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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危险的世界     大唐补习班txt下载     大唐补习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九二章 小心思

    老道们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没用多少时间便大体上搞懂了密度、体积、浮力之间的关系,欣喜若狂的告辞离去。

    袁天罡也在李昊的殷切叮嘱下,灰头土脸的告辞离开,回去准备那两千贯钱去了。

    李昊目送一群老道士兴冲冲的离去,意兴阑珊的摇摇头,回身正打算去后宅好好睡一觉,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了傻笑的马周,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马周笑的很是灿烂,一张脸几乎都快要裂开了,拱拱手深深一礼道:“小公爷,马周之前喝多了酒,多有得罪,还望小公爷不要放在心上。”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看马周前倨后恭的样子就知道,这货肯定是有事要说。

    鉴于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李昊如何猜不出来马周想要说的是什么,当下错身让出大门的位置,毫不犹豫:“好,我不放在心上,你走吧。”

    “啊?!”笑容僵在脸上,马周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瞬间全都被堵了回去。

    原本还想着不管李昊是就此原谅自己刚刚的无礼还是怒声呵斥,自己只要小心应对,然后再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最终一定能找到机会与其拉近关系。

    毕竟大家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辈,理应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既然是知己了,那么今后彼此间交流一下学问,也就再正常不过。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马周怎么也没想到李昊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既不发火也不套关系,就那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把自己费劲吧啦准备的说词全都给堵回去了。

    这尼玛以后还怎么从对方嘴里套取关于那什么……物理的知识?

    李昊见马周依旧堵在自己面前,眉头一皱:“啊什么,我不是说已经原谅你了么,快走吧。我还要回去睡一觉,应付这一群老头子实在太累了,死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

    马周大急:“不是,小公爷,您这……。”

    “这什么这,快走快走,别耽误老师休息。”不等马周说完,王玄策已经赶上来了,连推带搡将他往出赶。

    真是的,这醉鬼当谁是傻子呢,还道歉,为别人看不出来你是对‘物理’感兴趣怎么着?

    以前没有接触过,不知道老师竟然如此博学,连如何飞天都知道,现如今老师身边除了武疯子(薛仁贵)就是憨货(铁柱),这岂不代表了自己可以优先继承老师的学问。

    推搡中扭头看看正神游物外的李昊,王玄策心头一片火热:“老师,您去休息吧,学生马上就把他赶走。”

    李昊眼角抽搐,黑着脸道:“王玄策,我啥时候成你老师了?”

    与马周推搡中的王玄策抽空回道:“老师,在学生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马周见说,立刻反应过来王玄策是个什么玩意儿,扯着脖子喊道:“我也一样,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师,您就收下我这个学生吧。”

    “滚犊子。”李昊无聊的摆摆手,转头对正在看热闹的薛仁贵吼道:“还看着干什么,把这两个混蛋都给我赶出去。”

    “哦。”薛仁贵瞬间回魂,二话不说,笑着便将正在门口撕打的两个家伙全都推了出去,然后‘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完全不顾之前与王玄策的兄弟之情。

    闹么不是,还拜师,拜师那么容易的么?老子辛辛苦苦学了十几二十年,才学了那么一点东西,又隔着一千四百多年搬到大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卖了。

    胡商跨地域从西域运点葡萄酿过来,还觉着辛苦,要翻上几倍的价钱呢。

    老子跨着时间与空间搬来的东西,能便宜?

    回到后宅坐定,不多时薛仁贵也自前面走了回来,手里提着王玄策的行礼等物。

    李昊指了指厢房,示意薛仁贵将东西放到那边,然后淡淡问道:“人赶走了?”

    薛仁贵回头向前面看了看,愁眉苦脸道:“属下将他们赶出去了,不过他们好像不想走,正搁门外跪着呢。”

    “呦呵,还讹上老子了。”李昊翘着的二郎腿停了一下,旋即又继续抖起来:“行,想跪就跪吧。仁贵,我跟你说,你别管他们,就让他们在那跪,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跪到啥时候。”

    “呃……,将军,这不好吧,外面那么多人……。”

    李昊撇撇嘴,起身来到床边往上一躺,眼一闭:“切,能有什么不好,反正老子的名声在长安已经臭大街了,还怕他们两个。”

    眼瞅着李昊这是准备睡了,薛仁贵无奈的退了出去。

    他不是不明白外面那俩为什么想要拜师,如果不是自己的志向是在沙场上建功立业,这会儿估计也跟外面那俩货一模一样了。

    那可是飞天之术啊,若是能学到,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想着,薛仁贵来到前面的花厅,打开门,往对面两个跪在地上依旧彼此不忿,互相较劲的家伙面前一蹲:“我说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将军已经休息了,你们两个就是跪死在这也没个结果的。”

    “仁贵,你别劝了,以前是我王玄策有眼不识泰山,放着世子这尊大神不拜,偏偏一门心思想要去考什么科举,现在我明白了,世子就是我的指路明灯,从今往后世子去哪我去哪,世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呸,出息。”边是马周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不屑道:“姓王的,天下文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呵,我丢脸?”王玄策一听不干了,把眼一瞪:“你姓马的又比我好多少,不是跟我一样也跪在这里。”

    “我跟你不一样,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小公爷拜师的,不像某些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放屁,我一共也没见老师几面。”

    “总是比我见的多。”

    薛仁贵忽然觉得刚刚就应该听李昊的,找个地方好好休息,睡一觉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跑出来劝这两个逗·逼呢,真是自讨苦吃。

    “你们要跪就跪吧,我就是出来跟你们说一下,将军已经休息了,你们闹的差不多以后自己起来,该干啥干啥去。那个,玄策啊,你的房间在西厢房,跪累了就自己进来。”说完这些,薛仁贵再也不理跪在地上的两人,转身回去了。

    身后,马周与王玄策大眼瞪小眼的继续较劲。

    周围那些生意人或者逛街的游人对这俩人倒是挺好奇的,不过在看到他俩跪的位置之后,全都像躲瘟神一样,远远避了开去。

    大唐补习班,除了长安第一祸害,正常人谁会把店取这种名字。

    这还真是人的名,树的影,这边连正主儿都没见着呢,单凭一个牌子就能吓的人不敢过来。

    甚至就连到了夜里,东市整个关市,净街鼓响过三次,巡街武候来来回回在店门口走过三、四趟,见他们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便自顾自的去了,连问都没问一声。

    马周与王玄策至此才明白了长安第一祸害的可怕之处。

    天不怕不地怕的巡街武候竟然连上来问一句都不敢?老师果然是威武霸气。

    各怀心思的二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不时互瞪一眼,暗中都在祈祷对方先坚持不住。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月落日升,东言渐渐泛起一线鱼肚白。

    ‘嘎吱’,紧闭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拉开,睡眼惺忪的李昊嘴里咬着柳树条,蹲到两人面前咕哝道:“你俩咋还在这里?巡街武候都是干什么吃的,昨晚没把你们抓走?”

    王玄策强忍着两腿传来的酸麻,陪笑道:“托老师鸿福,武侯来了好多次,看在您的面子上没有为难徒儿。”

    “呵呵……”李昊把柳枝抽出来,呲牙咧嘴的用清水漱了口,将满嘴的青盐吐掉,拍拍王玄策的肩膀道:“真会说话,为师对你去吐蕃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王玄策喜了望外,热泪盈眶:“真的?老师答应收下徒儿了?”

    李昊点点头:“嗯,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暂时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若是这次吐蕃之行你能圆满完成任务,正收你为正式弟子吧。”

    马周见一边看的眼热,大叫道:“老师,您这不公平啊,弟子也跪了一个晚上,为何您只收他不收弟子。”

    李昊扭过头,看了马周一眼,淡淡说道:“因为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你们体重不一样,学问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既然全都不一样,又怎么能用同样一件事情来衡量?”

    “我……”马周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公平是这么理解的么?

    “老师……。”王玄策在边上看着有些不忍,好歹也是跪了一整夜的交情。

    “你想替他说情?”李昊似笑非笑的看向王玄策。

    王玄策犹豫片刻,最终把心一横:“老师,徒儿斗胆,请老师恩准。”

    李昊不置可否的笑笑,重新蹲到二人面前:“若是我不答应呢?你会如何?”

    “徒儿……”王玄策吱唔一声,却不知应该如何接话。

    自幼丧父的王玄策很清楚生存之不易的道理,能够拜李昊为师对他来讲等于一下子报仇有望不说,日后在朝堂上也等于有了强力靠山。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如果李昊不收马周,自己就如何如何的话。

    马周倒是没想过王玄策会帮自己,愣了片刻,拉住为难的王玄策道:“王兄不必再说,拜师不易莫要因为马某错失良机。”

    “马兄……。”

    李昊不等王玄策把话说完,打断他道:“好了,你跟我进来。”

    方罢,也不理马周,直接转身回了店里。

    片刻之后,王玄策磨磨蹭蹭的跟了进来:“老师。”

    “可是觉得我有些不近人情?”李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王玄策坐下。

    “徒儿不敢。”王玄策站在原地未动,一语双关的说道。

    李昊摇摇头并未强求,叹了口气道:“玄策啊,对马周,你有什么看法?”

    “这……”王玄策迟疑片刻,回想之前遇到马周的种种,忐忑道:“此人乃桀骜不驯之辈。”

    “你说的不错。”李昊赞许的点点头道:“马周,字宾王,清河茌平人,自幼孤苦却敏而好学,因为家境贫寒困而失意,故而养成了放浪不羁的性子。

    武德年间,他得补授为博州助教,却又每日饮酒不把讲授当成一回事,被刺使训斥几句,便忿而出走,跑来长安游学。

    玄策,你觉得这样一个人,我应该收他当弟子么?”

    王玄策之前对马周的了解并不多,只是根据他昨日冒冒失失的表现,觉得他是一个桀骜之人。

    如今听了李昊的解释,隐约间也觉得收这样一个人当弟子有些不妥,当下吱唔道:“那老师刚刚为何不明言与他,也好让他断了拜师的念想。”

    李昊幽幽道:“因为我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若他能够收敛自己桀骜的性子再坚持一日,便是收他做个弟子,让他从此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以。”

    原来是这样,王玄策一下子就悟了,佩服道:“老师深谋远虑,玄策不及也。”

    李昊若有深意的一笑:“呵呵……,不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能坚持原则,为师的确没看错你。”

    “呃……”王玄策尴尬的摸摸鼻子,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解释又怕李昊误会。

    李昊则是懒得与他再继续废话,胡乱摆摆手:“行了,敢紧滚去你的房间好好休息一日,明天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你这次的吐蕃之行相当重要,千万不要大意。”

    “诺!”心结解开,王玄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转身去了后宅。

    昨天夜里跟马周较了一夜的劲,回到后宅在薛仁贵的指点下找到自己的房间,王玄策一头扎到床上便睡了过去。

    临睡前脑子里唯一转着的念头就是:为什么老师会对马周如此了解?莫不是老师早就在注意此人?

第三九三章 吐谷浑之行(上)

    马周最后还是被李昊叫进了养心斋,不是因为他毅力过人,而是外面看热闹的人太多,以致于影响了某些人品茶的兴致。

    望着面前这位神情憔悴的未来大唐宰辅,李昊意味深长的问道:“你真的想拜我为师?”

    “当然。”马周盘膝坐在地上,仰着头答道。

    倒不是他不想站起来,而是两条腿麻的厉害,实在站不起来。

    李昊又问道:“目的呢?”

    马周一滞,沉默片刻,颓然道:“老师明鉴,弟子的确是想要借用老师的身份谋取一个进身之阶,但弟子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利用老师的想法。”

    李昊咂咂嘴,眯着眼睛与马周的对视着,心中不知怎么就泛起一丝犹豫。

    马周与王玄策不一样,王玄策虽然是一个书生,但骨子里却有着武夫的爽直。

    而马周呢?史书记载,马周在离开博州西游长安之后投到了常何门下,后来李二让朝中五品以上官员上书议论朝政得失,常何因为不擅长此道,马周便借着他的名义向李二献上二十条附和时政的建议。

    表面上看此事是马周在帮助常何,可实际上,常何是李二的部将,李二如何不知自己这位部下只知舞刀弄枪,脑满子花岗岩,根本不是玩政治的材料。

    这样的一个人,却偏偏写出二十余条附和时政的建议,若说背后没人帮他,只怕刚刚出生的娃娃都不会相信。

    根据这一点,便可看出马周此人绝对是是心机深沉之辈,若不是此人死的早,加上当官之后并没有什么污点,李昊甚至连与他接触的想法都不敢有。

    这些都是李昊昨天晚上纠结的问题,甚至一直到将王玄策收为记名弟子的时候,都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将马周收入囊中。

    不过在听到马周回答的那一瞬间,李昊释然了,李二用人似乎只讲能力,不讲品德。

    既然这样,那老子还纠结个毛,难道拼能力老子还能输给一个古人?反正这货也活不过李二,而李二只要活着一天,这人便翻不起多大浪花来。

    想着,李昊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如王玄策一样,收你为记名弟子,同时给你一个任务作为考验,若是完成的好,你便是我的正式弟子,如何?”

    马周闻言心中一喜,也顾不得腿麻了,挣扎着爬起来,趔趄着站好行礼:“弟子一切听从老师吩咐,定不让老师失望。”

    “附耳过来。”李昊招了招手,将马周叫到身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安排起来,片刻之后道:“去吧,陈蒙会全力配合你,给你半年时间。”

    “诺。”马周带着疑惑,行了一礼告辞离开,去城外李家庄子找陈蒙去了。

    ……

    时间一晃便是月余,凉州城外,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在官道旁驻扎了下来,大营与城池相隔数百丈遥遥相望。

    而在对面的城头之上,一员老将正手搭凉棚向城下眺望,待看了一会儿方才呵呵一笑,对身边从人说道:“备马,出城。”

    “诺!”从人并不意外老将的决定,很快便将一匹雄壮的健马牵了过来。

    不多时,以老将为首的一支五百人的骑兵穿城而出,向着对面还没有彻底建好的大营而去。

    老将姓杨,名恭仁,乃前隋观德王杨雄之子,武德二年归顺唐朝,封观国公,出任凉州总管,李二继任后,为示恩宠,加雍州牧。

    所谓州牧,实则等于是地方割据政权,比如三国时期刘表为荆州牧,袁绍为冀州牧,后隋唐之时州牧被废除,除京师和陪都只有以亲王之位充任地方官才会以州牧称之,其它的最多也就是个总管,大都督或者干脆就是个刺使。

    凉州出来的骑兵很快惊动了正在扎营的队伍,顷刻间,五十余骑自营中驰出,于半路上与杨恭仁走了个碰头。

    “前面可是京城来的使节。”双方停下马来,杨恭仁打量着对面迎上来的队伍,郎声问道。

    老头声落,对面五十余骑中窜出一人,嗷唠就是一嗓子:“杨叔,你可想死俺啦!”

    “你是……”杨恭仁先是一愣,盯着那家伙打量了片刻方才恍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铁牛家的大小子。”

    “嗨嗨嗨,可不就是俺么。”出来那人正是程处默,见被杨恭仁认出来,咧着大嘴傻笑个不停,半晌方才一拍脑袋:“哦对,杨叔,我来给你引荐一下。”

    “你这混小子,怎地还是这么冒失。”杨恭仁笑骂一句,便将目光放到了对面几个年青人身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缓缓升起。

    如此威势倒是吓不倒李昊他们几个,随着程处默的介绍一个个跃马而出,纷纷给这位牧守边疆的老将军见礼。

    “末学后辈李德謇(长孙冲,李震),见过杨老将军。”

    “末将苏烈(席君买、薛仁贵、铁柱),见过杨老将军。”

    “哈哈哈……,好,好啊。”杨恭仁当仁不让的受了几个后辈之礼,盯着苏烈几个捻须大笑,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个个英武不凡,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大唐后继有人矣。”

    这老头儿挺有意思的哈!只盯着几个武疯子夸,合着我们哥儿仨就是摆设了呗。

    李昊、长孙冲、李震比较机灵的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程处默个憨憨压根没看出其中的门道,拍着胸口扯着脖子嚷嚷道:“那是当然,杨叔你知道百济不?我们哥们儿几个,硬是带着千把人,把它给霍霍的够呛,那个什么什么章的都向咱们陛下派了八伙使节了,再派他们朝庭都没人啦。”

    “哦?还有这事儿?”老头皱了皱眉头,目光停留在苏烈的身上,似乎想要求证。

    程处默在一边顿时急了,崔马上前挡住老头儿视线:“哎杨叔你别看他啊,您往这儿看,小侄我,还有那俩,那个长孙冲和李震,就是我们儿哥儿仨。”

    这话说出来倒是让杨恭仁有些意外,看了尴尬的长孙冲与李震一眼,拱了拱道:“如此倒是老夫之前失礼了,两位小友好手段。”

    得,又摘出去俩,合着就老子一人儿是个废物。

    这天可不能再怎么聊了,再聊下去老子就要被鄙视到死了。

    想着,李昊一带马缰,侧身让出路来,比了个请的手势道:“杨老将军,还请入营叙话。”

    说话的功夫,营地已经建的差不多了,这让原本对这支使团不以为意的杨恭仁不由皱紧了眉头,注意力被那些忙碌的军士所吸引。

    只见这批军士的军服与大唐正规军的军服完全不一样,黑一块,黄一块看着脏兮兮的,这些军士的手中拿着一种造型十分奇怪的铲子,每到一个地方,飞快的铲那么几下,地上便多出一个土坑。

    然后身边的同伴便会将准备好的铁锚丢进去,再填上土压实,接着有人上来用绳子栓住铁锚的尾部甩向远处搭建好的帐篷,三下五除二便将帐篷固定好。

    另一边,帐篷的搭建也十分迅速,三两个军士分别拿着几根铁棍往起一对,也不见怎么动作,铁棍便连在了一起,再继续重新刚刚的动作,二十来个呼吸,一个巨大的框架便搭了起来,然后在上面蒙上厚厚的皮革,一顶帐篷便搭建好了。

    除此之外,拒马什么的也同样是拼接工艺,几块巨大的木料拼接到一起,也不见怎么弄,一只拒马便稳稳的立在营地门口。

    作为打老了仗的将军,杨恭仁无比在意这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工作。

    毕竟在战场上,一分一秒都是好的,营地能迅速搭建起来,士兵就可以早些休息。相反,营地能迅速搭建就能迅速拆除,同样可以节省拔营的时间。

    除去这些,那些正在忙碌的军士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一般,与以往那些出使的队伍不同,这些军士一个个杀气腾腾,看人的眼神带着一股子冷漠,显然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

    出使而已,有没有必要搞的这么大,杨恭仁不禁开始怀疑这支队伍的目的,是否真的如礼部来信中说的那般单纯。

    越想越是好奇,杨恭仁转头看向身侧的李昊,笑着说道:“德謇呐,老夫卖个老,叫你声贤侄如何?”

    李昊陪笑道:“杨叔客气了,小侄恭敬不如从命。”

    强龙不压地头蛇,别说杨恭仁在凉州已经经营了十年之久,更战功卓著,就算没有这些,单凭他雍州牧这个头衔,将来使团需要借助他的地方也有很多。

    所以李昊在与杨恭仁见面之后姿态摆的很低,礼数上也十分周全。

    杨恭仁见状,微笑点头。

    李昊的名声他不是没有听过,长安第一祸害,李二手下的第二宠臣,别问第一是谁,贞观一朝还没有人能够代替长孙无忌那个胖子。

    此时见他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少年得志的狂妄,这让老杨心里不禁道了声闻名不如见面。

    心理想着,杨薛仁面上不动声色,淡笑着问道:“贤侄啊,你能否告诉老夫,这次出使西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好让老夫心里有个底。”

    “若是别人问起,小侄定然是不会说的,但既然杨叔问了……”李昊深吸一口西北特有的空气,望着南方说道:“其实这次出使西域的目标便是吐谷浑。”

    “吐谷浑?”杨恭仁眉头一皱:“大唐要对吐谷浑动手了?”

    李昊摇摇头:“不,是西域要对吐谷浑动手了,我大唐只旁观,不插手。”

    “嘶……”杨恭仁倒吸一口冷气,脱口道:“陛下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如此大事,怎么也要派个老成持重之人才是。”

    这也太直接了,瞧不起人不是。

    要不是看你这老头儿年龄大了,老子又敬老尊贤,非跟你丫拼了不可。

    “咳咳……”干咳一声,李昊揉着鼻子道:“那个……杨叔啊,这事儿吧其实并不是您说的那么简单,想要搞掉吐谷浑,还要靠西域各国合力,还要靠吐蕃的大力支持,这一大圈折腾下来别说上了年纪的老一辈人,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怕是也有些受不了呢。”

    “嗯,这道也是。”杨恭仁颇为认真的点点头:“老夫征战一生,自认身子骨还算硬朗,但要是在这西域走上一趟,怕是也要脱层皮,朝中那些老家伙习惯了养尊处优,怕是还真遭不了这份罪。”

    李昊上真没办法接这话了,只能奉承道:“杨叔,您老人家可是老当益壮,别说在这西域走一圈,就是走上十圈八圈的也没问题。”

    “哈哈哈……”杨恭仁哈哈大笑,马鞭虚虚一挥:“你这小子可真会说话,罢了,老夫也不逗你了,你且说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老夫对这西域还算熟悉,看看能不能给你参谋参谋。”

    李昊闻言大喜,拱手道:“多谢杨叔成全,小侄却之不恭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行至中军大帐,杨恭仁在入帐前除了留下两个随从,其它护卫尽数都被他安排去帮着搭建营地。

    李昊心知这老头儿是打算看看自己手下那些人修建营地的工具,倒也没有拆穿,笑着请他进了营帐坐了主位,这才说道:“杨叔,小侄跟你打听一个人。”

    杨恭仁奇道:“哦?莫非贤侄在凉州还有熟人?”

    “那道没有。”李昊摇头解释道:“其实小侄向跟杨叔你打听的是一个叫玄奘的和尚,大概一年多之前吧,此人离开长安,打算去天竺求取什么真经,不知杨叔是否见过此人?”

    “和尚?玄奘?”杨恭仁努力回忆着一年半之前的事情,隐约间倒是记得手下有人跟自己说过此事,啧了一声道:“此人老夫倒是听人提过一嘴,不过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贤侄若是要找他,不如稍等几日,老夫回去给你查查。”

    李昊见说,不由微微一笑:“那就麻烦杨叔了,我听说那大和尚好像在离开凉州之后就被吐谷浑人给抓走了,此事知道的人不少,杨叔……。”

第三九四章 吐谷浑之行(中)

    尕海城是环绕青海湖的五座城池之一,位于青海湖以东,紧临尕海而建。

    相传汉武帝之时北却匈奴,西逐诸羌,以至于大批羌人部落不断被迫迁徙,最后大量羌人部落在青海湖周围定居,也就造成了这一带的空前繁荣,尕海城便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

    但传说终是传说,做不得准,真说起来除了西海郡也就是海晏城乃是王莽时期由平宪所建之外,尕海到底是谁建的,没人说得清楚。

    而且自王莽死后,中原对西域的统治力大幅下滑,此后几百年再也没人打到过青海湖一带,直到唐初段志玄率领大军追击屡次犯边的伏允,这才让中原铁骑有了再次踏足此地的机会。

    不过,此时伏允还算老实,杨广死后,他选择了蛰伏,并没有马上对凉州发起进攻,故而李二还没有正眼看他的打算,只是搂草打兔子似的,派了李昊等一众小年轻出来练练手,顺便掂量一下他的份量。

    这一日,尕海城中一座华丽到极点的宫殿中,伏允斜倚在宽大的胡床上面,袒着胸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怀中下属献上来的美人时不时口对口喂来一口葡萄酿,那样子说不出的惬意。

    在宫殿的一角,四五个胡人打扮的乐师正在卖力的表演,乐曲声中,房间中央七八个衣着暴露的舞女卖力扭动着妖娆的腰肢。

    如果没有意外,这样的消遣会一直持续到日幕时分,那个时候,伏允就会去外面搭起篝火,招来属下一同享受晚宴,直到喝成烂醉,然后第二日再继续这样的生活。

    别说伏允自己,就连那些乐师都觉得挺无聊的。

    但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与惊喜,就在伏允以为自己会继续无聊下去的时候,宫殿外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报,大王,有紧急军情。”

    舞女是伏允的私产,没有他的允许,谁看谁长针眼,哪怕是他儿子也一样。

    所以,前来报信的家伙只能站在外面卖力的喊,至于里面能不能听到,什么时候能听到,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好在这次丫喊的很及时,正赶上乐师们更换乐曲。

    “终于有点事情做了。”伏允的大手在怀中美人胸前掠过,肆意的大笑着摆手让她们退下,然后大声道:“进来吧!”

    脚步声响起,一个满身尘土,身着皮甲的士兵从面外快步进来,离着伏允老远便双漆跪倒:“大王,近日王子殿下打听到有一支大唐使团将要出使西域,人数达千人之多。”

    “唐人出使西域?”伏允坐直了身体,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那支使团到哪里了?”

    “回大王,三日前已至大唐凉州。”

    “凉州……,哼,这些唐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伏允面色一沉,抓起桌上酒盏一口闷干,重重甩到铺着西域顶极地毯的地上面上,发出‘嘭’的一声。

    凉州位于尕海城之北,从距离上讲,从长安出发,走凉州出关,远比走金城、吐谷浑要远上不少;从地域上讲,走凉州等于将吐谷浑完美的错过,也就是说,使团压根就没把吐谷浑当成西域诸国的一员,完美的把他给绕过去了。

    这让心高气傲的伏允如何忍得,要知道,他可是连杨广都不怕的人物。

    趴在地上的小兵把头伏的更低了,一声都不敢吭,生怕一句话说错了被伏允迁怒。

    等了好半天,这才听到伏允阴沉的声音传来:“传令给伏顺,让他无论如何都给本王把那支大唐使团请来尕海城,本王想要亲自问问这位大唐使节,为何不来见我。”

    “遵命。”小兵兵暗道一声小命保住了,屁颠屁颠的离开了伏允的王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尕海城,向北而去。

    ……

    伏顺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是伏允的嫡子。

    这些年伏允年纪越来越大,慢慢开始对他放权,使他有了带兵的权力。

    但与他老子不同的是,伏顺对西边这位强大的邻居一直存有敬畏之心。

    大唐太大了,听说如果想要走遍大唐每一座城市,就算骑着最快的马也要不眠不休的走上整整一年时间。

    而且那个国家有着世界上最灿烂的文化,最先进的文明和最强大的军队。

    强大的突厥就在不久之前已经被他们打败了,甚至就连突厥的可汗都被他们活捉到了长安。

    有这样的邻居在身边,伏顺不知道是好是坏,他只能尽量让约束自己的部下不去要招惹她,丝绸之路上有数不尽的胡商在前仆后继,吐谷浑又不差大唐商人口袋里的那几个铜板,给他们一点面子又能如何。

    只可惜,父王并不如此想,隋朝后期的软弱让老头子膨胀的有些过份,根本不把大唐这个强大的邻居放在眼里。

    伏顺知道,老头子想做丝绸之路上的王,想要控制这条用黄金与骸骨铺满的商道。

    他不知道如何去劝老头子放弃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能默默祈祷那位强大的邻居不要把视线转到西域,不要注意到吐谷浑的些许不敬。

    “王子殿下,王有命令下达。”

    骑马矗立在草原上走神的伏顺回过神来,看向泥猴一样的亲卫:“父王是如何说的?”

    亲卫正是去尕海城向伏允汇报的小兵,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小主人对唐人的态度,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王的意思是……让我们把那支使团留下来,带去尕海城。”

    伏顺的瞳孔微微一缩,亲卫的话虽然说的婉转,但他又如何听不明白,老头子的意思是让他把这支使团劫下来,押送到尕海。

    摆摆手,伏顺颓然道:“你先下去吧,传令全军,集结。”

    “是。”亲卫不敢与伏顺对视,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不敢去看那双失望的眼睛,行了一礼之后退了下去。

    不多时,草原上传来了悠扬的号角声。

    ……

    吐蕃,积石山营地。

    回到吐蕃的松赞干布在大唐的支持下,迅速拉起了一直队伍,趁着那些反贼正在忙着争权夺利,一举拿下了半个吐蕃。

    位于吐蕃西部的羊同部看出松赞干布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迅速派人前来投效,并打算将羊同的圣女献于松赞干布为妃。

    王玄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了积石山,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倒是没什么架子,第一时间接见了王玄策,刚一见面,这位吐蕃国主就乐了:“王司仪,一路受苦了吧。”

    “让,让国主,见,见笑了。”王玄策喘的舌头都快要吐出来了,苦笑着拱拱手。

    早在前来吐蕃之前,李昊就曾经对他说过,吐蕃地势高,空气稀薄,容易引发所谓的气疾,如果发现上不去,最好能在松州停留一段时间,适应一下高原气候。

    不过王玄策生怕耽误了李昊的计划,在松州根本停都没停,一鼓作气直接爬登上了高原,这才有了眼下这样的局面。

    松赞干布见王玄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招来亲卫:“给王司仪看坐,让王司仪好好休息一下。”

    坐椅很快便被抬了上来,王玄策顾不上面子,拱手谢过,老老实实的坐下,不敢稍动一下。

    没办法,这气疾真是太厉害了,不是意志坚强就能挺住的。

    等了好一会儿,松赞干布见王玄策的情况似乎好些了,这才开口问道:“王司仪,李侍读最近还好吧?我听说他参加了贵国的北伐,还是什么前军先锋。”

    说到李昊的漠北之战,王玄策傲然答道:“多谢国主关心,吾师安好,漠北一战曾亲率六千骑兵大破颉利十万铁骑,战功第一。”

    这么厉害?六千对十万,看不出来丫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能做出如此彪悍的事情。

    想到曾经那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整天嘻嘻哈哈,喜欢趁人之危的家伙,松赞干布咧了咧嘴。

    “王司仪,不知你这次前来我吐蕃所为何事?”松赞干布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开口。

    王玄策看了一眼那年轻人:“这位是……”

    “噶尔·东赞。”青年傲然道。

    王玄策目光一凝,想到了临行前李昊特地嘱咐自己要小心的一个人:“原来你就是噶尔·东赞,我听老师提起过你。”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老师,终于引起了松赞干布的注意,打断王玄策与噶尔·东赞的对视道:“李待读是你的老师?”

    “正是。”王玄策重重一点头,直抒胸臆道:“而且这次我来,是奉了家师之命,向贵国借兵来的。”

    这个回答不仅松赞干布意外,他身边的一众吐蕃官员同样大感意外。

    只听刚刚那个噶尔·东赞疑惑道:“王司仪,贵国拥兵不下百万,我国却最多只有十万骑兵,而且还有一大半都在战场上搏杀。这说起借兵,似乎也应该是我国向贵国借兵吧?”

    王玄策对此早有准备,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非也,此事与国事无关,乃吾师的私事。”

    “私事?”噶尔·东赞更想不通了:“你的意思是,你老师以私人的身份向我国借兵?你觉得这可能么?”

    王玄策不软不硬的回道:“是否可能还要看贵国国主的意见,你说是么?”

    “国主……”噶尔·东赞看向松赞干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东赞稍安勿躁。”松赞干布一抬手拦住噶尔·东赞,笑着对王玄策的道:“不知尊师想要借多少兵?目的为何?”

    “骑兵两万,吐谷浑。”王玄策言简意赅。

    倒不是他不想多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多了上不来气儿。

    “咳咳……”松赞干布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了老半天才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你是说李德謇让你来跟我借两万骑兵攻打吐谷浑?”

    “正是。”王玄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对方直接拒绝。

    要是那样的话,他之前准备的一切说词可就全都成了废话了。

    但是很快,王玄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对面的吐蕃国主竟然就此沉默了下来,看样子好像是在认真考虑自己的要求。

    就像噶尔·东赞说的,吐蕃眼下可是正在打仗,自己的兵力都捉襟见肘,按说怎么也不可能再分兵出来帮助别人。

    可事实上,松赞干布却在认真考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这货疯了不成。

    噶尔·东赞这个时候也把嘴闭上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表面与松赞干布一般无二。

    良久,松赞干布面色一松,开口问道:“尊师想借两万骑兵不是不可以考虑,但,这对我吐蕃有什么好处?尊师既然以私人的名义向我借兵,我想他手里应该没有多少可战之兵吧?”

    “是的,吾师只有一千骑兵。”王玄策毫不避讳,直接承认。

    他不是不能说谎,硬把李昊那边说成十万大军。

    但行军打仗这种事情,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万一因为他的谎言引起松赞干布的误判,导致最后计划失败,这样的责任绝不是他能扛得起的。

    “什么?一千骑兵?那跟一兵不发有什么区别。”噶尔·东赞还没等松赞干布开口,自己就炸了。

    吐谷浑与吐蕃接壤,该国是个什么情况噶尔·东赞不是不清楚。

    那可是拥兵不下十万的国家,真打起来战斗力并不见得比吐蕃骑兵弱。

    眼下,吐蕃正在为复国做打算,大批骑兵都在境内作战,若是再惹了吐谷浑陷入两线作战,那跟作死有什么区别。

    王玄策也觉得李昊的要求有些过份,不过为了完成任务,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吾师说了,这次如果贵国答应帮忙,可以免除之前的欠款,而且我这次来之前,带来了两万柄横刀。”

    “那也不……”

    “噶尔。”松赞干布再次喝止了噶尔·东赞,笑容可掬道:“王司仪,如果仅仅是这样的条件,恕鄙国很难满足尊师的要求,毕竟我们眼下也在打仗,实在无力分兵啊。”

第三九五章 吐谷浑之行(下一)

    果然还是不答应么?

    王玄策努力捯饬几口气,想到李昊最终的交待,把心一横,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耽搁国主的时间了,在下告辞。”

    告辞是几个意思?回去休息还是就此离开?最讨厌这种愣头青了。

    谈生意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再正常不过,要是全都一言不合拍尼股走人生意还做不做了。

    想着,松赞干布叫道:“王司仪且慢。”

    “国主还有事?”王玄策停下脚步,回头有持无恐的问道。

    松赞干布笑的很是勉强:“王司仪何必如此急躁呢,出兵吐谷浑可不是小事,你总得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对不对。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国内正在打仗,就算是现在能答应你,那也需要时间来抽调兵力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玄策也知道不能再给松赞干布施加压力了,否则弄不好还真容易鸡飞蛋打:“既然如此,在下回去等候国主的消息,不过时间紧迫,还望国主早做决断。”

    松赞干布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吩咐左右道:“来人,安排王司仪下去休息,好生招待,莫要怠慢。”

    王玄策来的快,走的也快,高原气候不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能扛得住的,与松赞干布聊了这么几句就已经让他头痛欲裂,若是再不下去休息,估计非晕过去不可。

    待到王玄策离开,噶尔·东赞立刻向松赞干布表达了自己的不解:“国主,我们为何要帮一个唐人火中取栗,这对我大吐蕃有什么好处?”

    噶尔·东赞此时声名不显,看上去好像就是松赞干布身边的一个普通谋士。

    但在若干年后,他的中原名字会响彻华夏大地——禄东赞。

    不过,此时的他还太年轻,二十啷当岁跟个毛头小子差不多,再加上没读过书,故而看上去傻夫夫的。

    松赞干布无奈的摇摇头:“噶尔啊,你才刚来,有很多事情你还不了解。”

    “愿闻其详。”噶尔·东赞恭敬的说道。

    松赞干布沉默片刻,目光望向大帐的外面,半晌方才悠悠说道:“这半年我们对叛军的攻势势如破竹,数十万叛军在王师的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你觉得这正常么?”

    噶尔·东赞摇摇头,他当然知道这不正常,大家都是同族,彼此之间了解甚深,没理由自己一方处在弱势的情况下还有如此强大的反击能力。

    若真是这样的话,当初叛军就不可能得势,年轻的国主也不可能被逼迫着去大唐救援。

    “实话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个人的支持之下,我们用的刀箭、弓弩全都是出自那人之手,士兵们使用的训练之法同样是出自那人之手。可以说如果没有那个人,我们只怕依旧在到处流浪,根本不可能像如今这样打下半壁江山。”

    松赞干布的表情十分复杂,有羡慕,有嫉妒……。

    羡慕大唐的富有,嫉妒大唐的强大。

    吐蕃几十万人在高原上厮杀,兵器、铠甲、粮草每日消耗无数,每次看到战报,都让他觉得肉疼到不行。

    可对于大唐来说,这些消耗不过是区区一个国公家的世子大笔一挥的结果。

    粮食什么的就不说了,单说武器装备,从开战到现在使用到战场的横刀不下十万,铠甲虽然都是不怎么结实的扎甲,但也有五万领之多,更不要说每打一仗还要消耗十余万枝弓箭。

    这特么就不是在打仗,而是在打钱啊。

    叛军为什么会败?还不是因为武器装备不行。

    同样是战士,松赞干布的士兵身上有扎甲,背上有长弓,腰上有横刀,十人长便能穿上锁甲,百人长能穿山文甲,千夫长干脆就是顶级的明光铠。

    再看叛军有什么,除了屁股下面一匹马,装备铁制武器的士兵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披上能披件皮甲的至少得是百夫长一级,千夫长顶多就是在皮甲上弄两块铁片挂着。

    这样的装备之下,仗怎么打?叛军射过来的木箭松赞干布的士兵连躲都不需要躲,只要把脸遮上闷头往前冲就好,到了近前,横刀出鞘,手拿木制长矛的叛军连破防的能力都没有,直接就会被连人带武器一同斩成两段。

    可是,这些装备和武器却并不是白白捡来的,而是松赞干布厚着脸皮从大唐某个十分不要脸的家伙手中借来的,而且价格至少是正常价格的三倍。

    为此,松赞干布在某些人那里欠下了至少两百万贯的战争借款。

    什么?你说凭本事借的为什么要还?

    松赞干布倒是不想还,可是某个不要脸的家伙说了,老子不怕你不还钱,了不起老子去扶植叛军,同样的装备给出去,让你吐蕃先打上几十年再说。

    所以松赞干布不敢不还,非还不可,甚至他都想好了,将来若是没钱还听怕是去抢天竺,也要把这笔钱给还上,否则那个臭表脸的家伙绝对能说到做到。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将那个王玄策直接赶走了吧?”松赞干布再次长叹一声:“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啊,噶尔。”

    噶尔·东赞目瞪狗呆,相比于松赞干布说的,他想的更多。

    仗打到现在才打了一半,就已经欠了两百多万贯了,这要是再继续打下去,怕不是还要继续欠着。

    这尼玛什么时候是个头?三百万还是四百万?又或者五百万?

    就算将来仗打完了,吐蕃统一了,一年的税收又能收上来多少?

    这个自己还真是不知道,但估计不会太多。

    况且税收上来总不能全都拿来还欠款吧,吐蕃还要在战后安抚各个部落不是,还要养兵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把战争欠款还上,要还到哪一年?

    思来想去,还是帮着某个无良的混蛋打一仗划算。

    打了这一仗两百多万贯的战争欠款就可以不用还了不说,万一吐谷浑耸一点,说不定还能勾回来了一些成本。

    越想噶尔·东赞越觉得有道理,最后索性直接说道:“国主放心,臣这就去安排人手,争取早日集合两万骑兵。”

    松赞干布也是果决之人,没有半点犹豫:“嗯,题内损失题外补,你要记住,咱们这次出兵吐谷浑可不仅仅是为了还帐,更多的是要多争取一些利益,用来弥补这一战的损失。”

    ……

    李昊骑在摇晃的骆驼上面,感觉跟坐船差不多,一摇二晃的好不惬意。

    在李昊身边,薛仁贵愁眉苦脸的皱着眉头,一副欲言有止的样子,好半晌才老大不情愿的说道:“将军,您还是饶了我吧,去当说客这种事情我真是搞不定。”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昊手里擎着望远镜,东瞅瞅,西看看,漫不经心的说道:“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不是,我觉着……”

    李昊把望远镜一收:“不要你觉着,要我觉着,我觉着你没问题,你就没问题,不就是西域几个小国么,算得了什么呀,你行的。”

    薛仁贵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笑话独自一人去吐蕃的王玄策,现在倒好,轮到自己了,将来被王玄策知道,指不定怎么嘲笑自己呢。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怎么就没发现这位小祖宗这么不靠谱呢,若是早点发现,不上他这贼船何至于现在需要面对翻船的危险。

    看着李昊,薛仁贵感觉自己必须再争取一下:“将军,要不您还是上我跟您去吐谷浑算了,我宁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想去当说客。”

    见薛仁贵还是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李昊啧了一声,恨其不争的说道:“仁贵,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出息呢,所谓武打江山文坐殿,整天想着打打杀杀,大唐早就过了满世界打仗的时候了,你就是再能打又有什么用,就算你将来能熬成都尉,郎将,大将军又能如何,没仗打你就是个摆设。

    可当文官就不一样了,咱大唐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陛下又励精图治,想要大展宏图,信我的当文官将来绝对吃香。”

    薛仁贵苦着脸道:“可是,可是我真不擅长这个。”

    “胡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行,想想看,王玄策那小子已经被我弄去吐蕃了,要不了多久他还要带兵去吐谷浑打仗,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只要他上了战场,身份自然就变成了武将,你将来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薛仁贵脸越来越黑,怎么想都觉得李昊这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恶意。

    让一个明明是书生的家伙去带兵打仗,让自己一个武夫去当说客,这尼玛是要闹哪样?

    难道是觉得吐谷浑之行困难度不够?

    又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没办法,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薛仁贵最后还是带李昊的殷切嘱托与百十人以及十余辆大车走了,向着茫茫隔壁的深处,向着未知的前途。

    让王玄策一个文人去打仗,让自己一个武人当说客,这样的安排在苏烈看来,李昊如果不是瞎鸡霸折腾,就是在恶意报复。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到底怎么得罪这小子了,竟然要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对待。

    或许,这小子是在替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吧,毕竟用千把人对付吐谷浑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失败不可避免。

    与那些带着恶意揣摩的人不同,只有李昊自己知道这样的安排才是最正确的,毕竟历史书上写了,王玄策自吐蕃借兵一人灭天竺一国,薛仁贵三箭定天山。

    虽然说西域诸国与昭武九姓有些不同,但在李昊看来其实也大差不差,左右都是那些人,多几个国家以薛仁贵的本事应该能应付下来。

    ……

    分兵之后,正牌使团只剩下了五百余人。

    不过相比于另外两支偏师,这五百余人实力却非同一般,苏烈、席君买、铁柱,这三个都是万人敌那一类,程处默和李震虽然差了些,但家学渊源总体实力也不差。

    只有长孙冲跟李昊两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混在队伍中间让原本可以日行数百里的队伍每天最多走三十里就要停下来休息。

    故而这两位被程处默跟李震合称为使团之耻。

    不过,以李昊的面皮,他会在乎么?

    薛仁贵走后的第二日傍晚,使团再次驻扎下来。

    夕阳下,炊烟袅袅,不尽让人生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感。

    李昊靠在骆驼背上,仰头望着头顶盘旋着的苍鹰,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终于来了么?等你们好久了。

    打了一声唿哨,将席君买和苏烈叫到身边。

    李昊笑着说道:“准备一下,有客人要到了。”

    席君买一愣:“将军,谁要来了?你咋知道的?”

    李昊指了指头顶盘旋不去的苍鹰:“看到了吧,你们觉得西域会有这东西?”

    “鹰?”席君买挠挠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苏烈皱了皱眉头,解释道:“这一带还是草原就是沙漠,而鹰却只在山崖上筑巢,所以这只鹰必然是有人饲养。”

    席君买依旧满头雾水:“那又怎么样,难道就不会是其它商队养的?”

    “唉。”叹了口气,李昊忽然觉得把这货叫来就是个错误:“君买,商队是不会带鹰这种生物的,太惹眼,虽然说鹰这种东西若是训练好了可以提前发现敌人,但同样也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席君买终于醒悟了:“那这么说,在这周围一定有不怕麻烦的势力?”

    “不错。”李昊点点头,正色说道:“这里距离凉州不过两百里,距离西海郡五百里左右,正是我们与吐谷浑势力交错的地方。”

    听了李昊的解释,席君买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那还等什么,我去叫人。”

    他虽然直了些,但却不是傻子,头顶的有人饲养的苍鹰一直盘旋不去,说明是在为人指路,而自己人显然用不着如此,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这一伙人被吐谷浑人惦记上了。

第三九六章 . 吐谷浑之行(下二)

    随着李昊留下的一批人都是最初翎府的那一批老人,两年的训练,一年的百济历练,让这帮老兵油子得到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席君买一声令下,五百多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集合到了一起,跨上战马,拉开迎敌的架式。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鹰哨,空中盘旋的苍鹰双翅一抖,调转方向掠空而去。

    向着苍鹰离去的方向看去,地平线上忽然扬起一股烟尘,接着是一条由远及近的黑线。

    马蹄声轰鸣。

    骑兵,大队骑兵。

    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一支人数三千左右的骑兵出现在李昊等人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年龄在三旬左右的中青年,勒停战马之后,远远打招呼道:“面前便是李侍读吧?”

    被一口叫破身份的李昊毫不在意,骑马跃众而出:“正是,对面可是吐谷浑伏顺殿下?”

    伏顺既然能够派人潜伏到凉州打听大唐使团的消息,李昊自然也要打听吐谷浑的消息,像伏顺这个吐谷浑王子这样的重要人物,更是打听的重要对像。

    更不要说李昊之所以在离开凉州之后一路缓行,目的就是为了等着吐谷浑的人来找自己。

    “哈哈哈……”伏顺突然发出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三千吐谷浑骑兵立刻放下了警戒的姿态,纷纷下马。

    伏顺则是继续崔马向前,行至李昊近前道:“小王久闻大唐太子侍读李德謇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子殿下过奖了,些许恶名,当不得王子殿下如此夸奖。”这家伙倒是个人物,李昊表面不动声色笑容可掬,心里却对伏顺加分不少。

    此时单论人数,吐谷浑可是占了上风的,伏顺若是猖狂一些,完全可以以势压人,提出一些条件什么的。

    结果这家伙非但没有如此,反而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说心智如何,单就他敢面对大唐五百骑面独身上前与李昊交流来讲,就有让人另眼相看的本钱。

    伏顺好像并不在乎李昊怎么想,再次打了个哈哈道:“李侍读过谦了,如今天下谁不知侍读乃天下第一财神……。”

    李昊一摆手,笑容依旧:“停,伏顺殿下,没必要的吹捧就算了,咱们有一说一,你带着这么多人进入我大唐领土总不会是想要来见我一面,再顺便夸我一顿吧?”

    “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伏顺对李昊身后席君买等人的威胁的目光视而不见,自顾自说道:“另外……小王还想要问一下,吐谷浑算不算是西域诸国之一,若是,为何李侍读要过境而不入呢?莫非是对吐谷浑有什么成见?”

    当然有成见,成见大了去了。

    李昊笑道:“伏顺殿下误会了,吐谷浑自然自是西域诸国之一,但若说过境而不入则有失偏颇。”

    “哦?此言何解?”

    李昊摇摇头:“伏顺殿下何必明知故问,我们大唐百姓有句俗语,叫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我是怕进贵国容易出来难啊。”

    伏顺一滞,这是谁造的谣,咋把我们吐谷浑说的跟龙潭虎穴似的呢。

    再次打了个哈哈:“李侍读应该是听了一些谣言对鄙国有所误会,其实我国百姓都是很好客的,我父王听说有大唐使团要出使西域,更是每日在城楼上翘首以盼。”

    李昊皱了皱眉:“哦?真是这样?”

    “当然,小王以人格担保。”伏顺拍着胸口保证着,目光中满是殷切:“不知李侍读可否赏脸多绕一段路,让吐谷浑略进地主之宜,也让吐谷浑百姓瞻仰一下大唐使团的风采。”

    这话说的真假,不过好在老子原本的目的就是去吐谷浑,正好将计就计。

    李昊歪着头与伏顺对视片刻,最终点点头:“也罢,既然伏顺殿下如此说,那我就相信殿下一次,不过殿下你可得保证我这次一定能出得来。”

    “李侍读放心,小王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两人商量好了,各自回转本阵,不多时,伏顺的队伍便在李昊队伍的一侧开始扎营。

    毕竟天已经晚了,就算再急,也不能让客人连夜赶路不是。

    使团的营地当中,李昊等人围着篝火而坐,篝火上架着伏顺刚刚派人送来的宰杀好的羊羔。

    程处默舔着微微有些发干的嘴唇,时不时长叹一声,再摇摇头。

    边上李震看不下去,捅捅他道:“处默,咋了?”

    “虚伪,真虚伪。”程处默打了个哈欠,不屑道:“刚刚你看到了吧?德謇明明就是想去吐谷浑想疯了,还偏偏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你说,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滚,会不会说话。”不远处,李昊捡起一颗石子丢过去,砸到程处默的身上:“我那是虚伪么?我那是试探,试探懂不懂。”

    程处默翻了个白眼:“懂,不就是试探那个什么伏顺的深浅么?怎么样,试出来没有?”

    这货是真傻还是假傻?李昊挠挠头。

    你说他真傻吧,他竟然能半懂不懂的弄明白刚刚自己干了什么;你说他假傻吧,丫明明看懂了却还要在那里叨哔叨。

    不理程处默这个二货,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长孙冲:“冲子,你觉得伏顺这人怎么样?值不值得扶起来让他执掌吐谷浑?”

    长孙冲盯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不好说,这种人聪明,能忍,小心养虎为患。”

    李震撇撇嘴:“你们两个够了啊,咱们可是来杀人家爹的,你们还打算让伏顺那小子给你们拱手奉上怎么着,就算他真的奉上了,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咱们这伙人呢。”

    此话一出,李昊和长孙冲都不说话了,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肉烤好了,李昊这才伸了个懒腰道:“算了,都别想了,回头到了吐谷浑见机行事,首先要把那上大和尚给弄出来,其次看看还有没有咱们唐人陷在吐谷浑,有就一起弄出来。最后再看看能不能弄死那个伏允,若是没把握,就只能等着王玄策从吐蕃借兵了。”

    这次出使的目的早在离开长安之后,李昊就已经与同行的众人沟通好了,也征求了大家的意见,毕竟这次出使刺激归刺激,弄不好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不过好在长孙冲、程处默等人没有退缩,在知道了李昊的目的之后全都跟着来了。

    只是众人十分奇怪,为什么李昊不直接一头扎进吐谷浑,非要绕上一个大圈子,然后坐等吐谷浑前来‘请’他。

    而且他到底是如何确定吐谷浑一定会派人来的呢?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说道?

    想不通,想不通啊。

    眨眼间,一夜过去。

    天色大亮之后,两支队伍收拾行装再次启程,转道向北。

    与程处默等人不同的是,李昊在启程之后,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伏顺身边一个胡人打扮的家伙身上。

    此人身上穿着大食人的长袍,头上围着围巾,与其它人略显不同的时,他肩膀上的衣服不是布料而是皮料,看上去就像是护甲一般。

    而在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桀骜不驯的苍鹰,转头间,一双鹰目威凌四射。

    伏顺一直在注意李昊,见他盯着那只鹰发呆,笑着问道:“怎么?李侍读对这只鹰感兴趣?”

    李昊回过神,看了一眼那个大食人打扮的家伙:“不,我对训练它的人感兴趣。”

    “呃……”伏顺本打算说如果你对鹰感兴趣我就送给你,结果对方却对训鹰的人感兴趣,这不禁让他觉得有点尴尬,暗自猜测难道这位大唐新贵有什么特殊爱好?

    李昊并不知道伏顺在一瞬间想歪了,兀自说道:“怎么样,殿下能不能赏脸,把此人送给我?”

    大食人打了个寒颤,不因为其它,主要是李昊的眼神太吓人了。

    “主人!”大食人哭丧着脸看向伏顺,希望着自己的这位小主人不要大手一挥,把自己送给那个变态。

    伏顺有些不忍,到底是自己身边用惯了的:“那个,李侍读,能不能让小王考虑一些时日?你知道,一些人在身边用惯了,突然不在身边总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用惯了?这口味挺重的哈。

    李昊诡异的目光在伏顺和大食人脸上扫了扫去。

    “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伏顺殿下‘用’惯了,那就算吧。”李昊若有深意的一笑,在用字上加重了语气。

    “……”

    你什么意思?你那是什么眼神,什么叫‘用’惯了,你是不误会了什么。

    伏顺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百感交集。

    李昊却已经转过身去,与苏烈指着四周的景色攀谈起来。

    晓行夜宿,每日依旧是数十里。

    不过好在尕海城并不远,李昊一行只用了大概半个月的功夫,已经远远可以望见矗立在尕海边的一座小城。

    远远看去,城中一座建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着就像一坨巨大的金子。

    尕海城外围是两座庞大的军营,此时的李昊已经不是曾经的初哥,略一打量,心中便已经估算出这两座军营中的大体人数。

    两座军营,各有一万骑兵驻扎。

    看来,伏允那老小子应该是在这里了。

    队伍在无数或羡慕,或嫉妒,或善意,或恶意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入城,大唐的龙旗混在那些吐谷浑的黑色兽旗中间,显的那样妖艳。

    嗯,对,就是这样,没写错,就是妖艳,反正吐谷浑人就是这样想的。

    不在李昊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的目光一直在城中那些商人身上转动,至于吐谷浑骑兵,边上不是还有苏烈呢么,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相信到了晚上老苏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满决的答案。

    尕海城的商人其实并不多,货品大多也都是些普通的货物,值钱的并非没有,只是不多。

    由此可见,伏允那家伙似乎并没有什么经商的脑子,守着丝绸之路上最后一座大城,却经营成这般模样,真不知道这货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王宫已经在望,李昊的双眼眯了起来。

    不眯起来不行,金子做的屋顶太特么耀眼了。

    这里只是伏允的一处行宫,并不是真正的都城,可在李昊看来,这行宫却比李二的太极宫强多了。

    伏允真是太有品味了,这么大一行宫,这要是给炸平喽,得从层顶上扣下多少金子来。

    金子啊,拿出去直接就能换成钱。

    哪像李二那个破烂太极宫,除了木头就是玻璃,拆下来拆不上几个钱不说,风险还大。

    正想着,王宫里涌出一大批穿着皮甲的士兵,手拿长戈,迅速站着两列。

    “大唐使节何在?”一个穿着武将衣袍的憨憨随着人流从王宫正门走出来,头仰的几乎快要碰到脊梁骨了,手里还提着一把看上去份量不轻的巨大斧头,挥舞几下往地上一戳发出‘咚’的一声:“本将慕容孝隽,奉王命前来迎接。”

    慕容孝隽?很牛·逼么?

    李昊歪头看了眼面带尴尬之色的伏顺。

    伏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满脸的不忍直视。

    倒是王宫里涌出的那些吐谷浑禁卫见状,齐声喝彩:“慕容将军威武!威武!”

    威武个毛啊,跟着铁柱走了一路的程处默抬手在铁柱的肩膀上拍了一把:“柱子,你傻杵这着干什么,对面那个憨憨吓唬德謇呢。。”

    铁柱初时没反应过来,还傻夫夫的看热闹呢。

    在他看来,对面出来那家伙最多就算是斧头好看了些,根本没想过丫是在显示力气,这会儿被程处默一提醒,立刻醒悟过来。

    分开众人来到队伍最前面,卸下背后门板一样的大刀同样往地上一戳,‘咔嚓’一声,直接没入王宫门前官道一半,虎着脸道:“慕容孝隽,你挺牛·逼呗?”

    我艹!

    欢呼声戛然而止,一众吐谷浑禁卫相顾失色。

    原本还准备给李昊来个下马威的慕容孝隽更是差点原地爆炸。

    打脸也不要打的这么快吧?

    老子觉得拿个百来斤的斧子就挺牛的,可对面那家伙拿的是什么?门板?巨剑?还是刀?

    那玩意儿是给人使的么?直打起来怕是往人身上一放就能把人给压死吧?

第三九七章. 嚣张的李昊

    完了,被怼的没词了。

    慕容孝隽原本就是便着两膀子力气吃饭,脖子上虽然有个头,但里面却没装脑子。

    如今唯一的倚仗被铁柱给镇压了,连说话的力气都给压没了。

    “怎么不说话了,小子。”铁柱见他不说话,咧嘴一笑,突然想起几天前少爷的一句话说的挺有意思,把刀一提道:“是你太飘了,还是老子提不动刀了?”

    “噗哧……”程处默没忍住,直接笑翻,拉着身边的苏烈道:“哎,老苏,你别说,这个铁憨憨这话还真用对地方了。”

    “我……”慕容孝隽差点被气个半死,瞪着一脸无所谓的铁柱,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拼命。

    伏顺见气氛陷入僵局,苦笑着上前打起圆场:“好了慕容将军,把兵器收起来吧,铁将军在跟你开玩笑呢,不要放在心上。”

    李昊也同时开口:“柱子,回来吧。”

    还好,伏顺见状松了口气,善意的对李昊点点头。

    慕容孝隽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把头一扬,正想说点场面话,却听李昊继续说道:“不要吓到慕容将军。”

    尼玛,这说的是人话么?老子胆子就那么小?会被一个憨憨给吓到?

    明明是老子给我家王子殿下面子,不想跟那个憨憨一般见识,以大欺小。

    对,就是这样。

    不搭理李昊,慕容孝隽冷着脸,假装没听到李昊说什么,侧身让开王宫正门,另有其它礼仪官员马上示意乐队奏乐。

    这大唐来的使节分明就是没事找事,还是不要理他的好。

    迎接仪式进行的很热闹,除了慕容孝隽有些不大高兴之外,伏顺笑的很开心,带着李昊、苏烈、长孙冲等人进入王宫。

    至于程处默和李震,他们两人的任务是统领卫队,毕竟吐谷浑人就是再大方,也不可能让五百人的护卫进入王宫,总得有人在外面镇着。

    李昊一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着伏顺一同入了王宫,一边走,心中一边腹诽,伏允有钱是有钱,就是不够大气,弄个王宫占地面积还不如李承乾的宜秋宫面积大。

    伏允早就接到了李昊一行人到来的消息,此时正坐在宫殿正中的宝座上等着,见他们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李昊,看上去就像遇到杀父仇人似的。

    跟谁俩呢!

    自己吃几碗干饭心里没数是吧?

    李昊就那么站在大殿中间,身边是苏烈和长孙冲,身后是铁柱、席君买。

    众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就那么僵持着。

    梁屈葱,吐谷浑名王,大体与大唐十六卫大将军等阶。

    此人虽然也是武将,但多少也算有些文气,站在大殿上见双方僵持,干咳一声道:“大唐使节,见了吾王为何还不下拜。”

    “下拜?”李昊脑袋一歪,噗哧一笑:“不是,你逗我呢?吐谷浑撮尔小国,人口不足百十万,兵不足十万,国主最多与我大唐大都督相仿,而我则代表着大唐皇帝陛下。现在,你让我给你们国主下拜?”

    梁屈葱被噎的两眼一翻,虽然明知道李昊说的是事实,可听在耳朵里也太刺耳了。

    不说梁屈葱,就连坐在王座上的伏允听的脸色也都变了,狠狠一拍桌子:“大胆唐使,欺人太甚。”

    盯着差点原地爆炸的伏允,李昊撇撇嘴:“欺人太甚?伏允,到底是谁欺人太甚,你最好先搞搞清楚。本使可是你派人给劫来的,现在说本使欺人太甚,你不觉得荒唐吗!”

    “你……”伏允瞪了呆立一旁的儿子一眼,心说我是让你把人劫来,可那不是一时气话么,你怎么能当真呢。

    伏顺一脸的委屈:“李侍读,小王什么时候劫你过来了,明明是你主动跟我走的。”

    “那又如何?”李昊很嚣张,哪里还有前些日子路上的温文尔雅:“我,大唐一等国公李靖的嫡子,太子殿下的近臣,大唐皇帝陛下眼中的宠臣,到了吐谷浑竟然让我主动下拜,不拜还要威胁我,你们长了几个胆子?

    尤其是你,伏允,打劫商道,杀我子民,你真以为当初杨广收拾不了你,如今大唐就收拾不了你?你以为招惹了大唐,再往西域一跑就没人能整治得了你?

    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快醒醒吧,当初的杨广不是收拾不了你,而是他把目标放到了辽东和漠北而不是西域。

    如今呢?盘踞在漠北的突已经没了,薛延陀也已经早早臣服,大唐北边已经再无威胁,你伏允若是不识相,信不信半月之内便有大军前来讨伐。”

    伏允气的脸色铁青,喘的跟几箱似的。

    在他面前嚣张的人不是没有,敢威胁他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人大多都死了。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不,不是我胆子大,是我有这份实力。伏允,如果我是你,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应该回去给自己准备后事,而不是在这跟我讨论胆量的大小。”

    这什么人啊这是。

    李昊虽然嚣张,话说的也难听,不过伏顺道是在心中暗自佩服。

    毕竟不是所有人面对老头子都敢如此说话的。

    想着,伏顺开口道:“李侍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吐谷浑向来与大唐交好,就算刚刚梁名王的话语对大唐稍有不敬,那也是无心之失,可你却借题发挥,威胁我父王,此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属国寒心。”

    面对怒目而视的吐谷浑众人,李昊黑着脸道:“寒心?在你们抢劫我大唐的商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大唐会寒心?在你们杀我大唐子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大唐会寒心?”

    梁屈葱忽然抢白道:“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抢过大唐商团,什么时候杀过你大唐的子民。”

    “没有么?”李昊瞟了梁屈葱一眼,将手伸向身后。

    铁柱早得了交待,立刻拿出一个本小册子,递了过去。

    李昊接过之后,举起来扬了扬:“这是我大唐发给一位我国僧侣的护照,人在护照便在,如今僧侣不见了,护照却在吐谷浑境内被找到。现在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我国的这位僧侣哪里去了?”

    殿上众人面面相觑,我们特么哪儿知道。

    一个和尚罢了,在坐的可都是吐谷浑的高官显贵,哪有心思去管这事儿。

    另外,你特么不是去出使西域么,你不是走的丝绸之路北路么?你特么连吐谷浑国境都没进来,从哪捡的册子。

    伏允气的胡子都快要飞起来了,一拍王座扶手:“大唐使者,你这是无礼取闹,随随便便拿出一本册子,就说是从我吐谷浑捡的,诬陷是我吐谷浑杀了你大唐的僧侣?”

    “怎么,难道我堂堂大唐天使还能冤枉你不成?”李昊寸不不让,冷笑道:“伏允,不怕实话告诉你,这次我来为的就是这件事,今天你必须把我大唐的僧侣交出来,交不出来,你就等着灭国身死吧。”

    “你……”

    “苏烈、冲子,我们走。”李昊理也不理气到发疯的伏允,转身便走,末了还不忘威胁伏允道:“提醒你一下,最好派人去积石山那边看看,否则两万吐蕃大军杀进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什么?两,两万吐蕃大军?

    伏允当时就顾不上跟李昊置气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更何况李昊那是一般人么,没听人家刚刚说,自己是大唐军神嫡子,大唐皇帝宠臣么。

    被这样的人物怼几句,骂两声,算不得大事。

    至于让自己安排后事的诅咒,没事,咱吐谷浑人不信这个。

    给儿子使个眼色,让他跟着李昊去安排使团休息的事宜,伏允转头对梁屈葱道:“去查一下吧,看看咱们抓来的奴隶里面是否有大唐来的和尚。”

    “是。”梁屈葱答应一声,欲言又止的犹豫片刻,突然开口道:“国主,吐蕃真的会进攻咱们?我听说吐蕃那个小国主这段时间正忙着平叛,应该不会来咱们这边吧。”

    “说不准。”伏允摇摇头:“若是没有倚仗,那李德謇焉敢如此嚣张,他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将他杀了?”

    “可是,吐蕃人真会听他的么?我听说吐蕃那个小国主极有主见,怎么可能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分兵来帮他撑腰。”

    梁屈葱想不明白,他并不怀疑李昊的话有假,就是有些想不通。

    事实上,伏允也想不通。

    先是大唐使团过境不入,接着是入境便跟自己要人,转回头马上就是吐蕃大军压境。

    这三件事看上去似乎完全关联不起来。

    首先是使团过境的问题,如果说李昊想来找自己要人,那为什么大唐使团会过境而不入?

    再有就是吐蕃大军压境,这到底是示威还是大唐真想拿自己开刀?

    那可是两万吐蕃军队,虽然吐谷浑有把握战而胜之,可大唐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突然杀出来,给自己来个背刺?

    伏允想了很多很多,可就是想不明白,两万吐蕃军能干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给那个大唐使者保命?丫有那么大谱么?

    你当吐蕃国主是你儿子,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开玩乐呢。

    ……

    王宫一处偏殿内,伏顺带人给李昊等人安排住处。

    借着下人整理东西的空当,伏顺与李昊走到一旁,低声问道:“李侍读,你刚刚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李昊反问。

    伏顺言简意赅道:“吐蕃。”

    看他小心打着子,李昊就知道他是怕消息扩散开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微微一笑道:“伏顺殿下,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又为什么会如此嚣张?如果没点底牌,难道我就不怕被你爹给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吐蕃要出动两万大军?”伏顺一下子就紧张了,四下无人,李昊已经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的必要,既然他依旧没有否认,那就说明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那可是两万吐蕃大军啊,别说吐谷浑是否有能力顶住压力,就算真顶住了,只怕也要弄的元气大伤死上不少人。

    至于说吓唬人,伏顺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吐蕃国内还在平叛,吐蕃国主吃饱了撑的在这个时候抽调两万骑兵来配合李昊吓唬人?

    “因为你们这段时间折腾的太过了,丝绸之路啊,武帝费了多少心思才打通的,现在倒好,成了你们吐谷浑的钱袋子了,想打劫就打劫,想杀人就杀人,你们把大唐当成什么了,傻子?”

    李昊靠在院墙的一角,淡淡说道:“没人喜欢有这样的一个邻居,我不喜欢,陛下也不喜欢,所以我们要把这条路收回来,就是这么简单。”

    李昊说的似乎真就很简单,收回一条路而忆。

    可伏顺却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听出阴风阵阵,仿佛有无数厉鬼在惨叫。

    “没有办法挽回了么?我们可以收缩防线,我可以保证以后不再动路上任何一支商队,这样可以么?”

    “不可能的,先不说我信不信,就说你爹吧,他会答应?就算他现在肯答应,那今后呢?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继续劫掠商道?”李昊拍拍伏顺的肩膀:“放弃吧,大唐想要在这条路上立规矩,吐谷浑便是踏脚石,你拦不住,你爹也拦不住。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试试,看看能不能阻止吐蕃大军的进攻。”

    伏顺摇摇头,并未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

    这家伙既然当初敢跟自己过来,就一定提前布置了后手。

    不说能不能真的把他给杀了,就算真的杀了,万一吐蕃不退兵呢?万一引得大唐出兵呢,这样一来吐谷浑可真就没有半点活路了。

    见伏顺沉默不语,李昊笑了笑:“别愁了,该来的总会来,这一仗说什么都要打下去,唯一的区别就是最后会打到什么程度。”

    伏顺的脸色有些苍白,强打精神问道:“大唐是打算灭了吐谷浑么?”

    “不会,吐谷浑依旧是吐谷浑,不过……你们的国主需要换一换。”

第三九八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上)

    伏顺:“……”

    什么叫国主需要换一换,你这是把主意打到我爹头上了?

    拍拍伏顺的肩膀,李昊语重心长道:“别想了,好事,换个角度看,你至少能借此机会提前上位。”

    “不,不不,李侍读,你等等。”拉住准备回去休息的李昊,伏顺急吼吼的道:“你的意思是,父王他……。”

    “你爹退位,你上位,吐谷浑从此归附大唐,就是这么简单。至于你爹将来会怎么样,我觉得最好让你爹去长安走一趟,跟我家陛下好好聊聊,说不定还能混个国公当当。”

    李昊望着长安的方向,心中感慨。

    陛下啊陛下,臣尽力了啊。

    你要伏允的人头,我连身子都给您送过去了,而且还是活的,多够意思。

    伏顺如丧考妣颓然坐倒在地,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

    早就跟老头子说过,不要打劫往来的大唐商人,不划算。

    可老头子就是不听,总觉得大唐软弱可欺,总觉得大唐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现在好了,被大唐盯上了,眼看着灭国近在眼前,说什么都晚了。

    “李侍读……,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我承认这些年我们的确劫掠了不少大唐的商人,也的确杀了不少人,但我可以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归附大唐有什么不好?”李昊回头蹲下身子,与伏顺面对面坐到地上:“首先,归附之后你们就有了唐人的身份,可以享受到大唐人的一切待遇,有人打你们,有大唐给你们出头,你们打了别人,有大唐给你们撑腰,这不好么?

    其次,咱们实话实说,你们这距离长安山高皇帝远的,就算归附了大唐,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别跟我说现在可以靠打劫为生,看看外面那些商人贩运的货物就知道,大批商人已经放弃了这条路,转走凉州一线的北路了,你们就算想要继续打劫,这条路上也没有多少人让你劫。

    最后一点,你觉得大唐会放过西域这块放在嘴边的肥肉么?突厥已经完了,大唐没了突厥人的威胁,很快就会空出手来拾掇西域,早点投降争取一个宽大处理有什么不好?说不定皇帝陛下一高兴,成立个安西都护府之类,你们吐谷浑的地盘还能再护大一点呢。

    不过话说回来,归附这事儿吧,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些年你们守着丝路没少劫谅过往的商人,这件事情你们必段给我一个交待,否则就算你们想要归附,只怕长安那些大佬们也不会答应。”

    伏顺沉默了。

    吐谷浑地处大唐、吐蕃、西域交界地带,平时以放牧为主,到了春夏便以打劫为生,小日子过的不要太滋润。

    如今,李昊要他们归附大唐,好处说了一大堆,可谁知道真正归附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山高皇帝远,表面上看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可李二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国内有一块不受控制的国中之国存在。

    如果伏顺敢有这样的想法,估计他们家族就真的离覆灭不远了。

    “李侍读,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行,你慢慢想,还有时间。”李昊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站起身来余光瞥见自己这处偏殿外面似乎站了一个人,手里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尼玛谁啊,大晚上的吓唬人!

    仔细瞅瞅,李昊笑了。

    外面站的不是别人,竟然是白天看到的那个慕容孝隽,这哥们儿此时正站在偏殿外面,举着个斧子向里面张望,满脸的不忿之色。

    估计是白天被刺激到了,晚上想要来找人报仇。

    “柱子,去会会他。”歪了歪头,李昊叫过铁柱,示意他去偏殿外面与那个慕容孝隽较量一下,末了不忘吩咐一句:“哎,下手轻点,别给打死了。”

    铁柱这会儿已经跟外面的慕容孝隽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了,一听李昊这话,把刀一提:“少爷放心,我保证不打死他。”

    慕容孝隽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嚣张,太嚣张了,还保证不打死老子,你以为你是谁。

    如是不是看在王子殿下的面子上,信不信老子一斧头过去……。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伏顺顾不上再去琢磨归附不归附的事情,打起精神走出偏殿,关注起二人的较量。

    四周那些王宫近卫不管有事的还是没事的,也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边。

    在吐谷浑,慕容孝隽绝对可以称得上数一数二的猛将,虽然脑子差了些,但那两膀子力气拉出来单挑的话,周边各国可以说无人能敌。

    正因如此,白天才会有他立在王宫正门口想给李昊等人一个下马威的举动。

    好事之人有很多,这边刚摆开架式,另一边已经有人去王宫里面将此事向伏允做了通报。

    伏允原本还在考虑吐蕃大举进犯的事情,听闻慕容孝隽要与李昊的护卫单挑的消息,立刻放下一切赶了出来,立在远处观察这边的动静。

    这边人群之中,慕容孝隽神情严肃,巨大的斧头在手中挥舞几下,风声呼啸:“对面的唐人,你是客人,本将让你来攻。”

    铁柱则是一副漫不经心样子,门板一样的长刀随意的扛在肩膀上,随意的说道:“还是你先来吧,俺先动手怕手不住力气把你打死了。”

    好气哦!看把你狂的。

    不就是有把大刀么,有什么了不起。

    我上我也行,只要我吐谷浑有这么好的铸造工艺,老子能给你弄个一千斤的斧子你信不信。

    慕容孝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手中斧头一举:“这可是你说的,吃本将一斧。”

    ‘呼……’,磨盘大的斧头劈头盖脸向着铁柱兜头砸了下来。

    “来的好!”铁柱也不含糊,门板大刀抡起来往上一撩。

    哐……。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巨力传来,慕容孝隽只觉得虎口一热,手中剧震,整个人‘噔噔噔’一连向后退了数步,方才止住退势。

    “这唐人好大的力气。”

    “慕容将军好像败了。”

    观围的吃瓜群众瞬间就炸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慕容孝隽更是呆呆看着对面的铁柱,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刚刚那一下他可是把小时候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寻思着就算不能打败对方,怎么也能让那黑大个退个一两步。可结果倒好,人家脚底下跟生了根似的,连半寸都没移动,反倒是他自己差点被震的武器脱手。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力气?”

    “井底之蛙,你才见过多大的天。”程处默打着哈欠站在李昊身边,咕哝了一句。

    铁柱直接咧了咧嘴,憨厚的一笑:“有点意思,再来。”

    还来个屁啊,慕容孝隽低头看看崩了口的斧子,欲哭无泪。

    对面那家伙就特么不是个人。

    远处的伏允看的是眉头直皱,目光落在偏殿门口的李昊身上,原本他还打算是否将李昊强留下来,当成谈判的资本,现在看来有必要重新考虑了。

    李昊感觉到了伏允的目光,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他不是没担心过伏允会在王宫里把自己弄死,否则也不会一直将铁柱和席君买带在身边。

    不过,这会儿铁柱一击之下将吐谷浑战力第一的慕容孝隽顶了回去,估计伏允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打算了。

    想着,李昊分开众人,向伏允的方向走去。

    话说,小国就是小国,都是行宫,伏允在尕海城的行宫跟李二在洛阳的行宫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场较量如果放在洛阳宫,站在正殿门口那是绝对看不清偏殿那里情况的,除非拿上望远镜,否则你连个模糊的人影都看不清楚。

    不消片刻,李昊行至伏允的面前,拱了拱手道:“国主好生清闲,竟然有心思看下属打架。”

    “李德謇,你到底什么意思?”伏允与李昊对视片刻,沉声说道:“莫非是欺我吐谷浑无人?”

    李昊耸耸肩膀:“国主,你要是这么说,那咱们就没什么可聊的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牛什么牛,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吐蕃在北面大军压境,西域那边要不了多久也会众兵云集,吐谷浑眼下已成众矢之的,还牛?回头看你怎么死的。

    伏允也没想到李昊这么刚,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上前一步将他叫住:“等等,李德謇,你就不怕我现在就让人杀了你?”

    “怕啊,不过若真是那样的话,你就等着被灭族吧。”李昊停下脚步,转头笑着说道。

    伏允冷笑一声:“笑话,就好像我不杀你,大唐能放过我一样。”

    “不一样的,你不动我,最多吐谷浑也就是损失一点牛羊战马啥的,只要你老老实实去长安请罪,表示愿意归附大唐,然后再将王位让给你儿子,你的家族还能保住,若干年后说不准你们吐谷浑还有翻身的机会。”

    伏允的脸色忽然变的铁青一片:“李德謇,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马上就……。”

    “安静点,你想引起所有人注意么?”李昊依旧笑的那样灿烂,人畜无害:“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取舍,不怕告诉你,这一次不仅仅是吐蕃,在吐谷浑的西面,还有数万西域大军正在集结,北面,杨恭仁也准备了一万人马。伏允,你真不怕吐谷浑被三方瓜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有可能,伏允真的很想直接把面前这个笑面虎给砍成肉酱。

    但是……,不行啊,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以前杨广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可以往西逃入西域,或者往南逃进吐蕃。

    但现在不行了,吐蕃和西域诸国都在对吐谷浑虎视眈眈,他总不能逃到大唐去吧。

    如果真想逃入大唐,那面前这小子就算再可恶,自己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李德謇,你到底想要如何!”压下心头怒火,伏允咬牙道。

    “我刚刚已经说了,吐谷浑归附大唐,你去大唐认罪,把王位交给你儿子,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本王按你说的做了,你就会退兵?”

    李昊摇摇头:“你想多了,吐蕃和西域再怎么也不会白白出兵的,而且……吐谷浑的实力如果不被削弱,就算归附了,我们也不放心。”

    见李昊如此说,伏允怒道:“既然如此,本王又何必按你说的做,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不一样,按我说的做,你还能保住自己的族人,否则,全家死光光。”李昊说完这些,转头向安排给自己的偏殿走去,没给伏允继续聊下去的机会。

    时间还长,如果王玄策能够完成任务,吐蕃的军队应该已经在积石山那边刚刚完成集结,另一头薛仁贵估计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沟通好西域各国。

    伏允还有足够的时候来考虑吐谷浑和自己的未来。

    至于死,李昊没想到,伏允如果不傻就不会轻易对自己这个人质下杀手。

    况且就算他真的下杀手李昊也不怕,毕竟他身边还有一大群杀人不眨眼的武疯子在,这里距离凉州城又不远,就算伏允真的想要动手,他也有一半的可能逃回去。

    ……

    李昊在吐谷浑高调演出的同时,高昌国王都,鞠文泰正在召集众人开会。

    恢宏的王宫之中,鞠文泰高高在上,正同数十臣子静立殿中,个个面容严肃,皱眉不语。

    鞠文泰威严的目光扫过殿上众臣,语带不悦道:“怎么都不开口啊,孤找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讨论征讨焉耆,阻断西域商道之事,若是尽数不语,孤便当你们同意了。”

    “王上不可啊。”鞠文泰话音方落,下面已经有人叫道:“商道乃大唐与西域沟通之桥梁,王上若断之,只怕大唐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啊。”

    鞠文泰摆摆手:“休要拿大唐来说事,商路乃我高昌之商路,与大唐有什么关系。”

第三九九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中)

    狂、拽、酷、霸。

    鞠文泰在说这话的时候,只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大唐算什么,距离西域不知几千里,难道还能插手西域之事不成。

    正想着,宫殿外有人禀报:“启禀王上,外面有大唐使节求见。”

    嗯!嗯?大唐使节!

    鞠文泰两腿一软,好在是坐在胡床上的,没有失态坐到地上。

    不过就算如此,依旧觉得两股战战,有种夹不住尿的感觉。

    “快,快请大唐使节上殿。”摆摆手,鞠文泰动情的吼道。

    见大老板对大唐使节如此上心,下面有人连忙阻止:“王上,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征讨焉耆,独占商路,此时实不宜与大唐使节见面,万一大唐要求我们……。”

    鞠文泰打断臣子发言,厉声喝道:“胡说,本王什么时候要独占商路了,本王只是觉得焉耆王其蠢如猪,明明控制着商路最重要的地段,却闹的盗匪横行,征讨焉耆那也不过是为了维持商路的稳定罢了。

    是这样的嘛?刚刚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吧!

    众臣子面面相觑,难道刚刚是自己幻听了?

    薛仁贵昂首阔步走上大殿的时候,只觉得大殿上的气氛十分诡异,十多个高昌臣子面容扭曲,似笑非笑,欲拒还迎,迎面一个白胖子(鞠文泰)笑脸如花,站的毕恭毕敬。

    这是什么个情况?莫非这大殿上有埋伏不成?

    薛仁贵止住脚步,在距离大殿门口不到二十步的位置停了下来,警惕的看着鞠文泰。

    鞠文泰倒是不含糊,二话不说学着唐人的礼节直接拜倒:“高昌国主鞠文泰,拜见天朝使节。”

    殿上众人见鞠文泰都拜了,也都纷纷拜倒:“吾等拜见天朝使节。”

    薛仁贵更懵了。

    一个月多前他还是个在山里打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猎户,一个多月之后,竟然有一国之主带着满脸谄媚躬身拜倒在自己面前。

    这让薛仁贵一时间很难适应,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都起来吧。”

    “谢天朝使节。”鞠文泰撅的腰都快断了,闻言连忙把腰直起来,回到自己的宝坐上面,对着身边侍者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还给天朝使节搬个坐位来。”

    侍者都懵了,刚刚大老板提到大唐的时候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现在表现的如此不堪,首先行礼下拜不说,这会儿又赐其坐位,连回礼都不要了?

    想不通,想不通啊。

    带着满腹的疑惑,待者出去了,不多时便有四个人抬着一副精致的玉石坐椅走了回来。

    没办法,西域就产这东西,虽然不能说玉石比石头多,但跟中原大唐比起来,那绝对是多到数不胜数。

    看着四个力士费劲巴啦的样子,薛仁贵于心不忍,回身走了两步,探出右手抓住椅背轻轻那么一提,整张玉石椅子便离了四人之手。

    然后便听薛仁贵淡淡问道:“摆在哪里?”

    四个力士有多大力气,玉石椅子有多重,殿上众人心中谁不清楚。

    可结果呢,人家大唐使节一只手就给提起来了。

    这尼玛,还是个人?

    “摆在哪里?”提着玉石椅子的薛仁贵等了半天,见无人回答不由着恼,沉声再次追问一句。

    “这,这里便好。”众臣子中排在头一位的老头侧身让开位置,结结巴巴的说道。

    “哦。”薛仁贵答应一声,就这么提着玉石椅子走过去,‘哐’的一声放下,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咕嘟”,殿上众人吞了一口唾沫。

    初时还以为这玉石椅子只是样子货,四个力士只是故做沉重,但在那‘哐’的一声之后,这样的想法不复存在。

    椅子是真的,货真价实的玉石椅子,没见地面都被砸碎了没,若不是真的怎么可能如此沉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所有人看向薛仁贵的目光都变了,充满了警惕。

    这就是一头人型凶兽啊,别看手里没有武器,可真要疯起来怕是大殿上没人能拦得住。

    想到这里,众臣子看向鞠文泰的目光又充满了佩服。

    还是国主英明啊,早早改了口径,否则若是被这头人型凶兽知道了自己等人没把大唐放在心上,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乱子呢。

    鞠文泰在无数佩服的目光中表现的云淡风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待薛仁贵坐了,笑着问道:“天朝上使远来,招待不周之处,万望海涵。”

    “无妨,这就挺好。”薛仁贵这会儿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哪里懂什么客套不客套,理所当然的继续说道:“其实严格说来我并不是使团的正使,而是正使派来打前站的,所以国主不必如此客气。”

    打前站的?鞠文泰呼吸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含笑说道:“既然这样,不知使团正使是大唐哪位显贵?”

    薛仁贵傲然道:“我家将军,远洋水师大都督,三原候,太子侍读,李德謇。”

    李,李德謇?竟然是这位财神爷!

    有着长安第一祸害之名的李德謇,在西域却有着另外一个绰号:财神。

    经他之手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一件不值钱的,尤其是这段时间出现的那个什么纺纱机,在西域已经快要被炒成天价了。一台的价格,没有五、七百贯根本想都一不要想,就这还是批发价,十台起步的价值,要是单买,至少八百贯。

    如今,财神马上就要驾临西域,若是不让他留下点什么,简直就是高昌的损失,会被后世子孙戳脊梁骨的。

    想到这里,鞠文泰哪里还顾得上刚刚说过大唐算个屁的发言,笑呵呵问道:“那,不知李天使去了何处?为何没有与尊使一同前来呢?”

    薛仁贵倒是没想要隐瞒李昊的去向,直接说道:“吐谷浑伏允劫掠商道,擅杀大唐子民,我家将军前去问责了。”

    “这样啊……”鞠胖子揉着圆滚滚的胖脸,真诚说道:“吐谷浑的做法着实欠妥,受也惩罚也是应该。”

    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只是吐谷浑伏允向来刚愎自用,怕是不会给李天使面子啊。”

    “不错,我家将军也是这般意思,故遣我前来西域,向西域各国借兵五万,封堵吐谷浑伏允西逃之路。”

    鞠胖子的动作微微一僵,纠结道:“呃……,那个尊使,五万军力……我高昌实在拿不出来啊。”

    他只不过是想要善意提醒薛仁贵一句罢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打蛇随棍上,直接给他来了一句借兵五万,这尼玛不是闹呢么,要是真有五万军队,老子早就把西域给统一了。

    再说,那可是吐谷浑啊,西域除了西突厥之外最大的势力,跟他动手,就算这次赢了以后他们要是报复老子可咋整。

    薛仁贵见鞠文泰推诿,倒也没有着急的意思,平静说道:“我知道高昌拿不出五万的军力,我家将军的意思也是让西域诸国凑一凑,等事情有了结果,我家将军会按照各家出力多少予以补偿。”

    “补偿什么?”下面众臣子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就看各国需要什么了,比如你高昌吧,若是能让我家将军满意,贵国所产之白叠子,我家将军将会统一收购,有多少收多少。”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的呼吸都重了起来,十几以眼睛带着绿光与薛仁贵对视着:“尊使此言当真?”

    “当真。”薛仁贵不屑的点点头。

    “王上……”众人又看向鞠文泰,催促的意味十分明显。

    鞠文泰也没想到李昊会给出如此优渥的条件,竟然答应收购高昌所有的白叠子。

    要知道,高昌可是棉花的出产地,每年都会出产大量的棉花,若是真能全部卖出去,那收益将会比现在翻上三、四番。

    如果大唐真能大量收购,高昌必然会加倍种植,到时候,收益比现在翻上十倍都不止。

    点点头,鞠文泰笑道:“既然这样,尊使可否让我等商量商量?您放心,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大概两、三日便会有结果。”

    “自然可以。”薛仁贵站起身:“国主尽管商量,商量出结果之后,直接派兵去且末与吐谷浑边境既可,本使会在那里与你们汇合。”

    鞠文泰一愣:“尊使要走?”

    “当然,既然高昌凑不齐五万兵马,本使自然要去其它国家看看。”没给鞠文泰拒绝的机会,薛仁贵抱了抱拳,转身走出大殿。

    任务完成,去下一城吧。

    至于高昌会不会真的出手帮忙,薛仁贵毫不在乎。

    毕竟临行前李昊说过,不管西域诸国答应与否,都不必与他们多费唇舌,只要找个小本本记下来便好,待到将来把吐谷浑的事情处理完,自会找他们一个个算帐。

    薛仁贵走了,走的干脆利落,就在高昌众人抱怨唐人无礼的时候,王宫外有人有人来报,唐使离开之后留下了一辆马车,并言说车内装有礼品一份。

    带着疑惑,鞠文泰与众臣子离开王宫正殿,便人将马车上的几个大箱子卸下、打开。

    箱子盖打开的瞬间,众人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面泛潮红,呼吸粗重。

    镜子,数个大箱子里面,每只箱子里都摆着一面镜子,光可鉴人,清晰到连汗毛孔都能照的一清二楚。

    “宝,宝贝啊。”鞠文泰就像是一个乡下土财主一样扑到镜子前,伸手想要摸摸,又怕给镜子摸坏了,想要抱起来,又怕给摔了。

    直围着一人高的镜子转了好几圈,才搓着手叫来待者:“来人,快来人,把这些宝物装起来给王妃送去,让王妃好好收藏。”

    啥?一边的众人都傻眼了。

    全都收起来给王妃送去,合着我们就只能看一眼了呗,这可是大唐使者留给高昌的,怎么就成了你个人的私藏了呢。

    “王上且慢。”众臣子中一老者越众而出。

    鞠文泰皱眉问道:“苏兴昌,尔有何事?”

    苏兴昌瞥了一眼身后众人,上前一步道:“王上,这几面镜子乃大唐皇帝陛下赐于我高昌的,臣以为应该有更妥善的安置方法,若是收入后宫恐会招人非议。”

    非议个屁,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恨。

    鞠文泰翻着眼皮,不耐烦道:“吾乃高昌国君,唐皇赐下宝镜如何安排本王说了算,若是有人有什么非议,尔等可将之索拿下狱。”

    “王上,三思啊!”

    嘿我这小暴脾气,给你们脸了是吧。

    鞠文泰把手一挥怒道:“三思什么三思,你们什么意思以为本王不知道嘛。不怕跟你们说,这是唐皇赐下的宝镜,就是本王赐给你们了,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拿出来用。一天到外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有那杂七杂八的心思,不如想想如何调兵,别光想着拿好处。

    大唐的好处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一个个光想着占便宜,就不知道想想若是不能满足大唐天使的要求,回头被问责该当如何?”

    众人委屈的低下头,眼巴巴看着侍从将几面价值连城的大镜子抬走。

    好气哦,明明就是给我们大家的,怎么就成了你鞠文泰的私藏了。

    气归气,该办的事情还得办。

    反正镜子已经被抬走了,众人倒也没再惦记,沉默片刻有人道:“王上,那还要不要继续征讨焉耆?”

    鞠文泰变色道:“征什么焉耆?尽出馊主意,打仗不要死人的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把集中起的那些士兵全都给我调到且末边境去,跟且末沟通好,最好且末也能出兵,咱们兵合一处,去吐谷浑边境等着大唐使者去。”

    鞠文泰说完这些,转身就走。

    鼠目寸光的家伙,还征讨焉耆,没见大唐使团就在西域么,这个时候征讨焉耆,我看你特么是想屁吃。

    不说你能不能打下来,就算真打下来了,万一惹得唐人不高兴了怎么办,难道老子还真敢跟大唐开战不成。

    更何况吐谷浑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摆着,伏允因为抢劫商道已经遭了报应,老子又不傻,自然不可能去走他的老路。

第四零零章 顺我者猖,逆我者亡(下)

    想法很不错,很鞠文泰。

    历史上这家伙就是因为鼠首两端最后被候君集给吓死的。

    不过这次的情况比历史中的那次要好一些,至少他的计划还没开始执行,还有挽回的余地。

    至于薛仁贵送来的那些镜子,老实说,鞠文泰还真没看在眼里,之所以一味跟那些臣子抢夺,主要还是为了给大唐留下一个好印像,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别说什么山高皇帝远,唐人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为了几面破镜子,君臣之间就差没撕破脸吵上一架了,怎么可能传不出去。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近一个月,不知不觉已经是阳春三月。

    但是今年的三月与往年不同,长安自打入春以来,总共就下了两场连地皮都没有浸湿的小雨,绕城而过的长安八水与往年相比水位下跌了数个档次。

    李二在三月初的时候举行过一次祭天,但是作用并不大,老天爷该不下雨还是不下雨。

    所以,伟大的皇帝陛下开始想念某个远离故土,出使西域的小萝卜头了。

    招来李承乾,李二带着期望:“太子,技术学院那边还好吧?”

    李承乾作用技术学院新的负责人,责无旁贷,点点头说道:“还好,就是……就是有点费钱。”

    含糊其辞的回答让李二有些恼火,摆手道:“钱财都是小事,朕问你,月余之前袁天罡他们便在搞那个什么能飞天的球,现在怎么样了?”

    “呃……”李承乾挠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么?”李二皱眉。

    热气球这东西他可是盼了好些日子了,就等着造出来那天,热气球升空,昭示天下大唐得神仙眷顾,镇压那些四处造谣大唐穷兵黩武引起天谴之人。

    李承乾被老头子盯的没有办法,只好实话实说:“父皇,热气球造是造好了,三天前还试验过一次……。“

    话说了一半,李承乾又停住了,吞吞吐吐的样子急的李二火上房,瞪眼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讲来。”

    李承乾在老头子追问下,苦恼的说道:“父皇,热气球造是造好了,可问题是不好控制,升起来容易降下来难。试验那天老袁特地弄了一头两百多斤的猪上去,结果飞到一半掉下来了,父皇您是没看到,那场面,老惨了,那猪摔的跟冻梨似的。”

    猪与冻梨?李二努力的好长时间,也没有办法将这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联系到一起,无奈放弃道:“既然没有成功,那就继续研究吧。另外,关于这次大旱,技术学院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目前没有。”李承乾果断摇头,这不是他想推卸责任,是真的没有办法。

    李二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给李德謇捎个信吧,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啊?找他?他能有什么办法,况且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西域了吧,弄不好已经跟吐谷浑打起来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问题。”

    “诺,儿臣遵旨。”面对老头子的一意孤行,李承乾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答应着退了下去。

    ……

    西域,薛仁贵快马加鞭,一个月时间连走数个西域小国。

    借着大唐这次平定突厥之威,逼着龟兹,且末,于阗……等诸国共计出兵三万余人。

    于三月中,集结于且末国以东与吐谷浑接壤的边境地带,再加上高昌等国派出来的军队,大军共计四万两千人。

    没达到五万,不过这已经很好了,按照李昊最初的估计,能从这帮家伙手里扣出两万五千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薛仁贵一共弄出四万多人,算得上大功一件。

    不过话说回来,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十多个国家聚集在一起,有些国家彼此间还有仇隙,根本无法做到令行禁止。

    薛仁贵为此大感头痛。

    这样的一支多国部队,在他看来跟散兵游勇没什么区别,别说打仗,就算是集合没有一两个时辰都困难。

    议事用的大帐中薛仁贵坐在主位上,下面十八国派来的统兵将领或坐或站,装扮各异,好似群魔乱舞。

    “咳!”薛仁贵干咳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诸位都是兵法的大行家,想必应该知道一句话叫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吧。”

    “尊使有何高见,不如直言。”于阗国的大将军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操着一口塑料官话,满脸的桀骜不驯:“我等应大唐皇帝陛下之邀而来,怎么也会给你一些面子。”

    这话说的,听着咋就那么气人呢。

    薛仁贵暗自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道:“于阗大将军的意思是只要本将说了,你就一定会照办?”

    众人注视下,于阗的大将军笑的满是狰狞,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那可不一定,这次讨伐吐谷浑,我于阗出兵最多,于情于理主事之人都不能少了我们于阗吧?”

    “放屁,你于阗出兵最多?我高昌出兵人数达八千之多,占总兵力的五分之一,我们还没开口,哪有你说话的份。”

    “于阗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你们主事,若真是让你们主事,不知有多少邻国会被你坑的片甲不归。尊使,我不管,反正我龟兹绝不同意让于阗主事。”

    “我也不同意于阗来主事,我们且末这次之所以会出兵,完全是看在尊使的面子上,除了尊使我们谁也不服。”

    薛仁贵的头又开始疼了。

    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这帮家伙就又吵个没完,这特么会还怎么开。

    照此下去,别说半月之内形成战斗力,半年估计都不可能。

    叹了口气,薛仁贵忽然觉得上李昊的当了,自己一个武夫,为啥非要玩儿什么以德服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好么?一顿拳脚下去,以力服人它不香么?

    心动不如行动,薛仁贵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郁闷的表情开始变的坚毅起来,‘轰’的一拍桌子:“够了!都彼此不服是吧,那好办,大家都是行伍之人,啥也不用唠,拳头见真章。”

    于阗的大将军立刻表示赞同:“我同意。不过尊使,有些事情咱们必须提前说好了,比斗之下刀剑无眼,若是让尊使有什么损伤,还望不要放在心上。而且如果我于阗若是赢了,尊使这主位……。”

    “若你能赢,由你当主事之人便是。”

    “尊使不可。”见薛仁贵如此草率,几个跟于阗有仇的小国不干了,纷纷出言道:“我们可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来的,若是您把位置让出来,我等不服。”

    “我看你们是觉得尊使年少好欺吧?真是的,一个个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孩子有魄力。”于阗的大将军傲的不行,语气中没有丝毫对薛仁贵的敬意。

    薛仁贵心中憋闷,早在大军汇集之日,他就看那于阗的大将军不怎么顺眼。

    此人眼高于顶不说,对大唐也没有丝毫的敬意,一来到集合地便开始大放厥词,说他是来帮忙的倒不如说他是来捣乱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猪对友?又或者……这货干脆就是吐谷浑派来的奸细,表面上看是来讨伐吐谷浑,实际上就是想破坏这次行动。

    薛仁贵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连带着看那于阗大将军的目光也充满了冷意。

    你牛逼是吧?没把老子看在眼里是吧?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老子下手无情。

    一把抄起身边的方天画戟,薛仁贵二话不说,第一个走出大帐,来到帐外的广场之上。

    于阗大将军是第二个,手中举着一柄铁制长槊。

    其余人等亦纷纷跟了出来,几个自持武力不凡的家伙也都提着武器。

    这些人全部来自西域比较有实力的国家,都想着为自己的国家争取一些利益。

    来自大唐的邀请,他们这些小国必须要给面子,这是大方向,在大方向一致的情况下,薛仁贵这个小年轻的面子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便是真的欺负了他,只要最后能够完成大唐交待下来的任务,便是不给这小年轻面子又能如何,抢了他的主帅之位又能如何,反正大唐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薛仁贵虽然年龄不大,但却也从这些人的态度上看出一二。

    心中早就憋着一股子气,打算给这些番邦小国之人一点教训,此时跟于阗国的大将军面对面站着,不由暗暗下定决心,要拿此人立威。

    于阗的大将军从未将薛仁贵放在眼中,在他看来对方不过就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叫打仗,与其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他,还不如自己亲自指挥来的好。

    大不了等打了胜仗,将功劳都算在这小家伙身上好了。

    空地上,薛仁贵提戟上马,对面的于阗大将军亦骑上了自己的战马,手中长槊舞了个花,傲然问道:“尊使,可准备好了?”

    “来吧。”薛仁贵神色微冷,方天画戟斜指地面。

    马打盘旋,两人对峙片刻,忽的同时一动:“驾(喝)!”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两匹战马动起来的同时,于阗的大将军脸色就是微微一沉,意识到对面那个小子似乎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般普通。

    四周观战的众人也都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发现,那个小小的少年动作好像并不比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于阗大将军若,战马催动间,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跟于阗的大将军撞到了一起。

    ‘哐’,金铁交鸣,火星四射。

    方天画戟与长槊撞到一起的那一刻,于阗大将军不禁心中一寒,手心微微发麻。

    好大的力气!自己竟然险些支撑不住。

    思讨间,二马交错,于阗大将军想将长槊收回,借着两马错身的功夫给薛仁贵来上一记背刺。

    结果没想到,手臂刚刚用上用,对面少年手中方天画戟轻轻那么一扭,只听‘咔’的一声,长槊竟然被对方那方天画戟的一片月牙紧紧的锁住。

    耳中传来对方一声暴喝:“撒手!”

    一阵大力传来,没等于阗大将军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掌中长槊被一股巨力一带脱手飞出,直落在数十丈外围观的众人面前,距离站在最前面之人的脚尖不足两寸。

    这么彪悍的么!

    果然啊,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猛虎不下岗。

    怪不得人家小小年纪就敢带着百来人满世界的借兵,就凭这身手,在西域能把此人留下的人几乎没有。

    高昌派来的领军大将当初在王宫曾见过薛仁贵的怪力,见到如此情况丝毫不觉奇怪,微微点头:“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唉,英雄出少年啊。”

    你知道个屁。

    早知道怎么不早点说,非等着于阗那大将军出了丑才在这里放马后炮。

    众人窃窃私语,马上的于阗大将军却已经傻了,扎着两只手,任由坐骑带着他满场乱窜。

    他怎么也没想到,信心满满的自己竟然在一个小小少年手中连一招都没走过。

    是,这里的确有他轻敌的成份在里面,可话说回来,对方那股子怪力也着实太大了,就算他认真一些,估计也扛不过五、七招。

    “于阗将军,你可还要再战?”薛仁贵此时却已经勒住战马,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不,不了。”于阗大将军机械的摇摇头。

    尽管心中不甘,但对薛仁贵的武力却是心服口服。

    ‘嘎嘎嘎’,头顶雁群飞掠而过,叫声吸引了薛仁贵的注意。

    在对面于阗大将军诧异的目光中,薛仁贵弯腰自马鞍桥上取下一把长弓,二话不说认扣搭弦。

    他要干什么?于阗大将军心中一寒,暗道一声我命休矣。

    正准备交待几句场面话,却见薛仁贵微一拧身,对着天上雁群‘嗖嗖嗖’三箭连发。

    原来他是要射雁啊!于阗大将军心中微微一松,不禁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耻。

    诶,等等,射雁?

    那大雁飞的甚高,怎么可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雁鸣。

    再看时已有三个小黑点自空中落了下来。

第四零一章 我家将军

    就薛仁贵这视力,放到后世那绝对2.1往上,飞行员水准。

    别人看天上那些大雁都是些小黑点,而在他看来,每只大雁都有斗大,三箭射出去,箭无虚发,尽数自大雁头部穿过。

    围观的吃瓜群众这会儿全都变了脸色,一个个目瞪狗呆。

    只有那些啥也不知道的大头兵,见到如此情景,发出一连串的欢呼,不断喊着箭神云云。

    要知道,把大雁从天上射下来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放在后世枪枝泛滥的时候,能把大雁打下来的也没几个。

    毕竟大雁这东西是在天上飞的,轨迹多变不说,速度也比人在地上跑的速度快上许多,再加上在地球重力的影响下仰射出去的箭矢速度必然有所衰减,这就使得你不光要看清楚自己的目标,还要提前预判大雁的飞行轨迹,否则你就是拿把加特林,也照样打不下来什么东西。

    周围那些吃瓜群众正是知道射下大雁的困难,所以才会变了颜色,看着薛仁贵的目光变的谨慎起来。

    “可还有人不服?”

    薛仁贵到底还是年轻,刚刚又被这帮子乱七八糟的番人挤兑的够呛,大发神威之后,目光扫过众番人道:“若有人不服,可以出来比试一下,我薛仁贵若是技不如人,统帅之位拱手相让。”

    “不,不比了。”

    “比什么啊,我们都是应了尊使的邀请来的,除了尊使当统帅,我们且末谁也不服。”

    “我高昌坚决拥护薛尊使为大军统帅,谁若不服,就是跟我高昌为敌。”

    鄙视你!鄙视他!

    那些出兵千余的小国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用鄙视的小眼神酸溜溜的掠过那些在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高昌,龟兹,且末,于阗,惹不起啊,人家不光是在西域国力雄厚,关键还够不要脸,像这种除了尊使谁都不服的话,我们就说不出来,就算说了也是比较含蓄那种。

    迎着薛仁贵的目光,众小国统兵将领,笑的喉咙里小舌头都快出来了,纷纷叫:“不如尊使就当大元帅吧,大元帅威武,大元帅必胜!”

    来自于阗的大将军这会儿也不牛·逼了,望着由大唐护军提回来的三只被射穿了头颅的大雁,头盔里面全都是冷汗,心中不禁暗自后怕。

    这要是刚刚比试的时候,对方直接用弓给自己来上三箭,自己就算再厉害,估计到这会儿尸首也都冷了。

    看了看依旧骑在马上,手里握着长弓的薛仁贵,于阗大将军学着大唐礼节拱拱手:“于阗,愿归大元帅统辖。”

    不归不行,谁知道这小年轻啥脾气,万一被他在脑袋上来一箭,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薛仁贵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事实上他刚刚真没有示威的意思,射下三只大雁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郁结情绪。

    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这发泄情绪的三箭竟然番人误会成了‘顺我者猖,逆我者亡’的意思,一个个争相投效,连面子都不顾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其实说来也算不错,至少这些家伙老实了,自己也算是将恩主交待的任务完成了一大半。

    ……

    薛仁贵大展神威的同时,吐谷浑境内伏允正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迎着战争。

    吐蕃大军已经完成了集结,正从积石山向吐谷浑南面边境压过来。

    西边听说也有些动静,一些小国正在那边集结,估计就像那个唐朝来的混蛋所说的一样,准备在吐谷浑身上分一杯羹。

    “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啊,谁都想在老子身上扯下一块肉来。”坐在王宫大殿里,伏允抿了一口酒,目光中满是阴霾:“也罢,既然都想占老子便宜,那就来好了,只要老子不死,将来不管你们拿了老子多少,老子都让你们吐出来。”

    “父王,咱们……真的就这么认了?”伏顺站在距离伏允不远的地方,有些不甘的说道。

    “不认你有什么办法,杀了那小子还是把这几国的联军打回去?”伏允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放下,恨声说道:“可恶的唐朝小子,竟然如此歹毒,联合众多国家一起来我吐谷浑。对了,前些日子让孤让你们去找个和尚,你们找来没有?”

    “找了一些,另外还找了一些唐朝的百姓,父王,真要把人交出去么,若是这样可真就坐实了咱们劫掠商道的事实了。”

    伏允咬咬牙:“交,他要什么咱们就给他什么,只要他满意就好。”

    此时的他一方面恨不能把李昊千刀万剐,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千方百计的满足李昊的一切要求,目的只有一个熬。

    熬到吐蕃退兵,熬到西域诸国退兵。

    全力摆出一副无害的样子,把自己的威胁降到最低,将吐谷浑装扮成委曲求全的弱者。

    这种事情东面那个强大的邻国有很多人都干过,比如勾践,比如刘蝉。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一条老命,也只有保住了这条老命,未来才有机会报复。

    伏允想的很好,真的很好,但现实却未必如他想的一样。

    又陪着老头子聊了一会儿,听他发泄了一阵怨气,伏顺疲惫的离开了王宫,辗转之下在城中一处唐人开的酒楼找到了李昊。

    看着心事重重的吐谷浑王子坐到自己身边,李昊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轻笑着问道:“怎么,在你爹那又受委屈了。”

    伏顺猛的抬起头,激动的道:“李侍读,真的不能放过我吐谷浑么?”

    “你想什么呢?都是出来混的,挨打要立正懂么!”李昊有些诧异的看了伏顺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到了现在还在抱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老子费劲巴啦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把整个计划停下来。

    而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李昊就算想停,谁又会听他的。

    这就好像站在山坡的顶端往山下推车,在车刚刚动起来的时候或许你真的可以将他停下来,但当车子高速冲下山坡的时候,你除了跳上去跟着车子一起往下冲,不管是拉还是档,结果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吐蕃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西域诸国也都完成了集结,吐谷浑现在就像一只被饿狼围起来的孱弱小兔,所有国家都准备在吐谷浑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这个时候李昊就算想保吐谷浑也不住了,更何况他现在并不想保。

    “唉!”伏顺长叹一声,苦笑道:“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想到战争一起,将会有无数子民死于战火,我……。”

    李昊面色一肃:“你的责任是在战后重建,吐谷浑还是吐谷浑,大唐不会看着吐谷浑彻底覆灭,但大唐也不会让一个强大的吐谷浑控制整条丝路。”

    “那我父王呢?我父王去了长安还能回来么?”

    “让他在长安养老不好么?你父王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吐谷浑有了今天,你确定真的想让他回来?然后再次掀起无边战火?”

    伏顺必须承认李昊说的是对的,老头子的确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据他所知,老头子前段时间甚至还打过凉州的主意。

    如果不是大唐在漠北大胜,打败了突厥人,估计这个时候他老子已经对凉州发起进攻了。

    见伏顺不说话了,李昊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想想吧,你是吐谷浑未来的王,要为吐谷浑的未来考虑,吐谷浑的子民这次已经为你爹的行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你作为你爹的儿子,需要为这一切买单。”

    说完这些,李昊带着一直站在一旁警惕注意着四周动静的铁柱离开了酒楼,至于伏顺能不能想通,他根本不在乎。

    在他看来,伏顺能想通最好,想不通大不了让吐谷浑再换一个能想通的国主也就是了。

    ……

    苏烈这段时间对李昊的佩服可以称得上五体投地。

    作为一个敌人,一个想要或者说有能力马上覆灭吐谷浑的敌人,李昊能完好无损的自由出入伏允的行宫,能吃的好,喝的好,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换成他自己,苏烈觉得就算能够在敌人中间待着,那也会寝食难安。

    可偏偏这位,却活的甚是潇洒,甚至比在长安的时候还要自在。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身边传来窃窃私语声,苏烈将注意力转了过去,发现是席君买正蹲在地上跟一个勉强算得上和尚的家伙聊天。

    和尚是前天被送来的,正是此行他们需要寻找的人,玄奘。

    刚被送来的时候,这大和尚看上去似乎只剩下一口气了,被四个勉强可以称之为人的家伙抬着,胡子头发一大把,满身都是伤疤,全身上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李昊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些人身上的味道才出去的,哪怕这些人将自己洗的已经快要脱掉一层皮也无法阻止他离开。

    对于这些被吐谷浑人称之为汉奴的同胞,苏烈在见到他们之前就已经能够猜到他们的情况,毕竟是被吐谷浑人抓去的奴隶,肯定不会像大爷一样供着。

    甚至说,他们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别奇怪苏烈为什么会如此淡定,在古代这其实很正常,那些被大唐俘虏的奴隶所过的日子未必就比他们这些人好多少。

    区别只是大唐眼下有能力来解救这些被吐谷浑抓走的人,而其它国家却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那些被大唐发配去修路或者清理河道的战俘也好,奴隶也罢,每天都不知道要死掉多少。

    而那些死去的奴隶,往往也只是随意挖个坑一埋了事,根本不会有人记得在那片土地下面曾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就是古代,视人命为草芥的古代,没人会把生命当成一回事。

    李昊不止一次的对这样的事情大发雷霆,甚至在看到那些被送回来的奴隶时,还曾经落过泪。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苏烈却在不经意见看到了,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和尚,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天竺,跟我们回去不好么,西域马上就要打仗了,你一个人又能走多远。”席君买并不知道苏烈正在看着自己,他只是有些想不通大和尚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为了去天竺连命都差点没了,竟然依旧初心不改,念念不忘继续西行。

    “席将军,贫僧非是不想与大军回去,而是不能。”玄奘盘坐在地上,腰挺的很直,双眼没有任何焦点的望着远方:“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战争,还有不平,贫僧就要一直走下去。”

    席君买理解不上去,想了半天才一知半解的道:“有意义么?打仗这种事情不是你能阻止的。”

    “怎会没有意义?若是贫僧能取回真经,能将大乘佛法带回大唐,便有机会度化众生,若众生得以度化,人与人之间少了纷争,这世间自然也就再无战争。”

    席君买还是听不懂大和尚在说什么,但他依旧觉得这和尚挺厉害的,跟自家将军一样的厉害,因为将军好像也说过同样志向,只是方式有些不同。

    想着,随口说道:“和尚,你这话我好像听我家将军说过,我家将军也想阻止这世上的一切战争,不过他的方法跟你的不一样。”

    “哦?愿闻其详。”听到世上还有人跟自己有同样的想法,玄奘的眼神有了焦点。

    一边的苏烈却翻了个白眼,希望这大和尚不要被刺激到吧。

    李昊的那套理论绝对是歪理,整个使团也就只有席君买和铁憨憨这两个家伙会相信。

    席君买却不管那些,见和尚来了兴趣,也盘腿坐了下来,兴致勃勃道:“哎,我跟你说,我家将军上次跟我说了,想要这个世界上没有战争,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统一一下。

    比如说突厥吧,颉利不老实,想打仗,我们就把突厥统一一下,变成我们大唐的国土,眼下突厥已经没了,漠北边境也就再也不用打仗了。”

    玄奘目瞪口呆,他都已经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了,结果边上这个憨憨给自己讲的竟然是这个,这不就是穷兵黩武么,当初的汉武帝那么牛的一个人物,都没完成这样伟大的梦想,那个所谓的‘我家将军’难道想要完成?

第四零二章 伏允入唐(上)

    傍晚的时候,李昊回来了,身后除了铁柱,还跟着一个肩膀上站着苍鹰的大食人。

    大食人忐忑纠结着,不知这位来自大唐的贵人把自己从伏顺手中要过来是什么意思,生怕他要报当初自己控鹰监视的仇。

    李昊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对着席君买勾勾手指,然后指着大食人道:“给他找个地方休息,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们的人了。”

    “诺!”席君买不怀好意的看了大食人一眼,起身就走。

    胡人而已,随意安排个狗窝就好。

    等到席君买离开,李昊皱着鼻子来到距离玄奘大概四、五尺左右距离,往地上一蹲,扣扣搜搜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盒子,打开之后拿出一根白色的细长物体放入口中点燃。

    深吸一口,拧着眉毛吐出一口白烟。

    李昊抽的是由茶叶卷成的烟,抽到嘴里一股子烧树叶的味道,贼刺激,不过却把玄奘身上那股味儿压下去不少。

    将烟盒递到玄奘面前:“来一颗?”

    玄奘摇摇头,凭感觉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施主,贫僧与此物无缘。”

    无缘,那就是不抽呗?我还不想给呢。

    李昊把为数不多的茶烟收进怀里又拍了拍,确认了不能掉下来,这才眯着眼睛说道:“老陈啊,听我一句劝,咱回去算了。”

    “施主,贫僧主意已定,施主莫要再劝了。”

    “何必呢,哎,我跟你说,天竺那地方这些年不怎么太平,到处都在打仗,你说你去那儿干嘛,他们要是真有什么大乘佛经,能普度众生那种,现在也不至于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看着可怜兮兮,瘦骨嶙峋的大和尚,李昊很认真的劝道:“听我句劝,咱回去,你要是真有那份心,我给你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你踏踏实实的住下,自己写个百把十本,我保证谁也不告诉,如何?”

    这说的是人话么?如果不是被李昊所救,如果不是打不过李昊,如果不是……。

    算了,不想了,心累。

    如果不是涵养够深,大和尚都想要骂人了。

    见玄奘不说话,李昊撇撇嘴:“我说老陈,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好歹我也是为了救你才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吐谷浑来的,而且还从吐蕃和西域调集了六、七万的军队给你撑门面,你就算是不领情,那也得说句谢谢吧?”

    “多谢施主慈悲。”玄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不过施主,贫僧希望施主能够放下屠刀,放吐谷浑百姓一条生路。”

    李昊断然拒绝道:“这不可能,你佛门也有清规戒律的对吧,若是有人犯了戒,难道说一句回头是岸就能免了责罚了?”

    玄奘道:“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李昊打断玄奘:“老实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什么立地成佛,回头是岸了。人做错了事要受罚是连小孩子都懂的事情,若是只说一句改就能得到原谅那还要规矩干什么,人人都在犯错之后来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让那些受害者怎么想。”

    说着说着,李昊就有些急眼,两口把茶烟抽光,烟头狠狠丢到地下重重踏上一脚:“所以在我看来,错了就要重罚,罚到他承担不起,只有这样才能让世人警醒,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规矩存在。”

    “李施主,恕贫僧不敢苟同你的理念。”

    “我没让你苟同,只是在阐述我的理念罢了。”李昊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他的理念其实很简单,你不服我就揍你,你挑衅我就揍你,你不听话我还揍你,我心情不好了继续揍你。

    不服?忍着!不忿?憋着!

    突厥就不说了,那边是他老子李靖在主持,没他说话的份。

    但吐谷浑就不一样了,使团里面从里到外,从上到上就是李昊的一言堂。

    席君买和铁柱两个憨憨脑子不好使,李昊说什么就是什么;苏烈倒是有脑子,不过他是武将,对李昊的理念并不排斥。

    于是李昊的理念在使团中被贯彻的十分彻底,没有任何人觉得他做错了,最多就是老苏觉得他脑子跟别人不大一样,弄出这么大事的情还敢在别人家里待着,换成老苏自己,早闪人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昊并不打算改变玄奘,喜欢去天竺就去天竺好了,正好先去踩踩盘子,顺便记录一下天竺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以便未来大唐将触角深入过去。

    日子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三日之后,数十骑快马如飞而至。

    马上骑士全身浴血,冲入王宫便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断断续续说道:“快,快去禀报王一上,伏,伏俟城失守。”

    “轰……”。

    瞬间,整个行宫全都乱了。

    数日之前才把慕容将军派过去,这怎么突然就传来王都失守的消息了?

    吐蕃人这么能打么?不是说才两万骑兵么。

    伏允在收到消息之后同样大吃一惊,连忙召集众将,顺带着把正在满城乱逛的李昊也叫进王宫。

    李昊也没想到松赞干布动作会如此之快,在他看来那位吐蕃的小国主只要能起到一个骚扰的作用就算万事大吉,毕竟吐谷浑在南面至少有五万人左右的军队。

    跟着前来找自己的伏顺一打听李昊才知道,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松赞干布干的,而是自己新收的便宜徒弟王玄策伙同那个叫什么葛尔·东赞也就是禄东赞干的。

    这两个家伙一文一武,一个读了一肚子书,另一个却从来没读过书,这俩家伙混到一起破坏力成指数增加。

    再加上仗不在自己国内打,那还不可着劲的破坏,禄东赞那货为了抢资源更是发了疯一样的满世界扫荡,等到那个什么慕容赶到的时候,吐谷浑南境的地皮都快要被削下去三尺了。

    就这也还不算完,原本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吐蕃军的作用应该是牵制吐谷浑的军队,采用游击战术,既保持对吐谷浑的压力,又不让其彻底失败。

    不过,这个计划因为王玄策的一时聪明彻底完犊子了。

    丫从高原上来下的时候带了五千头牦牛以充军粮,这些牛既可以驮东西,又可以吃肉,是高原上不可或缺的大牲口。

    五千头牦牛啊,从高原上带下来了,结果战斗打的太过顺利,根本没机会宰杀,到后来反而成了大军的累赘,拖慢了行军的速度,被那个所谓的慕容将军带着数万大军堵了个正着。

    禄东赞自然不会拿吐蕃的精锐骑兵去跟吐谷浑死磕,于是便打算撤兵,王玄策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提出一条妙计。

    那就是反正牛这么多,留着只能拖累大军的行军速度,不如废物利用,排到两军阵前让牛当先锋去冲上一阵,然后大军随后掩杀。

    对阵的计划就这么安排下去了,结果万万没想到,那些牛太能冲了,直接把吐谷浑的数万骑兵冲了个七零八落,等到禄东赞带人杀上去的时候,吐谷浑骑兵连点反抗的力量都拿不出来了。

    数万大军就这样被牛群冲的烟消云散,自此,吐谷浑南境再无可战之兵,使得吐蕃军队长驱直入一直杀到了吐谷浑王都伏俟城下,乘其不备一举夺城。

    听着伏顺的幽幽讲述南境的战事,李昊觉得像是在听玄幻小说。

    “太过份,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李昊义愤填膺,恨恨说道。

    伏顺听的精神一振:“是啊,李侍读,吐谷浑已经答应配合您了,您看是不是让吐蕃的军队退回去?”

    “呃……,你误会了。”李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伏顺:“其实我的意思是他们下手太快了,没有按照最初的计划来执行,并没有其它意思。”

    伏顺:“……”

    没按照计划执行……,合着你生气就是因为这个?

    那你干嘛还要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脸皮厚成这样真的好么?

    拍拍无语的伏顺,李昊边走边道:“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你应该清楚,一个强大的吐谷浑并不符合大唐的利益,会让陛下心生忌惮,我想你也不想吐谷浑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浩劫,所以……忍忍吧。”

    如果眼神能杀人,李昊这会儿已经死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回了。

    这边杀着我的人,那边还要让我忍,最后理直气壮的告诉我,杀你的人是为了你好。

    不知不觉间,二人进了王宫正殿,十余吐谷浑各部族长在看到李昊的时候,眼中都射出阵阵寒光。

    外面死的那些都是他们的族人,而他们却在要这里对自己的仇人笑脸相迎,屈辱的感觉自心底涌上来,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

    伏允见李昊来了,冷着脸道:“大唐使节,这次我吐谷浑在南境损失了近五万骑兵,甚至连王都也已经拱手相让,不知尊使这次可还满意。”

    “还成吧。”李昊很随意的在大殿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坐位,心安理得的坐上去:“但是我觉得吐谷浑并没有受到教训,所以仗还是在继续打下去。”

    “什么,还打?姓李的,你不要太过份,我吐谷浑也不是可以任人羞辱的。”众部落族长中,有人咆哮道。

    南境死去的战士有大半都是他的部族,这让他怎能不心疼。

    其余人则是默不作声的在一边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李昊眼下还没触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的族人死的并不多,没必要在他面前找不痛快。

    “呵呵……”李昊失笑摇头,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便是过份了又如何?不想让局势彻底失控,不想损失更多财物,那就乖乖的听话,再打两仗,然后这件事情就可以结束了。”

    “还要打仗?这不是都已经打完了么?”有人担心的问道。

    连王都都丢了,南境更是被抢掠一空,吐谷浑这些部落的首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种不该承受的痛苦。

    最开始对李昊发难的家伙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气势汹汹吼道:“跟他废什么话,让我跟他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在他看来吐谷浑的实力是弱,可是还没弱到连反抗都不敢的程度。

    事实上,李昊也觉得这人还不错,至少有些血性。

    不过,感情并不能代替理智,理智告诉李昊,吐谷浑的一切还没有结束,吐谷浑南境的军队的确是被打败了,但若真说死了多少多少人,那绝对是扯蛋。

    慕容的军队最多只能被称为杀散了,而不是被全灭了。

    这些草原民族的士兵与普通牧民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放下刀,下了马那就是良民,根本看不出在马上的那股子狠辣。

    上面伏允眼看下面闹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怒斥一声道:“都吵够了没有?全都给我闭嘴。”

    大老板开口了,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再哔哔,一个个全都退了下去。

    唯有李昊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老样子,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

    伏允看的心烦,没好气的问道:“大唐使节,你想过万一我吐谷浑打胜了会怎么样么?你真觉得吐蕃和西域的联军能够吓住我?”

    “事实上,我就是这么想的。”李昊点点头,坐正了身体:“难道国主还想再顽抗一下?说实话,我巴不得你和西域各国以及吐蕃打上一场,不管你们谁输谁赢,至少可以消耗掉你们的战争潜力。”

    “你好毒的心思,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话传出去?”伏允咬着后槽牙,恨声道。

    “你当然可以去告诉他们,事实上,他们很可能早就已经猜到我是在驱虎吞狼。”李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露齿一笑道:“可那又能如何?形势比人强,我大唐有实力自然就是有道理,既然我大唐有道理,那么你们就听着大唐的道理。

    伏允国主,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就会让位给自己的继承人,然后带上自己的旧班底,去向大唐皇帝陛下请罪,至于到时候吾皇陛下能不能饶过你,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四零三章 伏允入唐(中)

    李昊觉得自己越来越向一个反派了。

    虚伪的嘴脸,险恶的用心,残忍的手段。

    算了,不想了,这种事情想多了容易影响自己的本心。

    想想那些被放出来的奴隶,一个个瘦的皮包着骨头,有些甚至只剩下一口气还在吊着,在各知自己获救之后那麻木的表情,看着都让人心碎。

    哪怕明知道奴隶的下场往往都是这样,哪怕明知道那些异族的奴隶在大唐的结果并不比这些被救出来的汉人好多少,但李昊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李昊必须承认,自己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救世主,对自己人和对外人双重标准这种事情他做的心安理得,这就够了。

    席君买和铁柱两个马仔各自拿着武器守在王宫外面,探头探脑向里面看着。

    自从上次铁柱跟那个什么慕容将军做过一场,暴露了‘实力’之后,他跟席君买等人就失去了进入王宫接近伏允的机会。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谁也不能阻止伏允害怕不是。

    “柱子,将军这胆子真是太大了,这么说话就不怕伏允那家伙翻脸么?”宫殿虽大,但里面的声音还是一丝不漏的传了出来,席君买听了,对铁柱表示出自己的担心。

    ‘嘭嘭’铁柱反手拍拍身后的‘门板’:“不怕,有这个在,真出了事,咱们就杀进去。”

    “好吧。”席君买挠挠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扭过头看看偏殿的方向,见苏烈老神在在的守在门口,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真有事的话,那位应该会先出手吧,应该会的吧。

    王宫之中,有人义愤填膺,有人皱眉沉思,似乎在考虑李昊的建议。

    伏允脸色阴郁,直勾勾与李昊对视着,胸口剧烈起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李德謇,孤已经忍你很久了,希望你不要自误。”

    “不不不,伏允国主,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尽管被威胁,李昊却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其实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或许这些话在你听来有些刺耳,但你不应该否认,我的确有让吐谷浑覆灭的实力,谁让你现在实力弱呢,对不对。”

    伏允的呼吸粗重了不少,如果有可能,他很想下令跟李昊拼了,不就是打仗么,有什么了不起,吐谷浑的勇士并不畏惧战争。

    但他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别看眼下宫殿之中他的那些臣子个个表现的义愤填膺,实际上这些家伙心里都巴不得自己马上自缚双手去大唐请罪。

    这样,他们就可以少死一些族人,然后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将自己当成大唐的一份子,摇身一变成为大唐的走狗。

    人就是这么现实,人性复杂,人心更复杂,你有实力的时候他们是你的狗,你没有实力的时候,他们是什么就不一定了。

    王宫大殿上的气氛显得格外紧张,所有人都在等着伏允的答案。

    良久,伏允颓然靠在王座上,无力的抬了抬手:“李德謇,你赢了,孤……愿意去大唐请罪。”

    “王上,王上不能啊。”

    “王上三思……。”

    “王上……。”

    或是真情,或是假意,大殿上瞬间乱成一团。

    “无聊!”李昊撇撇嘴,起身对伏允行了一礼:“国主仁义,吐谷浑百姓会记得国主为吐谷浑所做的一切。”

    说完这些,李昊也不管伏允和殿上众人的反应,转身走向大殿的出口。

    该他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差不多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回大唐了。

    老实说,在吐谷浑待着虽然安全还算有保障,但吃的东西实在太单调了,除了烤肉还是烤肉,这才两个月的功夫,李昊的手指上就起了倒刺,一碰就疼。

    矫情么?李昊承认,的确是有点矫情,不过老子是世子啊,还是李二的宠臣,矫情一点难道不应该么。

    收拾行礼,打点行装,只用了一个晚上李昊便做好了启程回国的准备。

    伏允的动作也不慢,既然决定了跟李昊去长安,那就速战速决,带上老婆和几个旧部,再带上十余车各式珍宝,在两千王宫禁卫的护送下,第三日一早便约好李昊,便踏上了前去大唐的道路。

    南境的战斗还在经续,吐蕃人在大杀四方,不过这已经跟伏允没什么关系了,唐人说的好,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只要能活着早晚都能把那些被夺走的东西再夺回来。

    日升月落,转眼离开尕海城已经两天,距离凉州还剩两百余里。

    长长的队伍中间,伏允华丽的马车里面,伏允,伏顺,李昊三人相对而坐,三人面前的小桌上摆着各式西域美食、美酒。

    离开了尕海城之后的伏允似乎将一切都放下了,每日悠然自得的享受着生活,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将李昊请到自己的马车上,谈一谈西域各国之间的趣闻妙事,倒也称得上雅致。

    李昊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能躲在车里,总比在外面被大风吹着要强,至于吹牛、聊天,别说伏允,就算李二来了都不好使。

    伟大的穿越者在古代或许不是最能打的,也可能不是最聪明的,但绝对是最有见识的。

    吐谷浑以西的西域诸国算不得什么,大食,拜占庭,大秦知道吧?再往西行的泰西之地听过没有?泰西之地再往西呢?还有谁知道?

    广袤无垠的大海,高耸入云的山峰,深不见底的峡谷,伏允父子俩开始还能插上几句,到得后来光剩下张大嘴巴流着口水目瞪狗呆了。

    “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博学的唐人,来,李侍读,孤王敬你一杯。”这一日,聊完了科罗拉多大峡谷,伏允感概的自亲为李昊倒上一盏酒,举杯敬道。

    李昊也不客套,对着伏允父子举杯示意:“饮胜!”

    “饮胜!”

    一杯饮尽,伏允放下手中杯:“李侍读,孤王有一事不明,不知你可否为孤解惑?”

    “国主但言无妨。”李昊大致能猜到伏允想要问什么,微微一笑:“本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侍读不怕死么?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这次吐谷浑之行可以说得上只身犯险,孤王想问,值得么?”

    “国主说笑了。”李昊摇头笑道::“我一个不学无术的长安纨绔子,哪里有什么身份地位,至于说只身犯险……我想问问国主,你真的会杀我么?”

    冷静的对视片刻,伏允很确定的说道:“不会。”

    李昊把手一摊:“那不就结了,既然国主不会杀我,那么吐谷浑之行不过就是我人生中的一次旅行,何来危险之说。”

    伏允愣了一下,半晌方才失笑道:“呵呵……,早就听说大唐卫公世子有诡辩之才,今日方知果然名不虚传。”

    “国主过奖了。”李昊恬不知耻的拱了拱手,而后马车车厢中传出三人哈哈大笑之声。

    直笑了良久,伏允甚至笑出了眼泪,因为他很清楚,吐谷浑已经完了,从今以后只要李昊此人还在一天,吐谷浑就没有翻身之日,他的儿子伏顺根本斗不过这个家伙,想要翻身或许等这小子死了以后还差不多。

    只是,谁知道那个时候大唐还会蹦出什么样的妖怪出来。

    三人笑罢,又过了良久,伏允再度问道:“李侍读,孤很疑惑,我吐谷浑土地贫瘠,按说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大唐惦记的,可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操办此事呢?”

    “一人地方是否贫瘠并不根据个人意志为转移,或许在世人眼中吐谷浑真的是片不毛之地,但在我看来,吐谷浑却是一座天然的大牧场,是连接大唐与西域的桥梁,大装若图西域吐谷浑就是最好的跳板。”

    既然话已经聊到这了,李昊倒是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坦然道:“所以吐谷浑必须纳入大唐的版图,你们也别觉得不甘心,事实上,吐谷浑并入大唐版图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国主你会觉得刺耳,会不喜欢听,但实话实说,其实在我看来吐谷浑不并不能称之为一个国家,因为你们缺少一个国家的基础,你们的生产能力几乎为零,甚至没有自己打造武器的能力,生活上的衣食住行,你们独立解决的有多少?

    穿衣你们只有兽皮,布匹什么的需要去外面购买;吃的东西除了肉类你们什么都没有,粮食依旧要购买或者抢劫;住的方面只要看你们每个冬天会冻死多少人就知道了;行道是好说,你们有马,但吐谷浑缺少水源,气候差,你们不敢离开自己的居住地太远,远了就可能死在外面。

    想想看,这样的情况下,你们怎么能称之为一个国家?最多也就算是一路诸侯或者军阀,又或者……算是强大一些的马贼。”

    李昊并没有夸大事实,反正伏允已经踏上了去往长安的路,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忽悠什么。

    在他看来,吐谷浑的确没有建立一个国家的基础,它有太多东西依赖于外界,如果没有外界的新鲜血液,吐谷浑必然分崩离析战乱不断。

    “可有解决之道?”伏顺问道。

    老头子马上就要去大唐了,很可能今后再也无法回到吐谷浑,伏顺这个法定继承人很想从李昊这里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老子还没死呢,伏允瞪了儿子一眼。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亲儿子当着自己的面问出这种问题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吐谷浑了也是一样。

    李昊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咂咂嘴说道:“我刚刚说了,将吐谷浑纳入大唐版图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大唐什么都有,可以为吐谷浑解决所有的困难。”

    “可是吐谷浑距离大唐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就修一条路,以前大唐到吐谷浑要走一个月,但若是把路修好了,完全可以把时间缩短到半个月甚至十天。”

    李昊叹了口气:“其实你们有些事情做的错了,作为上位者,你们的乐趣应该是为你们的族人建设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享受百姓崇拜目光和美好的生活。剥削百姓和奴隶是强盗才会做的事情,这不会让你们从中获得任何乐趣。”

    为族人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么?好伟大的理想。

    伏允若有所思,伏顺双眼泛起精光,似是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他觉得李昊说的对,自己以前太肤浅了。

    这一次对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伏允没有再见李昊,伏顺也躲了起来,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直到有一天,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

    在队伍的前方是大唐与吐谷浑的边境。

    边境线上,旌旗招展,战云密布,数不清的营房,看不到边的营地,穿着皮甲的大唐游骑在纵横驰骋,一杆写着程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是在突厥取得大胜的右武候卫在后撤的途中,特地留下来等待李昊这支使团的回归。

    程咬金此时已经得到使团归来的消息,带着数百骑迎了出来。

    Emm……,李昊认为,这老货实际上是来看他儿子的,自己和伏允、伏顺只是捎带罢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双方见面打过招呼,李昊只来得及叫了声程叔,老程便将他挤到了一边,手里的马鞭劈头盖脸向躲躲闪闪的程处默抽了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百济算了,回来干什么!混帐行子,你知不知道你娘多担心你,你个混蛋……。”

    ‘啪啪啪……’,老程手里的鞭子舞的看不到影子,只能听到鞭子抽人的啪啪声。

    李昊撇撇嘴,鄙夷的看着吱哇乱叫的程处默。

    丫的,你还敢再叫的惨一点不,穿着一身的明光铠,特么连刀子都砍不动你,一条鞭子算得了什么,至不至于叫的这么惨。

    伏允尴尬的站在李昊身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堂堂吐谷浑的国主,此时竟然被无视了,好像在老程的眼里,接他还没有揍儿子来的重要。

第四零四章 路经渭州

    好不容易,等到老程发挥够了,骂骂咧咧收了鞭子。

    李昊迎上去,陪笑道:“程叔,您来了!”

    老程矜持的点点头:“你小子胆子不小,带这么几个人就敢去吐谷浑,不错,有我老程当年劫皇杠的风彩。”

    李昊:“……”。

    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这老货还有脸提当年劫皇杠的事,要不是因为秦二爷气量大够朋友,估计早都跟你绝交了吧。

    伏允抓住机会上前来到老程面前施礼:“罪臣伏允,见过程大将军。”

    程咬金看了伏允一眼,惋惜道:“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投向了,今后俺老程又少了一个对手。”

    “呃……”伏允尴尬的瞥了李昊一眼,似在询问这话应该怎么接。

    李昊把头转到一边,程咬金这人吧,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染坊,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他,所以老子才不掺和这事儿呢。

    于是乎,伏允只能讪讪而笑,放低姿态道:“程大将军言过了,伏允怎敢与大将军为敌。”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李昊在吐谷浑敢嚣张那是因为背后有强大的实力支撑,伏允没有这样的实力,自然不敢在老程面前牛·逼,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伏顺更是俯首帖耳的站在老爹身后连个屁都不敢放,他是聪明人,知道怎么看盘下菜。

    老程虽然看上去比李昊好说话,但其骨子里却透着对异族的冷漠,表面上嘻嘻哈哈,眼中却并没有一丝笑意,冰冷的目光中全都是对生命的漠视。

    更何况兵是将胆,此时的老程大军在握,整个右武候卫数万大军就驻扎在那里,威慑力绝不是李昊身边五百多人能比的。

    投降的过程不必细说,吐谷浑一行人随着老程入了军中立刻被人严密监视起来,虽每日吃喝不愁,却再也没了自由。

    李昊则是在安顿好了吐谷浑伏允一行之后,跟着老程来到中军大帐。

    进帐之后还没等开口,屁股就被踹了一脚,身后传来老程怒气冲冲的声音:“混蛋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吐谷浑那么危险的地方也敢带人进去,你就不怕伏允恼羞成怒,直接把你们全给剁了喂狗。”

    李昊被喷了满头满脸的唾沫湦子,努力把头向后仰着:“程叔,我们这不是没事儿么。”

    “没事?!若是真出了事,还能来得及吗。”自李昊开始到李震、席君买结束,程咬金用手指挨着个点着:“等着吧,等回了长安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几个。”

    别看老程刚刚在外面表现的大大咧咧,实际上在他带兵路过凉州,杨仁恭当面告诉他李昊等几个小子去了吐谷浑的时候,这位右武候卫大将军着实被吓了一跳。

    在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老程更是气的骂娘。

    是,伏允在大唐面前的确算不上什么,想要灭他跟玩儿似的。

    可人家伏允好歹是一国之主,再不济手底下也有十好几万兵马,你们几个毛头小子带着五、六百人就敢去人家的地盘上叫嚣着要人家的脑袋,这不是活够了么。

    不过,好歹这些个小子里后还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没缺胳膊少腿,伏允父子也被带回来了,看上去似乎还很乖,老程悬在嗓子眼数十天的心终于放回原来的位置。

    可每每想到自己数十天来担惊受怕的日子,老程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怎么也要把这口恶气出了。

    于是,几个小年轻倒霉了,被程咬金指着鼻子骂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算得脱大难,灰头土脸的被赶了出去,而李昊则被留了下来。

    “说说吧,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消了气的程咬金还算是好说话,李昊涎着脸凑上去,捶背揉肩十分狗腿的道:“程叔,这事儿说来的确是小侄的错,不该带着处默涉险。”

    “滚犊子,老子说的不是这回事。”程咬金不耐烦的摆摆手:“处默既然入了军伍,便是生死由命,便是真的战死了,俺老程也不会怪谁。”

    “是是是,程叔大度。”

    我信你个锤子哦,站在老程身后的李昊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道:“其实,这次去吐谷浑小侄之前还是有些安排的,吐蕃和西域两边各准备了数万联军,吐谷浑眼下已经乱成一团,全国上下到处都在打仗,伏允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主动过来投降的。”

    “嗯?!你小子这路子可够野的啊。”程咬金愣了一下,失笑道:“吐蕃和西域都能联系上,能让他们为你出头,这本事可真不小。”

    “哪里哪里。”

    “那行,咱不说这事,只要你以后能收得了场,老子懒得管你。”程咬金大手一挥,继续说道:“陛下给你来信了,点名要你马上回京,你收拾一下吧。”

    “啊?让我马上回京?出啥事儿了?”李昊被吓了一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联系吐蕃和西域诸国该不会触及李二的底线了吧。

    细思极恐的说。

    老程摇头:“不知道,听说是这段时间大旱,估计是陛下打算调你小子回去想想办法吧。”

    原来是这样,李昊紧张的情绪微微一松。

    还好,只要不是杀头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大旱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办法?总不会是拉我去填河吧!

    这次折腾出来的事情有点大,吐蕃、西域诸国合攻吐谷浑别的不说,至少占下的地盘是不会吐出来的,抢走的东西也不会再交出来。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昊的这种行为等于资敌,大唐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却让周边各国得到了壮大。

    想归想,该走的路还是要走。

    与老程聊了大半缩,第二天一早李昊便将苏烈找来,将吐谷浑的一应后续事情全都丢给了他,让他看着处理。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想占便宜可以,但吃相不能太难看,吐谷浑的地盘谁也不能动,占了的马上让出来。

    另外,只要价格合适,大唐可以负责收购那些吐蕃和西域诸国不需要的东西,牛马羊全都要,甚至奴隶也要,但金银就算了,拿二十两银子换一个银盘子这种事情纯属没事找事。

    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牛马对于西域诸国与吐蕃来说,多了没有任何用处,抢来换些必须品还是值得的。

    玄奘大和尚并没有跟着李昊一起走,跟着大队人马回到凉州他便选择了继续西行。

    李昊送了他一匹马,通关文牒也还给了他,至于钱财什么的李昊一文都没给。

    毕竟财帛动人心,李昊不想害了独自上路的大和尚。

    安排好了一切,在回到凉州的第三天清晨,李昊踏上了归程,带着席君买与铁柱两个马仔,迎着朝阳一路向东。

    因为轻车从简的关系,李昊一行速度很快,数日功夫便已经穿过兰州入了渭州。

    此时中原大地已经大旱数月,路边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就算偶尔有些粮田已经播种,烈日下的作物也都是蔫蔫的无精打采。

    中原的百姓都是好样的,就算面对这样的大旱,依旧劳作不息,或是挖井,或是挑着担子去尚未干涸的沟渠中担水。

    但对于早已经干透的田地来说,挑来的水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解决实际问题。

    两桶水,百来斤,倒进地里几乎眨眼间就渗到地下,等到下一担水挑回来,刚刚浇过的地又变成了干枯一片。

    在路过渭河边一片杂草丛生的河滩时,李昊的注意力被一伙人吸引,一带马缰:“吁!”

    “怎么了,将军。”席君买等人不防,一下子冲出老远,回过头问道。

    “去那边看看。”指着远处的人群,李昊一马当先下了大路。

    席君买等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不多时,李昊一行连同百来人的护卫便赶到了那伙人的附近,但见得为首之人穿着县令的官服,身后是县衙所属的官员及十多个乡绅。

    这些人被马蹄声惊动,停下手头的事情正自转身看来,待看清李昊的打扮之后,那县令立刻迎上来,大礼参拜道:“下官陇西县令端木建章,见过卫公世子。”

    “哦?你认得我?”李昊诧异问道。

    端木建章摇摇头:“下官虽不认得世子,不过我大唐上下,能在不足二十之龄便做到从三品高官的似乎只有卫公世子,故下官斗胆猜测应是世子当面。”

    “呵呵,你倒是聪明人。”李昊失笑一声,指了指河滩边摆着的猪羊鸡鸭等物道:“你们这是干嘛呢?”

    “祭,祭河神。”端木建章略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摆了一半的各式贡品,对李昊说道:“这些日子旱的太厉害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今年将会收全无,下官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出这样的主意。”

    李昊也知道端木建章应该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想到这种不靠谱的主意,从马上下来,围着那些猪羊转了一圈:“你确定这办法有用么?”

    端木建章叹了口气:“下官……下官也不知道。”

    铁柱是挨过饿的,知道饥饿的感觉,来到李昊身边,闷声说道:“少爷,要不你帮帮他们吧,若是今年真的颗粒无收,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

    “是啊将军,我知道您办法多,要不您给想个办法呗。”席君买也凑了上来,都是下苦的人,看不得这种场面。

    四周县衙里的大小员官和周围的乡绅也都眼巴巴盯着李昊,希望他能点头。

    刚刚县令可是说了,这位是卫公世子,只要他肯帮忙,多少粮食买不来?

    而有了粮,自然也就不怕干旱了,大不了地不种了,来年再种。

    李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端木建章身上:“端木府君,我有皇命在身,必须马上回京,时间上耽误不得。”

    “这样啊……”刚刚升起的希望转眼破灭,端木建章失望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下官恭送世子。”

    四周围在一起的百姓也都露出失望的表情,有些人竟发出低低的啜泣之声。

    铁柱和席君买这个时候也露出犹豫和懊恼的神情,这两位马仔虽然憨,但却不傻,也知道自己刚刚是强人所难了。

    毕竟这旱灾是连皇帝陛下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家少爷就是再厉害,可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解决干旱的问题。

    李昊咂咂嘴,众人如丧考妣的样子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端木府君,我只是说我急着走,并没有说不帮你。”

    “是,下官知道世子的事情紧急,所以……”端木建章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李昊说的是什么,猛的抬起头:“世,世子你答应帮我们?”

    “对,我答应了,不过你最好能快点找几个木匠来,否则若是耽误的久了,就算我能解决你这里的麻烦,你这官也当到头了。”

    “不,不用着,世子,我,我就是木匠。”

    “我也是木匠。”

    “世子,乡下人谁还不会点木匠活,需要怎么干您直接吩咐就成,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李昊的话一出口,立刻引得四方响应,原本失望之极的百姓全都涌了上来,惊的铁柱和席君买等护卫连忙将李昊护住,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李昊微微一笑,将两人推开,都是大唐的百姓,他又不曾祸害过他们,所以并不担心有人对自己如何。

    四周百姓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份,讪讪的闪到一边,在李昊周围让出一大片空地。

    李昊也不含糊,紧走几步来到原本准备摆放供品的桌边,抬腿迈了上去,居高临下对仰头望来的百姓拱了拱手:“诸位乡亲,李某途经贵宝地,难得诸位看得起在下,今日便擅自做主,给列位安排些活计,以解陇西县缺水之患。同时,在下希望诸位在解决了贵宝地的问题之后,能将解决之法传播开去,让渭州更多的百姓也可以不再为缺水而发愁。”

    “世子之言,我等谨记。”

    “世子放心,若是那个敢藏私,俺们便让他在陇西县再无容身之地。”

第四零五章 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上)

    大唐的百姓是质朴的,承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李昊毫不怀疑。

    之所以要特地嘱咐要把方法传播开,是因为他实在没有时间来进行这样的事情。

    渭州陇西县距离长安还有不短的距离,如果没有人帮心,靠他一个人到处传播如何抗旱只怕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他也到不了长安。

    等到众人平静下来,李昊先安排端木建章把那些猪羊牲畜全都还回去,接着将几个略懂些木匠活的百姓叫到了一起:“你们中间有人会制作车轮么?“

    “我,我会。”一个年轻的后生犹豫着举起手。

    身边立刻有人夸赞道:“刘家后生是我们这一带手艺最好的木匠,世子需要打造什么,只管吩咐就好。”

    刘姓后生被这么一夸,立刻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比我师傅差多了,大,大家千万别乱说。”

    李昊的目光在后生满是茧子的手上掠过,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刘家大哥,你也不要谦虚了,咱们抓紧时间,我先把我的要求说一下。”

    “世子您说。”可能是过于紧张吧,刘家后生忽略了李昊对他的称呼。

    不过想想也是,作为陇西县的一个普通百姓,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端木建章这个六、七品的县令,再往上的官员别说近距离接触,哪怕远远看上一眼怕是都要被驱赶到很远的地方,再不要说面对面的聊天了。

    李昊见他如此紧张,无奈的笑了笑,直接把话题引到正事上面:“我需要打造一个很大的车轮,直径大概有丈五左右,怎以样,能打造出来么?”

    “三,三丈?”围在一起的人都被惊呆了,陇西县的城墙也就两丈左右,打造这么大的车轮,莫非这位世子爷是要给陇西县城装上轮子运走?

    “对,三丈的直径,而且在轮子的外围,我需要每隔三尺安装一块木板和一个口径大概人头大小的木桶。”

    李昊一边说着,一边拔起一根干枯的芦苇在地上画了幅简单的水车草图,单从表面上看,还真的像是巨大的轮子,只不过与车轮相比,这张图明显是倒过来的。

    正巧端木建章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走过来,看到李昊画出来的草图,惊讶道:“世子,您画的这是翻车?”

    “府君竟然知道翻车,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李昊丢下手中的芦苇笑道:“不过我这个可不是翻车,而是筒车,提水量可比翻车要大多了。府君如果信我的话,那就马上安排人手打造,另外再安排些人在田里开出五尺深浅的沟渠,等水提上来,会通过这些沟渠流到百姓的田地里。”

    端木建章的表情先是呆滞,接着是懊悔,最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拍着额头大叫道:“真该死,我,我怎么把翻车给忘了。”

    李昊笑呵呵的看着端木建章,没有说话。

    这个时代的官员往往都很奇葩,每一个书读的都不少,说起历史典故那是张口就来。

    可到了解决实际问题的时候,这些人就开始抓瞎,以前学过的东西全都忘了。

    当然,也不能说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历史上能够学以致用的能臣干吏还是有些的,不过这些人的出身往往都不怎么好,要么从小吃过苦,要么人生遭遇过挫折。

    想到这里,李昊无奈的摇了摇头,古往今来认识到这一点的人不知道多少,但真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据他所知,目前还没有一个。

    哪怕是放在信息极度发达的后世,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

    毕竟社会是在不断进步当中的,百姓的需求也在随时发生变化,每个不同的时代都会有许多新鲜事物产生,人类永远无法提前适应。

    想着想着,李昊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社会是什么样,官员又是什么样,那都是李二的事情,跟他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关系。

    华夏民族五千年文明,从打老祖宗开始就这么过活,最后不也是实现四个现代化了。

    不过既然端木建章已经想到了翻车,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李昊再操心了,相信这位能够带着治下百姓祭河神的县令应该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带领百姓共克时艰。

    端木建章这会儿也回过神了,毕恭毕敬的给李昊行了一礼:“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端木……谢过世子指点。”

    李昊自然不会受他的礼,倒不是说地位不够,实在是端木建章年龄有些大,让他给自己行礼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侧身闪过一旁,李昊笑着说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就算没有我,相信府君过些日子也会想到。”

    端木建章苦笑道:“世子就不要给我留面子了,如果能想到翻车,我又何至于连祭河神这种不靠谱的办法都拿出来用。”

    李昊笑呵呵的说道:“呵呵,不管怎么说,府君对百姓认真负责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等回了长安,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府君美言几句。”

    花花轿子人人抬,端木建章自从见面开始,礼数可是半点不缺,这可比当初那个什么王元良强多了,对这样的人,李昊丝毫不介意给他一点上位的机会。

    当然,主要也是端木建章为人比较实在,知道为百姓做事,否则李昊才不会鸟他一个小小的县令。

    与端木建章告辞,李昊一行顶着烈日再次上路,快马加鞭之下不消数日已经入了京畿。

    而在李昊走后,端木建章也没有怠慢,抓紧时间连夜安排人在渭河里打下桩子,县里几乎所有的木匠、篾匠都被征调到一起,全力赶制李昊所说的筒车。

    至于为什么需要篾匠,实在是因为李昊弄的这个水车有些大,如果全部使用木料,所谓的筒车将会达到一个惊人的重量,水流平缓的渭河水怕是很难将这样的筒车推起来。

    所以篾匠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他们会用竹篾编出框架,固定到筒车的主体的木质结构上,完成筒车的减重工作。

    除了木匠和篾匠,端木建章又发动全县的劳力,自河边开出一条又一要长长的沟渠,然后再将这些沟渠与百姓自家挖出来的沟渠连接到一起,立刻形成一片网状的结构。

    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对抗旱灾,所以陇西的百姓没有人出来闹什么幺蛾子,让干啥就干啥,有些人忙完了自己地里的工作就会去帮忙挖主渠。

    工程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渭河边一架筒车被竖了起来,在河岸上无数百姓希翼的注视下,筒车被缓缓流淌的渭水推动着慢慢转了起来。

    一只只横挂在巨大转轮四周的木桶随着筒车的转动慢慢被灌慢了水,再随着筒车的继续转动将水提出水面。木桶中溢出的河水落到下面一排排用来引水的木质水槽,再顺着水槽流入沟渠。

    慢慢的,原本干透的沟渠被河水浸湿,又过了一会儿,沟渠里的水开始慢慢流淌。

    河岸上紧张到不行的端木建章呆呆看着沟渠一点点被水浸湿,看着里面的水越来越多,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仰天狂吼道:“来水了,我陇西县再也不缺水了!”

    ‘轰……’原本还在控制着情绪的百姓瞬间炸了,站在他们不眠不休挖出来的沟渠边上疯狂的跳着,叫着,庆祝着。

    从今天开始,他们终于不用再为缺水而担心了,有了水,干涸的土地将会再次结出累累硕果,有了水,明年将不会举家逃难,有人水,就有了希望。

    兴奋过后,人们很快醒悟过来,忘记了数日来的疲惫,农人再次拿起了铁锨,匠人再次拿起了工具。

    河岸的边上,灯火通明彻夜不息,一架又一架水车被打造出来,架到渭河的河面上,地上的沟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拓展。

    端木建章更是以最快的速度连夜派人去渭州府报喜,同时将陇西县的经验以书面形式向渭州所有的县城传递。

    这是之前答应过李昊的,陇西人绝不食言。

    此时已经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李昊并不知道陇西县发生的事情,自从踏入京畿的那一刻起,他就被眼前的荒凉惊呆了。

    整个关中可以称得上处处荒芜,百姓木然的站在原本应该瞒眼绿色的田地里,干裂的嘴唇代表着不仅仅是田地无法耕作,甚至连饮水都成了大问题。

    望着那一双双失去往日神采的麻木双眼,李昊的脾气变的越来越坏:“该死的,这些地方官府都在干什么,百姓已经困顿成这个样子,他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少爷,我们只是过境。”铁柱声音沙哑,眼中带着疲惫,嘴唇上裂开好几道口子,有些地方甚至带着血丝。

    当然,李昊和席君买也没好多少,那些随从护卫也是个个灰头土脸,没个人样。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昨天众人在路边遇到的那一对快要渴死的母子,心善的铁柱发现那对母子之后将自己的水送了出去,后来又遇到了更多的人,李昊、席君买、众护卫不忍见那些举家逃荒的人渴死,便一一将水都送了出去,以至于到了最后,所有人身上都没了可以喝的水。

    “我知道我们是过境,不用你来告诉我。”李昊怒气冲冲的吼了铁柱一句,转回头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城池咬牙道:“等会儿进了城你们谁也别拦着老子,老子今天要杀人!”

    “将军!”从李昊的语气中,席君买听出浓浓的杀意,不由担心的劝道:“将军,我们只是过境,这里并不归我们管辖,若是插手了地方政务回去怕是不好交待。”

    “不好交待就不好交待,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李昊这人怎么说呢,你如果不惹到他或者不逼到他的底限,那他就是个老好人,就算偶尔会坑人也会掌握一个度,不会把人彻底得罪到死。

    但如果你逼到了他的底限,作为国公之子,勋贵之后的李昊并不介意利用自己的身份干些纨绔干会干的事情。

    比如……杀人。

    ……

    人是战场下来的人,马上战场下来的马,认准目标之后,李昊一行人旋风般冲进了岐山县城,直奔县衙。

    岐山县临漆水河建,不过因为干旱的关系,漆水已经干涸连带着整个岐山县百姓都陷入无水可饮的地步。

    李昊等人进城之后,发现情况并不比城外好多少,许多百姓或是拿着盆或是提着桶,蹒跚着向某个方向而行。

    间或有人从远处归来,怀里抱着可怜的一点点混浊的污水。

    李昊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复刚刚的焦躁,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的世子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已经决定了某些事情。

    岐山县并不大,李昊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岐山县衙。

    县衙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两尊石头狮子依旧威风八面,四个提着水火棍的衙役无尽打彩的守在县衙的大门口,被李昊一行的马蹄声惊动,连忙迎上前来。

    嗯……,李昊的官太大,四个衙役虽然迎上来了,却不知应该如何招呼。

    李昊看着四个红光满面的衙役,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不过他还不屑于跟几个连编制都没有的临时工一般见识,向后一挥手,席君买立刻崔马撞了上来,将四个衙役逼开问道:“岐山县令现在何处?”

    “在,在里面。”衙役条件反射的指了指衙门的正门,随即反应过来:“这位将军,不知来自何处,小人……。”

    “滚!”李昊根本不等这几人把话说完,马鞭一挥:“柱子,去把岐山县令给老子抓出来。”

    “诺!”铁柱应了一声,二话没说,带着二十余人便进接冲进了县衙。

    一阵鸡飞狗跳墙的动静之后,穿着内衣的岐山县令被铁柱掐着脖子提了出来,身后是两个哭天抹泪,呼天抢地的妇人。

第四零六章 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中)

    “少爷,岐山县已经旱成这样了,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思在家里哄女人,着实该杀。”将岐山令县丢到李昊面前,铁柱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忿忿说道。

    岐山县令初时还有些反抗意识,但在见到李昊之后,顿时啥念头都没了,耷拉着脑袋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这位年龄不大,却又身居高位的少年郎。

    不要好奇为什么岐山县令连李昊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能知道他身居高位,大唐的官员权贵仪式感可不是一般的强,不说腰间绣着金钱的‘鱼袋’,单就那一身紫色官服来说,也足以让他吓破了胆子。

    最低也是从三品的官阶啊,除了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岐山县令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官。

    如今,那少年郎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看着自己,岐山县令知道,末日来了。

    “说话啊,我想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摆摆手,示意身后护卫将两个哭嚎着的妇人拖走,李昊阴着脸对认命的岐山县令说道。

    “下官,下官……”岐山县令挣扎了一下,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关中大旱,按说他这个县令应该与百姓同甘共苦,努力替百姓解决生存问题。

    可现实情况却是他私下里动用府军开了十口深井,然后由他的两个小舅子主持卖水,公器私用不说,还借着旱灾发国难财。

    看着那些驻足观望,眼中满是仇恨的百姓,岐山县令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努力了数次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都怪自己太贪心,原本想着只卖三天水就收手,捞一笔小钱也就算了。

    可三天过后,看着仓库里堆集如山的铜钱,岐山县令飘了,三天又三天,数钱数到手软的感觉一发不可收拾,直到遇见李昊这个煞星。

    “怎么,不想说?”

    “不是,下官……”

    李昊打断岐山县令,指着县衙门前越来越多的百姓问道:“算了,不想说那我就自己问,岐山县令,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他们拿着盛水的容易又是为了什么。”

    额头上滴着冷汗,岐山县令艰难的说道:“买,买水。”

    “什么价钱?”

    “一,一文钱一斤水。”

    震撼!

    除了震撼李昊再也没有了其它的感觉。

    一文钱一斤水。

    李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个基本还处在以物易物阶段的大唐,一文钱一斤水跟要老百姓的命有什么区别。

    有多少穷苦百姓家里甚至连十文、二十文钱都找不出来。

    李昊不打算再问了,叹了口气道:“你想怎么死,自己说一个方法吧。”

    ‘死’字出口,岐山县令面色大变,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世,世子,下,下官不敢了,下官马上就把钱都退给百姓,再给下官一个机会。”

    便如那陇西县的端木建章一般,岐山县令也早就猜到了李昊的身分。

    李昊懒得与岐山县令磨叽:“这些废话就别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我能饶你,陛下也不会饶你。”

    眼见大难临头,岐山县令方寸大乱,竟语无伦次喊道:“不,你,你没权力处置本官,本官堂堂县令,你若私下处置本官,大唐律法不会放过你的。”

    大唐律法不会放过老子?

    或许吧。

    再怎么说他李昊也只是过境而已武将,身上无有皇命,按规矩是不能处置地方官员的,就算看对方再不顺眼,也只能上书弹劾。

    以他的身份和家庭背景,别说岐山县令真的违了大唐的法度,就算没有李二也会给他一点面子下令严查。

    但是,李昊不想等,也没法等。

    岐山县令的做法已经触及了他做人的底限,本着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的原则,李昊冷笑一声:“很可惜,你岐山县令看不到老子被大唐律法处置的那一天了。柱子,打死他。”

    “诺!”铁柱在一边在听到一文钱一斤水的时候就忍不住了,闻言露出一抹狠辣的狞笑,上前一把薅住岐山县令的脖子,正打算按照李昊的命令将其正法,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住手……。”

    铁柱的手顿了顿,扭头看向李昊。

    李昊对那喊声理也不现,瞪了铁柱一眼:“看我干什么,做你的事。”

    ‘嘭’随着李昊声落,铁柱沙包大的拳头砸在了岐山县令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满面惶急之色的县令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喷了出去。

    铁柱这家伙光一把刀就四百多斤,按照十舞一的比例来气,这货两臂至少有四千斤的力气,再加上那一拳含恨而击没有任何留手,岐山县令一个文官如何受得了这个,当场便翻了白眼,眼见活着活不成了。

    看着原本骑在自己头上的县令像是布偶一样软塌塌的挂在那穿着铠甲的将军手上,围在县衙前那些百姓麻木的表情渐渐有了神采,最后不知是谁带头,噗通一声全都跪了下来对李昊喊道:“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谢青天大老爷替草民做主,谢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

    青天大老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弄的李昊面红耳赤,连忙从马上下来,顾不得去找刚刚那个让自己住手的家伙,直扶起百姓中一位老者:“老人家快起来,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当不得您如此大礼。”

    说完这些,李昊又看向还在愣神的席君买等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来帮忙把人都扶起来。”

    “哦,哦,来了。”李昊的提醒下,众护卫纷纷下马,上前将那些还在不断磕头的百姓一一扶起,轻声安抚。

    个别机灵的还趁机打探起岐山县里所发生的事情,在听说岐山县令竟然让自家小舅子公开卖水,并且动用府军来维持秩序之后,不由气的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李昊听完之后瞥了被铁柱丢到一边的岐山县令尸身,突然觉得刚刚自己的行为过于草率,当时就不应该直接弄死他才对,这样的死法简直太便宜这家伙了。

    这边吵吵嚷嚷很快又引来了更多的百姓,随着人越聚越多,席君买和铁柱不禁开始担心起李昊的安全,上前将他护在了中间。

    与此同时,人群外围忽然乱了起来,但听得有人在外面喝骂:“你们这帮贱民全都给老子滚开,都特么活够了是吧,让开,让开,姐夫,我们来救你……你……。”

    ‘哗……’随着那一声声喝骂,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陡然散开,露出四、五十个拿着棍棒的泼皮无赖,打头的是两个油头粉面的青年。

    但随着人群让开,两个青年看到县衙门口那一群人以及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姐夫之后,脸色立刻变的精彩起来,张大的嘴巴,就像是两条被丢到岸上的鱼。

    “叫啊,怎么不叫了!”李昊看着那两个懵逼中的青年,不屑道:“不是要来救人么,来,人就在那里,你们过来吧。”

    过去?傻子才过去呢。

    望着凶神恶煞一样的百余护卫,两个青年,也就是岐山县令的两个小舅子不由打起退堂鼓,面面相觑的往后缩了缩。

    他们虽然来的时候带了几十个人,可特么那都是些街头混子,跟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护卫根本没法比啊。

    而就在两人犹豫着要不要跑的时候,一个凄厉的女声叫道:“跑,小弟,快跑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昊眉头一皱,顾不得再装逼:“君买,将这两人拿下。“

    凄厉女声来自岐山县令的家眷,也就是刚刚那两个哭嚎着的女人。

    估计是看自家丈夫挂了,生怕李昊对她们两个的弟弟动手,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让两人快走。

    只是,两个街头浪荡子如何是席君买这个憨憨的对手,转身还没跑两步,便被追了个正着,脖子一疼眼前一黑直接被打晕过去,提回了李昊面前。

    李昊看都没看那两个家伙,淡淡吩咐了一句:“腿打折,带他们回京。”

    “诺!”

    ‘哐哐’,席君买的动作飞快,答应一声对着两个自投罗网的倒霉孩子腿上就是两脚,凄厉的惨叫声中,两个靠着岐山县令盘剥百姓、恶贯满盈的家伙双双变成了残废,断腿处血肉模糊,森白的骨头龇在外面,看上去好不瘆人。

    “弟弟……”两个妇人见状,再也忍不住,只叫了一声便双双晕了过去。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李昊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没有半点怜悯。

    从那些百姓中间,他已经了解到,岐山县令这一双舅子仗着他这个姐夫的名声,在县里坏事那可是没少干,而这两人的姐姐们非但不对各自的弟弟加以劝阻,反而助纣为虐利用身份替他们加以隐瞒,实在瞒不过去就在岐山令县面前哭诉装可怜。

    以至于到了后来岐山县令的这两个舅子养成了无法无天的习惯,就连大旱之年还不忘盘剥百姓,鱼肉乡里。

    之前岐山县令说什么一斤水一文钱,可实际上他两个舅子在外面收的却是一斤水两到三文,一文钱只是说给他听听而已。

    “走吧,刚刚我记得有人喊‘住手’来着,咱们去府军驻地找找,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待到护卫们将两上断了腿的家伙弄到马背上绑好,李昊当先而行,口中幽幽说道。

    席君买与铁柱对视一眼,两人虽憨,却也大概猜到了李昊要干什么。

    这尼玛是要除恶务尽的节奏啊,去府军驻地,难道就不怕真的打起来么?

    见李昊越走越远,两人不敢怠慢,连忙追了上去。

    身后,一百护卫随后跟上。

    至于县令的尸身,则被孤零零的丢在县衙门前,连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

    府军驻地,都尉林大勇彷徨不安的走来走去。

    刚刚那一声‘住手’便是他喊出来的,只是喊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连头都没敢冒就躲回了驻地。

    那可是深受陛下宠爱的卫公世子啊,满大唐谁不知道他长安第一祸害的名声。

    这样一个人,别说打死个贪赃枉法的县令,就是打死个贪赃枉法的刺使,又有哪个敢出来吱唔半句。

    奈何,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喊了一声住手,希望……。

    “哎,哎你们是谁,这里是府军驻地,哎,你们……。”

    ‘哐’,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那个让林大勇魂牵梦绕的身景出现在门口。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府军驻地。”

    “那又如何?你敢动我么?”李昊迈步进入房间的同时,指了指外面警惕的府军铁柱说道:“你留在外面,若是有人敢动,杀无赦。”

    “诺!”铁柱答应一声,拄着门板一样的大刀堵住了房门。

    李昊则是带着席君买走进房间,坐到主位上翘起二郎腿:“知道我是谁吧?”

    林大勇机械的点点头:“知道,卫公世子,三原县候。”

    李昊嘴角轻轻一挑,丝毫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大唐上下,像他这样的年纪,能混到从三品官职的不能说一个没有,但其它人至少也都有个皇族的身份,品级也都在从一品往上。

    所以,他的特点太明显了,只要稍微有点见识见面都能认出他的身份。

    挠了挠头,轻舔着干裂的嘴唇,李昊突然问道:“既然认得我的身份,那我问你一句话,想死还是想活?”

    林大勇之前就见识过李昊的手段,这个时候不敢怠慢,忙不迭点头:“想活。”

    “呵。”李昊虚点了林大勇两下:“你这家伙倒是识趣,你就不想我的目的?”

    “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官一切都听世子安排。”

    这林大勇倒是个明白人,知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与其在这里跟李昊死磕,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倒不如早点投降。

    至于李昊要让他做什么,林大勇多少也能猜出一些,毕竟岐山县令死了这件事情需要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而他其实说白了,就是那个‘说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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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米油盐酱醋茶,当年样样不离它。如今七事以改变,琴棋书画诗酒花。李昊穿越了,在古代的大唐。文人之中我武力值最高;武将里面我最有文化。大唐将因我而改变……。因为……我们不一样!PS:读者群号:514761947大唐补习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补习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补习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