在捣乱?故意破坏你和郑氏之间的关系?”

    “吸……”李昊猛的停下脚步,无语的看着袁天罡。

    ”怎么,贫道又说错了?”袁天罡纳闷道。

    李昊摇摇头,语带怜悯道:“老袁啊,我真不知道之前那么多年你是怎么在长安混下来的,老实说,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袁天罡这次是真懵了,聊天就聊天,这咋还人身攻击呢。

    盯着袁天罡越来越黑的老脸,李昊失笑道:“想想吧,如果你提郑家的人,你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跟我打擂台么,远的不说,若是我把郑克爽干的那些事抖搂出来,能掀起多大的社会舆论你知道么?”

    袁天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倒也是,那……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其它人能与?”

    “不一定,或许真就是郑家干的,欲盖弥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正都是些谣言只要不承认,谁能把他郑氏一族如何。”

    袁天罡:“……”

    合着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合着就是老子说啥都不对了呗。

    越想越郁闷,袁天罡所索不想了,直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长安现在谣言四起,你总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我为什么要有反应?”李昊笑着说道:“谣言就是谣言,你反应越大,造谣的人就越开心。所以,我的态度就是:他强任他强,清风过山岗。自己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不用去理会那些有的没的,陛下是圣明之君,又岂会看不出来。”

    “世子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那当然,本世子脚歪不怕鞋正。”李昊说完这句,得意洋洋的走了。

    留下袁天罡风中凌乱,脚歪不怕鞋正……,这货说反了吧,难道不应该是鞋正不怕脚歪么?

    风暴的中心长安,郑氏大宅,嫡传一脉被郑氏族长召至大堂,屏退众仆役之后,族长沉声问道:“最近长安流传的谣言你们都知道吧?”

    嫡传一脉或是点头或是摇头,搞不清楚为何家家主要如此郑重。

    郑延是家主嫡孙,今年二十六岁,小伙子生的是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平日深得家主喜爱,见无人说话便主动上前:“爷爷,你说的谣言是指李家那小祸害祸乱天下那件事?”

    郑家主瞥了一眼亲孙子,无悲无喜的问道:“怎么,这件事情你也有参与?”

    “呃……,没,没有。”郑延连忙失口否认,片刻之后,又老头儿阴晴不定的目光注视下讪讪说道:“就是,就是跟几个朋友聊过。”

    “只是聊过?”郑家主依旧面无表情,但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喝斥的味道,显然是对郑延的表现有所不满。

    “真,真的。”郑延结结巴巴道:“爷爷,此事真的跟孙儿没什么关系,您要相信我啊。”

    郑家主看了大孙子一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就在郑延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时候,冷不防下面有人嘀咕道:“便是家主相信有什么用,关键是人家李家信不信。”

    说话的是郑延的二婶王氏,言下大有没事找事儿的意思,当然,也有对长房长孙不满的味道在里面。

    面对来自二房的诽谤,郑延的母亲自然不干,眉毛一挑:“他二婶,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么?眼下谁不知道我们郑氏与李家那小子有仇,这么关键时候出了这样的谣言,郑延还亲自参与了进去,嫂嫂觉得李家会如何想,难道他们以为这件事跟咱们家没关系,是别人放出来的谣言?”

    王氏是个泼辣的性子,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当着家主的面对郑延数落道:“你说你这孩子也是,怎么就不知道避嫌呢,什么事都想跟着掺和一脚,也不想想李家那小子是你能惹得起的么。还有……”

    “够了!”郑家主脸色有些难看,喝住还要继续说下去的王氏,指了指大门道:“王氏,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

    王氏不忿的抬起头:“爹,让儿媳出去,儿媳自然不敢强留。不过,我二房好歹也是郑家的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好歹也是书香世家,老郑头干不出公爹与儿媳撸胳膊挽袖子撕逼大战的事情,只能强压怒火,对着二房王氏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哼!”王氏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向外走去,离开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自家相公郑则宏。

    其实这个时候房间里每一个人都明白,王氏之所以如此不过就是想要替自家那个留在老家的儿子争些好处罢了,单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大家都能理解。

    但站在各自私人的立场来看,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毕竟大唐的传统例是传嫡传长,上至皇上,下至黎民大家都是一个熊样。

    就好比李二吧,历史上李承乾都瘸了,那不还是霸占着太子之位长达十四年之久,如果不是后来发动政变,估计皇位怎么也能落到他的头上。

    郑家虽然不是皇室,但好歹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家族,对于传统这种东西更是看的比命都重要,在长房长孙长势良好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把家主的位置留给二房嫡子。

    这是规矩,绝不会因为王氏的嚣张跋扈而改变。

    郑则宏在王氏离开之后面露尴尬之色,先是歉疚的对自家兄嫂拱了拱手,然后苦着脸对郑家主道:“爹,王氏只是关心则乱,她并没有顶撞您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必替她解释。”对于这个惧内的二儿子,老郑没有任何办法。

    开始的时候他还训斥过几回,让老二回去振振夫纲,结果不振还好,越振越怂,以前王氏撒泼的时候老二还能呵斥几句,如今……呵呵。

    郑氏长房不忍看二弟尴尬,主动开口岔开话题道:“爹,您看这件事情我们应该如何处理?要不要出面澄清一下?”

    “不必。”郑家主摇摇头:“这种事情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那……我们要怎么办?难道就听之任之?”

    郑家主沉默片刻,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长孙郑延身上:“延儿,若我让你去一趟岐州,你可愿去?”

    “啊?!我去岐州?爷爷,那李德謇就在岐山县,我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郑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狗呆,隐约间似乎看到自己被暴打的画面,冷汗禁不住嗖嗖往出冒。

    长房卢氏也有些担心儿子的安全问题,忍不住开口道:“爹,依儿媳看要不就算了吧,延儿还年轻,李家那小子又是个混不吝,他们两个在岐州若是碰上了,岂不是又要闹出许多事情。”

    郑氏长子亦附和道:“是啊爹,我听说李家那个铁娘子前两天也去了岐州,以前李家小子没人撑腰的时候都那么肆无忌惮,如今他娘就在岐州,有了靠山之后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情。”

    天下没有不担心自己儿女的父母,尽管郑氏长房夫妻二人对郑家在大唐的地位很有信心,自认没有多少人敢对自己儿子不利。

    但长安李家那也不是一般的家族,底蕴或许不如郑氏,可人家手里有兵啊,那句老话不说是了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样的情况下,在两家没有全面开战的时候,小辈之间的争斗,就算郑家所有的小辈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干过李德謇那个混蛋。

    郑氏族长倒也明白长房的顾虑,寻思片刻对孙子问道:“延儿,你的意思呢?”

    郑延的目光在老爷子和老爹脸上扫来扫去,心说横竖都是一死,索性不如拼一把:“爷爷要孙儿去,孙儿去便是,他李德謇又不是生得三头六臂,难道还能将孙儿吃了不成。”

    “哈哈哈……,好,好,不愧是我郑子子孙,有胆色。”郑家主闻言哈哈大笑,捻着胡子道:“延儿放心,爷爷让你去岐州并不是与那李德謇做对,而是全力配合他,不管他有什么要求,我郑氏全力配合。”

    郑延:“……”

    老郑:“……”

    卢氏:“……”

    郑延满脑子浆糊,吱唔着问道:“爷爷,这样……这样真的好么?那李德謇可是打死了……。”

    郑家主打断孙子的话:“一个家族败类而已,死就死了,便是李家那小子不下手,老夫也会大义灭亲,所以真要说起来,老夫倒还要谢谢李家那小子呢。”

    “呃……”郑延一时不知应该做何反应,真是这样么?那前几天您老咋还表现的怒不可遏呢,老爷子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不管郑延如何想不通,最后他还是按照自家老爷子的想法坐上马车,带上十余仆从、家将出发了,忐忑的向着充满‘杀机’的岐州而去。

    ……

    太极宫,两仪殿御书房。

    李二躺在摇椅上,身边宫女轻轻打着扇子。

    关中大旱,伟大的皇帝陛下自然要身先士卒,人力空调什么的能不用就不用,省得浪费为数不多的水资源。

    长孙无忌端着一盏凉茶坐在李二的身边,尽管身边也有宫女在替他打扇,却依旧热的满头是汗,张着嘴巴不住吐着热气。

    李二看着有趣,趁机挤兑他道:“无忌,你该减减肥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你都要胖的走不动路喽。”

    长孙无忌吐着热气,从一边大太监林喜手中接过刚刚浸过水的帕子在脸上囫囵擦了一把,也不接李二的茬,自顾自说道:“陛下,郑家那老头子把他孙子派去岐州了,咱们的计划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李二无所谓的笑笑:“谁说没有作用,若是能让他们通力合作,岂不也是发挥了一些作用。”

    长孙无忌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陛下,您就不担心出大乱子么,这种谣言……伤人伤己,若是被人知道了……。”

    “知道又能如何,难道他们还能翻了天去。”李二王霸之气一振,豪迈道:“朕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是如何反的。”

    长孙无忌:“……”

    真没意思,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是胡搅蛮缠了嘛。

    原本是一场斗智斗勇的好戏,结果你这个裁判亲自下场了不说,还要一挑二,这不是闹么。

    李二姿势不改,继续摇着:“你不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朕散出那些消息,目的就是想要看看这帮人到底能闹出什么妖蛾子,五姓七望,勋贵世家,一个个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前些日子朕甚至还听说,如果某些人愿意,可以让朕的圣旨出不了长安。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么,让对朕的圣旨出不了长安,朕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长孙无忌眼睛瞪的老大,满脸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吧,具体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朕也不知道。”李二又恢复了懒散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所以朕要借这次机会看看,都有哪些人在闹,无忌你不要插手,也不要跟任何人讲谣言的出处。”

    “那……李家那小子怎么办?”长孙无忌对李昊的承受能力表示担心:“万一那小子扛不住……。”

    李二信心十足道:“别小看人,再说不是还有李靖在么,朕不信李靖能眼看着他儿子被万人唾弃。”

    长孙无忌无语的再次擦了一把汗。

    李家那小子真是太倒霉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希望那小子不会被烧死吧。

    只是……那些世家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没有他们的配合,皇帝的圣旨出不了皇宫,这跟公然造反有什么区别,是什么让他们膨胀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第四一二章 流水线作业

    身处暴风眼中的李昊丝毫没有池鱼的觉悟,每天依旧乐呵呵的,该吃吃,该喝喝。

    袁天罡看不惯,悄悄把长安的一些事情告诉了红拂。

    原本他是打算让红拂出面劝劝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毕竟这次的事情闹的有点大,稍不注意身刻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老袁觉得自己能有今天跟李昊脱不开关系,不忍心看他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奈何红拂的神经不是一般的大条,听完之后直接劈头盖脸一句:“袁道长,既然你都说了那是谣言,还那么紧张干什么。”

    袁天罡这个气啊,扯着胡子道:“李夫人!红拂女侠!贫道知道这是谣言,可别人不知道啊,万一传到皇帝陛下耳朵……。”

    “你的意思是皇帝陛下不如你?”

    “我……”袁天罡一哆嗦,惊的差点没有胡子扯下来。

    好气哦!

    我要是再管这破事儿,我袁字倒过来写。

    等到袁天罡走了,红拂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招过左膀右臂两位侍女:“你们谁有时间抽空回去一趟,问问家里那个老东西,他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个消息都没有,是不是我们母子俩死在外面他才开心。”

    两位侍女在李昊没有出生之前便跟着红拂,对这位当家主母的脾气知之甚详,闻言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沉默中抱拳行礼,主动承担起回去‘问责’的重任。

    与众人紧张的情绪不同,李昊此时该忙的全都忙完了,身边护卫被他派出去一大半,平均每水深井边都守着一人。

    这倒不是守着水井怕人破坏,主要是为了监督前来取水的百姓把水烧开再带走。

    大旱时节,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流行病出现,基于安全考虑,李昊严令,所有岐山百姓不得饮用生水,并且从源头加以控制。

    这要是放在平时,自然会有很多人对此表示不满,毕竟大旱之年,能有水喝就已经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但李昊因为在初来岐山县的时候便大发神威,一言不合直接弄死了县令,这使得他在百姓心中有了颇高的威信,而在那些富户眼中,他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正因如此,不喝生水的命令在岐山县没有任何阻碍的得到了推广,许多百姓甚至还自发的去捡拾柴火,在水井边搭建起无数锅灶负责烧水。

    除开这些,李承乾派来的两百匠人也在休息了半日之后连夜开工,一时间全县所有铁匠铺全部被征用,‘乒乒乓乓’打造之声彻夜不停。

    不得不说,岐州刺使阎飞白的确会做人,长安调来的两百匠人他竟一个都没留,甚至连州府都没去,直接便送到了岐山县,交到了李昊手中。

    想必他也是知道,自己的面子根本没这么大,太子能一下子调来这么多匠人,估计全都是看在李昊的面子上。

    岐山县原本的那些地方士绅、官员原本还想与李昊伸量伸量,看看这条长安来的强龙是否能够压下他们这些地头蛇。

    但在看到阎飞白的表现之后,所有人都选择了龟缩。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昊到底是长安来的公子哥,不可能在岐山县停留在久,与其跟他斗不如好好配合,早点把这祸害送走,这样大家都舒服。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李昊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士绅们倾其所有支援匠人团队,生铁、木料、牛筋……,要人给人,要东西给东西。

    经过两日两夜的赶工,两百人的匠人团打造出了十架大型抽水机,乐的岐州刺使阎飞白急匆匆带着负责人冯铁去向李昊报喜。

    在打造抽水机的这段时间里,阎飞白一直待在岐州,一来是想在这位太子殿下的宠臣面前表现一下,二来也是想学习一下如何解决缺水的问题。

    如今,抽水机打造好了,万事俱备,到了解决问题的时候了,老阎自然喜不自胜。

    岐山县府军临时驻地,此时已经成了李昊的办公地点,阎飞白和铁柱赶到的时候,小李同志正在不务正业的逗弄一只看上去很好看的鸟,时不时还会往鸟笼里面撒些谷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对于李昊的不务正业,阎飞白权当做没有看到,带着冯铁先是与守在一旁的铁柱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站到一旁静候。

    片刻之后,李昊投食完毕,转头看向阎飞白:“阎使君面带喜色,若我猜的不错,应是抽水机已经打造完了吧?”

    “正是。”阎飞白笑答:“经过小冯他们两天的努力,已经打造好了十台,世子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把这些抽水机投入使用了?”

    按照阎飞白的想法,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少不得会露出得意炫耀之色。

    结果没想到的是,李昊非但没有什么高兴的表示,反而皱眉头看向冯铁不悦道:“这么久了,才打造了十台抽水机?冯铁,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恩,恩公,小人,小人知错。”时隔两年,尽管小冯同志已经继承了老冯铁匠大半衣钵,在将作监也算小有名气,但对李昊的称呼依旧保持着老样子,甚至就算觉得李昊冤枉了自己,也不敢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阎飞白经过这几日与冯铁的接触,对这个憨厚的青年倒是有几分欣赏的意思,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忍不住在边上劝道:“世子,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打造现场,他们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好些个匠人甚至在打造过程中累的晕倒数次。”

    李昊淡淡看了阎飞白一眼:“阎使君,术业有专攻,将作监的事情你不懂。”

    我,我不懂?

    阎飞白被怼的直翻白眼。

    我不懂好歹我也在打造现场待了两天,你这个啥都懂的在干什么,逗鸟?!

    这样的一个外行,自己竟然还会把解决问题的关键放到他的身上,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

    阎飞白飞中郁闷,顿时没了与李昊聊下去的欲望,如果不是想留下照顾一下可怜兮兮的小冯,早就忿而离开了。

    李昊懒得去管阎飞白是如何想的,将他怼回去之后,继续对冯铁说道:“我问你,这次你带来的熟手有多少。”

    冯铁知道所谓熟手是指能够独立完成打造抽水机的匠人,于是低个头委屈巴巴的说道:“三,三十人。”

    李昊点点头,又继续问道:“一抬抽水机有多少零件。”

    冯铁答道:“二十八个。”

    “既然这样……,我问你,如果三十人每人制作一个模具,需要多少时间?”

    “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冯铁想了想,认真答道。

    李昊围着冯铁转了一圈,看上去像是在拼命压抑心底的怒火,半晌方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每人打造一个模具,然后将这些模具分配下去,让那些随行的匠人每人打造一份。你带来的人都是熟练工吧,就算没有独自打造抽水机的能力,独自打造一个零件的能力总有吧!

    你们来了两百人,按照零件的个数分组那就是二十八人分成一组,再加上一个熟手作领队,就算二十九人,算一算至少可以分成六组吧?

    再按你刚刚说的速度,最复杂的零部件一个时辰打造一个,这么长的时间其它人负责的零件应该也打造好了。

    所以按照这个标准,每组一天至少可以打造十二台抽水机,六组那就是七十二台,两天就是一百四十四台。

    老子不是那种刻薄之人,老子不要求你们两天时间不眠不休,老子可以给你们一天时间休息,两百人两天也应该给老子拿出七十二台抽水机吧?

    可是你们呢,十台!不眠不休的忙了两天,就特么给老子弄出十台!亏你还有脸来找老子报功,如果我是你,早就自己找口井跳进去淹死了。”

    冯铁黝黑的脸膛泛着紫光,羞臊的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李昊面前。

    阎飞白这会儿也不怄气了,目瞪狗呆的盯着李昊直发懵。

    这些天他是全程驻扎在打造现场的,回忆一下打造的过程,发现如果真的按照李昊所说的办法来做,似乎,好像……,真的不需要这么累,而且打造出来的抽水机也绝对会比现在多上数倍。

    可是,为什么如此简单的方法却没人想到呢,阎飞白清楚,那些匠人真的很努力,没有任何人偷懒,就算没有任务在身的匠人,这两天也都很忙碌。

    思来想去,阎飞白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李昊解释一下,毕竟那些匠人这两天的确很不容易,大不了以后再让他们按照正确的思路来赶工也就是了,这次……。

    “世子,您消消气,您说的方法下官听懂了,等下回去先让匠人们休息一下,等他们休息好了就让他们按您说的去做。”

    “老阎!”李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使君什么的敬称也不顾了,指着冯铁对阎飞白道:“你以为他们不懂什么叫流水线作业么?不,他们比你清楚的多,之所以不那样做,就是想要敝帚自珍,不想让自己的‘手艺’被别人学去。

    混蛋,都是一群混蛋,一个抽水机而已,算得了什么手艺,老子明天就把抽水机图纸发的满世界都是,老子看他们还怎么敝帚自珍。

    娘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个还特么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欺负老子不敢弄死他们怎么着,积极的消极怠工,这些招式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那个谁,冯铁,你回去告诉那帮子混蛋,能干的就干,不想干的滚,老子不希罕一群龌蹉小人,娘希匹的,跟老子玩儿心眼,老子弄不死他们。”

    是这样么?真是这样么?

    阎飞白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

    亏自己还觉得两天打造十台抽水机多么了不起,合着自己被一群匠人给坑了,难怪这位长安来的祸害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会暴跳如雷,敢情这事还真是自己错了。

    想到这里,阎飞白看向冯铁的目光开始变的不善起来,纯朴的脸庞带上了一丝狡狯。

    冯铁倒是没注意到这些,被李昊劈头盖脸一顿暴训,委屈的都快哭了,一个劲的解释:“恩公,小人真没有那样的想法,小人,小人……。”

    “别解释,老子不听。”李昊打断冯铁,指着外面道:“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回去让那帮混蛋照老子说的做,老子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如果见不到五十台抽水机,老子把你们全都挂在城门楼子上。滚蛋!”

    冯铁屁滚尿流的跑了,回去给那些将作监出来的同僚传达李昊的意思。

    这位可是一言不合连县令都敢杀的主儿,弄死几个匠人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望着冯铁离开,阎飞白尴尬的朝李昊拱拱手也想离开,这里他已经待不下去了,太丢人。

    李昊却在此时将他拦了下来:“阎使君留步。”

    “世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老阎停下脚叔,讪讪问道。

    “没什么,聊聊吧。”抬手让铁柱再搬一张椅子过来,李昊拉着阎飞白坐下,正色说道:“使君可是觉得被那些匠人耍了,心中愤懑?”

    “下官……”阎飞白本想说没有,但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若不是世子为下官解惑,下官险些误了大事。”

    “呵呵……”李昊却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摇头道:“使君错了,其实那些匠人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刚刚不过是给他们随便扣了一顶帽子而已。”

    “啊?”阎飞白惊讶的抬头,有些不解。

    李昊笑着解释道:“使君不知道,其实流水线作业法早在先秦的时候就有,不过后来随着时局动荡已被世人所遗忘。当然,读书人或许知道这些,不过因为阶层不同,读书人就算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不会跟那些匠人说。而匠人……他们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知道。”

第四一三章 变废为宝(上)

    李昊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他这条过江龙虽然猛,但阎飞白这只坐地虎好歹也是四品大员,真要是撕破脸,人家不吊他这个过路神仙,那也很正常。

    所以,从打第一次见面开始,李昊就没有在老阎面前装·逼的打算,交流起来能解释的尽量解释,不能解释的就一带而过,反正双方是一直没红过脸。

    阎飞白能做到刺使的位置,那也是个精,否则也不可能不辞辛劳接连数日泡在岐山县,甚至还会亲临抽水机打造现场。

    要知道,李昊做为发起人和总负责人,都还没去过抽机水打造现场呢。

    如今,阎飞白听了李昊的解释,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世子之言堪称一针见血,振聋发聩,下官受教了。”

    “哎,阎使君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李昊客气了一句,眼珠一转道:“不如这样,既然我与使君一见如故,不如你我叔侄相称。”

    阎飞白当即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世子乃当世少有的俊才,年纪轻轻便位列从三品开国县候,区区不过一个四品刺使,如何敢当世子的叔叔,不敢当,不敢当!”

    不敢当!不敢而不是不能,这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呗!

    也罢,反正老子在这岐州还要再多待一段时间,就给你一点面子好了。

    看穿阎飞白的目的,李昊微微一笑:“有什么不敢当的,小侄在京城见了阎郎中也要叫声世叔的,使君与阎郎中又是堂兄弟,所以,这一声世叔小侄可是叫定了。”

    所谓阎郎中,指的是在京城刑部担任郎中一职的阎立本,李昊这段时间虽然没怎么关心外界的事情,但关于岐州一方主管的关系网却也多少了解了一些。

    阎飞白原本还想再推脱一二,不过人家李昊连世叔都叫了,他自然也不好太过矜持,于是拱手道:“既然世子抬爱,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李昊佯做不快:“世叔还叫我世子呢。”

    “贤侄,贤侄!”阎飞白连忙改口,自此两人关系算是更近了一层。

    李昊倒也不含糊,当下以晚辈之礼与阎飞白重新见过。

    这关系近了,说话自然也就方便了许多,双方重新坐下之后,阎飞白带着一脸的好奇指了指不远处的鸟笼问道:“贤侄,这只鸟生的好生奇怪,我看你喜爱非常,莫非有什么玄机?”

    “这个?”李昊回头看了看身后笼中灰不溜秋,正自昂首阔步的呆鸟,知道阎飞白是嘴下留情了,当下笑着说道:“世叔有所不知,这鸟看似普通,实则用却是颇大,若是调教的好了便是无价之宝。”

    “哦?”阎飞白一下子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老阎同时知道李昊说话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这灰不溜秋的呆鸟价值无限,那这鸟……。

    好吧,老阎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这鸟到底有哪里值钱。

    李昊倒也不想瞒着阎飞白,见他满脸都是好奇,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鸟的名子叫鸽子,最大的作用便是传递信息,当然,这需要长期的训练和不断培育新的品种,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能传递信息的鸟……,阎飞白一惊,脱口道:“贤侄的意思是这鸟会说人话?”

    “不不不,世叔说的那是鹩哥,这个叫鸽子,不会说话。”李昊见他误会了,笑着解释道:“之所以说用它来传递信息,是把信息写在小纸条上面系于此鸟足部,然后将此鸟放飞。”

    哦,原来如此。

    阎飞白恍然的点点头,不再去关心那只呆头呆脑的傻鸟了。

    说到底,这家伙还是一身的书生气,并未意识到李昊所谓传递信息中隐藏的含意,否则一定会惊掉下巴。

    李昊见他对此不感兴趣,便也没有多做解释。

    毕竟眼下信鸽的概念还只是一个理论,什么时候能够真正训练出来还是未知数,牛·逼吹起来也没意思。

    于是李昊便自岔开话题,与阎飞白聊起了其它事务:“世叔,这大旱世年,州府的百姓怕是怨言颇多吧?”

    “何止是有怨言,关中这次遇到的大旱虽然说不上百年不遇,但近十年却是从未发生过的,州府对此没有任何准备,如何处置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阎飞白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其实,他还有些话因为干系太大没敢说出口。

    比如去年的蝗灾,整个关中遍地蝗虫,虽然最后朝庭推行以工代赈,南粮北调,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可民间免不了还是有些谣言在流传。

    如今又遇到了十数年才能遇到一回的大旱,眼看着又是一个绝收之年,百姓怎么可能一点怨言没有,只是大家都在捂着,谁也不去掀盖子罢了。

    见阎飞白意志消沉,李昊咂咂嘴:“世叔可知道塞翁失马的故事,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旱之年既然已成定局,我们何不换一个思路,使其变坏为好呢。”

    阎飞白默默摇了摇头,觉得李昊有些异想天开,如果不是地位不如他,骂人的心都有了。

    说什么塞翁失马,那特么只是一个用来安慰人的故事好么,谁真的相信谁就是个棒槌。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过,想想李昊似乎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不搭理终归不好,于是阎飞白又打起精神道:“贤侄,你的一番好意愚叔心领了。可是这大旱……唉。”

    “怎么?世叔可是不信?”

    “不是不信,实在是……”阎飞白猛的顿住,突然想想李昊这家伙向来以足智多谋著称,既然他这样问自己必然是有了什么想法。

    当下一把抓住李昊的手腕,紧张道:“贤侄,我的好贤侄,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快,快跟我说说,叔求你了,看在岐州二十万百姓的份上,你,你可一定要出手帮帮叔啊。”

    李昊哪想到阎飞白会如此癫狂,一不小心被他抓个正着,当下疼的大叫:“哎,哎哎,叔,放手,疼疼疼……。”

    “呃……,不,不好意。”阎飞白讪讪把手收回来:“贤侄,叔是真没办法了,你看……。”

    李昊摆摆手,暂时不想搭理阎飞白。

    老子可文化人,不想骂人。

    好一会儿,换过劲的李昊揉着手腕苦笑道:“世叔好大的力气,小侄这手腕差点就被你给抓折了。”

    阎飞白老脸通红,老大不是意思:“贤侄,叔也是一时心急,你别放在心上,叔这就给你道歉。”

    说着,老阎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李昊就要行礼。

    李昊又不是不明事理,自然不会真的让他把礼行完,连忙起身将老阎拦住:“世叔,这可要折煞小侄了,不就是抓了一下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来来来,坐下,咱们聊聊如何利用这次大旱,为岐州百姓谋取一些福利。”

    果然是这样!听到福利,阎飞白也顾不上其它的了,与李昊相协坐回椅子上,一脸认真的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李昊也知道,这个时候他要是再卖关子,对面这位岐州刺使非急的原地爆炸不可,笑了笑说道:“世叔,不知岐州往年可有水患?”

    “啊?”阎飞白一愣:“什,什么意思?”

    就好像病人明明头疼,结果到了医院却被砍了脚一样,太扯了吧。

    李昊丝毫没有问错问题的觉悟,定定看着阎飞白,等着他回答。

    没招,阎飞白只能黑着脸道:“有,而且……不少。”

    嗯,李昊似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点点头道:“既如此,世叔为何不利用这次大旱,岐州各有河流干涸见底的机会,进行清淤工程呢?反正左右也是大旱,百姓的地也种不得了,闲着也是闲着。”

    阎飞白:“……”

    借着大旱清淤,好有道理哦,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想到呢。

    往年每到夏季,岐州的几条河流总会或多或少的溢出河堤,给临河的几个县造成灾害,他这个刺使这些年可没少为这件事情操心。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而自己却偏偏没有任何觉察,真是……蠢透了。

    “世叔,世叔。”李昊等了一会儿,不见阎飞白有所反应,忍住不推了他一把。

    “啊?哦!”阎飞白瞬间回过神来,满脸兴奋道:“贤侄啊,贤侄,你,你可真是我岐州的福星啊,利用大旱而清淤,如此神来之笔,老夫,老夫怎么就想不到呢。”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世叔其实不是想不到,只是当局者迷罢了,而我……只是路过岐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些。”

    真的很容易么?或许吧。

    不过阎飞白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通知下去,让全州府所有临河的县全都照此办理。

    大旱的机会难得啊,太难得了,这是老天爷给机会,若是不抓紧时间,万一过几天下雨了怎么办,到时候河水上涨,再想清淤就来不及了。

    老阎走的飞快,连告辞什么的都省了。

    李昊望着他呼啸而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一声‘留步’卡在喉咙里,如鲠在喉。

    这老货,跑的也太快了,老子的话还没说完呢。

    不过,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说明阎飞白对于这件事情十分重视,这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应该会有所帮助。

    想着,李昊扭头看了看笼中的鸽子,重新抓了把稻谷,开始投食。

    ……

    “四叔,岐州还有多远啊?若是距离还远,咱们可以慢一些。”长安通往岐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数十骑士的护卫下颠簸而行,马车中被郑家家主派往岐山县的郑延只觉得肠子都快要被颠出来了。

    马车外传来随行管事的声音:“公子,照这个速度,今天晚上我们就能赶到岐州,再有一天便能赶到岐山县了。”

    “那,那好吧。”听说岐州在望,郑延的心情好了不少,再也不提减速的事情。

    而事实上,队伍的速度已经够慢了,之所以如此颠簸主要还在于官道的年久失修,岐州毕竟比不得已经将官道全部改造成水泥路的长安,颠簸再所难免。

    郑延坐在马车里面,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回忆起离家之前爷爷的交待。

    与到李昊,如果对方没有敌意就不要敌对。

    郑克爽死在李昊手里纯属咎由自取。

    如果有可能,尽量交好李昊。

    嗯,顺序可能有点问题,不过中心思想大概也就是那样。

    郑延是个听话的孩子,爷爷怎么交待的他就怎么做,至于长安的谣言,那跟郑家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别人造谣。

    想着想着,郑延隐隐对岐山县之行有些期待起来。

    作为世家子弟,从小接受正规教育的郑延还是很有上进心的,甚至他还不止一次幻想过郑家在自己的带领下走上更高的巅峰,自己青史留名传颂万世。

    ……

    李昊并不知道郑氏派了嫡传子弟过来,在把流水线作业法教给小冯同志之后,很快匠人们就拿出了大量抽水机的成品。

    有了这些抽水机,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几根铁皮管子接在一起,接缝处用沥青封堵好,一头插进水井,另一头接到抽水机上。

    前来取水的岐山县百姓虽然看不懂这是在干什么,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毕竟井是小公爷派人打的,又免费供应大家饮用如此长的时间,说什么也不会害大家。

    李昊百无聊赖的站在一群岐山县乡绅中间,面前摆着香炉贡品,这是等下需要祭天的东西,目的是请老天保佑岐山县可以一次取水成功。

    原本依着他的性子根本不屑搞这些花哨的东西,抽水就抽水呗,祭天干啥。

    如果老天真能保佑出水,还要打造抽水机有个毛用,拜拜老天水不就直接出来了。

    奈何那些岐山县的乡绅不干啊,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嚷嚷着什么仪式感,李昊被念叨的烦了,索性也就让他们随便去折腾,只要不让他跳井,爱咋咋地。

第四一四章 变废为宝(中)

    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庆典仪式的小李同学并未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虽然对这种所谓的仪式感有种发自内心的腻味,却依旧笑呵呵的与身边四、五个乡绅聊的热火朝天。

    红拂并未参与到庆典仪式当中,换上普通百姓衣服的国公夫人此时正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热闹,看着李昊时不时摸摸鼻子的动作,她知道这小子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红拂却不打算参与进去,未来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让儿子提前适应一下总是好的。是的,就是这样,红拂绝不承认这是在坑儿子。

    过了大概一刻左右,袁天罡出现在人群正前方,崭新的道袍衬托下,老道士手持拂尘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

    先是念了一段经文,接着燃香祷告,虽然近两年他一直奋斗在科学研究第一线,但主业却没有放下,依旧十分熟练,看得恶少李昊在边上频频叫好。

    老东西,既然想要恶心老子,老就别怪老子无情:“跳的好,来人,看赏。”

    看……看赏是什么鬼?

    袁天罡愣了愣,下一秒,数不清的银元宝劈头盖脸向着老道砸了过去。

    抱头鼠窜.gif

    银弹雨过后,满地狼藉,袁天罡顶着满头大包黑着脸回到现场,仪式感什么的也不要了,直接吐出两个字:“抽水。”

    抽水!

    一声令下,小铁匠冯铁当仁不让,第一个冲到抽水机旁边,先是往抽水机里面注水两大桶清水,待清水将抽水机及连接抽水机的铁管全部灌满,便奋力摇动起两尺余长的摇把。

    一下,两下,三下……,很快,抽水机的出水口冒出汩汩细流。

    观围的乡绅脖子伸的老长,见有水出来,立刻喊道:“出,出水了!出水了!”

    李昊远远瞥了一眼出水口,十分淡定的摇摇头:“大家不要急,再等等。”

    还等,等什么,都这B样了,一群人面面相觑。

    抽水机的神奇早在数日之前他们就听李昊说过,像什么十二个时辰不间断供水啦,不用每天趴在水井边提水啦,最要紧的是有多余的水可以用来灌溉。

    可是,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出水量似乎有些小,连供应全县饮水似乎都有些不够,怎么可能用来灌溉。

    不过,既然贵人说等那就等呗,反正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一时半刻。

    鉴于李昊之前的野蛮行为,乡绅们理智的管住了自己的嘴,假模假式的围在一起等着后续的发展。

    另一头,小伙子冯铁摇的更卖力了。

    ‘嘎吱嘎吱’,抽水机摇把被摇的跟风车一样。

    渐渐的,出水口水流越来越大,由涓涓细流变成潺潺流水,再由潺潺流水变的滚滚洪流。

    好吧,滚滚洪流的确夸张了些,但水的确比开始的时候出的多了,看上去好似一汪清泉般不断向外翻出一汨汨的清水。

    在通讯基本靠吼的大唐,除了一些政策性的东西,奇技淫巧的传播速度很慢很慢,所以别看抽水机这东西在长安已经家喻户晓,但在距离长安数百里远的岐州,却根本无人知晓。

    岐山县大大小小二十来个乡绅脖子都快抻断了,眼睛瞪的老大,口中不断发出类似呓语的惊叹声。

    “好,好厉害。”

    “世子就是世子,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打造出如此厉害的神物。”

    “几位,你们说,世子这抽水机会不会卖给咱们?”

    一说卖,乡绅们全都来了兴趣。

    这次关中大旱,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这一类人,家里百十倾土地颗粒无收就也算了,还要养活一些穷亲戚以及投效过来的长工和佃户。

    这要是放在往后几百年正在往资本主义过渡的大宋朝或者再往后的大明朝,或许算不上什么,毕竟那个时候大家伙已经很少靠地里长出来的那点东西过活。

    可是放在农业为主体的大唐就不行了,乡绅也好,世家也罢,大家每年就靠地里长的那点东西过活呢,这要是旱上一年……,借用某明星的话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所以,当他们发现抽水机完全可以实现不间断供水的时候,这些乡绅们立刻来的兴趣,统统涌向李昊,七嘴八舌的问道:“世子,抽水机能卖么,小人愿以十两银子一台的价格购上十台。”

    “十两银子?”李昊这会儿正叼着茶烟跟袁老道一块儿吞云吐雾呢,闻言扭头伸出一个巴掌:“看在这次大旱的份上,给你们成本价,五十两一台,每家限购五台。”

    有人苦着脸道:“五台?世子,这也太少了,不够用啊。”

    “产能有限,不能再多了。”李昊指了指远处那些百姓:“毕竟他们也要活着,总不能为了你们,让他们全都饿死吧。再说,整个关中都缺水,我不可能把所有产能全都放在你们身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浓了,就算没有关中缺水的大帽子,五十两银子一台的价格也足以便乡绅们望而却步。

    当然,这其中也有李昊背景太强的关系,乡绅们就算再不满意,也不敢表现出一星半点,毕竟这位小爷连郑家的人都说杀就杀,他们这些乡下土豹子就算有点实力,难道还能比过五姓七望的郑家?

    望着乡绅们泱泱离去的背影,袁天罡狠狠抽了一口从李昊手中骗来的茶烟,吐出一团烟雾:“一群见利忘义不知好歹的东西,大唐有他们这群蛀虫,百姓的苦日子就没有结束的一天。”

    李昊原本也对那些乡绅的表现有些不满,听到袁天罡的吐槽,不由乐了:“哎呦,老袁,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觉悟呢?”

    “哼,我又不是莫得感情的石头。”袁天罡这会儿哪里还有刚刚道骨仙风的样子,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这么多年混迹市井之间,早就把这些人看透了。”

    说完这些,老袁想了想道:“要依着我,世子你刚刚就应该把抽水机敞开了卖,价格也提到一百两银子,这帮家伙,钱多的事,何必帮他们省钱。”

    “我也想啊!”李昊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袁天罡的肩膀:“不过我怕把他们吓跑了,那样我可就没钱来给老百姓发工钱喽。”

    “发工钱?世子,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李昊:“……”

    “呃……”袁天罡被李昊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贫道不是那个意思,贫道是说,您又有什么好想法了,能跟贫道说说不?”

    李昊摇摇头:“老袁啊老袁,这也就是你,但凡换个人来,老子一拳过去……。”

    “是是是,贫道知错,知错。”看着铁柱沙包大的拳头,袁天罡十分配合的连连拱手。

    “呵呵……”李昊也觉得玩笑开的差不多了,再说下去怕是这老道会翻脸,于是笑呵呵上前搀住袁天罡,神秘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还真有点想法。”

    “哦?”

    “昨天下午,我跟阎飞白那老货说了,打算在整个岐州府进行河道清淤,以工代赈。所以,抽水机这东西该卖还是要卖的,也不能卖的太贵,否则把那些乡绅都吓跑了,我们拿什么给出力的百姓发钱,发粮食。”

    “那什么不多卖一些?”袁天罡不明白。

    “因为需要清淤的不仅仅只有一个岐州,关中其它几个州难道就不需要清淤了?你总不能让我拿着岐州的钱去补贴别的州府吧,阎飞白那老货要是知道了还不跟我拼命?!”

    拍拍袁天罡的肩膀,李昊感触颇深的道:“如今的大唐不比往年了,三季稻在江南便地开花,种的满世界都是,虽然不能年产三季,但是两季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大唐现在不缺粮了,就算有旱灾,只要给朝庭时间问题就不会太大。

    而之所以陛下一下没有调集粮食过来,估计是想要利用这次旱灾达到什么目的,我无法回京的原因,很可能就是陛下想要利用我来搞事情,吸引某些人的注意。

    所以,我很怕啊,我现在的状态就像瞎子过河,全靠摸,指不定哪一步走错了,下一步就是反劫不复。”

    李昊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又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袁天罡无语。

    你真知道怕?郑家那死鬼到现在还在城门楼子上挂着呢,都快成风干肉了,你要是真怕倒是把人给放下来啊。

    翻了个白眼,袁天罡根本没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这小子说话就没靠谱的时候。

    “世子,既然局面如此,贫道便不跟着掺和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留在岐州,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人来通知一声便好。”

    李昊摆摆手:“成,忙你的去吧,这段时间爱干点啥干点啥,想吃点啥吃点啥。”

    袁天罡:“……”

    ……

    数十台抽水机投入使用之后,极大的缓解了岐山县百姓的饮水问题。

    县城中‘叮叮当当’响了数个日夜的打铁声也停了下来。

    匠人们不眠不休的工作的数个日夜早已经累的不行,一熬到抽水机投入使用便全都跑去困觉了,弄的岐山县驿馆呼噜声不绝于耳,隔着两堵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郑延便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进入了岐山县城,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出巨资包下,整支队伍便算是在县城里落了脚。

    管事郑钱说来也是郑家之人,不过与嫡长房的关系有些远,因在家中行四,所以被郑延称为四叔。

    在客栈安顿好之后,这位郑四叔来到郑延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公子,睡了没有。”

    “还没呢,四叔进来吧。”郑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房门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书僮打开。

    郑钱慈爱的在小书僮头上按了按,进入房间先进检查了一下门窗,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对郑延说道:“公子,刚刚小人去打听了一下,卫公世子眼下正在城中,不知公子明日是否要去见见。”

    郑延想了想:“算了吧,这几天连日赶路,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还是先休息几天养足了精神再说吧。”

    郑钱点点头,他的身份说来只是下人,没有置喙嫡长房的权利。

    “那公子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小人再来。”

    “哎,等等。”见郑钱要走,郑延又连忙将他叫住:“四叔,虽然我现在不好去见李德謇,但该有的礼数却不能缺,你有时间的话最好能派人去把我的名帖送过去,就说三日后在城中最好的酒楼,本公子请他赴宴。”

    “诺!”郑钱应了一声,见郑延再也没有其它吩咐,这才转身退走。

    ……

    “这是什么?”李昊一早起来,便发现桌上多了一份烫金名帖,拿在手中,可以闻到名贴上散发着淡淡的桂花味道:“郑延是谁?”

    “郑家嫡长孙。”门外传来红拂的声音,接着房间的门被推开,李昊的便宜老娘带着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数落到:“名动天下的五姓七望嫡系传人都不认识,亏你还算得上长安城的纨绔。”

    “娘,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我好歹也是堂堂开国候,怎么能是纨绔呢。”李昊打了个哈欠,老大不乐意的说道。

    “亏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开国候。”红拂一指头戳到儿子额头上:“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开国候么,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都是三更烛火五更鸡,否则哪有你今天。”

    “三更烛火五更鸡,说的就好像您老人家亲眼看到了一样。”李昊低头咕哝了一句,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名贴上面。

    “你说什么?”

    “没,没啥。”为了不被戳指头,李昊连忙否认道:“我就说以后我也要像爹爹那样,三更烛火五更鸡。”

    “哼。”虽然明知道李昊说的不是这句,奈何刚刚却没有听清楚,红拂哼了一声岔开话题:“别看了,就是一份名帖而已,郑家那小子已经到了岐山县了,说是三天后请你去赴宴。”

    说到赴宴,李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鸿门宴,条件反射脱口而出:“鸿门宴啊?”

    红拂白了儿子一眼:“去去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打打杀杀的,郑家那小子可是郑氏嫡传,书香门弟。”

第四一五章 变废为宝(下)

    “这话说的,谁还不是个宝宝了。”李昊吐槽不能,抱怨道:“他郑延是书香门弟,那我还将门虎子呢,真是……。”

    “呦呦呦,看把你能的,还将门虎子,门里门外这么多人你这虎子能打得过谁?!”

    “我……”门里边是老娘和老娘的侍女,门外是铁柱、席君买,李昊发现自己还真是谁都打不过,憋屈的直挠头:“娘,你可真是我亲娘昴!”

    “行了,别在那嘀咕了,快点拾掇一下,岐州那个阎飞白来了,在外面等你呢。”

    用别人家孩子刺激完李昊,红拂总算想起了正事:“你前天给人出主意,让人家借旱灾的机会给河道清淤,现在可不能虎头蛇尾,没得丢了李家的人。”

    “放心吧娘,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么。”

    “就是知道才来警告你,我可跟你说了,现在长安那边对你的风评可不怎么好,你要是再把地方上的官员得罪了,回去之后有你好果子吃。”

    一顿大棒打完,红拂带着唯一留下的侍女飘然而去,留下目瞪狗呆的李昊独自回味老娘到底是个啥意思。

    要知道,红拂来岐山县已经有些日子了,除了头天对他耳提面命好一顿说教,后来嗨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等闲连面都见不着的。

    思来想去好长时间,李昊也没想出个子午寅卯,最后索性不想了,饭也不吃直接出去见阎飞白那老货。

    阎飞白这会儿已经连干了三碗凉茶,坐的屁股都快磨出茧子了,听到后堂传来脚步声,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贤侄总算是起来了,你要是再不起来愚叔怕是要急死了。”

    “世叔莫急,坐下说,坐下说。”李昊拉着阎飞白回到坐位上:“来人,上茶。”

    “别上茶了,喝不下了。”阎飞白挺着‘哐哐’作响的肚子,连连摆手:“贤侄,这两天我好好想了一下,觉得借大旱的机会清淤的确是个好主意。”

    见阎飞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昊心有所感:“怎么?世叔可是有什么困难?”

    “这个……”阎飞白搓搓手:“贤侄真是慧眼如炬,愚叔这里其实还真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见阎飞白一直兜圈子,李昊索性直言不讳:“世叔是缺粮吧?”

    去岁煌灾,关中粮食大面积减产,各路州府没有收上粮食不说,今年年初又给百姓补偿了不少。如今又赶上十几年一遇的大旱,更是让本就入不敷出的粮仓雪上加霜,完全失去了应对旱灾的能力。

    当然,如果仅仅是用来赈灾,岐州粮仓还是能够支撑一段时间的,最多就是让百姓少运动,多休息,每天只吃一顿稀粥倒也饿不死人。

    但如果想要以工代赈,让百姓动起来参与到河道清淤工作中去,每天一顿粥可就不行了,大运动量必然带来大量的食物消耗,不给百姓吃饱饭,那是会有人造反的。

    见话题已经被挑明了,阎飞白苦笑一声:“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贤侄,也罢,愚叔就实话实说了吧,眼下岐州剩余的粮食若是省着吃,能够再坚持三到四个月,如果征发民夫清淤的话,最多一个月,全府的粮食都将告罄。”

    李昊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阎飞白的结论下了一跳:“只有这么一点点粮食了?不是,那就算不清淤,岐州百姓也坚持不到秋天吧,我想知道,如果这场大旱再持续一到两个月,岐州岂不是真的要饿死人了?”

    “所以愚叔这不是求你来了。”阎飞白满面愧色道:“贤侄看看能不能借愚叔一点钱用来买粮,不用多,十万贯就好,余下的愚叔再让岐州府的乡绅们凑一凑,只要有了钱,愚叔就可以从南方购粮回来。”

    “那怎么行。”李昊又不是傻子,一听就不干了,话锋一转道:“阎使君,这世上哪有私人补贴官府的道理,再说就算我肯借钱给岐州府,你岐州府将来又拿什么还我。”

    “那,那算我跟贤侄借的成么?”

    “呵呵……”李昊冷笑一声:“十万贯啊,在我手里一年时间能让这些钱翻一倍呢。哎就算我看在使君的面子上不要利息,这十万贯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清?”

    之前还一口一个世叔,结果一提钱马上就变成使君了,这狗东西说翻脸就翻脸,长安第一祸害之然果然名不虚传。

    好在阎飞白也不是拎不清之人,被怼了一句也不生气,陪着小心道:“世子宅心仁厚,您就可怜可怜我岐州的百姓,下官跟您保证,这钱十年之内一定会还清,若是没有还清便是我死了,我儿子也会继续偿还。”

    “十年?”李昊搓着指头,语气一转:“世叔,我给你算算啊,借钱呢我总是需要些利息的,咱们就按正九出十三归来算,驴打滚利滚利,一年给你翻一翻不多吧?

    那也就是说,第一年结束,你就欠我二十万贯,第二年结束你欠我四十万,第三年八十万,第四年一百六十万…….”

    “停,别,别说了。”阎飞白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咕嘟’咽了口唾沫:“世子,下,下官,不,不借了还不成么。”

    开玩笑么,如果照这么个翻倍法,阎飞白别说儿子了,孙子的孙子也还不完啊。

    李昊似笑非笑的看着阎飞白,摇摇头道:“那可不成,本世子最是见不得百姓受苦,这钱本世子借定了。”

    阎飞白都快要哭了,深深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找李昊开个口。

    明知道他是个祸害,怎么就信了他的邪,以为他会良心发现呢。

    “世子……。”

    “哎,世叔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看不起小侄?”

    “不是,我……。”阎飞白感觉自己快要被玩坏了,纠结半晌把心一横:“贤侄,你还是给愚叔一个痛快吧。”

    “哈哈哈……”李昊终是没忍住,一下子笑了起来,半晌方道:“世叔,刚刚不过是小侄跟您开个玩笑,您别放在心上。”

    阎飞白摇摇头,没敢接话,鬼知道这小子一会儿会不会翻脸无情。

    李昊见状也不在意,继续笑着说道:“其实真说起来十万八万贯钱在我这里还真不叫事,就算世叔不还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关中州府太多了啊,我今天若是借给世叔了,明天借不借别人?不借便是得罪人,借,你让陛下怎么看我,富可敌国?自家掏钱养活整个关中的百姓?”

    有钞能力是好事,但也要分用在什么地方。

    几百年后的沈万三有钱,真真的富可敌国,最后甚至膨胀到出百万两黄金替朱元璋犒赏三军的地步。

    可结果呢,老朱一句话,直接抄家充军了,万万贯家财直接姓了朱。

    阎飞白之前是关心则乱,根本没想到这些,被李昊一说登时傻眼,无助的喃喃自语:“这,这可怎生事好,难道我岐州百姓就只能……只能……。”

    李昊见状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手指轻扣桌面,语带轻松道:“其实……,办法不是没有,关键要看世叔你是不是舍得了。”

    “什么办法?”阎飞白精神一振,立刻反应过来李昊应该是在故意吊自己胃口,当下顾不得许多,直接说道:“贤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阎某能做到,绝不推诿半分。”

    “好,要的就是世叔这句话。”

    李昊起身来到阎飞白面前:“我打算跟世叔做笔买卖,只要世叔答应,不管岐州缺多少粮,我包了。”

    “真的?”阎飞白不敢置信的望着李昊,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贤侄打算跟愚叔做什么买卖?”

    “修路,修一条通往渭州的水泥路,岐州需要的粮食可以当做我前期的投资,等将来路修好了,过境费我要收一半。”

    对于李昊提出的条件,阎飞白表示不能理解:“贤侄,你……你确定要这样做么?”

    “不错。”李昊郑重点头:“只要世叔答应,我现在马上就可以跟你签契约,当然,不是跟世叔个人,而是跟岐州府。”

    “为什么?岐州过往的商队十分有限,贤侄就不怕这钱打了水漂?”

    关于水泥路阎飞白还是知道的,虽然路面平整,维护方便,可初期投资却也不小,岐州地方虽然不是很大,但要修一条这样的路出来,至少也得三十万贯往上,就这也仅仅是材料的钱,要是算上人工,那花费可以说海了去了。

    岐州不比长安,地处偏僻不说,过境的商队也没有多少,真要靠着收过境的费用,估计没有三、五百年连回本都难。

    李昊当然知道岐州过境的商队没有多少,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商队为数不多的原因——吐谷浑。

    不过,如今的形势不比以往,吐谷浑在年初的时候就被折腾残了,国主伏允甚至已经启程前往长安报到,这样的吐谷浑自然不会再继续打劫商路。

    也就是说,今后会有大批往来于西域与大唐的商队会选择比北丝路要近上数百里的南线路,而岐州正好位于南丝路的.asxs.。

    “世叔先不要管商队的数量,你只要考虑是否答应我的要求便好,若是同意,咱们马上就签契约,粮食一月之内也会给你送到府城。”

    阎飞白哪知道这里面有这许多的门道,在他看来这就是李昊故意找个借口来支援自己,当下感动的眼圈都红了:“这个……,贤侄要不再考虑几天?”

    “不必考虑。”李昊斩钉截铁的说道:“世叔,如果不反对,咱们这就拟契约。”

    时间就是金钱,再过几天鬼知道吐谷浑的消息会不会传到岐州,若是那边消息传过来了,估计再想跟岐州府将‘过路费’五五分成就不可能了。

    阎飞白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李昊,不过为了岐州百姓,为了救命粮,却也没跟他再过多的客气,叫来随行的书吏,拿出随身的印鉴,劈哩叭啦一顿操作,契约成!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拿着新到手的合约,阎飞白一脸的轻松,打着哈哈道:“贤侄,这水泥路是你鼓捣出来的,要修的话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那是自然,小侄自然不会跟钱过不去。”李昊笑呵呵的说道。

    阎飞白咂咂嘴,总觉得自己对李昊有所亏欠。

    好几十万两的银子呢,就这么投到岐州来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收回成本,这要是被家里大人知道了……。

    阎飞白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红拂还在岐山县,这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得提着剑杀过来啊。

    越想越怕的老阎犹豫了一下,忽的叹了口气道:“贤侄啊,愚叔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对不住你,要不这样,你看看还有什么其它的要求,只要不违反原则,愚叔一概答应。”

    李昊眼珠一转,还有这好事?主动给老子送礼?

    既然这样,那老子还客气个啥。

    当下,李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世叔既然这么说了,小侄若是再推脱倒是有些不识抬举,不如这样,如果世叔真想补偿小侄的话,便把陈仓县那片没用的山地卖给小侄好了。”

    陈仓自古便是六分山一分水三分田,抛去历史意义不谈,产出的粮食连供应自身都做不到,乃岐州有数的贫困县。

    阎飞白原本还想着李昊若是想要在其它一些地方置办田产什么的,自己或许有些为难,但听说他竟然想要陈仓的那一片山,当下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没问题,不就是一片没用的荒山没,贤侄想要,愚叔便做价二十万贯顶给你便是。”

    做价二十万?李昊嘴角抽了抽。

    这便宜占的有点大啊!老子很害怕好不好。

    陈仓全县十分之六都是山,这个价格等于自己花了二十万买了十分之六个县?

    却不知,阎飞白这个时候也有些担心,把一片没用的荒山卖给李昊其实他也是想着废物利用一下,毕竟山摆在那里也是摆着,不如换成钱来的直接。

    若是真能卖出去,倒也算是变废为宝了。

第四一六章 咱们合作啊!

    屁股决定脑袋,话糙理不糙。

    不管李昊选择的那片山区代表了什么,但对于岐州刺使阎飞白来说,那就是一片没用的山,既不出产粮食,也不出产金钱。

    但交给李昊就不同了,首先二十万贯的入帐有了,这就是政绩。

    其次,不管李昊想在这片山区里做什么,那片山地都是属于岐州的,只要他能按标准缴纳税款,对于他这个刺使来说,同样也是政绩。

    阎飞白并不傻,他很清楚一片没用的荒山与政策之间应该如何选择。

    一番长谈之后,阎飞白乐呵呵的走了,如今的他可以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河道清淤,官道翻修,这些工程做下来,年终考评一个上上怎么也跑不了。

    舒坦啊,都说卫公世子是什么长安第一祸害,骗子,都是骗子,这位小爷明明就是财神爷好不好,老子将来若是能飞黄腾达一定是托了这位小爷的福。

    ……

    三日之后,岐山县最大的酒楼——百味居。

    李昊带着席君买和铁憨憨在店外施施然下了马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店里。

    店里伙计一见,立刻谄媚的迎了上来:“世子您来了!”

    “呃……,你认得我?”李昊诧异问道。

    伙计几乎把脸笑成包子:“世子一来岐山便替我岐山百姓除了一害,您的名声早就传遍岐山县的大街小巷了。”

    李昊闻言大乐,拍拍伙计肩膀,一歪头:“呵呵,马屁拍的不错。柱子,看赏!”

    ‘啪’,没等伙计反应过来,一叶二两左右的银叶子便被铁柱拍进他的怀中。

    百味居虽然是岐山县最大的酒楼,但因为岐山县本就不大,所以平日里就算式有人打赏小费最多也就是十文八文的小钱。

    故小伙计虽然被铁柱拍的差点背过气去,但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一个劲朝着李昊拱手:“谢世子,谢世子赏。”

    李昊笑着摆摆手:“先别忙着谢,我来问你,今日可有一位来自长安的郑公子前来啊。”

    “郑公子……”

    没等小伙计把话说完,通往酒楼二层的楼梯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世子安好,在下郑钱,添为郑延公子的贴身管家,在此恭候世子大驾。”

    李昊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鼻直口阔,一双浓眉很有特点,看着有点像……蜡笔小新。

    点点头,笑着打招呼:“挣钱,你这名字有点意思,寓意不错。”

    郑钱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误会了,嘴角抽了抽:“世子,在下姓郑,荥阳郑氏的郑。”

    “呃……”好尴尬,李昊站在原地僵了片刻,讪讪道:“那个不知者不怪哈,郑管家别放在心上。”

    “没事,不怪世子,以前也有人经常会误会。”郑钱满脸生无可怜的客气了一句,侧身让开楼梯口岔开话题道:“我家公子正在楼上恭候世子,请。”

    “请!”跟在郑管家身后,李昊迈步走上二楼。

    百味居二楼站着十来个护卫打扮的郑氏家将,一位白衣青年临窗而坐,面前桌上摆着几样糕点、水果,脸上尽是愁容。

    见到李昊上来,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起身拱手道:“在下郑氏郑延,见过卫公世子。”

    李昊今日来此本就目的不纯,自然不会给郑延甩脸子,当下热情回应道:“郑公子客气了,某在长安久闻郑氏公子大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人中龙凤。”

    诶?!

    不是说李德謇这家伙很难打交道的么。

    郑延原本早就做好了被李昊甩脸子的准备,结果见面之下发现传言似乎并不那么准确,长安第一祸害看上去笑的人畜无害,就跟邻家小老弟差不多。

    略一愣神之后,郑延很快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啊!世子珠玉在前,郑某一介混吃等死的纨绔,如何当得起人中龙凤。来来来,世子请入座,咱们坐下谈。”

    “同坐,同坐!”背靠铁柱和席君买这两个万人敌,李昊视那十来个郑氏护卫如无物,与郑延打着哈哈坐到了主位上面,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那些正在对自己横眉冷对的家伙一眼。

    郑延正时刻注意着李昊的动静,见状立刻知道这些护卫让他不满意了,当下对管家郑钱道:“四叔,让他们都到下面等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上来。”

    “公子……”郑钱本想再说,但被郑延一瞪,立刻低下了头,对那十来个护卫摆了摆手。

    片刻之后,护卫们走了个干净,整个二楼只剩下李昊、郑延及郑管家和铁柱、席君买五人。

    李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郑氏护卫不满的离开,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十来个人而已,有他们不多,没他们不少,自己要是真想弄死郑延,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铁柱一只手打的,更不要说自己这边还有个席君买。

    “郑延,大家都是长安子弟,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咱们互相直呼名字如何。”待到所有人离开,李昊大咧咧说道。

    郑延虽然觉得有些不大习惯,但也不愿在这种事情上与李昊较真,笑着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李昊点点头,啧了一声:“好,既然我们已经有些共识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来岐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么直接的么?

    郑延错愕的与管家对视一眼,良久才反应过来,苦笑说道:“德謇兄,如果我说这次来岐山的目的是想要解除误会,你信么?”

    “信,为什么不信。”李昊摊开手道:“不瞒你说,郑克爽是岐山县令的事情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如果开始知道他是你们郑家的人,最多也就是打断他两条腿,绝不会伤了他的性命。”

    睁眼说瞎话,信你我就是个锤子,郑克爽的尸首这会儿还在城门楼子上挂着呢,你要是真顾忌郑家,为啥不早点给放下来,让人入土为安。

    郑延抿着嘴,点头道:“说来郑克爽也算是我的长辈,不过他是偏房,在族中也不怎么受重视,所以才养成了偏激的性子。”

    李昊轻轻眯了眯眼睛,静静等着郑延把话说完。

    果然,郑延很快将话锋一转:“不过,错了就是错了,我郑氏不是护短的家族,郑克爽目无国法,伙同妻舅搜刮民财,戮害百姓,确是死有余辜,在这件事情上,我代表郑氏对岐山县百姓正式道歉,同时也要谢谢德謇兄仗义援手之德。”

    这就有点意思了,李昊不是没想过郑氏会低头,只是没想过郑氏会一点要求都不提,而且把姿态放的如此之低。

    要知道,荥阳郑氏好歹也是传承了数百上千年的大家族,根本没有必要惧怕李昊这样的一个小年轻,也不会在乎李靖一品国公,新生权贵。

    见李昊一直不说话,郑延也有些急了,清了清嗓子道:“德謇兄,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若有还请提出来,只要在我郑延能力范围之内,定不教兄台失望。”

    “呵呵……,过了,过了!”李昊展颜一笑,摆摆手道:“真说起来世家与勋贵本是一衣带水的关系,而且我李家也是陇西李氏一员,追根溯源我们之间说不定还能攀上些许亲眷关系。所以之前的事情依我看就算了,回头我让人将郑克爽的尸身放下来,找地方小心安葬,相信过了这么长时间岐山百姓对他的恨意也淡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尼玛,你还知道你是五姓七望的一员,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的。

    郑延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强笑着:“如此,那就多谢德謇了。”

    德謇与德謇兄相比虽然少了一个字,但却在无形中间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郑延说完之后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正道:“德謇,对于长安这段时间出现的谣言你怎么看?”

    “什么谣言?”

    “就是……,就是关于你的谣言。”郑延恨不能掐死面前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硬着头皮说道:“德謇,不怕跟你说,这次的谣言真的跟我郑家一点关系的都没有,我可以用郑家千年以来的名誉来保证。”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昊倒还真不好再装糊涂了,叹了口气,真诚道:“郑延,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左右我都是长安第一祸害了,难道还怕再背一两个恶名?”

    Emm,好像真的不用在乎哈。

    郑延舔舔嘴唇,原本在他看来很重要的事情,对方竟然满不在乎,这让准备了好几天的他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老爷子让自己尽量不要跟这家伙起冲突,自己做到了;可老爷子让自己尽量交好这家伙,这好像是个难题啊。

    从长安出来的时候郑延可是信心满满,自认只要到了岐山见到李昊,必然能够三言两语将其收服。

    但现实却在关键时刻给了他当头一棒,李昊这家伙竟然油盐不进,表面上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骨子里却透着傲气。

    怎么办?难道我还要低声下气去求他?

    郑延纠结的要命。

    李昊等了半天不见郑延有反应,心里也有些憋得慌,啧了一声道:“郑延,我问你件事呗,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成不?”

    “什么事?”郑延一愣。

    李昊俯下身子,靠近郑延道:“你缺钱不。”

    “当然缺。”郑延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德謇,你什么意思?”

    难道这家伙想要拿钱收买我?那我要不要答应呢。

    郑延又开始纠结。

    见郑延的好奇心已经被吊起来,李昊微微一笑:“我这里有个赚钱的法子,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参一股。”

    郑延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很快抛开不切实际的幻想,正色问道:“什么法子,需要投多少钱?收益如何?”

    “不多,大概二十万贯左右,而且其中一半要换成粮食。”李昊手指轻扣桌面:“至于收益,眼下还不好说,但两年后,最低应该不会低于每年二十万贯。”

    “每年二十万贯……”郑延觉得呼吸都停了一下,自动忽略了初期二十万投资的问题。

    与赚钱相比,郑延更在乎的是后续的影响。

    首先一点,如果真的合作,等于是直接完成了老爷子交待与李德謇交好的要求;其次,如果真的每年能有二十万贯收益,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争家主的巨大资本。

    是的,就是争家主的巨大资本。

    表面上看,他郑延是郑氏长房长孙,家主的合法继承人。

    可事实上,某些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他不拿出一定的实力,让家族中的老人看到他有继承家主的能力,在未来家主之位到底属于谁还真是个未知数。

    看着郑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李昊微微一笑,坦言道:“我前段时间将陈仓县周围的荒山全部买下来了,花了大概二十万贯左右。当然,正常来讲那些荒山就算什么都不长,也不会这么便宜,之所以能以如此低的价格拿下那片地,是因为我答应岐州府,给他们将官道全部翻修成水泥路。”

    “为什么?那片山里到底有什么?”郑延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以他对李昊的了解,知道他绝对不会花钱买一座没用的荒山。

    “水泥和石炭。”李昊此时已经跟阎飞白签好了契约,自然不怕将实情告诉郑延。

    “嘶……”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郑延狠狠的倒吸了口冷气:“真,真的?那荒山里有水泥?”

    李昊很满意郑延的表现,重重一点头道:“不错。”

    陈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陈仓。

    当然,陈仓在后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宝鸡。

    一个盛产煤、铁、石灰石的城市。

    最开始进入岐州的时候,李昊便惦记上了那片几乎什么都不长的荒山,就算没有发生岐山县的事情,在回到安全之后他也会找机会再回来将这片大山纳入自己的名下。

    如今机缘巧合,话赶话之下省了他再跑一趟,对他来说倒还真是意外之喜。

第四一七章 好多人,好多好多好多人!

    如果不知道水泥在长安卖的有多火,就不配称自己是一个长安人。

    世家也好、勋贵也罢,谁家盖房子如果不用点水泥绝对会被人瞧不起,因为没有水泥的房子代表了不结实,不牢靠,这对于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够经久不衰的世家、勋贵来说,代表着根基不稳。

    所以李家的水泥卖的一直都很好,就算长安的官道已经修完了一大半,但水泥的销量却一点没有减少。

    不仅如此,因为产能的关系,水泥的价格在这段时间里甚至还一翻再翻,比以前翻了整整一倍有余,达到了每石一贯钱的天价。

    那可是一贯啊,长安的粮价自从进入贞观三年,一直维持在每斗十文钱左右,一石粮食的价格也才一百文。

    同样的重量,十倍的价格就不说了,问题是一石粮食足够一个人吃上好几个月,可一石水泥呢?还不够垒一堵两尺高墙的,房子稍微盖的大一点,没有几百石水泥根本下不来。

    一番换算下来,不算砖石、沙土,盖一间房单单水泥就要花几百贯,放在以前都特么可以卖座两里的宅子了。

    由此可见,水泥这东西在长安卖的有多火。

    如今,李昊竟然在岐州买下偌大一片山地,打的又是烧水泥的主意,这让郑延如何能不激动,当下也不管之前老爷子的交待:“德謇,啥也不用说了,这股我入了。”

    震惊于郑延的魄力,李昊愕然道:“这就入了?郑延,你就不问问最后能分到多少分红?”

    “不是说二十万贯么?”郑延反问道。

    “呃……”李昊转着桌上的杯子:“我的意思是分红比例,不是指钱数的多少。”

    郑延摆摆手,十分豁达的道:“那不用问,反正德謇你总不会亏了我,对不对。”

    好吧,李昊是真没词儿了。

    做生意嘛,讲的就是一个诚信,抛开郑延的家世,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李昊也不会在分红方面占他的便宜。

    想着,李昊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于是微微一笑道:“其实每年二十万贯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所占比例大概在分红的两成左右。而且,这边不仅仅是要卖水泥,我还打算在这里弄一间石炭工坊,专门生产冶炼钢铁用的焦炭。

    而且岐州这边听说还有铁矿,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会把长孙家也拉进来,到时候石炭工坊、冶铁工坊、水泥工坊产供销一条龙,每年的总收益估计不会低于这个数。”

    李昊说着,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万贯?郑延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每年如果有两百万贯收益,那么两成收益就代表了四十万贯的分红。

    “那还有什么说的,德謇,这钱为兄投了,不就是二十万贯么,小事情。”郑延说话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拍着胸口保证道:“一会儿我就直接回长安找我爹,三日之后,要粮有粮,要钱有钱。”

    “哎,这个事情先不急。”李昊摆手打断郑延,笑着说道:“这次的买卖太大,单凭你我二人还吃不下来,我打算回头再找些人,大家一起坐下商量着拿出个章程。”

    财帛动人心,郑延此时连瞳孔都快要变成方的了,豪气万丈道:“没问题,一切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对于郑延来说,入股李昊的生意完全就是意外之喜,待送走了李昊,二楼只剩下他与管家郑钱,冷静下来的他又变得患得患失:“四叔,你说这事靠谱么?”

    “我觉得问题不大。”郑钱想了想说道:“虽然李德謇此人的人品不怎么样,但在信誉方面却没有任何人质疑过。”

    “那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桩生意咱们应该是赚了?”

    “嗯。”郑钱点点头。

    与郑延这位眼高手低的世家子不同,郑钱作为郑氏嫡长房的管家还是很接地气的,不管是李昊与拔灼之间的生意,亦或李昊与松赞干布之间的生意,甚至李昊与皇室之间的生意他多少都知道一些。

    若是抛开双方立场,郑管家很欣赏这位出身于陇西李氏的小年轻的做事方式,有机会他并不介意与其合作搞些买卖。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族长不反对的情况下,否则就算合作对郑氏有再大的好处,他也不敢冒然插手其中。

    郑延得了管家的支持,兴奋的在百味居二团团团转,权衡良久一拳砸在桌上:“四叔,我决定了,马上就回家族跟父亲商量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这桩生意。”

    “我去准备马车。”没有任何犹豫,郑钱以最快的速度将楼下的护卫叫了上来,安排他们准备回去的马车。

    当天下午,郑延便踏上了返回长安的归途。

    ……

    岐州府,阎飞白的心情不错,回到府衙第一时间将岐州别驾、长史一干人等全部召集到了一起,兴致勃勃的一边喝茶,一边将与李昊所签的契约摆了出来。

    岐州别驾一干人等不知阎飞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围上去拿起契约认真观看。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岐州别驾更是直接问道:“使君,这,这地是不是卖的太便宜了?陈仓县周围的山地何止万亩,二十万贯便给卖了,岂不是,岂不是……。”

    “哈哈哈……”阎飞白放下手中茶盏,和颜悦色道:“和光,你再仔细看看,看后面。”

    后面?后面有什么?

    岐州别驾祝和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手中契约上面。

    别驾的地位相当于刺使的副职,换成现代那是相当于副市长的存在,在职能划分并不建全的古代,各项关乎民生民计、商业税收之类的事情都需要别驾来操心,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要替‘市长’大人出谋划策。

    所以在主政方面,祝和光的能力并不比阎飞白差,三两下功夫将手中契约翻过之后,脸上同样露出兴奋的笑容,竖起拇指:“使君,高,高啊,只此一招便将一尊财神爷绑在了我岐州府,他日考评,一个上上之评怕是跑不了了。”

    “哈哈哈……”阎飞白大笑着摆摆手:“都是岐州全体同僚的努力,全凭本使君一人便是三头六臂也无法完成如此重要的事情。”

    花花轿子人人台,阎飞白的客套虽然虚伪,但对于祝和光等人来说,多少也算是一种肯定,听在耳中也格外舒服。

    众人笑了一会儿,祝和光收敛笑容,拿着契约抖了抖看向其他人道:“你们可是心有疑惑?”

    其他陪着笑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数万亩的山地卖了二十万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这明明就是一笔赔钱的买卖,怎么算岐州府都亏了。

    阎飞白见状失望的摇摇头,对祝和光说道:“和光,你跟他们解释一下吧。”

    “诺!”岐州别驾祝和光应了一声,转头对迷茫的众人道:“我知道,你们是觉得使君用数万亩林地换来二十万贯的支持有些亏了,这不怪你们,毕竟你们不了解实际情况。

    其实如果单从表面上看,我们的确是吃了亏,而且是很大亏。

    但你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想想,那片林地就算不拿来卖,我们又能用来做什么?林地不产粮食,因为地下全是石头的关系,那里甚至连树都不长。”

    下面岐州司马、长史等一干官员略有所悟的点头附和,隐约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左右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拿来换些实惠。

    正想着,却听祝和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而且你们不要忘了,卫公世子是什么人,尽管他在长安的某些名声不怎么好,可赚钱的本事却谁也不能否认。

    这样的一个人,你们觉得他会花二十万贯买一处没用的荒山?

    所以,卫公世子买那片林地必然有他的打算。

    当然,具体人家想要用那片地来干什么这跟我们无关,我们也不需要去打听。

    对于我们来说,唯一要做的就是按唐律收税就好,哪怕那位买了地什么也不干,只放在那里,该交的税那是一文也不能少的。”

    对啊!

    众人恍然,原来根子是在这里。

    山卖出去了那就是有主儿之地,而有主的地自然就要交税。

    这下再也没有人在心里抱怨阎飞白独断专行了,纷纷上前送上恭维之言,把个老阎好一顿夸。

    像什么使君英明,烛照万里之类不要钱一样玩儿了命的往上送,把个阎飞白乐的见牙不见眼。

    良久,众人夸的渐渐没词了,阎飞白的心里也舒服了,这才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和光啊。”

    “下官在。”祝和光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略带崇拜的目光落在阎飞白脸上,既不谄媚又适当的表现出恭敬。

    阎飞白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身心愉悦:“未来数月咱们岐州府的事情可能会多一些,你这个别驾可能也要比以前要忙碌许多。”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嗯。”阎飞白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和光不要如此拘谨,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要提醒你,未来我们的岐州的工作重点主要应该放在河道清淤和修路方面。

    日前本使君与李候商量的时候也曾对这两件有过一次探讨,李候的意思是这两项工程由我们岐州府出面征发民夫,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征发民夫我们会发赈灾用的粮食,至于具体发多少,需要你们调研一下,但总的来说,不要低于每人每日二斤粮。”

    “二斤粮?这么多?”岐州司马惊道。

    “一点都不多,今年大旱,地里连野草都不长,往年这个时候百姓还能在地里找到一些野菜与粮食混着吃,但现在不行了,所以二斤粮是最低标准。”祝和光看了岐州司马一眼,淡淡说道:“而且今年的旱情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们还要为百姓准备来年的粮食,总不能让我岐州百姓明年全都去逃难吧。”

    “诺!”岐州司马应了一声退下。

    见再也没有了质疑声,阎飞白继续说道:“另外,立刻派人去陈仓,让陈仓县令立刻着手办理林地的交接工作,务必不能耽误了李候的事情,否则一概以渎职论处。”

    “诺!”

    尽管还不能理解什么叫时间就是金钱,但岐州官员却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有钱就是大爷。

    在阎飞白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务之后,整个岐州府都动了起来,别驾祝和光亲自出马去陈仓县主持土地交接工作,岐州司马尽管没有具体事务,但却是最忙的一个。

    张贴告示,搭建粮仓,收集铁掀、镐头等工具还算简单,关键是还要统计全州百姓人数。

    清淤和修路都不是小工程,再加上岐州大旱,前来务工的百姓肯定少不了。

    更不要说这两项工程还涉及到了全州四个县,百余村镇,若是不能统筹安排,等到开工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原本对未来不报任何期望的岐州百姓在知道消息之后全都沸腾了,每日二斤粮虽然表面上看并不算多,但却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一时间全州所有县衙的门口都堆满了前来报名的百姓,老老少少乌泱泱十好几万人像是过年一样。

    他们并不知道河道清淤和修路代表了什么,之所以前来报名不过就是为了那一日的二斤粮。

    但岐州司马在收到各县汇总过来的数据却被吓的够呛,十好几万人啊,一天就是二十几万斤的粮食,使君刚刚坑来的二十万贯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花的干干净净。

    若是等到将来有一天钱花光了,粮食发不下去,这些百姓闹将起来……。

    不敢想,不敢想了,必须马上把这件事汇报上去,否则别说他一个司马,就算是刺使也扛不住这么大的事情。

    岐州司马慌,阎飞白同样好不了多少,特么岐州府在册的百姓人数也就九万多人,这尼玛突然冒出来的好几万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才几天啊,前来报名的百姓就十多万了,若是再等几天,怕不是人数还要继续飙升?

第四一八章 财帛动人心

    “哎,田老四,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啊,每天二斤粮,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怎么可能,你没看到那告示上面有使君大人和府君的私印么。”

    “嗯,我觉得也不像假的,毕竟这么多人呢,若是造起反来,谁能顶得住。”

    “算了算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有心思打听这些不如去问问有没有什么活计给派给家里那些妇人,哪怕每天只给一斤粮也行啊。”

    “对对对,快去问问。”

    像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岐州府的各处发生,为了每天那几斤粮食,岐州百姓报名的踊跃性连各县县令都有些恐惧。

    这简直太可怕了,无法想像如果不能兑现粮食,这些热情高涨的百姓会闹出多大的事。

    阎飞白同样有着这样的担忧,但同时他也有着一份小欣喜。

    整个岐州在册百姓人数只有九万多,那么多出来的百姓是从哪里来的?别说来自其它州府,就这么几天时间消息能不能传过去都是未知数,怎么可能一下子多出好几万人。

    赶路不需要时间的么?就算赶路不需要时间,其它州府又不傻,怎么可能让如此多的百姓跑去别人的地盘,官当够了么。

    所以,这多出来的百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定是以前因为战争产生的逃民。

    往年里没有这么大的灾祸,这些人靠着打零工、剜野菜多少也能将就着过活,但如今正常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他们自然也就没有打零工的地方,野菜什么的因为旱灾也比以前少了许多,生活大不易。

    若不是有了这次的以工代赈,这些逃民还不知道会被饿死多少呢。

    阎飞白在决定与李昊合作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因为这次合作一下子吸引出如此多的逃民,这次就算没有修路和清淤这两件事,单凭一下子招回如此多的逃民,一个上上的考评也跑不了了。

    嗯,就是这样,稳了。

    岐州的两项大工程稳重有序的进行着,郑延则带着艰巨的使命回到长安见了自家老头。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哎,回来就好,这次去岐州受苦了吧?”卢氏心疼的将刚刚儿子拉到一边,上上下下好一顿打量:“黑了,瘦了。”

    郑延有些不好意思的躲过老娘慈爱的目光,来回的路上他都是躲在马车里的,在岐州那三天也都在客栈里休息,怎么可能会黑,这也太夸长了。

    郑父倒是表现的很正常,一本正经的问道:“见到李德謇了?”

    “见到了……。”郑延张了张嘴,目光忽然扫过房中几个侍女,话锋一转:“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先下去。”

    “诺!”侍女们柔柔的应了一声,蹲身行礼退了出去。

    郑父有些诧异的看了儿子一眼,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打算,待所有人全都退走,这才沉声问道:“出事了?”

    “呃……,算不得什么大事。”屋中没了外人,郑延一脸的矜持:“孩儿就是有些拿不准,所以想请父亲和母亲帮忙参详一下。”

    知子莫如父,看着郑延一脸你快问我的表情,老郑心里就不舒服了,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权当没听到儿子在说什么。

    吊老子胃口,老子偏不如你的意,爱说不说。

    倒是一边的卢氏关心则乱,毕竟如果没有大事儿子不可能把侍女都赶出去。

    当下推了郑父一把:“哎呀,老爷,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延儿,到底在岐州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李德謇欺负你了?”

    “你急什么,他爱说不说。”郑父没想到夫人如此沉不住气,瞥了卢氏一眼,继续吸溜茶水。

    郑延见母亲急了,倒也不敢再卖关子,咳了一声严肃道:“父亲,母亲,孩儿跟李德謇谈了一笔生意,以二十万贯的投次换他在岐州生意的两成股份。”

    “噗……”郑父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咳,咳,你,你说多少钱?”

    “二十万贯啊。”

    “你个逆子,老夫,老夫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哐”,郑父将茶盏狠狠往桌上一放,起身举起巴掌就往郑延头上招呼:“你这孽畜,,二十万贯换两成股份,岐州那地方有什么,你是不是傻。你爷爷是让你去交好李德謇,不是让你去败家的!”

    “老爷,老爷你干什么,延儿才刚刚回来,你莫把他打坏了。”卢氏从二十万贯这个数字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郑延已经被打的抱头鼠窜,惊的这位慈母连忙上去拉住自家老头,免得他一怒之下把儿子给打坏了。

    郑延乐极生悲之下被打了好几下,委屈的不行,这要放在平时他早就一气之下跑出去花天酒地潇洒去了,但这次他却没有离开,只是委屈巴巴的站在门口,时不时偷眼打量一下怒气冲冲的老头子。

    Emm……,为什么总觉得老头子是在挟私报复呢,好奇怪,难道是在嫉妒我的才华?

    “好好好,我肯定不揍他,我好好跟他说行了吧。”郑父却看也不看儿子,支应了卢氏几句,重新将话题转回到二十万贯上面:“逆子,还不说说你这二十万贯花到什么地方去了,李德謇在岐州的生意又是什么,若有半句谎言,看老夫打断你的腿。”

    又是打断腿,不知道是当爹的都有这个习惯,还是作者的童年有心理阴影了?!

    郑延被揍了一顿之后果然老实了,一五一十的说道:“回父亲,李德謇在岐州跟阎飞白签了一份契约,哦,阎飞白就是那个岐州刺使。他花了大概二十万贯将陈仓周边数万亩林地全都买了下来,并且答应阎飞白这二十万贯一半以现银支付,另一半一粮食的形式支付。”

    “又是二十万贯……”郑父皱了皱眉:“你既然答应以二十万贯入股,那就是说这二十贯由我郑氏来出了,可对?”

    郑延点点头,向门口退了几步:“呃……,也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郑父这次却没有再冲上去冲儿子,只是哼了一声,便继续道:“那么他的生意呢,你没问问他的生意是什么?”

    “问了,李德謇在岐州的生意包括水泥工坊、石炭矿、铁矿,好像还有什么焦炭工坊……。”

    郑父:“……”

    房间里在的气氛陡然间变的落针可闻,话说了一半的郑延莫名感到一阵不安,刚想转身就跑,老头子刚刚拿起来的茶盏就砸了过来:“畜牲!这么大的生意你就投了二十万贯!我郑氏缺钱嘛,缺钱嘛!才两成股分,你……老夫打折你的腿。”

    我,我太难了!

    这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嘛。

    郑延再次开始抱头鼠窜,与之前不同的时,老娘卢氏非但没有阻拦再自家老头子,甚至还上动递上家法:“老爷,打,狠狠的打,哎呦,妾身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儿子呦。”

    噼里啪啦,叮铃咣啷……。

    一刻钟后,郑延顶着一头包坐在桌边,可怜,弱小,又无助。

    郑父满脸恨铁不成钢坐在另一边,一会儿竖掌如刀,一会儿紧握双拳,显然还没有过瘾。

    “说吧,你跟李家那小子还有什么约定,一次都说出来,再有半点隐瞒,你自己看着办。”

    郑延都快要哭了,心说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就被揍了两顿了,若是再多说点,还不得被打死啊。

    可是,在老头子的威胁下,不说又不行,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亲,其实孩儿不是真的傻了,如果有可能孩儿也想为家里多争取一些利益。可是,李德謇说了,给咱们两成股份已经很多了,余下的八成股他还打算分给皇室五成,另外再拿出一成分给几家勋贵。”

    郑父点点头:“嗯,这么分配倒也合理,若是他敢吃独食,老夫还真不敢跟他合作。”

    是呗,我也是这么想的。

    郑延松了口气,小心的问道:“父亲,您次的生意是献给家族还是咱们自己拿了?”

    “你的意思呢?!”郑父这话本身就存了考校的意思,想要看看郑延的格局如何。

    毕竟郑延是长房嫡孙,未来的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不仅仅关系到郑氏长房,还关系到家族的未来。

    但郑延却不知道老头子想的是什么,低头想了想道:“孩儿决得应该献给族里。”

    “为什么?由我们独占不好么?李德謇在岐州的生意若是做大了,两成股每年的分红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郑父继续问道。

    郑延十分肯定的说道:“就是因为数目太大了,孩儿才决定献给族里。”

    这件事情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独吞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过,但最终他还是决定把这笔意划归到家族。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其一是因为这笔钱不是小数目,调动起来必然会被人注意到,哪怕长房的确有实力独立支付二十万贯。

    其次是这么大的生意必然需要家族里的其他人来配合,若是不把钱分了,那些配合的人手未必会尽心尽力。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平息郑克爽之死带来的影响,哪怕郑克爽并不是郑氏嫡出,哪怕他的行为是自寻死路,但他毕竟是郑家人。

    自己家里的人死了,长房不仅不替他出头,反而去跟仇家合作,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拿出一部分利益来安抚人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最后就是郑延觉得李德謇此人很可怕,这不是说李昊生的三头六臂,杀人不眨眼,而是指他的算计和背景。

    毕竟李昊身后站的是军神李靖,跟李承乾的关系又十分要好,否则也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太子便从将作监调了两百匠人去了岐山县。

    这样的实力跟背景,郑延觉得单凭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就算加上老头子也不行。

    所以这钱必须分给家族,只有依靠家族的力量才不致于在将来吃了暗亏,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李昊有所顾忌,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他们的钱一口吞掉。

    当然,就算把生意挂在族里长房也不是一点好处拿不到,毕竟现在的族长就是郑延的爷爷,他作为长房长孙,又是这次生意的联络人,为自己这一脉多争取一些好处还是没问题的。

    郑父见儿子的表现不似伪作,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隔桌拍拍他的肩膀:“不错,我儿长大了,知道为家族考虑了,很不错。”

    “谢谢父亲夸奖,都是父亲……和母亲教育的好。”郑延话说了一半,看到老娘眼神不善,连忙把‘母亲’加了进去,这才让卢氏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紧张,好害怕,金钱果然是考验人性的试金石呢。

    暗戳戳拍拍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郑延正襟危坐,等着老头子继续训话。

    不过老头子似乎正在考虑问题,直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郑父才回过神来对儿子说道:“延儿,你刚刚从外面回来,旅途劳顿,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明日一早跟为父去见你爷爷,是时候召开一次家族会议了。”

    “是,孩儿告退。”尽管郑延很想马上就去老爷子那里表功,但老头子的话却也不能不听,于是老老实实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到儿子走了,郑父面色一正,扭身看向身边一直在捅咕自己的卢氏:“夫人,差不多行了。”

    “什么叫差不多行了。”卢氏转身坐到之前郑延的位置上:“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郑父嘴角抽了抽,为难道:“夫人,不是为夫小气,若这生意是我谈下来的,说怎么也有岳丈的一份。可是,可是这次的生意是延儿谈的,我再怎么也要为他争到一份收益,你说对吧?除开延儿那份,咱们长房一系,我二弟,三弟,四妹怎么也要分点吧?

    再有其它支脉同样也不能亏了他们,有些事情将来还需要他们配合,总不好亏了他们。

    另个还有郑克爽,他这一支总要安抚一下吧,否则闹起来……。”

第四一九章 李靖请客

    “我才不管那么多,郑克爽的一切遭遇都是自作自受,凭什么我们要出钱安抚他们。”卢氏扭了扭身子,蛮横的说道:“反正我不同意出钱安抚,这钱如果给他们,还不如给玉荣,玉荣平时可没少照顾延儿,我们总不能亏了他。”

    所谓玉荣,便是卢氏的嫡亲胞弟卢玉荣,年龄与郑延相差不多,因为因为不是长子,故而在家中虽然不缺吃喝,但却没什么继承权。

    这样的情况下家里老头子活着的时候还好,若是老头子挂了,最终免不了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的命运。

    站在卢玉荣的角度来看,或许这并不怎么公平,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好歹他还享受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不是,如果他这样都算不公平,那些刚刚出生就要忍饥挨饿的贫民又要找谁去哭诉。

    郑父显然并不赞同自家扶弟魔的观点,摇头断然道:“我知道你在为玉荣的未来担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将来岳丈百年之后若玉荣在舅兄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会替他讨回公道,但这次与李家联合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他参与进来。”

    “那郑的,你不要忘了,玉荣当初可是救过延儿的命。”

    “那是两回事,而且那次如果不是玉荣来找延儿出去喝花酒,延儿又怎会失足落水。”

    卢氏气鼓鼓与郑父对视良久,确认事情无法挽回之后,愤然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去找延儿。”

    “你,你给我站住!你,回来!”

    叫了好几声,卢氏头也不回的走了,丝毫不理身后的丈夫的呼唤,将扶弟魔的可怕彰显的淋漓尽致。

    ……

    东市养心斋二楼,李昊的记名弟子马周同学趴在故纸堆中,身边堆着数不清的资料与文案。

    曾经的他喝着劣等的酒水,每日醉生梦死,少有清醒的时候。

    如今作为李昊的学生,城外庄子里的好酒对他敞开了供应,只要想喝就算把自己喝死也不用花一文钱。

    但是,世事难料,有了方便条件之后,马周在大醉一场之后,倒是再也不稀罕喝了。

    就算陈蒙隔三岔五给他送酒,他都不屑一顾。

    嗯,对,就是不屑一顾,才不是没有时间喝。

    老子这么聪明,每天刚过子时就把所有送来的资料、数据统计完了,怎么可能没有时间喝酒,只是不想喝而已。

    梆梆梆……

    “三更夜半,小心火烛”。

    窗外响起更鼓之声,老苍头报时的声音提醒着马周,今夜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坐直身体,反手锤着酸痛的后背,马周的目光自身边数之不尽的纸堆上扫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道:“王玄策那个混蛋怎么还没有回来,老子都快要累死了,那家伙却偏偏在外面躲懒,等回头见到老师,非给他好好上点眼药不可。”

    另一头,陈蒙苦着脸抬头,抱着茶叶比水都多的茶盏猛灌了一口:“马公子,亏您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眼下咱们仓储中心才建了一半,另一半没有半年时间根本无法完成,少爷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您给调去了岐州,我这儿都快要愁死了。”

    “有什么好愁的,你就照进度慢慢弄呗,该做的规划我都已经给你弄好了,另外还有雪雁郡主和程小姐帮忙,如果这样你都弄不好,活该你被老师打死。”马周鄙夷的看了一眼陈蒙,老家伙就是老家伙,这才熬到三更就不行了,丢人。

    马周到底是从市井之间混起来的,尽管做了李昊的弟子,但却没有其它文人那种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态度,与陈蒙也能打成一片。

    “你说的倒是容易,我只是一个下人,跟你们这些读书人不一样。”陈蒙虽然被怼了一句,但却没有丝毫生意的思意,幽幽叹息道:“同样的数据,你们读书人连笔都不用,单靠心算就能算出来,放到我这里却需要拿着算盘算上老半天还不一定能算对。

    你说,我压力能不大么?这可是好十好几万贯的大工程啊,稍微算错了一点,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马周同情的看了陈蒙一眼,无奈说道:“知道你跟我的区别在哪里么?”

    “当然是没你有学问。”陈蒙一本正经的答道。

    “错了,大错特错。”马周摇摇手指:“我们之间的区别是,我是老师的学生,我必须独立完成老师交给我的考验,而你不同,你是老师的管家,所以你不必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就去找主母帮忙啊,我就不信那两位未来的当家主母会不帮你。”

    “诶?!”陈蒙略有所悟。

    马周继续指点道:“你想想看,这仓储中心将来是谁的?是不是你家少爷和未来主母的?既然是自己家的工程,派点帐房先生过来有错么?这可是白捡来的劳动力,既不用你发工钱,也不用你督促,你只要把任务安排下去,自然就会有人帮你办的明明白白。现在,明白了没有?”

    陈蒙机械的点点头,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马周就特么不是个好人。

    聊完了这些,马周再次一头扎进数据堆里面,开始整理之前半年修建仓储中心所涉及到的资料。

    动用多少人力,花费多少资金,用了多少石料、水泥、砂石、砖瓦,运费几何,粮食支出多少,林林总总怕是算到天亮也未必能够算完。

    至于说今后的安排,马周觉得有一位郡主和一位国公府小姐照应着,应该出不了太大问题,毕竟后台坚挺,实在有事情解决不了,那不是还有太子殿下么。

    陈蒙则在忙了一会儿之后离开了二楼,天快要亮了,天亮之后少爷的这位学生就要启程去岐州,他必须安排好马车和早饭,早少爷的这位学生走的安心。

    想想少爷真是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他不应该承担的重担。

    北伐突厥,出使西域就不说了,完成任务之后还不能回京,还要继续留在岐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负责赈灾,这简直就是不拿人当人用嘛。

    而且自己也够不争气的,如此关键的时候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亏少爷还如此看重自己,把庄子上的一切事物都交给自己来办,如今还让自己负责修建仓储中心,自己对不起少爷的信任和栽培啊。

    其实真说起来,陈蒙还真是有些妄自菲薄了,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帮上李昊什么,可在外人看来,他这个管家可比他家老子强多了。

    他老子出去人家给面子那是因为看在李靖的面子上,毕竟宰相门房七品官嘛,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可是他陈蒙呢,他自己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可在别人看来,他却是替李昊掌握着财政大权,城外的庄子一扩再扩,水泥工坊、焦炭工坊、玻璃工坊全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中。

    如果他真的没有能力,在李昊常年不在长安的情况下,三大工坊早就乱套了,怎么可能直到现在还能有序扩张。

    另外,李雪雁、程音音这两位那个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如果不是因为李昊真的看重他这个管家,同时他又能把李昊交待下来的事务处理的明明白白,那两位眼高于顶的天之娇女估计理都不会理他,更不可能听取他的建议。

    可以这么说吧,如果同样是请客吃饭,他老子把请贴发出去,长安城能来的赴约的不会赶过三成,而换成他来发请贴,长安城八成勋贵、世家的管家基本都会来。

    而且这次李昊在岐州之所以没有调他过去岐州,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放不下长安这边的生意,毕竟岐州的生意刚刚开始,谁来接手都一样,但长安这边的产业却需要一个熟手照应,若是冒然换上新人,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

    李昊手下的一群人忙的两脚不沾地,李靖却对此毫不知情。

    这倒不是他不关心儿子,而是他对这方面并不专业,不想贸然插手其中。

    再说,儿子大了,他现在想管也管不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后帮着那臭小子擦屁股。

    这不,长安城关于李昊的是个扫把星的谣言越传越广,远在岐州的红拂甚至都得到消息了,特地派人回来问问,他还是不是‘户主’,怎么别人如此冤枉自己儿子也不管管。

    李靖很无奈,既然都说了是谣言,那还怎么管,难道要自己去大街上对每个人都说一声,我儿子不是扫把星,开什么玩笑,老子不要面子哒?!

    可话说回来,这事儿也不能真的不管,毕竟事关自己儿子,若是凭由事情发展下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所以李靖在某日发了请帖,邀请五姓七望几大世家在休沐日的中午小聚一下,顺便讨论一下关中大旱的问题。

    这一日,到了休沐之期,李靖早早安排府中下人将后花园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安排厨子弄了一桌丰盛的午膳,拿出窖藏了十年的西域美酒,准备款待贵客。

    正午时分,收到邀请的几家家主纷纷来到,管家老陈站在大门口笑脸迎人,将一个个大人物接到后花院。

    李靖作为主人,自然要在后面陪客,家里老婆孩子一股脑全都去了岐州,家里就他孤家寡人一个,实在分不开人去前面迎接客人。

    来客倒也能体量他的苦衷,谁也没说什么,来到后花园之后,打着哈哈各自落坐,海阔天空开始哔哔,这个说家里小子辈写了什么什么诗,那个说自家封地又出了什么祥瑞,场面好不热闹。

    待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李靖做为主人主动端起酒杯,轻咳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各位家主,大家每日俗务缠身难得有时间聚上一场,今日机会难得,来来来,饮胜。”

    “这还要多谢卫公给我们大家创造这个机会啊,否则我们如何能够聚到一起。”

    众人一阵笑语,纷纷提杯,在李靖的邀请下各自满饮杯中美酒。

    一杯酒下肚,李靖忽的发出一声长叹,将杯子放下道:“诸位,其实李某今日请各位来,主要是想替我家那不成气的儿子给各位道一声歉,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各位家主不要放在心上。”

    来了!几姓家主彼此对了一下眼神。

    李靖虽然位属陇西李氏,但却不是长房嫡系,投了李唐之后,渐渐与本家之间关系也有些疏远,与其它世家之间更不要说了。

    所以,这次李靖宴请五姓七望几大家主,到场之人大概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卫公,咱们陇西李氏同气连枝,民间更有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家的说法,今日我代表陇西李氏表个态,德謇的事情,与我陇西李氏无关。”

    陇西李氏家主表态了,李靖再怎么说也是族内之人,当下拱手道:“多谢家主。”

    言罢,李靖又将目光投向荥阳郑氏族长。

    在坐这么多人,抛开旧怨不讲,唯独郑氏与李昊之前在岐州有过矛盾,李靖如此迫切的想要郑氏表态倒也情有可原。

    郑氏族长很清楚李靖想的是什么,当下拱拱手,正色说道:“卫公,德謇公子的事情与我郑氏无关。”

    不是荥阳郑氏,也不是陇西李氏,那特么到底是谁在造谣?

    李靖也迷糊了。

    按说这次的事情郑氏的干系最大,谣言最有可能的出处便是郑氏。

    可结果倒好,郑氏族主亲口否定了一切,口口声声说此事与郑氏无关。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当世大族,这样的人不是不会说谎,而是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谎,否则家族的脸面也就丢光了。

    所以,李靖毫不怀疑郑氏族长之言,疑惑间又将目光投向其它几位没有表态的人身上,打算听听他们怎么说。

    而就在此时,王氏族长突然开口道:“卫公,王某听说德謇公子在外海之上颇有些势力,不知能否照顾一下我王氏在海上的生意?”

    “嗯?”李靖一愣,将目光转了过去。

第四二零章 世家的算计(上)

    这个世界上总不缺一些聪明人,在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岐州的时候,王家却把注意力放到了海上。

    远洋水师牛啊,在东部沿海打下了偌大的名声,南至泉州,北至鞑靼海峡,西至倭国平城京,想做海上生意你不挂远洋水师发下来的战旗试试。

    说句不好听的,这片海域,不挂远洋水师战旗,你连片小舢板都下不了海。

    倭国、高句丽、百济、新罗,不止一次向大唐派出使团,抗议远洋水师的越界行为,可远洋水师这帮家伙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行动上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该干嘛干嘛,反正只要遇到不挂旗的,一概统统击沉,管你是商船还是战船。

    最后时间长了,四国被逼的没办法,就连他们本国的战舰都不得不挂上远洋水师的旗帜才敢出海巡逻。

    可问题是守着这样一支牛·逼的舰队,竟然没有一人从中看出商机,甚至在王家主动提出来的情况下,李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家主,你的意思是?!”

    “呵呵。”王氏族长微微一笑:“不瞒卫公说,最近族中有些年轻人想去海上看看,年轻人嘛,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老夫很支持他们的想法。不过,海上终究不如地上安全啊,老夫虽然支持小辈去开开眼界,可也不想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

    到底是世家大族的族长,说话就是好听。

    李靖听了半天才搞明白,感情这老货的意思是想要让远洋水师帮忙给王氏一族的船队护航。

    这要是放在平时,李靖或许直接就答应了,反正远洋水师就在儿子名下,平时的工作也都是例行巡航,护卫一下本土的船队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现在是平时么?长安城关于李昊的谣言让李靖头大如斗,王家在这个时候提出让远洋水师为王家船队护航多少带上了一些趁火打劫的味道。

    李靖在心生不满的同时,面色微微一沉:“王家主,德謇眼下还在岐州,远洋水师的事情本公不便插手。”

    “这样啊,既然卫公不想帮忙,那就算了吧。”王氏族长笑容不改,语气轻松之极,好似半点没把李靖的拒绝放在心上,但相对的,却也是对李靖之前所说的谣言之事绝口不提,便如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甚至不仅仅是王氏一族,其它诸如崔氏、卢氏等几家也都在同时改了话题,继续说起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好似之前商量好的一样。

    李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这些人想干什么,心中不禁生起一股怒意。

    这特么就是摆明车马的威胁老子呗?如果老子不答应你们,你们就落井下石了呗?

    而且,听听这帮混蛋聊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楚国费无忌;秦国的赵高;西汉的江充;北朝的鲍邈之……,个个都是奸佞之徒,不是陷害太子,就是陷害忠良,影射的味道丝毫不加掩饰。

    特么老子的儿子是顽劣了一些,可也不是你们能诬陷的。

    不过李靖的脾气的确是好,被人指着鼻子说‘你儿子就是个奸佞’,竟然没当场掀桌子,最后甚至还勉强应付着将饭吃完了。

    只是,在将众人送走之后,李靖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太极宫。

    既然与那些世家的老家伙谈不拢,那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要李二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他李家就不用在乎。

    来到太极宫的李靖很快得到了接见,在宽敞的御书房中,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二陛下先是亲切友好的对卫国公表示了欢迎,接着正色说道:“药师,朕听说你中午在家中宴客,怎么这还未来傍晚便结束了?”

    “回陛下,臣……”李靖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陛下,臣是为犬子的事情而来。”

    “德謇?”李二微微一笑:“药师可是觉得朕会被坊间那些谣言所迷惑,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李靖摇摇头:“臣不敢,但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臣担心谣言一日甚过一日,终会对犬子产生不利的影响。”

    “嗯,药师的担心不无道理啊。”李二拍拍书案上二尺多厚的奏疏,叹息道:“你看看吧,这些都是弹刻那小子的,朕已经留中了一部分,这才两天,又攒下这么多。”

    李二才不会说谣言都是自己放出去的,也不会说这些奏疏有一大部分都是建议调粮赈灾的,反正借李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上来翻阅,里面写的什么还不是任由自己说了算。

    当然,李二如此做也是有原因的,之前最大的敌人颉利已经被擒拿回京城,大唐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无敌手,于是世家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之前去世家求亲,结果被人接二连三拒绝之后,李二的心里就一直想把世家除之而后快。

    皇帝怎么了,明君又怎么了,朕堂堂个国之主,朕富有四海,难道还搞不定这几匹‘害群之马’了?

    世家?!

    没有你们的允许,朕的圣旨甚至出不了皇宫。

    开什么玩笑!

    怪不得当年杨广一心想要铲除世家这颗‘毒瘤’,如今看来,杨广是对的,世家必须铲除,便是无法铲除,也要将他们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李二并不打算将一切告知李靖。

    李昊其实说白了,就是李二手中的一把刀,一把用来抹平世家影响力的刀。

    这次李二放出谣言,就是想要挑动世家的情绪,让他们将目标集中到李昊身上,最后自己站在幕后渔翁得利。

    至于说李昊最终的结局会如何,说李二半点不关心是假的,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所以就算李昊这把刀最后真的折了,他也会将其保下来,或许之后那小子会无缘于朝堂,但几世富贵却还是能保证的。

    李靖看着那厚厚的一摞奏疏,肝都在颤,强打精神道:“陛下,您是了解犬子的,那臭小子虽然顽劣不堪,但要说他是国之大贼却是过了。”

    “朕的臣子朕当然知道。”李二哼了一声,意有所指道:“哼,他们以为联合到一起朕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可以把他们的意志强加到朕的头上,却不知朕只是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

    说到这时在,李二话锋一转:“药师啊,这件事情你可以放心,朕不会让朕的英雄流血又流泪,最终无论如何,朕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多谢陛下!”有了李二的‘保证’,李靖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一些,同时也对皇帝陛下口中的‘他们’带上了恨意。

    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想拿老子的儿子来威胁老子,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别怪老子心狠。

    想着,李靖继续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禀报。”

    李二问道:“什么事?”

    “关于远洋水师!王家、卢家等几家今天与臣聊天的时候,说他们打算让犬子出面派遣远洋水师为他们的商队保驾护航。”

    “哦?”李二眉头一皱:“药师答应他们了?”

    李靖义正辞严道:“没有,臣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犬子虽然负责远洋水师,但他也只是替陛下代管,如何能干那等公器私用之事。”

    “不错,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对。世家,他们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关中大旱没见他们出多少力,捞好处却不甘人后。”

    李二原本就对世家成见颇深,这会儿听李靖说那些世家竟然要把手伸到自己的碗里,如何能不动怒。

    这就好像主人家刚刚蒸好一锅大米饭,结果自己还没动筷子,邻居就拿着碗跑来蹲在锅边一样。

    李二承认自己的确没有意识到远洋水师在外海开避处如此局面所带来的经济效益,但这并不等于他就允许世家到这里面来分一杯羹。

    越想越气之下,伟大的皇帝陛下不禁又对世家的恨意加深了许多。

    不过最终李二还是没有对李靖所说的事情做出任何指示,倒不是说他不想展开海上贸易,而是眼下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提出来。

    毕竟关中大旱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在这个时候玩远洋贸易,魏征等一干老货又要说三道四,所以……还是等某些人回来以后再说好了。

    反正朕也不着急。

    ……

    王家大宅,离开卫国公府之后的老家伙们再次聚首。

    宴席摆开之后,看着中间身姿摇曳的胡姬舞步飞旋,众人举杯畅饮。

    酒过三巡,茶过五味,将一众下人打发下去之后,王家家主首先开口:“诸位,今日在场的没有外人,关于近日京城中的谣言,诸位可否给我一个准话,到底是谁家先放出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冤枉。

    这事儿说来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最多就是当初听说郑克爽被李昊的跟班一拳殴死喝了顿小酒,可这跟谣言有什么关系。

    若真说有人造谣,那也是郑家最有可能。

    迎着其他人的目光,郑家主也觉得很是冤枉,沉着脸说道:“诸位都看我干什么,若是不相信,我以郑氏祖先的名义发誓,此事与我郑家绝与半点关系。”

    以老祖宗的名义发誓,这已经是很重的誓言了,在坐的都是明白人,由己及人如果谣言是出自自己家中,这种毒誓是绝不敢发的,否则老祖宗棺材板都压不住。

    “好了好了,既然老郑你说谣言不是出自郑家,那便不是出自郑家,我们相信你的为人,何必发誓呢。”王家主见气氛有些尴尬,主动打起圆场。

    郑家主却不理这茬,哼了一声,瞪着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人,冷声道:“我知道,因为我郑氏族人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我郑家才是谣言的最大嫌疑人,这话不假,换成我我也这么想。

    不过,刚刚我也说了,此事与我郑氏一关,诸位想要看笑话也好,别有用心也罢,希望将来别被我郑氏查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郑家主没说,但他的意思却已经表达的很明白。

    那就是谣言必然出自在场的几大家族,原因很简单,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谣言一出,不管郑氏与李家谁斗倒了谁,最后得利者都是在场的几家。

    望着郑氏老头儿拂袖而去的背景,王家主的若有所思的眯起双眼,片刻之后举起手中酒盏,打着哈哈道:“老郑这家伙应该是喝多了,大家别放在心上,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

    “饮胜!”

    斛光交错间,众人又是一轮酒水下肚,卢氏族长拉开了话匣子:“老几位,不是我姓卢的多话啊,李家那小子的事情咱们还真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毕竟咱们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你们说是不是。”

    博陵崔氏族长叹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要怎么办呢,李靖那家伙油盐不进,咬死了不松口,咱们总不能不管他的意见直接派出船队吧。要知道,李家那小子可是条疯狗,若不经过他点头,船队出去容易,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怕什么,那小子的把柄不是还在我们手里攥着呢么,谣言说是谣言,可众口铄金之下就算是陛下想要保他都难吧?”

    “不不不,不能在谣言上下功夫,此事本就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就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

    因为意见不统一,各持己见的众人说着说着火气就大了起来,如果不是顾忌身份,怕是能上演一出全武行。

    最后,王家主看不下去了,敲着桌子道:“诸位,诸位,大家安静一下,听我一言。如果王某没记错的话,李德謇此子是被陛下惩罚不能回京的,而陛下之所以罚他不得回京,目的就是想要让他在外面负责解决旱灾一事。”

    “那又如何?”

    “呵呵……”王家主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诸位,你们猜猜看,如果此子没有解决旱灾,反而闹的民怨四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陛下会不会很失望?谣言是不是会变成现实?”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946/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补习班最新章节! 作者:危险的世界所写的《大唐补习班》为转载作品,大唐补习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唐补习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唐补习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唐补习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唐补习班介绍:
柴米油盐酱醋茶,当年样样不离它。如今七事以改变,琴棋书画诗酒花。李昊穿越了,在古代的大唐。文人之中我武力值最高;武将里面我最有文化。大唐将因我而改变……。因为……我们不一样!PS:读者群号:514761947大唐补习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补习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补习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