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运气这东西吧……
铁柱的出现注定会改变某些东西,比如薛仁贵的从军之路,又或者薛仁贵未来的另一半。
当然,这其中也有李昊的一部分因素,毕竟如果他不说,铁柱也不可能知道薛仁贵,更不可能去找他。
而李昊却并不知道绛州龙门县发生的一切,告别袁老道,离开技院,先是把处于极度兴奋中的李雪雁送回任城王府,接着便回到了东市的养心斋。
当然,现在也可以叫补习班,这地方现在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只要李昊喜欢,叫啥都行。
坐在马车里的李昊无精打采,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精气神一样。
这帮老逼头子太能折腾,五十万贯说没就没了,特么大唐打一次北伐才花了不到一百万贯好不好,那可是好几十万人的战争。
关键人家北伐还见到回头钱了呢,那么多的牛羊,战马还有金银,学院有什么,花了五十万贯,就弄出一个破镜子?哦对了,还有沥青。
可李昊实在想不出来这沥青在大唐能派上什么用场,难道还真能拿出来修一条高速公路不成。
转过街角,养心斋近在咫尺,马车车厢外鼎沸的人声略小了些,长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都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谈生意什么的都尽量压低声音,免得吵到贵人。
眼瞅着就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李昊只觉得车厢似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就听外面‘哎呦’一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喊:“停车,撞到人了。”
李昊的马车速度本就不快,再加上车夫又是个老机司,听到声音不对立刻一带缰绳:“吁……”。
车外的马蹄声顿时止住,李昊借机掀开车帘趴在车辕上向车底下一看,顿时叫了一声好彩。
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叉着腿仰面躺在地上,脸色铁青,面露惊恐,嘴巴张的老大喉咙间的小舌头隐约可见。
当然,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停下来的车轮距离青年的小丁丁只差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只要那马再向前一步,青年立刻就是鸡飞蛋打的结局。
李昊对那青年咧嘴一笑,想要起来。
青年立刻紧张起来,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对着他微微摇头,生怕因为他的动作过大,导致车轮再向前移动那么一两分。
有经验的同志都清楚,两轮马车这东西就算停下来也并不那么稳当,毕竟车辕是架在马身上的,人若在马车上动来动去,就会导致重心偏移,从而使得拉车的马匹跟着移动。
若是放在平时,这当然没什么,可眼下青年的要害就在车轮下面,他如何敢让马车移动。
那这位说了,车底下的是傻子么,他就不会自己爬出来。
是,青年是想爬出来,可特么衣服这会儿还压在车轮下面呢,他想动也动不了不是。
僵持的过程中,老司机发挥了作用,只见他不动声色的低头瞅了瞅青年,起身在马脖子拍了拍,也不知道怎么鼓捣的,那马便向后退了两步。
随着车轮离开,青年目光一凝,一个懒驴打滚从车下面滚了出来。
眼见青年脱得大难,四周才又恢复了喧闹,不少人都过来拍着那青年的肩膀,向他表示恭喜。
李昊也在陈蒙的帮助下从马车上下来,坐到专属的轮椅上面。
此地人多眼杂,装瘸的事情不能暴露。
来到惊魂未定的青年面前,李昊笑着说道:“你没事儿吧?”
青年摇摇头:“小生刚刚走神,冲撞了公子的马车,还望公子勿怪。”
多朴实的人啊,李昊心中感概,这要是放在一千四百年后,别管怪谁,没有千把百的你是别想走了。
青年的回答赢得了李昊的好感,笑着对他说道:“这样吧,我家就在前面,你呢……先跟我回去,回头我找个医生给你好好瞧瞧,别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这……,这不好吧,是小生冲撞了公子……。”青年有些犹豫。
李昊一摆手:“行了,大丈夫在世别为这么点儿小事吞吞吐吐的,再说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还能杀你灭口不成。”
青年见推脱不过,只能拱手致意:“如此……小生恭敬不如从命。”
从不从命啥的李昊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这青年看着还算顺眼,所以才会把他带回去。
向前走了没多远,养心斋便到了,陈蒙上去打开门,推着李昊进去。
青年则是落在最后面,呆呆看着门口的那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横批:大唐初习班。
若是单看门口的那副楹联,足以说明此间主人非比等闲,绝对是品性高绝之人。
但若配上那‘大唐补习班’几个字,青年只能说:这特么都什么玩意儿!
进到里面,入眼便是轩敞的大厅,四根雕花楠木柱约有合抱粗细,两侧博古架上精美的瓷器,奇巧的盆栽,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古怪器物。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山水图画,看落款尽是出自名人手笔。
毫不夸张的说,单单这一个大厅里的东西,没有三、五万贯绝对拿不下来。
厅中右则博古架后面,青年拘谨的坐到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有下人递上刚刚冲泡好的热茶,李昊端起吸溜一口,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姓王,双名玄策。”
“噗……”
一口茶水没咽下去,李昊直接喷了出去,在透窗而过的阳光下,画出一道并不怎么显眼的彩虹。
“你说你叫啥?”
“王,王玄策。”青年声音颤抖,努力回忆着自己一生的经历,包括小时候抢隔壁小朋友沙包,生怕面前这位是自己的某位仇家。
王玄策,这就是将来一人灭一国的王玄策?
望着面前青年身上打着补丁的书生服以及指甲里的污泥,李昊脱口而出:“你怎么混成这个吊样?”
我跟你很熟么?青年哑口无言,搜遍记忆,找不出任何与李昊相近的人物。
但对方既然问了,不回答总是不好。
于是王玄策挣扎着说道:“呃,小生,小生家境不怎么好,这次来长安是想要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能不能参加今年的春闱。”
李昊嘴角一抽,参加春闱?就是考科举呗!
以前在后世的时候科举什么的李昊并不关心,到了大唐这两年多少从侧面知道了一些。
其实这个时代的科举与后世的科举并不一样的,既没有糊名,也没有抄录,考生在答题的时候完全可以将自己的老爹,老师,家世都写在卷子上(事实上,糊名什么的是在北宋时期才有的)。
这样一来科举说是在考试,不如说是在拼爹。你有一个厉害的爹或者老师,那自然就能考过,若是没有……那就只能祈祷自己长的足够好看。
经过这么长时间,李昊总算认清了王玄策在没有发迹之前就是一个扑街的事实,转头对陈蒙说道:“你先带他下去洗个澡,再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回头我有事情要跟他谈谈。”
“诺!”陈蒙应了一声,对王玄策比了个请的手势。
王玄策直到此时处在萌比的状态,完全搞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有心不跟陈蒙走,奈何已经到了对方的地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去显然是不行的。
待到王玄策跟着陈蒙离开,李昊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这运气来了还真是城墙都挡不住,前几天自己还惦记着王玄策这家伙来着,没想到,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接下来要不要再架车出去转转呢,说不定还能撞倒个薛仁贵啥的。
呃……,薛仁贵还是算了,那家伙力气太大,真撞上了弄不好友谊的小车就先翻了。
收拾收情,重新考虑王玄策的事情。
放走是不可能放走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放走的,能够一人灭阿三一国的人物,放走了读者爸爸会看不下去的。
可是,要怎么把这人给留下呢……。
后宅,独自进了浴房的王玄策呆呆站在浴桶前面,浴桶中蒸汽袅袅,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变的那么不真实。
他只是个穷书生,一无钱,二无权,实在想不出对方如此善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看中了自己的长相……。
想到这里,王玄策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紧张的看向四周。
整个浴房空荡荡的,除了房间中央的浴桶,便是一侧墙壁位置放置浴巾,香皂的架子。
好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在失去那啥和洗澡之间衡量了许久,欲望终于战胜了理智。
王玄策还是在第一时间锁好了门窗,脱下长衫挂衣架上面,迈入浴桶当中。
微微发烫的热水覆盖全身,水面上立刻浮起一层污垢。
已经记不得上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的王玄策努加快搓洗的速度,顾不得享受热水带来的舒适,不消片刻便将自己收拾一新。
望着桶中几乎与泥浆无异的洗澡水,王玄策面色微窘。
不过,顾不得许多了,那位贵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自己总不能太失礼不是。
王玄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担心那啥不保,之所以洗这么快,目的是为了不让主人等待自己太久。
而就在下一刻,准备穿上衣物的王玄策愣住了。
原本挂着衣服的衣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套崭新的内衣裤以及宝蓝色的书生服,而他的旧衣服却不翼而飞。
什,什么时候进来的人,衣物是什么时候被人换走的?自己明明已经把门窗都锁好了啊。
王策玄彻底呆住了,崭新的衣物看上去是那么刺眼。
些许寒意传来,发呆中的王玄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光着的,连忙上前将衣物拿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身上套。
“哎?你洗好了?”等在门口的陈蒙有些惊讶于王玄策的速度,从他进去到出来,似乎连半刻钟都不到。
“呃……,洗,洗好了。”王玄策窘迫的站在浴房门口,搓着手道:“那个……这位仁兄,不知小生的旧衣……。”
“哦,已经丢掉了。”想到这书生那件满是虱子跳蚤的衣服,陈蒙的语气略带嫌弃。
今日不比往日,府上水泥窑工人的衣服上都没有虱子跳蚤之类的虫子了,亏这家伙还是个读书人。
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不值钱,王玄策苦笑一声,再度开口:“那,那仁兄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明明小生已经把门窗都锁了,为何……为何……。”
“哦,你说这个啊,那衣架后面有翻板,推开便可将里面的衣物拿出来换成新的。”陈蒙呵呵一笑,解释道:“我家少爷身份高贵,沐浴自然不是府上那些下人能看的,所以浴房才有这样的设计。”
王玄策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对有钱人的佩服之情了,只能由衷的暗赞一句:该死的狗大户!
再次回到前面,焕然一新的王玄策发现那位性情古怪的少年公子正在对着一副舆图比比划划,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直到陈蒙走过去,低声道说:“少爷,王玄策来了。”
“哦,这么快?”李昊坐直了身体,看向王玄策:“不错,收拾好了还真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什么叫有点读书人的样子,老子明明就是读书人好吧。
不敢与李昊争辩,王玄策对着李昊施了一礼:“今日本是小生冲撞了公子车驾,蒙公子不计前嫌,让小生惭愧万分,他日若是公子但有所求,小生必肝脑涂地。”
李昊嘿然一笑:“咋啦,这是想走了?王玄策啊王玄策,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却敢言肝脑涂地,你让我怎么信你。再说我看你眼下似乎也是居无定所,但是将来真的有事情找你,你确定我还能把你找出来?”
得,就知道澡没白洗的。
王玄策苦笑一声,再次对李昊深深一礼:“小生王玄策,见过卫公世子。”
“呦呵,你还真知道我?”
“是的,养心斋的牌子,刚刚小生在后面看到了。”
第三七八章 我自己种的
李昊绝不会承认拆下来的匾额是自己故意放在后院显眼地方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陈蒙不小心,跟卫公世子毫无关系。
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王玄策坐下,李昊笑道:“刚刚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
“小生不敢。”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王玄策忐忑的与面前的年轻人对视着,总觉得对方的目光有些怪异。
李昊点点头:“你走吧。”
“啊?什么?”王玄策没想到李昊会如此轻易的改变主意,一时间愣在原地。
李昊嗤笑一声:“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无心为我效力,我又何必强求于你,难道我堂堂卫公世子不要面子哒。”
王玄策见说如获大赦,再施一礼,连告辞都不说,逃也似的离开了龙潭虎穴般的养心斋。
自从年前来到长安,他听到最多的便是卫公世子,对于李德謇,那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像什么抢男霸女,强买强卖,恃宠而骄,恃才傲物……简直是罄竹难书。
如果在被车撞倒的那一刻知道这马车是李昊的,别说是被车碾了丁丁,就算是碾了头颅,他都不会跟这个人间渣子一起走。
至于李昊打算招揽他的想法,王玄策在走进那间让他羡慕不已的宅子之后就已经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并不打算顺着李昊的意思来。
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王玄策自认进京是来参加科举,报效朝庭的,若是半路跟着一个声名狼藉的家伙混在一起,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陈蒙盯着王玄策匆匆离去的背景,禁不住怒火中烧,俯身在李昊耳边道:“此人好生不识抬举,少爷,要不要小人晚上安排人揍他一顿?”
李昊咂咂嘴,扭过头道:“陈蒙啊,少爷我现在名声都差成什么样了,你还跟着裹乱。”
陈蒙咧了咧嘴,小声嘀咕道:“少爷,要我说反正您那名声已经够差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这特么说的是人话么,就算是事实,你也不能明着说吧。
李昊气的暴跳如雷,跳起来指着陈蒙的鼻子道:“你给老子滚,思想有多远你就给老子滚多远。”
“不是,少爷。”陈蒙缩了缩脖子,吱唔道:“小人这不也是想要替您出口气么。”
“滚犊子,老子的名声就是被你们给搞坏的,出口气,出口气!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要以德服人,什么叫以德服人你到底懂不懂!”
陈蒙见李昊真急了,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懂,懂的,少爷您别生气。”
李昊突然有点想念铁柱了,那个憨憨人狠话不多,比陈蒙这个碎催强多了。
也不知道铁柱那小子在干嘛,这么多天了连点动静都没有。
发了一会儿呆,李昊又将陈蒙叫过来:“一会儿派人把西市的何老九叫来,我有事情吩咐他,尽快。”
“诺!”见有正事,陈蒙不敢怠慢,答应一声便按照李昊的吩咐去找人。
今日的何老九跟以前的何老九相比,身价涨了千万倍都不止。
虽然表面上看他还是个乞丐,但实际上却整个西市几乎有两成的店铺都挂在他的名下,真说起来绝对是长安城中数得着的隐形富豪。
但尽管如此,何老九却依旧不敢对李昊有半点忤逆,听到卫公世子召见,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务,屁颠屁颠出现在某人面前。
“少爷,您找我?”
李昊的目光在何老九的十只珠光宝气的手指上掠过,咋舌道:“啧啧啧,我说老何,这才几天不见,你这小日子过的又风光了不少啊。”
何老九讪讪一笑:“哎呦,看您说的,这不都是托了少爷您的福么。”
“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今天找你过来是让你帮我打听一个人。”
“成,您说。”何老九毕恭毕敬站在陈蒙的身后,脸都要笑皱了。
“我要找的人叫王玄策,是今年春闱的考生,你帮我问问,他今天为什么会来东市,顺便再打听一下他身边都有些什么人,都是干什么的,能做到吧?”
“没问题,明天一早就把消息给您送来。”何老九想都没想就应下了李昊的要求。
对于他手下的丐帮来说,李昊的这个要求简直不要太简单,只需稍微派人一打听,立刻就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
再说离开养心斋的王玄策,走出印象中的龙潭虎穴之后,站在街角处望着大概三十丈外的一间店铺发了一会儿呆,眼中露出几分恨意。
怀远布料行,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布料行,初时由两位东家合股所开。
这其中一位东家便是王玄策的父亲,不过当年因为一场意外,王父在一次进货的途中染病身故。不想那布料行的另一位东家非但没有对王爷做任何补偿,反而借机贿赂官府,给王父安上了一个携款潜逃的罪名,又随意找了个由头将合股的布料行变成了他自己的私产。
如今时隔五年,王玄策终于长大成人,奈何长安早已经物是人非,当年办事的官员外调他乡,知道此事的伙计也都不知去了何去,王玄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徒呼奈何。
幽幽长叹了一声,王玄策收回思绪,不自觉又回头望向养心斋,以那个少年卫公世子的身份,替自己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让当年的罪人付出代价应该很容易吧。
只可惜,自己与那年轻的卫公世子不是一条路的人,所以……还是靠自己吧,只要自己能在春闱上考个好名次,一定能替老父洗雪沉冤。
……
转眼间,一夜时间过去,东方再次泛起鱼肚白,平静长达年余的芙蓉园再次热闹起来。
一队又一队精锐禁军开入园中,搭起数不清的帐篷。
园区的正中心的紫云楼处,挤满了数以百计来自大唐各地以及周边各国的商贾。
这些人围在一块巨大的牌子下面,伸长脖子看着上面的公告,公告上罗列的收费项目看的众商贾咋舌不已。
一把椅子租金三两,一张桌子租金十两,保险费按照商品报价的百分之五收取,安保费每名禁军每日五两银子,就这还不算场地租赁费,物资运输费。
“抢,抢钱啊这是。”看清了报价之后,有人嚷道。
“没人逼你交钱,不想交可以不交嘛。”有人指着‘自愿’两个字鄙夷道。
“知足吧,还没收你们人头费呢,再过几年说不定想进来还要按人头交费呢。”有人藏在人群中吐槽。
“不错,这个建议很好,那个谁,记下来,明年展销会按人头收费。”守在公告下面的某太监兴奋的叫着。
众人:“……”
明天就是展销会开幕的日子,为了节省时间,户部准许商贾们提前入园布置会场。
鉴于展销会之前已经办过两次,每次都取得了很大成功,商贾们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就算租用椅子的价格足够在外面买上十把椅子,依旧让这些人趋之若鹜,一股脑扎进紫云楼里面的收费处。
李承乾站在紫云楼高处,望着下面状若疯狂的商贾,面露纠结之然:“是不是本宫的价格定的低了?”
李昊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颗桃子吃的汁水淋漓,吱吱唔唔道:“这价格已经不错了,再高只怕这些商贾就要被吓跑了,到时候没人来参加展销会,那多尴尬。”
李承乾舔舔嘴唇,扭头盯着李昊恨恨说道:“不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大冷天你从哪弄来的桃子。”
“当然是自己种的。”李昊翻了个白眼,转身背对李承乾,吧唧,呲溜,又是一大口:“唔,好吃,真特么甜。”
李承乾满头黑线:“……”
不就是个桃子么,弄的谁稀罕似的,有种夏天的时候别到东宫来吃老子的葡萄。
正想着葡萄,却见李昊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两颗葡萄,直接丢进嘴里,吧唧!
我日,忍不了了。
看着李昊吃的有滋有味,李承乾终于忍无可忍,将他扯到面前上下求索起来。
“哎,哎你干什么……”李昊疯狂挣扎,奈何吃货的力量让人无法抗拒。
片刻之后,李承乾咬着一颗桃子,满足的长出一口气:“唔,舒服。德謇,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么?”
李昊无所谓的道:“我优点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最佩服我什么。”
“好吧,本宫必须承认,你的不要脸在大唐的确首屈一指,让本宫不服都不行。”
“真的?”
“假的。”
“哈哈哈……”
笑罢,李承乾看向李昊:“说说吧,这些东西哪儿来的?哦对,千万别说是去年存下来的,皇宫里有最好的存储技术,可东西依旧没有这么新鲜。”
“我都跟你说了,是自己种的。”李昊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陈蒙勾勾手指,从其手中接过一个袋子,伸手在里面摸了一会儿,掏出一颗还带着枝叶的新鲜桃子,往不住咽口水的常公公丢了过去。
“谢谢小公爷。”常公公手忙脚乱的将桃子接住,舔了舔嘴唇,递向李承乾:“殿下,给您。”
“妈的,你马屁精,有前途。”李昊笑骂了一句,把手里的袋子直接塞进了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李承乾手中。
袋子里面,桃子还有三个,余下有黄瓜若干,寒瓜一个(就是西瓜)。
这下,李承乾满足了,对着常公公不屑的摆摆手:“小公爷赏你的,你就留着吃吧。”
“谢殿下赏。”常公公喜滋滋的把桃子抱在怀里,擦了又擦,终是没有忍心下嘴。
冬天的新鲜桃子对于常公公来说与仙品无异,他可不敢像太子那样随随便便就给吃了。
李承乾将手里的袋子掂了掂,犹豫片刻塞进常公公手里,略带遗憾道:“留着给父皇和母后吧,本宫已经吃了一个桃子。”
“殿下仁孝,陛下知道了必然欣慰不已。”常公公立刻送上马屁。
只有李昊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你可拉倒吧,宫里我已经派人送去了,就连太上皇那儿也有,这些本就是给你拿的。”
“真的?”
李昊点点头:“骗你是小狗。”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李承乾当下从常公公手里把袋子抢回来,摸出一根黄瓜,‘咔嚓’一口咬掉一半:“唔,好吃,真好吃。”
李昊笑而不语,转身向紫云楼下面走去。
桃子、黄瓜等物都是技术学院那边生物院搭建玻璃大棚种出来的,产量并不大,加在一起也就三、五百斤。
昨天去学院的时候因为带着李雪雁,袁天罡不知该不该说这件事,故而没有当面提出来,等到晚上的时候,才特地拿人赶了一架马车送到李昊的养心斋。
这也是为什么李昊昨天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而今天一早却像变魔术一样弄出来的原因。
当然,真正让李昊开心的是,李承乾并没有问他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这说明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把他当成朋友,既不探查他的秘密,也不怀疑他的目的。
拿来就吃,啥也不问。
挺好的。
……
皇宫大内,用过早膳的李二正准备如往常一样去御书房,刚刚起身却被长孙皇后拦了下来。
“观音婢,可是有什么事?”疑惑的李二不解的看着长孙皇后,随即目光在其身后宫女手中的托盘上凝固:“这,这是……桃子?”
“陛下尝尝。”长孙皇笑着转回身,用针签插起一片被消得晶莹剔透的桃片,递到李二面前。
芬芳的味道充斥鼻腔,口舌生津。
李二条件反射的张开嘴,将果肉含入口中。
嗯,就是这个味儿。
好吃。
嚼着嚼着,李二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这,这是新鲜的桃子,这,这怎么可能,观音婢,这桃子是哪里来的?”
长孙皇后摇摇头:“这就要问你那个宠臣了,早上的时候,他让人给宫里送来了百十斤这个季节绝对不会有的东西,妾身见到的时候也是好一阵惊讶呢。”
第三七九章 当年之事
又是那个臭小子,李二眼前闪过一张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面孔。不过想想也是,除了那小子,还有谁能把桃子从去年夏天存到现在,这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臭小子还真有些本事,竟然能把去年的东西存到现在,不过话说回来,他该不是觉着今年的新桃子快要下来了,所以才给宫里送一批的吧。”
惯性思维下,李二固执的认为这桃子是李昊去年存下来的东西,重又吃了一口,惬意的闭上眼睛,翘起的二郎腿晃了又晃,饭后一个果的感觉就是好。
长孙皇后笑着坐到李二身边,对着立在门旁的另一个宫女招了招手:“陛下,您再看看这桃子,您确定这是去年产的么。”
“不是去年产的还是今年产的不成,大清早的,观音婢就拿朕来玩……笑。”看清了宫女手中托盘上带着绒毛,尚带有翠绿枝叶的桃子,李二像被挣住了脖子的公鸡:“这,这绝不可能,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个季节种出桃子。”
普世价值观中,春天就是耕地播种的季节,夏天与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而冬天……自然是吃老本的季节。
李二能接受李昊会做诗,会画画,懂奇技淫巧,精于练兵打仗,毕竟江山代有人才出,隔着百十年出一个妖孽也不是很难理解。
可问题是眼下是正月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在这个季节拿出新鲜的桃子,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或许,陛下应该去那个展销会上走走,看看您给承乾选的这个侍读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竟然能化腐朽为神奇。”长孙皇后拉住李二抬起来不断颤抖的手,轻声建议。
“去,必须去,朕要去看看,这小子倒底有多神奇。”左右也是无事,李二索性给自己放一天假,带上长孙皇后与好奇心直奔芙蓉园而去。
李昊从紫云楼下来并未去其它地方,绕了一个圈子来到园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站到某个刚刚支起的帐篷前仔细打量着。
帐篷在八个禁军的操弄下稳稳立在当地,里面年近五旬的掌柜正指挥着手下两个伙计布置着帐中的一切。
租来的柜台被摆在帐篷的其它三个方向,空出入口的位置,有几张柜台上面已经分门别类摆好了一些货物,麻布、丝帛、绸缎……。
注意到在外面驻足而立的李昊,掌柜从里面迎了出来,笑着对他拱拱手:“小人宁怀远,见过小郎君。”
“你是这店的东家?”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李昊颇意外的看了对面略显沧桑的半百老者一眼。
宁怀远做了二十几年生意,论看人那绝对是一看一个准,李昊无论气质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不似普通人家的孩子,故对他的问话不敢怠慢,陪着笑道:“小老儿正是,敢问小郎君高姓?”
“你这店开了似乎有些年头了吧。”李昊笑而不答,抬手指了指帐篷入品处挂着的横幅,上面清楚的写着怀远布料行几个大字。
见李昊不答,宁怀远愈发确定对面少年郎来历不凡,拘谨答道:“已经有二十几年了。”
李昊点点头:“不错,算算也可以称科上历三朝而不倒,老资历了。”
“少郎君谬赞了,都是托了陛下的鸿福。”搞不清楚李昊的来意,宁怀远只能尽量陪小心。
话说眼下正是布置会场的时间,偌大芙蓉园里就不可能有半个闲人,没见店里的伙计都已经一个当成两个在使唤,负责搭帐逢的一团三百禁军已经忙了一个上午,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也才将帐篷搭好了三分之一,想要搭完怎么也得夜半三更才行。
而面前这少年郎却可以在这个时候带着三、五随从在园子里四处乱逛,四周禁军看到了非但不问,反而躲出老远,就像走路时看到一堆狗……呃。
宁怀远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目光瞬间变的呆滞起来,嘴巴张的老大。
李昊却不管这些,自顾自说道:“你生意做的好是你的本事,跟陛下有什么关系。再说,陛下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哪有心思照顾你的生意。”
我就是客气一下罢了,你这样说话让我怎么接,宁怀远尴尬的搓着手,不断点头称是,却不敢反驳,这人来头太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布料行老板能惹的。
李昊见他如此,也没了继续挤兑他的想法,想到大安坊还有一个穷困潦倒的王玄策在翘首以盼,等着宁怀远遭到报应,索性直接问道:“我曾听人说怀远布料行的东家有两位,不知另一位在哪里?展销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露一面吧。”
本以为此时的宁怀远会面色大变,然后指天划地咒骂某一个人,最后再愤而离去。
但没想到的是,宁怀远却突然沉默下来,露出缅怀的表情,良久方才长叹一声:“唉,小郎君有所不知,小老儿的另一位搭档早在五年前便在一次进货的途中为人所害,如今这店只有小老儿一人在打理了。”
“哦?”李昊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宁怀远给出的答案与昨天晚上何老九打听出来的似乎有些出入,难道王玄策他爹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想着,李昊问道:“那为何据我所知,贵店的另一位东家是携款潜逃呢?”
宁怀远似乎半点都不意外李昊会有这样一问,苦笑道:“不瞒小郎君,您听到的消息不过是小老儿故意放出的风声,之所以这样做说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小老儿也要保命啊。”
果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李昊与陈蒙对视一眼,看来王玄策老爹的事情还真是隐情颇多,还好没有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查封怀远布料行,否则少爷我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了。
给宁怀远比了个请的手势,邀请他去别处转转,身后陈蒙带着两个家将不动声色将他们与其它人隔开。
待行至人少处,李昊开口道:“宁东家,应该是认出我的身份了吧。”
“小老儿见过李小公爷。”宁怀远以实际行动坐实了自己早已认清李昊身份的事实。
李昊的灵魂并不属于大唐,对商贾并没有任何歧视,整个大唐上至李二,下至乞丐,对他来说其实都是一个样子,都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土鳖。
二年多的时间,见过了太多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当神秘感自这些人物身上渐渐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只有一视同仁。
“既然宁东家已经认出李某,有些话我也不想藏着掖着。”背对着宁怀远,李昊望着不远处的紫云楼,淡淡说道:“王玄策是我看好的人,你最好能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否则就算我不对你出手,若干年后,你也逃不过他的报复。”
“是,小老儿明白。”宁怀远咽了口唾沫,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其实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
在宁怀远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李昊慢慢将事情的大概还原了出来。
五年前,也就是武德七年的时候,当时虽然大唐已经立国有七年之外,但国内战乱未平,许多地方依旧是连年争战。
王玄策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一批伙计去了山东登州,在登州待了近半个月,收了一批上好的生丝,就在准备启程反京的时候,麻烦上门了。
时任登州别驾的王元良看好了王玄策父亲收上来的生丝,仗着家世,打算以低于市场价三成的价格回购。
王玄策的父亲自然不会答应,言语中双方便起了冲突,据说当时王元良派去的管家离开时曾放言,让这生丝出不了登州地界。
然后,当天晚上王父所住的客栈便起了大火,同去的伙计只有一人因为提前发出回来送信逃得一命,其余人等尽数死于那场大火,收来的生丝也尽数毁于一旦。
消息传回长安,宁怀远方寸大乱,考虑了近一个晚上,决定就算倾家荡产也必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做出决定的宁怀远在天亮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床头不知什么时候摆着一封书信,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让他少说话,否则当心家小云云,字迹鲜红如血,看着让人脊背发寒。
那天夜里宁怀远可以肯定自己一直都没有睡着,但信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床头,这让他立刻意识到若是将这件事情告官的严重性。
“所以你就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故意说成是王玄策的父亲携款潜逃,对吧?”听完宁怀远的述说,李昊转回身,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的。”宁怀远点点头:“小公爷,有道是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小老儿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这样,当年的事情很可能就因为小老儿的一时冲动,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呵呵……”李昊突然笑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宁东家,你如何能够确定李某一定会帮你,你就不怕我跟当初的幕后之人是一伙的?”
宁怀远惨然一笑:“这个秘密藏在小老儿心里已经五年了,每到夜里,小老儿都会梦到当年的老兄弟站在我的床上,满身是血的质我问何还不替他申冤。小老儿受不了了,尤其是数日前看到旧友之子混的如此凄惨,小老儿……,小老儿……。”
“行了,你不用说了。”见宁怀远马上就要崩溃的样子,李昊摆手止住他的话头,沉声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跟王玄策本人解释,希望你是在故意欺瞒于我,否则……将来事情公之于众,怕是你想死都难。”
心中大石一朝放下,宁怀远眼眶泛红,举手道:“小老儿若对小公爷有半句欺瞒,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如此便好,你先回去吧,将来王玄策想要复仇的时候,记得出来当个证人。”
打发了宁怀远,李昊呆呆望着远处的紫云楼出神。
人心到底要坏到什么程度,才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几十条人命,一把大火付之一炬,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钱财?
只是区区一点生丝而已,值得么。
穿越至今,李昊一直在用一颗善良的心去看待大唐这个世界,就算有人故意为难他,大多也都是一笑置之,最多也就是弄点小手段,恶心对方一下了事。
毕竟又没有什么杀妻夺子的深仇大恨,没必要弄的你死我活。
当然,也可以说李昊打从穿到到现在,一直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大唐,看着这个一千四百多年前物华天宝的盛世。
然后就像临江仙里面写的那样,是与非,对与错,好像都是一个个故事。
但这次不同,再一次听到王元良的名字,听到了五年前发生在登州的那惨绝人寰的故事,李昊的心乱了,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主导了他的思维。
“陈蒙,派人去找何九,让他去查当年登州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查个清楚明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让丐帮出力的时候了。
“诺。”陈蒙很少见到少爷如此认真的样子,半点不敢马虎,应了一声与两个家将交待一声,离开芙蓉园,亲自去了西市找何老九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昊揉了揉被寒风吹的略有些僵硬的脸,正月的长安还是有些冷的,在外面站的久了,难免会让人有些不舒服。
转回身,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俏生生的小萝莉,正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自己。
“音音?”半年未见,李昊差点没认出来小萝莉的身份,看了半天才尴尬的笑笑:“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哼,卫公世子在湖边赏景,小女子如何敢打扰。”程音音狠狠瞪了李昊一眼,带着着婴儿肥的小脸绷的紧紧的,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一个事实:我超凶的!
第三八零章 全都是些疯子
突然伸手捏住程音音肉肉的小脸,再用力向两边一拉,看着婴儿肥的脸蛋瞬间变成一张大饼,李昊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许多:“哈哈哈……”
“李德謇,你要死啦!”奶凶奶凶的萝莉打掉李昊的手:“从漠北回来为什么不来看我。”
盯着三扁四不圆的平板萝莉看了一会儿,李昊撇嘴道:“小屁孩儿一个,我看你干什么。”
“李·德·謇!”
“好好好,我投降,下次,下次再出远门回来一定先看你成了吧。”
萝莉发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老程,听说那老货再有不到半个月就能回来了,可千万不能被他掂记上。
李昊举手做投降状,岔开话题道:“你哥哥来信没有,一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他跟长孙冲几个在百济的日子怎么样,这几个没良心的,都不知道给我写封信。”
程音音翻了个白眼,没接李昊的茬。
这个时代的小姑娘早熟的很,十三、四岁该懂的不该懂的基本上全都懂了,更何况小萝莉还是出生在豪门贵族。
李昊明显哄小孩的行为在她看来就是在敷衍自己,而她明明是先来的。
没错,就是先来的,老程可以证明。
可为什么这个混蛋从漠北回来之后要先去任城王府,难道就因为李雪雁的比较大?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大猪蹄子。
伸出小腿在李昊的腿上踢了一脚,怒气冲冲道:“你不是瘸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踢的不重,跟挠痒痒差不多,但李昊还是假模假式的抱着腿揉了揉,然后愁眉苦脸道:“emm……,如果我说大夫说让我多运动,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大头鬼,程音音哼了一声说道:“好了,不要装了,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若是再离开长安,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来看我,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李昊当即如释重负点点头:“嗯,下次一定。”
反正短时间内他是不打算离开长安了,倒也不怕失信于人。
“你在漠北……,伤的重不重?我听人说你整整昏迷了五、六天,差点……差点就……。”发完脾气,小萝莉终于恢复正常,盯着李昊柔声问道。
“都是以讹传讹,你别信那些。”李昊苦笑着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自己在漠北的事情长安这边怕是不知道传出多少个版本了。
程音音见他如此说,轻叹一声:“以后注意一些吧,三千人就敢跟颉利十万人死磕,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就不怕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么,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若你出了事,伤心的终是我……他们。”
诧异的看了小萝莉一眼,李昊实在不相信这种话会从一个十三、四岁的萝莉口中说出来。
这种年纪放在自己那会儿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考虑的除了考试便是吃喝玩乐。
“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很多时候不是你想不想,而是敌人就在前面,要么死战要么做逃兵,我想你不会喜欢我做逃兵吧?”
“说的好!我大唐男儿当如是。”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程音音原本要说出口的‘我情愿你当逃兵’。
二人惊讶回头,看清来人连忙齐齐施礼:“臣李德謇(小女子程音音),参加陛下,皇后娘娘。”
被十几个护卫簇拥着的李二陛下淡淡一摆手:“免了,朕此次微服出宫,不想让人知道。”
长孙皇后则是笑着上前拉住程音音:“好个俊俏的小丫头,两、三年未见,出落成大姑娘了。”
“皇后娘娘……。”程音音被皇后拉着,肉嘟嘟的小脸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嗯。”长孙皇后点点头,若有深意的目光自李昊与程音音身上扫过,含意未明。
“皇后娘娘,臣与音音妹子只是偶然在此相遇……。”李昊怕她误会,连忙解释,不想却越描越黑,长孙皇后的笑容愈发暧昧起来。
这么急着解释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姑娘还配不上你不成,程音音表面不动声色,暗中伸出纤细的小手,隔着衣服在李昊的腰上转了九十度。
“嘶……”李昊的表情立刻变的精彩起来。
这丫头下手是真狠啊,这下腰子非被掐青了不可。
好在他的理智还在,没有傻傻问出‘你掐我干什么’,否则后果难料。
“来,陪朕走走。”心中有事的李二可没心思关心这些儿女情长,只是若有所思看了程音音一眼,便将李昊叫了过去,边走边道:“宫里那些水果是你送去的?”
李昊腰子上的疼痛还没缓过来呢,呲牙咧嘴的揉着,闻言反应一会儿才道:“啊,对,是臣送的,陛下若是觉得不够,过些日子臣再给您送一批过去。”
李二脚步顿了顿,不置可否的看了李昊一眼:“如果朕没看错,那些水果应是新摘下来的吧。”
“对啊,昨天晚上摘下来的,臣怕放久了不新鲜,所以一早就派人给您送过去了。”李昊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一样简单。
李二听完气的牙根都痒痒,如果能抛开皇帝的身份,他真的很想说一句,这个逼上你装的,都特么圆了。
脸色一沉,抬脚踹在李昊屁股上:“李德謇,你小子少给朕打马虎眼,老实交待,那些水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被踹了一个趔趄,李昊脸色发苦,老实回答道:“这些都是技术学院那边种出来的嫁接品种,外面扣上玻璃房子控制温度,再通过人工授粉,便能结出果子了。”
嗯,言简意赅,李二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是什么?
除了知道是技术学院那边的成果之外,其它的李二完全理解不上去,智力上的碾压让这位帝国主义头子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乡下来的土鳖。
‘哐’,又是一脚。
“说人话!”
李昊欲哭无泪啊。
短短不到半刻钟,身后的某些不可描述部位已经多了两个四十五码的巨大鞋印了,也不知道李二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习惯。
苦着脸回到伟大的皇帝陛下身边:“陛下,要不您还是去技术学院看看得了,这事儿臣就是想解释,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
好奇心的驱使下,李二倒是有任何犹豫,大手一挥向着芙蓉园外走去。
程音音听说要去技术学院,自家产业也不管了,腻在长孙皇后身边一路屁颠屁颠跟着离开芙蓉园,坐上了马车。
书说简短,一行人颇费了些时间来到城外戒备森严的技术学院,早一步得到消息的袁天罡已经等在外面,与李二见了礼,换上学院内部的马车直奔生物工程院。
第一次来学院的李二好奇的掀开车帘打量四周,尽管他在宫里并不缺乏外界的信息,对技术学院的内部也有些了解,可到底不如亲眼见到来的真实。
袁天罡之前似乎与李二也见过,坐在马车里也不怯场,每路过一所分院都会介绍其功用和正在研究的项目,听的皇帝陛下云里雾里,一度开始怀疑人生。
可以把人照的纤毫毕现的镜子;能比得上二十人工作量的纺车;可以看清月亮的望远镜;用稻草与芦苇造纸……,这些都在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
但研究瘟疫天花是什么鬼?那是人能研究的么?
“什么玩意儿,天花病毒是你们现在能研究的么,万一控制不好扩散了会死多少人你们知不知道。”
李昊脸都被吓青了,之前老袁可没告诉他医学院还有研究这个东西,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带着李二来技术学院。
“世子不必如此担心,天花项目组并不在学院里。”袁天罡的语气带着狂热:“而且他们已经初步研究出了一些东西,相信要不了多久,天花将再也不会困扰我大唐的天灾。”
李昊眨巴着眼睛,你们这是要作死啊,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前提下研究天花,是谁给你们的勇气。难道老子给你们的研究项目还不够多么,研究杂交水稻难道不香么,研究天花,你们咋不上天呢。
与李昊不同的是,李二对袁天罡所说的天花项目组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袁道长此言当真?天花当真可以治好?”
“治好不敢说,但至少可以预防。”袁天罡兴奋的说道:“根据孙道兄的研究,人只要感染过一次天花,就不会再感染第二次,所以……。”
“所以你们就用人作试验,把病人自上已经干涸的痘痂刮下来,吹进没有感染的正常人鼻孔里面,让人轻微感染,从而产生抗体,对吧。”
李昊实在看不下去袁天罡卖关子,忍不出提前揭开迷底。
这种法子其实再过几百年就会有人研究出来,用来防治天花作用不小。
但却有些不人道,而且治标不治本,毕竟天花常有,有染了天花没死之人不常有。
不想袁天罡却摇摇头:“这个法子我们倒没想过,回头我提醒他们一下。”
李昊奇道:“不是这个法子,那你们是怎么弄的。”
“孙道兄的法子是在人身体上切一个口子,然后抹上天花病人身上的痘种。”
李昊木然道:“种……种痘?这你们都研究出来了?那你们是怎么培育痘种的?该不会是活人吧?”
“呃……”袁天罡吱唔着低下头,显然李昊是猜对了。
这还真是拿人命不当人命啊,李昊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这个时代的医生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似乎又很符合这个时代医生的宗旨,手痛砍手,脚疼砍脚,只要敢下手,就没有治不了的病。
与李昊关心人命不同的是,李二更在乎试验的结果,见两人停止争论,皱眉问道:“袁道长,你说的方式真的可以防治天花?”
袁天罡十分确定的点点头:“的确可以,天花研究小组的每一个人都用这样的方式做了预防,除了开始的时候有过轻微的发烧症状,以后无论怎么与天花病人接触,都没有再被感染过。“
“好,好啊!”李二闻言大喜过望,抚掌大笑:“袁道长可是替我大唐解决了大问题啊,他日若我大唐再无天花之忧,道长可立地成圣矣。”
“陛下谬赞了,这一切都是孙思邈,孙道兄的功劳,整个研究小组都是在他的带领下进行研究,岔道只是尽些本分,给他们拨些款子罢了。”袁天罡尽管嘴上说的客气,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可是天花啊,大唐每年因为天花而死的人数不下数万,若真能彻底根治,对道家来说,绝对可以在大唐百姓心中竖起不可动摇的地位。
李昊听完这些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怪不得这半年来技术学院花钱如流水,敢情这帮疯子竟然在背地里开了这么多项目,这要是能省钱都特么怪了。
而且那个叫什么孙思邈的老道也是,你说你研究什么不好,非要研……研……。
“等等,你刚刚说谁?孙思邈?”李昊终于反应过来,拉住袁天罡急声问道。
“对啊,怎么了?”袁老道满是诧异的问道。
“没,没什么。”李昊苦笑着摇摇头。
老子不过是离开长安半年,这尼玛变化也太大了吧,竟然连孙思邈都跑到老子手下来了。
看来自己有必要在技术学院多停留几天,看看这帮家伙到底背着自己鼓捣了一些什么东西,又有多少名人在不知不觉间跑到了自己的学院里藏身。
沉默中,学院内部专用的马车在一处巨大的玻璃房子前停了下来。
正午的阳光下,玻璃房子反射着璀璨的光芒,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成片的绿色植被。
李二还未下车,就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的瞪大了眼睛。
后一辆车上的长孙皇后了惊讶的掩住檀口,定定看着面前如同水晶宫般的巨大建筑,身边传来程音音喃喃的自语声:“天啊,这,这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啊。”
第三八一章 ‘不知道’
玻璃、鱼胶、钢结构框架,三种在技术学院随处可见的物质构成了巨大的玻璃建筑,众人进入其中立刻让人感受到了夏日般的温暖。
袁天罡滔滔不绝的介绍着玻璃大棚的在农业生产方面的优势,李二等人兴致盎然的听着,谁都没有发现李昊此时已经出溜到了人群的末尾。
这就是一帮彻头彻尾的疯子,老子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非要把这帮人弄到一起,现在好了,连生物病毒都敢研究了,这尼玛是腚眼子拔火罐,作死啊!
可恶的袁天罡,这货胆子到底有多大,莫不是脖子以下,衣服里面全都是胆?
若是早知道他正在与孙思邈鼓捣天花病毒,老子宁可死在漠北,也特么不回长安。
重活这一世可没有像后世那样在身体里面打过无数疫苗,随便得个流感都可能会丢掉小命,别说跟一帮敢没有任何防护就去研究天花的狂人在一起混……老子还没活够好不好。
“德謇,李德謇,给朕滚过来。”李二霸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将正在犹豫要不要逃入深山老林避难的李昊叫回了魂。
“陛下,您叫我。”屁颠屁颠凑到前面,露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躲在后面干什么,莫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李二的手里捏着半根黄瓜,腮帮子高高鼓起,跟正在进食的仓鼠差不多。
放在平时,李昊怎么也要恶意的揣测yy一下,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这份心思,摇摇头道:“臣想事情有些走神,陛下勿怪。”
这小子什么毛病,莫不是漠北一战留下的后遗症?
唉,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朕对他的要求似乎有些高了。
伟大的皇帝陛下难得良心发现一回,拍拍李昊的肩膀道:“小子,朕知道漠北一战让你一直心存愧疚,不过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你是朕看好的栋梁之材,眼光要放的长远些,知道么。”
李昊懒得解释,弯腰躬身:“诺,臣谨记。”
“嗯。”响鼓不用重锤,李二点点头,岔开话题道:“刚刚袁道长向朕建议带头使用那个什么‘痘种’,你觉得此事可行否。”
这我哪儿知道!李昊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老子对天花的了解仅仅限于在牛身上培养牛痘,然后给人接种,但接种多少合适,是否会感染其它病毒,这些都是未知数,敢哪给你做保证。
坦白讲,李昊很佩服那些敢于探索未知的先驱,比如尝百草的神农,再比如想要给曹操开颅的华佗,又比如把自己绑在四十七枝火箭上,打算尝试飞天的万户。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一类人存在,就算再过一万四千年,华夏大地依旧会是一片蛮荒之地,根本不会有什么五千年辉煌灿烂的文明。
但佩服是一回事,自己去做又是另一回事,李昊必须承认,自己就是个小富即安的胆小鬼,力所能及没有任何危险的时候推动一下历史进程还可以,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建议李二去做先驱,然后在试验失败之后人头落地这种事情……。
看了一眼正满眼期待的袁天罡,李昊苦笑道:“臣觉得此事还应该慎重考虑,最好经过大量临床试验,掌握了详细数据之后陛下再进行接种比较好。而且……。”
袁天罡急了:“世子,生物院已经进行了十多多例试验,无一失败。”
李昊依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又如何,陛下身系天下安危,岂能随便陪你们一起疯。”
“但是如果陛下不牵这个头,‘种痘’之法便无法在大唐推广。”
“推广什么,在科学研究讲究的是严谨,十例试验或许全部成功了,但你能保证下一例不出问题么?好,就算你每一次试验都成功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生物院能够自己培养‘痘种’么?如果自己无法培养,所谓的‘种痘’之术与屠龙之术又有什么区别。”
这倒不是李昊在给袁天罡泼冷水,作为一个先知,他相信整个大唐没人比他更了解‘种痘’。
比如眼下孙思邈正在研究的‘种痘’,这最多只能称得上‘生痘’,接种的成功率只有八成,随意让他们给人接种危险性还是很大的。
正因如此,他才一再给袁天罡泼冷水,希望他能够与孙思邈好好沟通,别不拿人命当命。
长孙皇后本就不想让李二冒险,此时见李昊亦如此说,笑着劝道:“陛下,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便是真要‘种痘’,也不急在一时不是。”
李二目光深邃:“朕怎么能不急,每年我大唐死于天花的百姓不可计数,若能早一天根治,实为我大唐之福啊。”
李昊啧了一声,看向袁天罡道:“老袁,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种过了?”
袁天罡固执的点点头:“正是因为种过,所以才会向陛下推荐此术。”
看来不露点真本事是不行了,李昊深吸一口气:“老袁呐,既然你一心要研究天花,我的建议是你去找一批母牛,最好是生有疱疹的母牛,将其疱疹弄破给人接种,那个才是眼下最安全的‘种痘‘之法,现在的’种痘‘还是先停一停吧。”
“你……。”袁天罡目光一凝,迟疑道:“世子难道早就知道‘种痘‘?”
从某种角度来说,袁天罡提出来的就是一个悖论,因为李昊是在一千四百年后知道‘种痘‘的,怎么算都不可能‘早’,但如果说‘晚’吧,李昊的确比自认第一批了解‘种痘’的袁天罡清楚的多。
望着一齐向自己看来的众人,李昊有些牙疼,摊开手道:“‘种痘’之法是一个峨眉山的道士研究出来的,我凑巧与其遇到,就顺便了解了一下。”
“那,那你怎么不早说。”袁天罡苦笑问道。
李昊理直气壮:“你又没问我。”
好吧,你赢了。
鉴于之前谈到‘种痘’的时候李昊并未表示过多的惊讶,李二、长孙、袁天罡等人并未怀疑他的话,甚至袁老道已经开始考虑‘牛痘’的事情。
李二满是好奇,围着李昊转了两圈,若有所思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个宝藏,朕很好奇,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么?”
李昊煞有其事的想了想:“嗯,陛下您如果这么问的话,臣觉得臣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
“无耻之尤。”极不要脸的回答让李二笑骂了一句,摆摆手将他赶到一边,自顾自与长孙结伴去玻璃大棚深处‘探险’去了。
待到四下无人,长孙皇后遣散四周护卫,皱眉道:“陛下,李德謇此子似乎不简单呢。”
“朕早就知道。”李二望着眼前一片翠绿,笑着说道:“但只要他没有二心,朕便容得下他。”
“嗯。”还不到三十的长孙皇后露出小女儿之态,靠在李二身上:“妾身就喜欢陛下胸有沟壑,豪情万丈的样子。”
“你啊……,唉。”李二无奈的摇摇头。
十余年的朝夕相处,若说最了解长孙皇后的人,莫过于他。
表面上看,刚刚长孙皇后那句话像是在提醒他李昊有问题,可实际上,这位皇后娘娘是在试探他的口风,若事有不皆,免不了会替那臭小子说和几句。
这便是长孙皇后,母仪天下,知恩图报,有她在,只要李昊一日不造反,她便能保他一日无忧。
长孙皇后丝毫没有被李二看穿心思的窘迫,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彼此间甚至不需要说话,往往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更不要说她刚刚表现的如此明显。
不过,这种事情点到就好,没有必要往深里说,见李二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长孙皇后岔开话题,环顾四周道:“妾身观这玻璃房子很不错,不如在宫里也建上一座,平日里妾身也好有个营生,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嗯,自己建一座也好,省得到了冬日那臭小子又拿几个桃子跑来朕这里打秋风。”李二怨念满满的牢骚引得长孙皇后掩口轻笑。
另一边,被丢在原地的李昊无聊的蹲在地上画着圆圈,身边程音音鬼子进村一样,疯狂扫荡着一切能够看得上眼的果蔬。
黄瓜,好东西,来一大筐;昆仑紫瓜,哦,就是茄子,也不错,再来一大筐;菠凌菜、韭菜,合起来弄一筐;桃子、苹果、葡萄……没完没了的摘。
李昊的耳边仿佛听到了鬼子进村的配乐,不得已出声道:“音音啊,差不多行了,你多少给我留点。”
“留什么,小气鬼,你以为这些都是我要的啊。”程音音一边指挥着玻璃大棚里的园丁摘果子,一边回头说道:“我这是摘的两份,回头还要给雪雁姐送去一些呢。”
得,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摘吧。
李昊无语摇头,把思绪转到了王玄策的事情上。
之前与宁怀远聊起当年事情的时候,从其口中听到了王元良的名字。
那个曾经在登州作威作福,如今已经被安排到幽州做刺使的家伙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在幽州是不是又重操旧业,继续盘剥乡里。
认真讲,如果不是宁怀远旧事重提,李昊甚至早已经把他给忘了,如今想起来,不由让他感慨人的际遇还真是复杂。
不过,今时不比往日,李昊就算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碍于勋贵之间的默契也不好针对他再次下手,否则会给别人留下睚眦必报,不留余地的印象,这样不好,很不好。
李家的未来是在大唐长盛不衰,而不是鹤立鸡群,众人皆醉我独醒,修理王元良固然可以痛快一时,但却把路给走窄了。
可恶的贵族潜规则,做人真他娘不痛快。
正想着,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抬头发现是程音音正在看自己。
“怎么了?”李昊问道。
程音音撇嘴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回去了,袁道长也走了,你还打算在这里藏到什么时候?”
会不会说话,我这是藏么!李昊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走。”
“东西太多,带不走。”程音音理直气壮。
我……尼玛……,我看到了什么?
顺着程音音的目光望去,李昊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各种果蔬,再看生物院试验园……好家伙,跟蝗虫过境似的。
“你都干了什么,斩草除根吗?”
程音音瘪瘪嘴,显然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谁让这家伙回来之后不向自己报平安的,我这样做只是在提醒他,本姑娘很生气。
轻哼一声,程音音主动上前挽起李昊的胳膊:“你当初可是答应我大哥要照顾我的,总不会为了一点点的果蔬发脾气吧。”
平板一样的萝莉挂在胳膊上,李昊瞬间对穷凶极恶有了新的领悟,低头看了她一眼:“快放手吧,你这样我真替你将来发愁。”
“你愁什么啊。”
“愁你嫁不出去呗,看看你,跟面叹息之墙似的,怎么会有……”
呼,痛快,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小丫头片子,跟老子斗,不把你说自闭,老子以后改名叫李日天。
好气哦!程音音面色阴沉。
敢说本姑娘是‘叹息之墙’,不知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么。
再说,本姑娘只是还没有开始发育,再过几年,再过几年……。
好吧,很可能再过几年依旧是这个样子。
小萝莉觉得很受伤,盯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李昊,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
“嗷……”李昊嘴上还没痛快完呢,小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直接跳起三尺多高,耳边传来小萝莉愤愤不平的声音:“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好男不跟女斗,好人不跟狗斗。
到底是程处默的妹妹,让她小孩吃粑粑好了。
死命揉着几乎快要断掉的小腿,李昊对着正在一边看热闹的‘闲杂人等’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去多叫几辆车过来。”
“轰……”李昊一发飙,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第三八二章 纺纱机火了
玻璃暖棚的昂贵造价让李二与长孙打消了在皇宫扣大棚的冲动,反正有技术学院摆在这里,想吃什么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何必劳心劳力的自己去种。
真正让李二心心念念的其实还是所谓的‘种痘’,每每想到大唐再无天花侵扰,伟大的皇帝陛下的心就是一阵火热,不住埋怨李昊从中作梗,否则定要亲身尝试一下‘种痘’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长孙皇后被李二说的心惊胆颤,生怕他想不开去以身犯险,直劝了半个时辰,才打消了某人亲力亲为的想法。
李二在打消了念头之后,叹了口气道:“观音婢,你说朕是不是对那小子的什么技术学院关心的不够啊。”
长孙皇后不解问道:“陛下何出此言,您不是已经派人重兵防守那里了么,甚至没有您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已经比皇宫大内的戒备还要森严不少了。”
“不是这么解释的。”李二若有所思道:“朕以前这样做只是应了那臭小子的要求,却并未真把他那个技术学院放在心上。但今日一见才知道,那学院真的很不简单,所研究的事物无一不关系到我大唐的未来。”
屁股决定脑袋,李二坐在皇位上,所思所想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甚至就连长孙皇后也没有完全领悟他的意思。
在很多人看来,所谓大唐技术学院,不过就是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非是治理国家的正经学问,镜子、纺车、沥青、望远镜、硫酸、火药,这些东西有什么啊,旁门左道如何上得了台面。
是,火药或许威力无穷,可以让大唐战无不胜,但那又如何呢,就算军队能打到天边去,最后还不是要靠文化人治理国家。
普世价值观中,武打江山文坐殿才是根本,奇技淫巧的东西不过就是些下里巴人,为真正的阳春白雪所不取也。
正是因为如此,偏安一隅的技术学院在能在高官云集的长安城不显山不露水的隐藏至今,就算被皇宫禁军重重保护,也被人当成是皇帝陛下的业余爱好。
但李二经过这次的学院之行却意识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学院里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实际上却关系着大唐的基础建设。
比如纺车,如果多一些各式各样的纺车,大唐的布匹产量将会暴增数的量级,同时成本也会下降,此消彼长,将会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诚然,这样会伤害到一产分农人的利益,但从长远来看,这是值得的。
另外就是农产品的改良,在玻璃大棚里面,李二看到了苹果与桃子的嫁接品种,也看到了一块占地半亩的水稻试验田,据说正在试验杂交水稻。
什么是杂交水稻李二并不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得出杂交水稻必然会提高产量这一事实。
如此种种,很难说技术学院研究的东西没有用处,若是流落到外面,被一些番邦之人学去,后果会是什么,李二简直不敢想像。
……
芙蓉园的展销会火的一塌糊涂,尤其是纺纱机的摊位。
两台样品摆在帐篷中央,两位织工现场纺纱,引起了无数布料商人的围观。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织工的业务能力并不强,最多只能算是新手,可就算如此,纺纱的速度也不是普通织工能够比拟的。
织工在操作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一位老者出现在纺纱机边上,笑容可掬的对着四下里拱拱手:“诸位,纺纱机的方便与快捷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现在有人想要亲自下场操作么,不会没有关系,我们的织工会亲自指导。”
还能亲自下场操作?场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我愿一试。”四、五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提出人群,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对纺纱机感兴趣,还是对那两个半生不熟的织工感兴趣,毕竟能被选中来展销会的织工都是才貌双绝。
“呃……”老者似乎没想到会一下子涌进这么多好事之徒,笑着拱拱手:“多谢诸位捧场,不过,咱们这里纺纱机数量有限,一次只能来两位。”
“我先来,我是江浙商会的副会长。”
“还有我,晋商行会会长。”
两个自持身份的家伙踊跃报名,四周嘘声一片。
“扯蛋,姓彭的,你们晋商从来就不做布匹生意,这会儿跑来凑什么热闹。”
“就是啊,江浙商会不是专门贩丝绸的么,生丝的买卖跟纺纱有什么关系。”
“下去下去,让我们布料商来试试手。”
一连串的鄙夷声中,夹杂着胡商古怪的口音:“掌柜的,我是高昌国的番商,能让我也试试么。”
老者处变不惊,两手微微向下压,同时朗声说道:“诸位,诸位不急,展销会一共三天时间,老夫保证大家都有机会亲身体验一把当织工的乐趣。现在,有请江浙行会副会长与晋商行会会长。”
见事成定局,周围起哄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都想看看两个完全不得门路的门外汉如何操作纺纱机,若是连他们这样的都能轻松进行纺纱,那就啥也不用唠,直接下手抢就对了。
下场的两个胖子相视一笑,倒也不怯场,学着刚刚织工样子站到刚刚两人的位置上。
两个模样端庄的织工在老者的示意下走上前来,先是对着胖子们行了一礼,然后让他们一只脚踩在下面的踏板上,另一只手轻轻摇动纺轮。
起初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尝试,两个胖子控制不好力度,纺轮只转了半圈便停了下来,几条纱线也全部崩断。
后来随着织工耐心的指导,胖子们渐渐熟悉了纺纱机的力量,手脚的配合慢慢协调起来。
一刻钟后,两台纺纱机,八个纱锭开始缓缓旋转,一股股麻线就这样一点点出现在纺轮之上。
‘哗……’,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能来参加展销会的都是些大商人,彼此之间就算不认识,多少也都是听说过对方。
场地中央这两个胖子别说纺纱,只怕在今天之前连什么是纱都不知道。
可就算这样在,经过一刻钟的培训依旧把纺织机操作的十分流畅,纺纱的速度竟然不比正常熟练工来的慢。
当然,这里的熟练工指的是旧纺纱机,只有一个锭子那种。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等两个正在过瘾的胖子停下来,只听有番商喊道:“掌柜的,这纺纱机多少钱一台,我们大食商人先买一百台。”
“大食是什么鬼,这纱机要卖也是先卖我们大唐商人。”见番商连价格都不知道就要买一百台,围观的众商人感觉自尊受到了伤害,纷纷叫道:“掌柜的,人不亲土亲,你可不能崇洋媚外,干那数典忘宗的事情啊。”
老者差点没被气歪了鼻子,老夫怎么就崇洋媚外,数典忘宗了,合着不满足你们这帮家伙,这纺纱机还就不能卖了呗。
但想归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老者十分大度的对众人笑笑:“诸位,非是老朽不尽人情,实在这纺纱机数量有限,目前只有这两台样品,诸位若是想要……。”
“我订购,我先来的,我要两百台,还望老先生高抬贵手。”姓彭的晋商近水楼台,纺纱机也不玩儿了,拉住老者苦苦哀求。
“呃……”
不等老者回答,另一位江浙胖子来到他的另一边:“老先生,我要五百台。”
“不是……,那个……”
“我们大食商人愿以百贯一台的价格,买上一千台。”
从古至今,对于制造业来说,限制产量的唯一困难就是生产力匮乏。
绵也好,麻也罢,原料这东西只要下本钱收,从来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关键问题是你把原料收上来了,工人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把原料加工为成品,毕竟是纯手工作业,就算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能搞定的事情也十分有限,毕竟人力有时穷嘛。
可有了机器就不一样了,这样一台纺纱机,连从来都不知道纺纱为何物的人操作起来都堪比一个熟练工,若是换一个真正的熟练岂不是能顶原来的七、八个。
什么?你说我算错了?
不,其实并没有算错,机器毕竟不用休息,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工作。
如果将两个熟练工分成白班与晚班,每人操作新纺织机六个时辰,机器换了,但人数却并没有变,每个的都相当于加生产力翻了三、四倍,加在一起正好是七倍左右。
别说什么三班倒,在总产量不变的情况下,你倒的班数越多,平均到每个人身上的产量就越低。
商人的疯狂让老者自杀的心都有了,两个织工也被吓的花容失色,一退再退,直到十余禁军护卫见势不对,冲进帐篷将那些几乎要疯掉的商人拦住。
此时,老者已经是气喘吁吁,衣衫褴褛,嗯……怎么说呢,就跟刚刚被糟蹋过一样。
……
帐篷外,李昊左边站着李雪雁和右边站着程音音,犹如陷身修罗场。
两边腰子各有一只小手在上面扭来扭去,偏偏脸上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苦不堪言。
也不知道那些能够三妻四妾的大佬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估计身上早就没有好肉了吧。
可问题是,大佬们三妻四妾遭点罪好歹也是享过齐人之福了,老子连亲事都没订,腰子就被掐紫了算怎么一回事,想想都亏得慌。
甩开身后两女,迈步来到人群外:“陈蒙。”
“诺!”陈蒙心领神会,带上十余家将:“小的们,突击!”
“杀!”家将们半真半假吆喝一声,将李昊护在中间,以陈蒙为箭头,直接将围在一起的商人们撞的人仰马翻。
呼,总算舒服一点了,躲在人群前面,借着叉腰的动作揉揉已经没感觉的腰子,李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嚷嚷道:“干什么,都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正所谓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商人们挤在一起原本还想发两句牢骚,待看到李昊之后全都悄眯的缩了缩脖子,讪笑解释道:“小人有眼无珠,拦了小公爷的去路,小人该罚,该罚。”
“没眼色的东西,滚一边去。”李昊瞪了那人一眼,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帐篷,对众人问道:“知道里面那纺纱机是谁的么。”
众人面面相觑,有机灵的恍然大悟:“小公爷,莫非这纺纱机是您研究出来的?”
“废话,如果是我研究出来的,老子早就自己一个人发财去了,还能给你们看到这东西。”
呃……,说的好有道理啊。
可如果不是你的,你在这充什么大头蒜,商人们敢怒不敢言,耷拉着脑袋无声的抗议。
发了一通邪火,李昊的心情好了许多,对着几个胡子老长,满身怪味的胡商招了招手:“你们几个,过来。”
胡商也是久在长安混迹的人物,自然认得这位长安第一祸害,犹犹豫豫的靠了过来,脸上陪着笑:“小人等给爵爷见礼。”
“啧啧,怪不得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连价格都不问就敢要一千台纺纱机,就是会说话。”李昊笑呵呵的说道:“这样吧,今天本少心情好,给你们一个提前购买的机会,一千台纺纱机,一台交二十五贯订金,一千台就是……。”
“两万五千贯。”有胡商机灵的提醒道。
“嗯,不错,两万五千贯。”点点头,李昊继续说道:“交两万五千贯订金,本少可以替大唐皇家技术学院答应你们,两月之内,将一千台纺纱机交割完毕,到时候你们再付另外的两万五千贯。”
“什么?!这么好的纺纱机才五十贯一台?”
“天啊,小公爷,您……,您怎么可以把这东西先卖给胡人。”
“小公爷……。”
一见众人又吵嚷起来,李昊把脸一沉:“都吵吵什么,没个礼数,不知道我大唐乃礼仪之邦么,再要聒噪全部抓起来送入刑部大牢。”
第三八三章 陷在吐谷浑的大和尚
礼仪之邦啥的商人们不在乎,反正也不能当饭吃。
但刑部大牢却让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苦着脸哀求道:“小公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每台纺纱机多出五贯钱,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啊。”
“滚犊子,少特么给老子玩道德绑架那一套。“耐着性子听那商人说完,李昊撇撇嘴:“老子不差你们那三贯五贯的,让老子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老子不要面子吗。”
“呃……”一群大唐本土的商人全部哑口无言。
几个来自大食的商人则笑嘻嘻的跟着老者去了位于紫云楼的‘公证处’,签契约,走流程,时间不大交割完毕,未来两个月大唐皇家技术学院生产的一千台纺纱机就此确定了归属权。
看得大批真正有需要的布料商眼馋不已,连带着看向李昊的目光也都变的古怪起来。
这边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高李雪雁和程音音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她们两个回过神,李昊已经处理完了这边的的事情,晃着膀子走向其它地方。
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傻子才会回去继续受罪,快点逃跑才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会把东西先卖给胡人……。
谁让胡人人傻钱多呢,四锭纺纱机这种残次品若是不卖给他们,简直都对不起老天爷让他穿越一回。
“德謇,你生气啦?”身后传来李雪雁怯懦的声音。
“生气?没有啊。”李昊转回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
“那你为什么会把纺纱机卖给胡商,你知不知道,这会让大唐本地的商人损失好大一笔钱。”程音音从另一边走过来,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刚刚抢购的商人里面就有老程家的代言人,没抢到好东西,小萝莉有些上头。
小屁孩懂什么经商,李昊板起脸一本正经道:“音音妹子,纺纱机是我委托皇家技术学院研究出来的,卖谁不卖谁都是我说了算,没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释。”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程音音顿觉受了委屈,狠狠一跺脚:“李德謇,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李雪雁轻叹一声,她自然是看出李昊生气了,否则以他的脾气,断不会插手进已经交给自己的纺纱机生意,更不要说把东西便宜卖给胡商。
如今程音音又在火上浇油,闹不好,会出大乱子的,想着收敛脾气,耐心对身边的小情敌和声说道:“音音,别再说了,德謇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想法,我们暂时先看着好了。”
程音音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没有开口,便收到李雪雁暗示的眼神,小萝莉只是平时要强惯了,并不知看不出眉眼高低,得到暗示之后,立刻想起家中母亲的叮嘱,在外面要给男人留面子,否则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老大不情愿的把嘴巴撅起老高,背着小手扭了扭,对李昊说道:“德謇哥哥,刚刚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李昊:“……”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家小妞会道歉?
抬头看了看天,嗯,多云,什么也看不到,挠挠头对二个女孩道:“我也不是生气,就是你们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吵来吵去,最后还要让我来评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
李昊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不禁开始怀念起漠北的日子,每天张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那群傻老爷们儿,高兴就骂,不高兴就打,痛快无比。
现在倒好,身边跟俩妹纸,一个御姐,一个萝莉,养眼倒是养眼,问题是腰受不了啊。
“知道啦,人家其实也不是在跟雪雁姐姐吵,只是……,只是……。”
见程音音‘只是’不出个结果,李雪雁接过话头:“只是我们意见有些不一致,又一时放不下面子,所以才吵了几句。”
好吧,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勉强相信了。
李昊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很不要脸的说道:“下次一定不要再这样了,否则我就离家出走去当和尚,永远也不回来。”
达成一致的三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挑着人群拥挤的地方左看看,又瞅瞅。
程音音再也没有耍小脾气,一跟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李昊身边,时不时撒娇要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之前她只是气不过李昊把所有产业都交给李雪雁打理,却对她视而不见,那种被人轻视的感觉让小萝莉很受伤,偏生又不好直说,所以才会与李雪雁吵个不停。
现在发现就算发小脾子也无法达到目的,只能曲线救国改走可爱风。
李昊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很不给她面子,毕竟这种撒泼打滚的坏毛病不能惯着,否则若是让程音音以为只要使小性子就能达到目的,将来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逛了一会儿,李昊见程音音似乎真的已经改了,这才笑着说道:“其实刚刚不是我不念乡情,执意要把纺纱机卖给胡人,而是那是纺纱机都是些残次品,与真正的纺纱机相比,就是垃圾,卖给咱们自己的布料商那就不是关照,是坑人。”
“是这样的么?可是我看那些纺纱机很好用啊。”程音音很是不解的道。
“好用?呵呵……”李昊很是不屑的道:“好用是肯定的,不过,当初我给袁天罡的图纸可是十颗锭子,可他给我做出来的却是四颗锭子,十个与四个,哪种更好不用我说了吧。”
程音音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李昊:“十,十颗……,那岂不是说,一台正常的纺纱机可以以一当十,把产量提高到二十倍?”
说到最后,程音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份数据实在太惊人了,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把那些妨纱机卖给胡商了吧。”
“嗯嗯。”程音音机械的点着头,突然冒出一句:“德謇哥哥,你……你真是太坏了,将来那些胡商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了。”
李昊把手一摊:“那没办法,谁让咱家纺纱机升级快呢,总不能因为他们买的是初代机,我以后就只能生产初代机。当然,刚刚那是比较客气的解释,事实上就算他们明知道我在坑他们又能如何,一群化外之民罢了,敢来大放厥词,粑粑都给他打出来。”
“咦……你真恶心。”鉴于某人过于直接,李雪雁与程音音躲出老远,一副我不认识此人的样子。
李昊则是发出一阵嚣张的大笑,向着远处走去。
其实真说起来李雪雁与程音音之间的争吵对他的影响远没有他说的那般大,连拉带哄倒是也能把这她们两个忽悠明白。
可每每想到昨天晚上宫里传来的圣旨,李昊就什么心情都没了,总觉得有一股邪火憋在心里。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技术学院正式更名为大唐皇家技术学院,名字多了四个字,从属关系也从李昊的私人产业,变成了李二的产业。
李昊可以理解太极宫那位摘桃子的行为,毕竟技术学院里面很多东西已经不是他这个小公爷能够掌握的,交给李二倒也合情合理。
可问题是你把东西收走总要给点补偿吧,抛开初期修建技院的投资不说,光这半年的研究经费那就是五十万贯。
五十万贯啊,堆在一起老大一堆,用车装的话能装一百五、六十车呢,说拿走就拿走了?
李昊心里憋屈,可又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毕竟今后还要在李二手底下混,这条大腿还要再抱二十年,惹不起啊。
……
吐谷浑的某处山谷,上元节的圆月高高的挂在天空,仰头望去,甚至有刺目的感觉。
山谷中挤着数百蓬头垢面的奴隶,其中一位头发、胡须老长,看不出真实年龄家伙背靠一块大石盘坐于地,眼观鼻,鼻观心,手掐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身边,围坐着十余个身材异常健壮的壮汉,个个膀大腰圆,虽满脸横肉,却是一脸的虔诚,耳中传来阵阵梵音,心情平静如水。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盘坐者停了下来,手掐莲花印记,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十余壮汉在这一声佛号中回过神来,各自从身上摸出一样什么东西放到口宣佛号之人面前,对着他行了一礼:“多谢玄奘大法师指点迷津。”
玄奘?如果不是被叫破名字,没人会相信盘膝而坐者会是当初离开长安时那个胖大和尚。
此时的他早已经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尺许长的头发遮住双眼,颌下胡须干巴巴粘在一起,破破烂烂的僧衣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露出来的皮肤满是干裂和褶皱,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干枯如鸡爪,唯有那被头发遮住的双眼依旧明亮。
待围坐身边的壮汉一一离开,玄奘身边更次变的安静下来,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再无一丝声音。
良久,玄奘自面前的地上拿起一块颜色黝黑,两指大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干硬如石块的面饼,放到嘴边用唾液慢慢将其浸润,然后再用牙齿刮下一层。
倒不是他不想一口把这东西直接吃掉,而是他不敢直接用牙齿咬,除非他不想要嘴里那几十颗牙。
而那东西的味道自然不必多说,除了吃不死人之外,只怕拿去大唐喂猪猪都不会吃。
但玄奘依旧慢慢将那所谓的面饼慢慢的吃了下去,然后又拿起另一块。
自己必须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佛祖给自己的考验,只要坚持,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救自己。
玄奘这样想着,微微抬头看向头顶的圆月。
被抓到吐谷浑已经四百二十一天了,也不知道半年前自己的那份通关文牒有没有被送出去,是否会被传回大唐,传回大唐又是否会有人来救自己。
应该会有的吧,毕竟那后面的承诺是如此振奋人心。
不知不觉间,玄奘靠着大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中他见到了金身佛陀。
“起来,快点起来,干活了。”鞭子抽在身上,玄奘抽搐着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个拿着皮鞭的吐谷浑士兵,正狞笑着抬起手。
四百多天足够让玄奘基本上掌握一门外语,不敢拖沓,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站起来,在凶神恶煞般的吐谷浑士兵驱赶下领了工具,走向不远处的伐木场。
伐木,伐木,再伐木,这就是玄奘这四百多天一直不断重复的工作。
他不知道伐好的木料去了哪里,上一个打听这件事的人已经喂了狼,玄奘还有重任在身,不想去喂狼,所以他宁可不知道。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些人,用身体替玄奘挡住了寒风,也挡住了监管士兵刀子一样的目光。
无尽的伐木过程中,没有未来,生命变的连草芥都不如,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迷失,变成行尸走肉。
玄奘的存在给了许多人活下去的理由,给了他们信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玄奘不知不觉间成了奴隶们眼中的佛,而奴隶们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佛的护法韦陀。
“大法师,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一个声音在玄奘的耳边响起。
“我们一切遭遇都是佛祖对我们的考验,无论富贵,贫穷,你可以把这一切当成是一种修行,而修行总有修成正果的一日,到了那天便可得大自在。”玄奘的声音在众人中响起,声音不大,但却使得众人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心。
哪怕他们并不知道正果是什么,大自在又是什么。
太阳渐渐自山巅探出头来,带给奴隶们丝丝温暖,让奴隶们升起希望。
……
长安,东市,养心斋。
“薛仁贵?薛礼薛仁贵?”望着面前各自抱着一只洗衣用的木盆,盆中盛满米饭,据案大嚼的两头吃货,李昊眼角狂跳,耳边似乎想响铜钱哗哗流淌出去的声音。
第三八四章 大扑棱蛾子(下)
“嗯。”铁柱顾不上其它,一边吃一边点头,看上去就像好几天都没吃过饭一样。
李昊没心思搭理这两头吞金神兽,转头看坐在一旁局促不安的万雪彤:“万小姐是吧。”
万雪彤连忙站起来:“世子。”
“坐坐坐,不用紧张。”李昊笑着摆摆手,看也不看正竖着耳朵倾听这边动静的薛仁贵:“既然你与仁贵相和,便是自己人,用不着客套。”
“谢世子。”万雪彤再度施了一礼,重新坐下。
李昊张了张嘴,却发现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历史上的薛仁贵原配夫人姓柳,出身普通,可面前这位却是县令家的大小姐,出身虽然说不上有多高贵,却也比普通人家的柳氏强上不知多少倍。
这是要闹哪样?难道老子真就是那只鼎鼎有名的大扑棱蛾子?
虽然薛仁贵与万雪彤两人谁都没有公开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李昊又不傻。
绛州与长安相距虽然不远,但也有数百里,这点距离放在后世可能不算什么,开车一天就能打个来回。
但放在离家五里就算出远门的大唐,那绝对属于背井离乡。
一个县令的女儿,跟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背井离乡外出打拼,这能是普通男女关系?别开玩笑了,说出去只怕连铁柱都不信。
铁柱:“(°ヘ°)。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昊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干咳一声问道:“令尊万府君身体还好吧?”
“托世子的福,家父身体康健。”万雪彤微微点头致意。
“那个……”这尼玛叫什么事啊,老子还是个孩子,为什么尽让老子做一些大人才能做的事情,李昊暗自吐槽一句,顿了顿问道:“万小姐,在下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世子请讲。”
李昊点点头,看了还在与铁柱一起闷头大嚼的薛仁贵一眼,狠狠心:“你和仁贵的事情……令尊知道么?”
万雪彤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吱唔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最后还是身后丫鬟小环仗义直言:“劳世子费心,这次我家小姐陪薛公子出来已经争得了我家老爷首肯。”
李昊没搭理小丫鬟,依旧看着万雪彤,似乎想要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倒不是说他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实在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历史记载有着太大的出入,他可不想自己看好的人变成未来抛妻弃子那个陈世美的原型。
深吸一口气,李昊说道:“万小姐,在下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比较直接,希望你能理解。”
万雪彤抬起头,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与不解。
李昊不等她有所反应,继续说道:“仁贵是在下看好之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在下不想看他将来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所以关于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必须要问个清楚。”
万雪彤闻言,表情微僵,声音干涩问道:“世子此言何意?”
薛仁贵也顾不上吃了,抬起头看向李昊。
原本他还觉得李昊这人不错,虽为世家公子,却没有任何架子,知道自己能吃,还为自己准备了大量的食物。
可没想到,转眼间老母鸡变鸭,开始针对起自己未来的枕边人,这不由让他产生一种逆反心理,若是不是‘好友’铁憨憨一直按着他,早就摔盘子走人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抱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态度,李昊歪着身子对正在看向自己的薛仁贵问道:“仁贵,你如实告诉我,在认识万小娘子之前,你可另有婚约在身?比如柳氏之人。”
薛仁贵一脸懵逼:“什么柳家?小人家里穷的就剩下四面墙了,除了雪彤,哪还有人会看得上我。”
没有就好,李昊又扭回身:“万小姐,你与仁贵之的事情令尊是否赞成,还望如实相告。”
此人该不会是家中也有与薛郎年龄相仿的女眷尚未婚配吧?如此质疑我与薛郎之间的关系,莫不是想要分开我俩,好让薛郎另娶他人?
接二连三的质疑让万雪彤心中疑窦丛生,脑补出李昊家里或许有个妹子什么的想要嫁人,于是他便派出亲信找到薛仁贵。
结果没想到,薛仁贵已经与自己定了终身,故而一直从中作梗,想要使计分开自己二人,满足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不容易争得父亲同意自己与薛仁贵亲事的万雪彤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股不忿的情绪在心底滋生,赌气道:“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家父若是不赞成我与薛郎的亲事,我便不能与薛郎在一起?世子管的未免太宽了吧!”
我日,老子竟然被怼了。
目光不善的瞟一眼薛仁贵,李昊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些,没必要跟个女流之辈一般见识,反正羊毛出在狗身上,大不了以后……嗯,老子不是小心眼的人,要以德服人。
笑了笑:“万小姐想多了,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在下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会干那种棒打鸳鸯的事情,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不过是未雨绸缪。
如今,仁贵既没有婚约在身,你又与他情投意合,在下倒是想要自荐替你们做个证婚人,不知万小姐意下如何?
哦对,在下做证婚人还有一桩好处,便是将来如果薛仁贵敢再娶他人,本世子定会替你做主,甚至令尊那里,在下也可以帮你们说上几句话。”
“呀!”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万雪彤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惊呼一声,俏脸瞬间遍布红霞,老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讷讷道:“多,多谢世子成全,小女子刚刚失,失礼了,望世子莫怪。”
“哈哈哈……”李昊这只大扑棱蛾子闻言哈哈大笑,敲定了这桩亲事,对于他来说等于是给薛仁贵套上了又一层枷锁,同时也在这位未来名将的身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至于未来的柳氏……,没发生的事情,就当不存在好了。
薛仁贵的想法倒是没那么多,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以他现在的条件,能有个人收留他,给一份工作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要求更多。
问了一下万雪彤主仆二人近期可有地方住宿,在得知万家有亲眷在长安的时候,李昊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使人护送这主仆二人过去安顿。
毕竟这万小姐与薛仁贵还没成亲,李昊也不好替他们安排住处,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万一搞出人命就不好了。
薛仁贵这边倒是好处理,反正养心斋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索性就让他暂时在这里住着,待过几日从李二那里讨一份出使的诏书,便直接打发他去吐谷浑。
……
王玄策这段时间日子很不好过,整个人变的消沉了许多。
作为赶考的学子,住宿什么的倒是好解决,不管是玄都观还是大兴善寺都有免费的房间可以居住,吃饭问题也可以在里面解决。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春闱的消息越来越多,王玄策意识到春闱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容易,先不说这是个拼爹的年代,没个好爹就算你考的再好,人家也不一定要。
就说这考试资格吧,科举虽然产生于前隋,但前隋选考生还是用的察举法,也就是你想参加科举必须有高官推荐,否则你连名都报不上。
到了今朝,理论上讲朝庭科举允许学子‘投牒自进’,就是自己报名参加考试,可问题是邸报上条条框框写了一大堆,最后却没写报名处在哪儿。
没写报名处,王玄策只能国子监,国子学,礼部,吏部,长安、万年两县县衙到处跑,这里推那里,那里推这里,长安辣么大,一圈下来腿都跑细了,名却还是没有报上。
如果不是想要为父报仇,必须参加科考,然后殿试面前李二,在皇帝陛下面前痛陈过往。
王玄策早就大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提前数百年在城墙上写下‘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拂袖而去鸟。
无奈之下,王玄策再次辗转来到了东市那处让他记忆犹新的建筑前,打算实在不行就签个卖身契,把自己给卖给那个长安第一祸害算了。
“站住,你是何人,来此何为。”养心斋门口,失魂落魄的王玄策正打算上前敲门,冷不防一阵寒风掠过,眼角寒光一闪,一柄寒光闪闪的方天画戟就那么突兀的横在他的面前,险些将他的鼻子削掉。
大惊失色的王玄策向后急退,这才看到原来门口还站着一员武将,亮银甲、凤头盔,白袍披身,一手持方天画戟,一手抱着……呃,那是……饭桶(名词)?
“小生王玄策,是卫公世子旧识,今日特来拜访世子,不知将军可否通报一声。”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王玄策硬着头皮说道。
“等着。”守门的将军上下打量了人畜无害的王玄策一会儿,淡淡丢下一句:“某姓薛,眼下还不是将军,莫要再叫错了。”
养心斋二楼,李昊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王玄策与薛仁贵两个多少有些中二的青年,喃喃道:“要是有录像机就好了,给他们两个录下来,三十年后估计能换不少钱。”
不过话说回来,人不中二枉少年,等到老了会少许多乐趣的说。
推开窗子,李昊打了一声口哨,对下面抬头看来的二人道:“你们两个一起进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一个是有求于是,一个是寄人篱下,王玄策与薛仁贵对视一眼,二话没说臊眉耷眼进了养心斋。
“看看这个。”片刻之后,两人上得楼来,李昊不等他们开口,直接丢了本册子给他们。
这是什么?薛仁贵两只手都被占着,王玄策理所当然的将册子拿起来打开。
入眼处:字谕吐谷浑国主伏允……。
从头看到尾,王玄策拿着册子的手都在哆嗦:“这,这是国书?”
李昊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道:“对,是陛下给伏允的国书,怎么样,敢不敢给他送过去。”
“有何不敢。”薛仁贵就站在王玄策的边上,自然将册子上的内容看的清清楚楚,豪情万仗道:“区区吐谷浑,也敢私扣我大唐人口,却不是欺我大唐无人。”
王玄策考虑的要比薛仁贵全面些,沉默片刻道:“世子,非是玄策胆怯推诿,实在是小生白身一个,去送国书名不正言不顺。”
李昊摆摆手:“别说那些废话,只说敢不敢去便可,若是敢去我自会让你名声言顺,若是不敢……,便留在京城看我替你父亲出口恶气,然后回家种地去吧。”
“世子都知道了?”王玄策悚然一惊,迎着李昊的目光只觉芒刺在背。
李昊不置可否的笑笑:“我不想拿当年的旧事来威胁你,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去,无论如何,对当年的事情我都会给你一个交待,算是对前些日子撞了你的补偿。”
“为,为什么。”王玄策条件反射的问道。
王玄策不知道李昊为何如此看重自己,对方可是大唐顶极权贵,而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又身负大仇的穷书生,而要说图他什么,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我是个好人呗,见不得有人受委屈。”李昊摊开手,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表情。
王玄策憋的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去,努力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正色道:“古人言: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世子既然不愿说原因,玄策自不好再问,只是小生希望世子可以将一切报复留待玄策日后从吐谷浑归来再进行。”
“可以。”李昊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对这次阵容豪华的西域之行充满期待。
王玄策、薛仁贵,两人随便放出去一个都能把西域搅的天翻地覆,如今两人一同出手,希望吐谷浑的那个什么伏允能够受得了吧。
当然,此时的王玄策与薛仁贵破坏力还没有将来那么大,能不能把伏允克制住也是未知数。
第三八五章 又作了一回死
东宫,宜秋院。
李承乾与李昊每人一张摇椅,享受着正午温暖的阳光。
时不时伸手自中间矮几上捻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酸酸甜甜,好不惬意。
‘啐’,吐掉葡萄籽,李昊砸吧着嘴:“亲爱的太子殿下,为什么我每次来你这里,都有逛青楼的感觉,什么时候你能把这院子那破名改改。”
知道李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承乾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比赛一样继续抓紧时间吃葡萄。
这东西怎么说呢……,吃一口少一口吧。
虽然听着有些不吉利,但事实就是这样。
毕竟玻璃大棚一共就那么大,又不能全都种葡萄,除去太极宫里的特供,大明宫老爷子的特供,朝庭有功之臣的奖赏,能送来东宫的屈指可数。
时间不大,两串葡萄尽数被消灭一空,李承乾挥手示意常公公把盘子撤掉,这才开口道:“德謇,你说咱们伪造的那份国书不会出问题吧?”
李昊遗憾的看着被端走的盘子,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半晌方才回过神道:“只要能够入档,就不会出问题。”
李承乾急赤白脸道:“你这不是废话么,那本来就是伪造的,怎么可能入得了档。”
李昊淡淡一笑:“事在人为嘛,你都没跟陛下商量,怎么就知道肯定不行。”
“那你去。”李承乾一指大极宫的方向。
“我不去,我看着你爹肝儿都颤。”想到李二那对鹰隼一样的眼睛,李昊果断摇头拒绝了李承乾的提议。
李承乾顿时无语。
这话说的多新鲜,就好像我看着我爹腿不哆嗦一样。
“要不一起吧。”对峙片刻,李承乾妥协道。
“好吧,那就一起。”
穿过冷冷清清的东宫,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来到太极宫两仪殿,正赶上伟大的皇帝陛下午睡刚醒。
李承乾打头,李昊殿后,两人上前给睡眼朦胧的李二见了礼,就一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在那较劲。
等了半天不见两人有动静的李二终于回魂,不悦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回父皇,德謇说有要事向您禀报。”李承乾抢先一果,果断将队友卖了。
迎着李二审视的目光,李昊只能把这一段记在心里,上前道:“陛下可曾记得前些年出关西行的大德高僧玄奘?眼下此人陷在吐谷浑脱身不得,正望眼欲穿,期待故国能够救其脱离苦海。”
玄奘?李二努力回忆好久,才在脑子里找到一个胖大和尚的形象,点点头道:“朕记得前次似乎与你们两个小子谈过此事,不是交给你们去办了么。”
李昊无辜的眨眨眼睛,心说你交给我们办了是不假,可一不派人,二不派兵,我们两个小年轻能干啥。
老老实实的拱拱手:“陛下容禀,此事经过太子殿下与臣反复磋商,觉得最好还是经过正常的官方渠道营救比较好,一来可以给吐谷浑施压,二来也可以震慑西域诸国。”
李二微微眯起眼睛:“哦,你的意思是……发兵西域?你就不怕朝臣弹刻你师出无名?”
李昊有些心虚,吱唔道:“其实也说不上发兵西域吧,以您现在的声威,只要修书一封,派人带去吐谷浑,定能让其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哦,真是这样么?”李二从一旁宫人手中接过刚刚冲泡好的茶水,吸溜了一口。
“呃……”瞥了一眼缩头缩脑的李承乾,李昊把心一横:“其实臣还有一些其它想法。”
“说说看。”李二的态度不温不火,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李昊略顿了顿,开口道:“臣之所以想请陛下出面,主要还是想要试一试吐谷浑国主伏允对我大唐的态度。伏允此人一直都对我大唐陇右一带贼心不死,不若借此机会压他一压,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李二冷笑一声:“真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止。”李昊摇摇头,继续说道:“臣观伏允此人能屈能伸,非是甘居人下之辈,前隋的时候被杨广打的远窜西域,后来不到两年便再次复起,重新夺回原本地盘不说,还在陇右一带占了四座边城。
如今我大唐强盛,此人立刻又让出了那四座边城,表面上看似乎是怕了我们,但打劫往来于西域的客商之举却分明是在试探我大唐的底线,若我们真对他置之不理,怕是要不了多久,此人便又会生出别样心思。”
李二的性格本就桀骜不驯,最是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出而反而,反复无常,再加上李昊言之凿凿,心中便对那吐谷浑生出许多不满,沉声问道:“你可敢肯定那伏允有不臣之心?”
所谓不臣之心,指的自然是吐谷浑身为属国,却对天朝上国的大唐起了别样心思。
李昊作为大唐唯一的先知,自是能肯定这一点。
但为了稳一手,他还是婉转的说道:“陛下,臣只是就事论事,一切还要看这次出使的结果才能断言伏允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说这话的时候,李昊存了点小心思,故意用出使来试探李二的反应。
李二或许听出了李昊的言外之意,又或许没听出来,手指轻扣桌面陷入沉默之中。
熟悉他习惯的李昊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这位帝国主义头子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开始认真考虑起针对吐谷浑的计划。
良久,李二终于停了下来,看了李承乾一眼道:“行了,把你们准备好的国书呈上来吧,待会儿朕会让林喜送去中书省。”
诶?一直把自己当隐形人的李承乾愕然抬头:“父皇,您……。”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二哼了一声,冷笑道:“难不成你们两个觉得私造国书的事情朕会不知情?”
李承乾、李昊对视一眼,暗自擦了把冷汗。
好险啊,幸亏今日来了太极宫,若是真要私底下处理这件事情,怕是后果吉凶难料。
老老实实拿出小册子放到李二的案头,李承乾缩着脖子退回原位,李昊为了不被殃及池鱼,又主动退出五步,估摸着到了李二就算丢东西过来砸自己也有机会闪开的距离这才停下。
李二似乎早已经知晓了其中的内容一般,对那伪造的国书看也不看,只盯着李承乾看个不停,只把个太子瞅的毛骨悚然,结结巴巴的问道:“父,父皇,您,您看我干什么。”
李二敲了敲桌子:“印章呢,别告诉朕你们两个鼓捣出来的国书上面印章是画上去的。”
李承乾一脸便秘的表情,吱唔道:“回父皇,吃,吃了!”
“吃了?”
李昊这会儿也不好再继续装傻,坦白道:“陛下,那印章是臣跟太子用萝卜刻的,用,用完之后就,就被毁尸灭迹了。”
“好,好啊,一个是朕的太子,一个是朕的心腹宠臣,你们两个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二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可越是这样,李昊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原本的计划中,他跟李承乾谁也没打算把这份伪造的假国书拿出来,都想着只要能够征得李二的同意,立刻就能换回一份真的国书,这份假的自然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可万万没想到,李二竟然早就知道这份假国书的存在,而且还知道就在李承乾的身上带着,这让两人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来了个人赃并获。
既然狡辩无用,李昊只能认命,上前两步跪到李二面前:“陛下,千错万错都是小臣的错,此事都是小臣一个人的主意,太子殿下只是受了臣的蛊惑……。”
李二双眼微微一眯,刚要说话,边上李承乾突然跪了下来,急声道:“父皇,您千万别听德謇胡说,其实这一切都是儿臣的主意,与德謇没有什么关系,您,您要罚就罚儿臣吧。”
“殿下……”听闻李承乾如此说,李昊当时就急了,心说你这不是跟我添乱么。
我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目的还不是为了替你脱罪。
这下你丫把自己也搅和进来,岂不是连个跟唯一大救星皇后娘娘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咳!”李二一声干咳将跪在地上两个家伙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冷声说道:“李德謇,你可知道伪造国书与谋逆无异,是要夷三族的!”
“啥?谋,谋逆?”李昊当时就傻了,当初刻章的时候咋就没人告诉老子后果有这么严重。
李承乾一副丧丧的表情,喃喃道:“白痴。”
同样的想法也在李二的脑海中浮现,看着傻夫夫的李昊,这位大唐皇帝陛下连生气的心思都没了,转头看向李承乾道:“你还算是有些担当,既然如此,来人呐,将太子带去宗正寺,仗三十,禁足三月。”
“诺!”门外涌进四个金甲禁军,二话不说直接把如丧考妣的李承乾带了出去。
眼瞅着李承乾被带走,李昊心急如焚,仰头道:“陛下,殿下虽然有错,但也是事出有因,还望陛下看在殿下是为了解救我大唐子民的份上,网开一面。”
“李德謇,在替那逆子求情之前,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李二冷着脸,严肃无比,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李昊这会儿也是乱了方寸,当初只想着弄份假国书忽悠人,何曾想过后果竟然如此严重,如今李承乾被押入宗正寺,自己也要面对李二的怒火,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弄那个什么见鬼的‘护照’出来。
见李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李二哼了一声:“不说话,可是心有不服,觉得朕有些过份?”
你是皇帝,你官大,你说了算,李昊泄气道:“臣不敢。”
“不敢,那就说明还是有想过。”李二站起身,抄着手在李昊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见他再度陷入无言,继续说道:“既然你执意要替太子求情,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见事情有了转机,李昊忙道:“陛下请讲。”
“拿下伏允,朕要看到伏允的项上人头,用他的人头来换你和太子平安,这条件你可答应。”
你在开玩笑什么?李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家伏允好歹也是国主好么,身边虽不说蚊蝇不近,却也称得上高手如云。
若干年后段志玄带着数万骑兵追杀数千里都被他跑了,自己拿什么去搞定他。
“怎么,不敢答应?”
李昊索性破罐子破摔:“陛下,您还是直接弄死我算了,人家伏允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您让我一个人怎么去拿他的人头。”
“好啊,来人……。”
看着涌进来的又一伙禁军,李昊连连摆手:“哎,别,别别,陛下,万事好商量,好商量!”
“能商量?”
“呃……”到了这会儿,李昊算是看明白了,李二如此折腾自己的目的就是在警告自己做事要有分寸,对大唐这个朝庭要心存敬畏,不要脑子一热就不顾后果。
这,应该是之前一系列事情的后遗症。
不过,这份领悟有些晚,若是能早些意识到这一点……。
好吧,李昊必须承认,其实在很早之前自家老头子就提醒过自己,只是自己没有在乎。
在大唐的生活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游戏,凭着先知先觉,游走在各大势力中间,将所有人都看成棋子,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一切,以至于忽略了李二对一切的掌控欲。
做为开国皇帝,李二的掌控欲无疑是最强的,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游离于自己的控制之外。
若是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么结果一定是个死。
多么痛的领悟,要是能早点领悟这一点,何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通了这些,李昊苦笑着对李二说道:“陛下,皇帝不差饿兵呢,臣独自一人是真拿那伏允没有办法,您好歹也给臣点支持,哪怕是一份国书,一支使团也好啊。”
李二微微一笑:“国书可以给你,使团也可以给你,朕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伏允的人头带回来。”
第三八六章 大军归来
后宫立政殿,从两仪殿处理完公务回来的李二陛下老远就看到站于殿外的长孙皇后。
紧走了几步,迎上去笑道:“观音婢,天气尚寒,你身子骨又弱,莫要冻着了。”
长孙皇后强笑了一下,与李二并肩而行,忧心忡忡道:“陛下,高明只是年幼无知,您能不能看在妾身的面上……。”
“别提那个逆子。”听到李承乾的名字,李二气就不打一处来,虎着脸道:“堂堂太子,连点主见都没有,跟着臣子瞎胡闹也就罢了,竟然连伪造国书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若是不给他一点教训,下次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
长孙皇后惊讶于李二的态度,停下脚步。
李二兀自不觉,皱着眉头继续说道:“还有那个李德謇,那个小王八蛋把朕当什么了,土鳖吗?!朕乃大唐天子,朕富有四海。”
怨念,深深的怨念。
原本还在担心大宝贝蛾子的长孙皇后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敢情李二并不是因为那两个混小子伪造国书的事情生气,而是因为……自惭,也就是恼羞成怒。
话说自从把那个技术学院收归皇室所有,李二命人统计了一下学院正在进行的各项研究,结果发现,其中没有任何一样是他听说过的。
这让自视甚高的李二陛下完全无法忍受,正所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伟大的皇帝陛下觉得受到了智商上的碾压,于是……报复就来了。
好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长孙皇后无力的摇摇头,扶着郁闷的李二进了房间,伺候他好好休息。
至于李承乾和李昊……,能成为皇帝陛下的出气桶,难道不应该感到荣幸么?
……
来到宗正寺,鬼鬼祟祟的绕过前面的官署,来到后面关押宗室子弟的院落,李昊见到了哼哼唧唧,趴在榻上的李承乾。
所谓宗正寺,其实说白了就跟普通人家那祖祠的职能差不多,作用就是掌管皇族,宗室子弟的家谱,顺便守守皇陵,执行一下家法什么的。
当然,李二奉老子为祖先,老子又是道教的创世神,所以大唐的宗正寺也掌管道教。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李二对李承乾行的是家法,而不是国法,那也就是说这次伪造国书的事情其实并不大。
李昊也是在出了皇宫之后才想到的这一点,所在看到李承乾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过紧张的情绪,笑呵呵的坐到床边,抬起手。
李承乾吓了一个哆嗦,厉声道:“警告你啊,敢碰老子屁股一下,你就死定了。”
险恶用心被人识破,李昊将抬起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啧啧有声道:“啧啧啧,我说李高明,你可是太子,怎能口出秽言,莫不是板子打的轻了。”
“切,本宫若是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宁死都不会替你背锅。”
李承乾撇撇嘴,懊恼道:“就让父皇把你这长安第一祸害的狗头直接砍了才好。”
“你可拉倒吧,陛下如果真要砍人,还能把你送到宗正寺来?”李昊虽然政治天赋不行,但脑子却不笨,根据眼下的情况判断出李二最大的可能是想要吓唬自己一翻,并没有真想砍了自己。
李承乾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趴着,咂咂嘴道:“那你说父皇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把我圈禁到死,还是打算废了本宫的太子之位。”
废掉李承乾?李昊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但考虑到历史上李承乾直到真的起兵造反才被废掉的事实,眼下才伪造一份国书算不得什么大事,比他那个‘杀五百,岂不定’差了不知多少倍。
想通了其中关窍,李昊摇头道:“你想多了,陛下这次最多也就是想要警告你一番,距离废了你的太子之位……还早呢。”
“这样啊……”李承乾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本宫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里再熬上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你这话里有话啊。”
“还能什么意思。”李承乾努力撑起身子,对李昊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看你一天到晚满世界跑有多羡慕?再看看我自己,想出宫只能偷偷出去,还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来,每天都被困在东宫那个小院子里,这样的生活本宫受够了。”
我了个去的,这尼玛还真是惊天大发现啊。
李昊像是第一次认识李承乾一般,盯着他瞅了老半天:“你的意思是之前的一切你都是故意的?伪造国书的后果你早就知道,目的就是为了让陛下把你的太子之位废了?”
“对啊,最好是贬为庶人,到时候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带你,你带钱,咱哥俩满世界的逍遥自在,岂不是比缩在这皇宫里面强多了。”
我应该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李家的种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全尼玛都是坑货。
李昊瞬间没了与李承乾继续聊下去的兴趣,拍拍屁股起身就走,这天已经没法再聊了,再聊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把这个叛逆到极点的家伙掐死。
“哎,哎德謇你别走啊,你还没说那大和尚的事情怎么解决呢,喂,喂,李德謇,你给本宫回来。”
任凭李承乾如何叫嚷,李昊依旧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打算再去一趟两仪殿,把李承乾的想法跟李二好好说道说道,争取让他爹把这个不孝子直接打死了算逑。
……
北伐大军归来,李二亲自出城十里相迎,留守长安的文武官员随行,城中百姓更是自发组织起来,从灞桥至通化门的官道两侧尽是出迎相迎的百姓。
因为还未出正月,草木依旧是一片枯黄,但这却不能阻止百姓对归来大军的期盼。
当然,出城相迎的百姓更多的是想要尽早看到自己家中出征的父兄或者儿子,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早一秒见到亲人,别说在寒风中等上一夜,就是等上一年又能如何。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迎,尘埃不见销魂桥……。”
因为品级的关系,李昊杵一群老货中间,左右尽是些胡子拉茬的中年油腻大叔,唯有他一个小年轻挤在中间,好不尴尬。
孔颖达捻着胡子,频频点头,等了半天不见李昊继续,不由瞪了他一眼:“好诗,后面呢,怎么没了。”
李昊嘴角抽了抽,后面你敢听,我也不敢背啊,这可是讥讽朝庭穷兵黩武的诗,万一被李二听去了,少不得又要被训斥一顿。
“孔师,学生不过是见到当前的场面有感而发,哪里还有后面。”
老孔意犹未尽的摇摇头,老脸尽是失望之色。
李昊望着前面李二的背景,缩了缩脖子,决定从现在开始,权当嘴巴上有条拉链,再也不说一句话,免得又给自己招灾惹祸。
日头越升越高,远方的地平线上渐有扬尘升起,地面隐隐传来阵动之声。
不多时,李靖、李勣等人顶盔掼甲,背着朝阳,疾驰而来,众老将身后是千余黑甲骑兵。
蹄声隆隆,片刻便至李二的车架近前。
“停。”只见李靖一抬手,身后大军陡然停住:“下马!”
‘轰隆……’。
东宫六率禁军整齐划一的动作看的李二眉毛微挑,手双紧不自禁握紧了车架前的扶手。
李靖等人此时已经将战马交到了随行亲卫手中,齐齐来到李二面前,拜倒尘埃:“臣,李靖(李勣、尉迟敬德……),拜见陛下。”
身后,千余将士随即一同俯身下拜:“吾等,拜见陛下!”
经历过血腥的厮杀,六率将士早已今非昔比,尽管已经离开了战场,但身上那份杀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再配合那一身黝黑的铠甲,个个如同杀神一般。
李二只觉得热血沸腾,仿佛时间倒流,又再次回到了当年身为秦王征战天下之时,声如金铁交击,铿锵大喝:“尔等百战归来,可曾有悔!”
“吾等无悔!吾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布武天下!大唐,万胜,万胜!”
此情此景,冲淡了征人归来的哀伤,在场迎接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齐齐拜倒:“吾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布武天下!大唐,万胜!”
满场仪仗:“大唐,万胜!”
灞桥至长安前来围观的百姓被气氛感染,接连拜倒:“大唐,万胜!”
声如九霄雷动,撕裂苍穹,经久不息。
李昊曾经并不相信什么王八之气,但这次他相信了。
李二的身上就有这样的气息,哪怕是前天刚刚被他好一顿折腾,今日还是拜的心甘情愿,没有半点逆反的情绪。
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对,一定是这样,否则怎么可能连一惯主张以和为贵的文官都能喊出‘天下布武’这种穷兵黩武的口号。
与上头的大唐君臣不同的是,六率禁军中间那几辆马车里的几个囚犯。
马车外那让人血管里充满肾上腺素的吼声让车厢里的颉利面色惨白,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狠下心来,直接在渭水边上把李二给弄死。
按照当时的情况,就算他攻不下长安,弄死李二然后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
而只要李二死了,他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与如丧考妣的颉利不同,义成公主被外界的声音刺激的目呲欲裂,如果不是嘴巴被堵着,此时只怕她已经高声叫骂起来。
她是大隋的公主,为保大隋平安,为了让大隋的百姓免于被掳掠,她远嫁突厥,忍辱负重服侍了突厥三代可汗。可是那些她曾经想要保护的百姓干了些什么,他们在参拜一个反贼,一个推翻了大隋朝统治的反贼。
义成并不认识当初远嫁突厥是为了保护杨家的统治地位,在她看来,自己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外面那些忘恩负义的贱民。
如今,那些贱民抖起来了,忘了当初是谁在保护他们……。
最后面一辆马车里面,前隋皇后萧氏紧紧将自己的孙子杨政道拥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迎着孙子有些忐忑的目光,安慰道:“孙儿莫怕,祖母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保你一世平安。”
只是,她的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杨政道的眼睛里依旧满是恐惧。
历史上,没有哪一个朝代的王孙贵胄会在下一个朝代的君王手中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他杨政道是杨广的嫡孙,自然也不会免俗。
惶惶不安的等待中,杨政道并没有见到李二,等到走下马车的时候,他面前是一座还算有些气势的三进大宅。
宅子的大门口,立着十个宫里的宦官以及二十多个宫女。
“祖母。”杨政道有些忐忑的看向萧氏。
萧皇后对他点点头:“走吧,咱们进去。”
对于一个前朝的皇室来说,李二能给她们祖孙安排这样一座宅邸,又配了如许多的宫女和太监,显然是并不准备马上要她们的命。
另一边,颉利一家的待遇也不差,甚至他住的宅子比李二赐给萧皇后的还要大上许多,毕竟他家里人口多,老婆儿子一大堆,地方小了也住不下不是。
抛开这边不说,另一边李二在回宫之后,立刻下令在太极殿举办一场大型文艺晚饭,凡在长安的官员,凡五品以上的都要前来参加。
另外就是那些出征的将士,凡有品级者,亦都可入宫赴宴。
至于没品级的,那就只能缩在军营里面搞搞小联欢,私底下庆祝一下,反正眼下大唐不缺肉食,养猪场里的猪都肥的快要滴出油来了,再不吃怕是要肥死。
李昊并没有去参加那个大型文艺晚饭,六率刚刚回来,他作为六率的最高长官,怎么也要去见见那些陪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不是收买人心,实在是不去的话,他心里过意不去。
毕竟走的时候是三千人,可回来的却只有一千多,余下那些都因为他的一个命令,彻底将一切都留在了漠北草原。
第三八七章 三人组回来了
与李昊想的不同,归来的六率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精神头个顶个的好,若不是碍于军纪,估计早就跑去跟其他没有机会去参加北伐的老兄弟吹牛·逼去了。
纥干承基同样没有去参加李二的文艺晚饭,守在六率的大营中,靠着官署门口石头狮子,听着营中的喧闹发呆,并未注意到李昊,直到肩膀被某个无良的家伙拍了一把。
“你怎么来了?”纥干承基回过神。
李昊毫无形象的往官署门口的台阶上一坐:“想你了呗,怎么,不欢迎?”
纥干承基把头扭到一边,不屑道:“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吧,陛下只要一天没宣布北伐大军各自归建,你就还是先锋军的最高长官。”
“那你呢,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李昊指了指远处略有些喧嚣的庆功宴:“他们这些人估计很难再回六率了,你是打算跟他们走,还是继续留在太子身边,当你的保镖头子。”
凭心而论,李昊并不希望纥干承基继续留在李承乾的身边,这家伙比自己的神经还要大条,与李承乾在一起,能发挥出的能量绝对等于二。
纥干承基仰头望着头顶的夜空,沉默了好长时间,直到李昊等的都快要睡着了,才缓缓说道:“我怎么想的重要么?”
李昊耸耸肩膀:“当然,人总要有点梦想,没听过么,不想当大将军的纥干承基,不是一个好保镖。”
“呵呵……”纥干承基苦笑摇头:“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跟殿下到底干什么了,为何殿下会被关进宗正寺?”
李昊面色一僵,颓然摆手道:“别问,掉脑袋事情,你掺和不起。”
不问就不问,纥干承基从善入流的换了话题:“哎,我说你到底干什以来了,别跟我说什么想我了,我又不是雪雁郡主,没那么招人稀罕。”
李昊笑而不答,对着远处努努嘴:“你觉得他们还能上战场不?”
“打肯定能打,经历过那样一场厮杀,这些人都可以算得上老兵,再难有更惨烈的战争能够动摇他们了。”纥干承基问道:“怎么,咱们还要打仗?”
“只是有可能会打仗,还不是很确定。”说着,李昊便把马上要去吐谷浑的事情对纥干承基讲了一遍。
老纥干初时还没觉得什么,但听到后来只觉得天雷阵阵,瞪着李昊道:“你的意思是,陛下让你去出使吐谷浑,给了你一千兵员,然后让你带着伏允的人头回来?你没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与李昊对视良久,见他似乎的确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纥干承基一下来了精神:“日,还有这种好事,算我一个怎么样。”
这是好事么?丫脑子该不是在漠北被人打坏了吧?
想着李昊摇摇头:“不好意思,名额满了,你只能等下一批。”
纥干承基当时就急了:“少来这套,你要是不带我去,六率的兵你一个都别想带走。”
“不带就不带,没了你纥屠户,老子还能吃了带毛猪不成。”李昊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闻言撇嘴道:“十六卫呢,跟谁我还借不出一千人来,再说,就算十六卫没人去,老子难道还不会从水师里调人?”
“你……,老子再说一次,老子姓纥干!”
“你就是姓纥干承,该不带你还是不能带你。”李昊站起来,拍拍纥干承基的肩膀:“再说长安这边你的事情也不轻松,六率死了这么多人,抚恤的事情还需要你牵头来办呢,要是跟我去了西域,那些死了的兄弟岂不是没人管了。”
纥干承基见状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希望去了,郁闷的问道:“那你都打算带谁?”
“很多人啊,长孙冲、程处默就不用说了,席君买怎么也要带上,哦对,还有王玄策和薛仁贵,这两人你还没见过,但都是坑人的一把好手。另外,我还打算把苏烈也叫上,这样打起来把握再大一些。”
王玄策、薛仁贵什么的纥干承基不怎么在乎,听都没听过,小人物罢了。
但程处默和长孙冲的名字却让他皱起眉头:“程家那憨货不是在罗州么?”
“回来了,上元节之前我就安排人给他们送信去了,让他们带陆战大队回来,百济那边统统交给雷耀和王文度打理,这个时候估计他们已经启程往回来了。”
交待完这些,李昊拍拍屁股就往外间走去,眼瞅着六率的情绪还不错,并不需要人为疏导,他也就放心了。
纥干承基见他要走,问道:“你不去跟兄弟们见见?”
“让他们先开心些日子吧。”李昊摇摇手,头都没回,直接走出六率驻地,消失于夜色之中。
跟李承乾折腾个伪国书,刻两破印章这种事情,就算李二知道了最多也就是当成小屁孩瞎鸡霸折腾。
但如果在军队里面邀买人心,那罪过可就大了,弄不好还真能夷九族。
所以李昊不打算掺和是抚恤的事情中去,这种事情朝庭有朝庭的规矩,不是他一个小年轻能改变的,最多将来有机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家中一些补偿。
李靖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李昊早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望着醉醺醺的老头子,亲自奉上茶水一杯,恭恭敬敬递上去:“父亲,请喝茶。”
李靖当仁不让接过茶水,吸溜一口,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呼……,说吧,又惹什么祸了?”
“呃……”果然是知子莫如父啊,李昊尴尬的挠挠头,呲牙一笑:“嘿嘿,也没干啥,就是跟太子殿下伪造了一份国书,又私刻了一个印章。”
“噗……”一口茶水喷了李昊满头满脸。
李靖脸色铁青了:“你,你说你干啥了?”
红拂在边上轻轻替李靖拍打后背,口中数落:“哎哟,夫君你小点声,别把孩子吓着。”
“夫人啊,你,你怎么还如此宠他……”李靖面露凄苦之色,顿足道:“你可知道,伪造国书、印玺那是多大的罪过,这是要夷三族的啊!这,这逆子,是要把我全族都害死啊。”
“不是,爹,您听我说完啊。”眼瞅着老头子连揍人的兴致都没了,李昊连忙解释道:“这事儿陛下已经知道了,而且也处罚过了,太子因为大不敬被打了一顿板子,禁足三个月。孩儿因为不是主谋,又深得陛下信任,所以临危受命,出使西域各国。”
“放屁,你不是主谋?你深得陛下信任?你……,你这逆子……,列祖列宗在上,我李靖对不起李家,对不起你们啊。”
受了太深的刺激,李靖方寸大乱,语无论次。
通过北伐一举奠定军神地位的李靖大佬怎么也没想到,前后就这么月把功夫,李昊就在家里惹出这么大的一桩祸事。
回家之前的种种喜悦之情还没来得及跟列祖列宗分享,就要面临被抄家灭族的境地。
李昊这个罪魁祸首眼见情况不妙,不敢继续在家里待着,给自家老娘打个眼色,趁着老头子不注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当然,李昊绝不承认自己这是心虚,他只是想要避免老头子在心智尽失的情况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大义灭亲之举罢了。
……
东海之上,一直庞大的船队破波斩浪,逆风而行。
战船之上,火炮、床弩林立,所过之处,无论是新罗还是百济,亦或倭国、高句丽,无数船只停靠避让,同时打起黑色腾龙旗。
大半年时间,大唐远洋水师彻底控制了这一片海域,凡不挂黑色腾龙旗者皆为异端,虽远隔千里,吾必诛之。
不过话说回来,黑色腾龙旗也不是谁都能挂的,不交保护费、通行费、垃圾处理费、海洋资源使用费等一应费用者,无权使用该旗。
对,就是霸权主义了,你能怎么着。
不服?憋着!不忿?忍着!
想去告状?
行,先把上述各种费用交了,否则片帆不得下海,管你是什么使团也好,商团也罢,见一队灭一队。
交了钱的,爱哪告哪告。
自从五艘装载六十门火炮的巨舰入海以来,远洋水师在长孙冲、程处默、李震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鼓动之下越来越膨胀,航线由最开始的百济沿海拓展到了高句丽与新罗,甚至就连倭国附近,也时常会去巡视一圈。
当然,对于那些交了钱的,大唐远洋水师还是很宽容的,在东海通行无阻不说,危险海域甚至还能享受水师巨舰的护航,万一遇到个海盗之类,水师还会包赔各种损失。
另外,悬有黑色腾龙旗的商队在罗州码头还可以享有免税、免检等政策。
这两条政策一出,别说东海,就连黄海,南海的一些‘商队’也开始向罗州码头聚集,仅半年时间,罗州码头就一建再建,经历了三次扩建,成了东诲最大的自由贸易口岸以及黑市。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南海过来的‘商队’其实说白了就是换了一身皮的海盗,他们的货物大多来路不怎么正当。
可是在没有苦主的情况下,谁会在乎这些?远洋水师做为东海最大的武装势力,那可是典型的认旗不认人。
便是这样,远洋水师仅去年一年就为李二的国库贡献了不下三百万贯的财富,这其中只有一成是来自各大商队交上来的保护费,九成来自‘商队’贩运过来的货物。
三百万贯,足以支撑大唐再打两次北伐,李二自是对此喜闻乐见,朝中那些文化人也同样认国远洋水师这样做没什么不对。
大唐的儒家与后世被某些人阉割了的儒家不同,他们在乎的是自家百姓的生活,至于自家之外的……老子自己家都顾不过来,谁有功夫管别人。
便是这样,大唐朝堂内外,集体选择性的失聪,忽略了无数前来告状的异国使节。
巨大的战舰横行海上,长孙冲三人组心情激荡,站在船头之上,遥望故国:“终于要回去了。”
李震拍着船舷,感概道:“是啊,终于要回去了。”
程处默拍着自己的肚子:“希望俺爹还能认出俺吧。”
长孙冲与李震齐齐把头扭到一边,一脸的嫌弃。
海外不比大唐境内,吃的那是要什么有什么,之前在国内像什么禁止杀牛的禁令到了海外自然没人再去管。
偏生远洋水师‘捡’东西的本领不错,总是能在海上‘捡’到无主的牛羊鸡鸭。
对于这些‘捡’来的东西,程处默哪里还管其它,放开肚皮敞开了造。
一不小心,半年长了三十多斤称,原本的八块腹肌硬生生他被练成了一块。
“哎……”叹了口气,程处默把注意力从自己的肚子上转移到此行的目的地:“你们说,西域那边有什么好吃的?”
“除了能让你吃到吐的牛羊,什么都没有。”
“那我们去干什么?继续抢劫?”程处默瞪着牛眼问道。
李震耸肩道:“或许吧,谁知道呢,德謇信上说的不清不楚的。”
长孙冲理解的分析道:“要我说,应该是那个混蛋遇到什么难事了,否则怎么会想起我们来。”
程处默显然不赞同长孙冲的观点,撇撇嘴道:“切,西域那边能有什么难事,颉利那么牛·逼一人都被咱打折服了,西域难道还有比颉利更狠的角色?”
“怎么没有,吐蕃的松赞干布,吐谷浑的伏允,西突厥的莫贺咄,哪个都不比颉利差,只是他们没有颉利那么嚣张罢了。”
“这么多?”程处默遗憾的嘬着牙花子:“可惜咱们这船开不到岸上去,否则一定让他们知道知道咱水师的厉害。”
把船开到岸上,你还真敢想。
嫌弃的向远处走了几步,长孙冲与李震远远的离开了程处默,装做不认识他。
远处,隐约浮现一条黑线,似一条黑色巨龙匍匐在天边。
登州就在眼前,过了登州便可逆黄河而上,时隔年余,远行的三人组终于回来了。
第三八八章 棋高一招的李二
逃离家门的李昊无处可去,灰溜溜夹着尾巴跑到了东市养心斋避难。
薛仁贵正坐在后宅厢房门口抱着心爱的方天画戟认真擦拭,那小表情,看着就跟抱了个小情人似的。
不理这个变态,打开正房来到书桌后面坐下,抽出一根炭笔,拿出一卷丝帛铺到桌上。
其实丝帛这东西用来写字效果并不怎么好,有些时候甚至还不如普通的宣纸,但架不住这东西逼·格高啊,故而从春秋时期到现在,一直是大户人家用来写字的首选之物。
若是有大户人家不备着这东西用来写字,那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李昊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考虑到老头子和老娘的面子,他只能勉为其难的从善如流,在养心斋存了大概……近百匹的丝帛备用。
嗯,这真的是为了老头子的脸面考虑,李昊本身还是很排斥这种腐败行为的。
窗口人影一闪,薛仁贵杵着方天画戟守在了门口,宽阔的后背挡住了半扇窗户。
无奈摇摇头,打开窗子,抬手将一个不大的小口袋丢给薛仁贵:“拿着,给你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薛仁贵已经大概熟悉了李昊的性子,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当着他的面将小口袋打开,露出里面木质的牌牌:“这,这是……。”
“正六品昭武校尉,打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大唐军伍中的一员。”拍拍惊疑不定的薛仁贵,李昊笑着说道:“薛校尉。”
握着手中略带余温的鱼符,薛仁贵的呼吸有些粗重。
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虽然只是武散官,没有什么实权,也不能带兵,但对于家境贫寒的薛仁贵来说,却无异于一步登天,放在以前绝对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唐尚武不假,重军功亦是真的。
可这都建立在你有背景,有人脉的情况之下。
没人举荐,没有后台,自己冒冒然去当兵,先不说人家收不收,就是真的收了,从一个大头兵熬到校尉需要多久?
虽然大唐与现代隔着一千四百年,可在军队编制上,共实相差并不多。
士兵就不说了,都一样;士兵之上是火长,相当于现代的班长;火长之上是队正,相当于排长;队正之上是旅帅,相当于连长;队正之上才是校尉,相当于营长。
从一个士兵努力做到营长有多难?没有十年八年你能熬上去?
放在现代可能十年八年没啥,大龄青年多了去了,二十好几,三十啷当岁没结婚的比比皆是。
可是在大唐呢?等老薛熬出头,小情人的儿子都快要找对像结婚了。
望着激动到浑身发抖的薛仁贵,李昊笑了,对着外面努努嘴:“去报喜吧,让你家那口子也高兴高兴,顺便也让你那势利眼的老丈人放心。”
紧握着鱼符的薛仁贵老脸瞬间就红了,急着想要解释:“公子,我跟雪彤其实……。”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亲手改变了老薛的人生轨迹,李昊的心情很不错,拿他打趣了一句,随后面色一正道:“另外,你现在可不是白身了,以后要叫我都督或者将军。”:
“诺,将军。”见李昊如此说了,薛仁贵重重一点头,抱着新鲜到手的鱼符屁颠屁颠的找小情人报喜去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就算他能翻出坊门,躲过巡街武候,万雪彤很可能也已经睡了。
不过管它呢,富贵不还乡便如锦衣夜行。
至于李昊这边,老薛的想法很简单,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只要不让老子去造返,了不起这条命就交给自己这位新东家好了。
目送薛仁贵离开,李昊再次回到桌前坐下。
六品散官对目前的他来说不算什么,打着李承乾的旗号,直接去吏部随随便便就能要来三五个,薛仁贵、王玄策二人的身份,更是早早就被他敲定了下来,只是那代表身份的鱼符一直没给他们罢了。
重新坐定,笨手笨脚的铁憨憨送上一壶刚刚泡好的浓茶,然后跑去一边坐着打盹去了。
提起炭笔,李昊首先在丝帛上写上了西域二字,接着便是一连串丝绸之路上必须经过的几个国家的名字,最后写下的是吐谷浑。
此去西域,阵容可以称得上华丽,但任务却也不轻。
仔细分析李二的目的,李昊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震慑西域,这倒是与他跟李承乾之前商量的结果不谋而合。
只不过他与李承乾想的只是吓唬一下吐谷浑,顺便警告一下西域各国;而李二则要直接的多,杀鸡儆猴,用吐谷浑国主伏允的人头来威胁整个西域。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直接,就是这么粗暴。
目的明确了,接下来就是过程,将写下七八个小国连到一起,李昊又画出一个硕大的箭头,由西向东直指吐谷浑。
曾经段志玄征讨吐谷浑的时候,便是因为不适应当地的气候,以至于追击伏允追到青海湖的时候不得不停下脚步,使其逃过一劫。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不想重蹈覆辙的李昊决定一劳永逸,断掉伏允的后路,让其无处逃窜。
画好这些之后,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李昊又把目光停留在了吐蕃的位置上。
眼下吐蕃与大唐正处于密月期,这么好的盟友没理由不好好利用。
想着,又在丝帛上写下吐蕃二字,顺便画上一个由南向北的箭头。
目的明确,过程明确,接下来便是如何促使西域各国与吐蕃答应共同出兵。
红口白牙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谁都不是傻子,没有好处的事情没人会干,就算是迫于武力威胁,这些小国答应出兵,也很有可能出工不出力。
到时候伏允跑了事小,自己丢人事大。
长出一口气,李昊推桌而起,站到窗口看向窗外的夜空,喃喃自语道:“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承受这份生命不该承受的痛,唉……。”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次日一早,李昊被一阵阵诡异的笑声惊醒。
睁眼一看,守在角落里的铁柱变成了薛仁贵。
这货还是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坐在角落里抱着昨天才拿到手的鱼符一边发呆一边笑着,那模样说不出的诡异。
李昊痛苦的闭上眼睛,以手抚额恨恨道:“薛礼薛仁贵,你再笑的这么猥琐,信不信老子马上把你那个鱼符收回来,让你回家继续打猎。”
“少……将军,你醒啦!”薛仁贵被李昊的声音惊动,连忙将鱼符贴身收好,起身道:“我去打热水。”
“算了,你还是消停一会儿吧,天还没大亮呢,我要再睡几个时辰。”李昊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昨天晚上他可是一直肝到天快亮才睡下,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呢,必须再睡一阵才行。
薛仁贵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咧了咧嘴,无奈道:“将军,这都快过午了,再睡几个时辰怕是天都黑了。而且……老公爷来了,已经在前面等您快一个时辰了。”
“啥?那你怎么不早说。”李昊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他可没忘自己眼下还是‘待罪之身’,老头子是万万惹不得的,把他老人家晾在前面自己在后面睡大觉,若是一直睡着不知道也就算了,醒了再继续睡那绝对是要被打断腿的节奏。
“老公爷不让说。”对李靖,薛仁贵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恭敬,哪怕此时他口中的老公爷听不到,那也是客气的要命。
对于他来说,李靖绝对是偶像级的人物,能见上一面便足慰平生,更不要说此时偶像就在前面,等下还能近距离接触。
李昊暗自翻了个白眼,对薛仁贵这种追星族显然不怎么感冒,撇撇嘴说道:“仁贵啊,你就不能长点志气么,老头子能做到的事情你将来未必就做不到。这人啊,眼睛要向前看,前人的功绩不是摆在那里让你羡慕的,如果你没有超越前人的欲望,不能超越前人,这个社会又如何能够进步。”
“这……”薛仁贵眨眨眼睛,有点上头:“我,我可以么?”
“当然,永远不要看轻自己,不努力拼博一下,你怎么会知道有些人是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的。”
人的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上的,一碗毒鸡汤给薛仁贵灌下去,李昊整个人舒服了许多,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后宅,走向前厅。
至于呆立在原地的薛仁贵……,管他呢,谁让他笑的那么猥琐,还把老子给笑醒了,活该。
来到前面二楼,李昊发现老头子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桌上的茶已经冷了,显然是老头子心里有事,没心情喝。
“爹,您来啦。”听到脚步声的李靖回过头,李昊连忙撑起笑脸打招呼。
李靖沉着脸:“过来,坐下。”
“哎。”试着向前走了两步,见老头子没有揍人的意思,李昊这才欠着半个屁股坐到椅子上,摆出随时都能逃走的姿势。
李靖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直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声音平静的道:“你弄这么个补习班有什么特殊意义?”
李昊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没啥特别意义,就是觉得想过过当先生的瘾。”
李靖没好气的说道:“当先生,你能教什么,教别人跟你一起学怎么造假?”
李昊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反驳道:“爹,您这话就不对了,正所谓人无完人,就算是当年的孔圣人,那不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么。再说造假怎么了,邪人用正法,正法亦邪;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只要用对了地方,比如说伪造敌国军令,误导敌军,谁能说这样的造假有错。”
对李昊的狡辩李靖很是不屑,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再怎么解释都是无用。
“西域之行你有什么打算,伏允此人虽然无懒了些,但在吐谷浑亦可称为一代雄主,你可有应对他的办法?”
“爹,您都知道啦?”
李靖‘嗯’了一声,却并未说出消息的来源。
李昊咂咂嘴,在老头子的注视下缓缓说道:“孩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原则上只能拉一批,打一批,能拉拢的是西域诸国,被打的是吐谷浑,只要计划得当,弄死伏允问题不大。”
“什么?”李靖一下子站了起来:“弄死伏允?”
李昊突然意识到似乎自己说错话了,老头子知道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但这个时候再想改口也已经晚了,索性只能苦笑实话实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漠北大捷之后,陛下打算震慑西域……,呃,或者说是打算将西域也控制在手中,伏允和吐谷浑便成了陛下眼中的控制西域的绊脚石。”
李靖好歹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物,经过最初的震惊,很快冷静下来:“怪不得你和太子殿下伪造国书的事情会被陛下如此轻易的处置,原来是你们的想法与陛下不谋而合。”
“倒不能这么说,陛下那里最多算是将计就计,而我与太子应该是自投罗网。”
李昊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苦笑就没有断过,他发现自己还真是主动往李二枪口上撞的。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自己与李承乾折腾出来的国书事件,李二想要剿灭吐谷浑必然要派出大军,到时候肯定会被朝中一些言官以师出无名所阻。
但有了自己伪造国书一事就不一样了,抓住自己小辫子的李二可以放心的把任务秘密交待下来,而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绝不会有任何反抗,甚至还有可能暗自庆幸。
于是乎,李二的目的达到了,自己此去西域若是弄死了伏允便是少年人一时冲动,若是弄不死,吐谷浑也会有所动作,大唐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出兵吐谷浑。
整个计划一环套一环,自然到李昊若不往深处想,绝对想不到这一切其实都是李二在背后一手推动的。
第三八九章 被玩坏的王玄策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昊彻底服了。
明明早知道李承乾伪造国书的事情,却一装傻充愣,直到最后一刻才图穷匕见。
真不愧是当皇帝的人,心真脏,连自己儿子都坑。
不过想想后世那些坑娃的爹,李昊突然就释然了,亲爹都这样,没毛病。
“你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李昊猛然转头,入眼便是老头子的十分不爽的黑脸:“呃,爹,你,你说啥了?”
李靖站直身子,没好看的道:“我问你去西域的打算,人手够不够用。”
李昊平复一下心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哦,够用,我把长孙冲和程处默都调回来了,另外还有席君买他们跟着我一起,安全方面您不用担心。”
李靖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就想到十年前,李昊还是小屁孩儿的时候,每天追在自己身后爹爹叫个不停的样子。
如今,儿子大了,自己有主意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追在自己身后问这问那,甚至就连出使西域,剿灭吐谷浑国主伏允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自己说了。
一种叫失落的情绪在李靖的心底升起,老头子幽幽叹了口气,嘱咐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放手去做吧。”
感觉到老头子情绪有些不对,李昊连忙扶着李靖到一边坐下:“爹爹放心,孩儿一定谨记您的教诲。”
李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李昊轻轻推开,负手下楼而去。
望着老头子孤单的背影,李昊握紧了拳头:老头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教导,要是不把西域搅的天翻地覆,我名字以后倒过来写。
两日之后,皇城东北角的六率官署,出使西域的消息早已经在官署内传开,整个官署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兴奋的有之,懊恼的有之,抱怨的亦有之。
兴奋的出使西域回来肯定有一笔不小的军功,懊恼的是这次出使时间很紧任务重,一些在漠北受了伤的将会无缘参加。
不过想想也是,使团嘛,讲的就是个精气神,你头上缠着绷带,吊着膀子瘸着腿,算怎么一回事,知道的是使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溃兵呢。
至于那些抱怨的,则是没有参加过漠北之战的家伙,一步慢,步步慢,这些没有经过战争检验的‘新兵’明显缺乏资历,争不过那些‘老兵’。
而且六率的‘大头目’纥干承基也说了,这次去西域,主力是远洋水师的陆战大队,六率只能算是配角,这样一来,能分配下来的名额就更少了。
李昊坐在官署内太子左卫率签押房内,身边是紧张到不行的王玄策,六品文官的身份来的太容易,小王同学几疑自己是自在梦中。
想想也是,昨天晚上他还在为考一个功名而奋发读书,结果今天天一亮就成了正式的朝庭六品文官,这事儿换成谁也都会觉得不那么真实。
况且现在的王玄策还是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心理承受能力与十几年后自然是没法比。
“玄策啊。”
“小生在。”把目光自外面收回来,王玄策小心的应付着身边的李昊。
“别紧张,你现在可是我大唐的六品官员,太子府六品司仪郎,如此谨小慎微像什么话。”李昊笑了笑:“若是到了西域你还是这个样子,却不是被那些番人小看了。”
“是,小生受教了。”王玄策点点头,努力让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表现的不要太紧张,但两只手的手心里还是不断的往出冒汗。
纥干承乾见王玄策如此不争气,有些疑惑的看向李昊:“德謇,你确定让王……司仪郎独自一人去吐蕃?”
“对。”李昊用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语气道:“年轻人嘛,应该多锻炼锻炼,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
再次望了一眼细皮嫩肉的王玄策,纥干承基嘬着牙花子道:“可是……,你不觉得他太年轻了么?”
再次被质疑决定的正确性,李昊就不乐意了:“年轻怎么了,年轻才有朝气嘛。哎我说老纥,你该不会犯那种以貌取人的毛病吧,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小看我选出来的人,玄策将来那可是要青史留名的,比之你我加起来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一人灭一国啊,阿三直到千多年以后还对王玄策念念不忘呢。
每每想到王玄策的光辉战绩,李昊就便觉得热血沸腾,不知还觉便说了实话。
奈何他这话听在纥干承乾耳中,完全成了自卖自夸,根本不屑一顾,只是淡淡瞥了王玄策一眼,摇摇头便不再多话了。
一边被人看轻,一边被人看重,王玄策痛并快乐着,很难描述自己到底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有对自己的失望,也有对李昊的感激,还有对纥干承基的愤怒。
不过他眼下只是个小人物,一没资历,二没背景,再加上口说无凭,就算想反驳纥干承基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人家又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而已。
王玄策的郁闷被李昊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对纥干承基不经意间的配合暗暗叫好。
压力使人成长,王玄策之前经历的一切只是让他知道了人情冷暖,这并不足以激发他的潜能,如果没有纥干承基恰到好处的鄙视,很有可能他最终只会变成一个愤世嫉俗小人物。
这就好比你在单位上班,同事间的鄙夷与陷害只会让你觉得社会黑暗,学会勾心斗角,但领导的轻视却能使你努力上进,奋发图强。
轻轻一笑,李昊对纥干承基说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老纥你可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不管李昊说的多好听,纥干承基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就赌王玄策能不能从吐蕃借到两万骑兵,如何?”李昊看都没看脸色大变的王玄策,继续对纥干承基说道:“若是借不来两万骑兵,那没得说,我李某人识人不明,到时候当着六率全军的面给你道歉,以后再也不叫你‘老纥’,若是能借来两万骑兵……。”
纥干承基接过话头,豪气干云道:“若他真能借来两万骑兵,并且发兵吐谷浑,我纥干承基就当着六率全体将士,给他道歉,你爱叫我啥就叫我啥。”
“君子约定。”
“君子约定。”
两人之间的对话太快,等王玄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击掌为盟,将赌约定了下来,再无反悔的机会。
接下来,纥干承基也不废话,直接调来一千参加过北伐的六率精锐与李昊交割,完成了使团护卫的交接工作,待到一切都处理妥当,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出了六率官署,走在皇城宽敞的街道上,一直沉默的王玄策突然开口说道:“世子如此信任玄策,玄策愿为世子效死力,吐蕃之行一定配合好世子。”
李昊无所谓的摆摆手:“谁跟你说我要去吐蕃的?”
诶?什么意思?
王玄策目瞪狗呆:“世子……不去吐蕃?”
“对啊,我去西域,你去吐蕃,否则你以为纥干承基那小子为什么不看好你。”李昊说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羞愧。
王玄策都快哭了,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只是个随从,跟着李昊去了吐蕃只是发发言言,相信有这位世子在身后站着,吐蕃人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到时候,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李昊的强大背景,努努力借来两万兵应该问题不大,可万万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李昊这货竟然不去吐蕃,自己竟然是去吐蕃借兵的主角。
这尼玛也太坑了吧?想要我死,你直接给老子一刀不好么。
老子昨天还是个穷书生,来长安也只是想找某个体老板报个仇,没想去吐蕃开群嘲啊!
肩膀被某个无良的世子拍了拍,王玄策木然回头,入眼是李昊那张十分欠揍的脸,入耳是他那十分欠扁的声音:“少年,我看好你,安心的去吧。”
王玄策很想说,你还是别看好我了,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无力的点点头。
说到底,他吐槽归吐槽,但心里也明白李昊在这件事情上也是担了嫌隙的,通过这几天的了解,他多少明白这次出使西域的目的是什么。
剿灭吐谷浑或者摘了吐谷浑国主伏允的人头二选其一。
他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只派一直使团去完成这样一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却知道自己去吐蕃借兵的重要性。
如果自己借不来两万骑兵,就会将去西域的李昊放到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弄不好甚至还会有丢掉性命的风险。
王玄策不傻,谨小慎微只是他的保护色而已,他很清楚李昊把如此重要任务交给他说明了什么。
士为知己者死,既然对方把命都交到自己手上了,自己就算去一趟吐蕃又能如何,不就是借两万骑兵么,若是借不来,大不了老子先一步死在吐蕃,也算全了对方的知遇之恩。
至于老父亲的仇……,自己死了自然一了百了,若是不死,归来军功在身,何愁大事不成。
有了决定,王玄策一改常态,正色对李昊一抱拳:“世子如此信任玄策,玄策无以为报,大不了把这条命交给世子,若不能借来大军,玄策愿死于吐蕃。”
与一心赴死的王玄策不同,李昊对他的吐蕃之行还是抱有极大信心的,毕竟历史上他又不是没从吐蕃借过兵,这次只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一些,目标换了一换,相信以他的能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别死啊死的,没那么严重,吐蕃人要是敢不借兵,你就告诉那个松赞干布,让他马上给老子还钱,欠着老子好几十万贯呢,要是不还,老子就拿他留在松州城的一万骑兵抵债,那五万奴隶他也别想要了。”
“呃……”抱着必死之心的王玄策一下子又懵了:“吐,吐蕃欠咱们那么多钱么?”
“对啊,那个吐蕃国主松赞干布不光欠着咱们钱,他们还有一万骑兵在咱们的松州俯近接受军事训练,五万奴隶还在松州那边修路,哦对,忘了说,我还欠他两万把横刀没给他运过去呢,你去吐蕃的时候顺便带上,就放在松州,他要是不借兵,你就别给他。”
王玄策总结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想多了。
如果按照李昊说法,他最多也就算是一个送信的,根本不存在借不来兵的问题。
“世子,既然你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那还让我去吐蕃干什么?”王玄策郁闷道。
“锻炼锻炼呗,顺便熬点资历,毕竟你这个六品官是我硬要来的,要是没点成绩别人会说我滥用职权,买官卖官,这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左右无人处,李昊大咧咧的说道:“再说,一个不会打仗的文官不是一个好文官,你是我看好的人,要做到文官里面你最能打,武将里面你最有文化,懂了没?”
我懂你个锤子!
王玄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玩坏了。
说什么‘还文官里面我最能打,武将里面我最有文化’,说白了还不就是文不成武不就。
亏自己之前还觉得长安盛传的长安第一祸害是有人冤枉了此人,现在看来,应该是特么盛名之下无虚士才对。
浑浑噩噩的王玄策连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都不知道,反正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面前已经多了一个穿的十分骚包的同龄武将。
此人他也认识,也是一个被‘祸害‘看好之人,叫什么薛仁贵。
“薛兄。”王玄策拱了拱手。
“王兄。“薛仁贵同样拱了拱手,指了指身后禅房:“王兄进去收拾一下东西吧,将军有令,让我过来帮你搬家。”
搬家?王玄策愣了一下:“搬去何处?”
薛仁贵笑着说道:“自然是养心斋,王兄眼下已经是官身,不适合再住这里了。”
第三九零章 补习班的第一批学生
笑吧,笑吧,早晚有你个憨憨哭的时候。
郁郁寡欢的王玄策并不看好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大魔王就是大魔王,不可能因为对面那家伙笑的像个傻子就放过他。
进入禅房将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好,又跟主持方丈告了别,王玄策这才跟着薛仁贵离开了兴善寺,走向那个让他万分纠结的未来。
半路上,王玄策见薛仁贵憨憨的,故意套话道:“薛兄,小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将来还望兄台日后多多照拂一二。”
对于读书人,薛仁贵还是满尊敬的,并未意识到王玄策是在套自己话,摆摆手答道:“王兄以后只管叫我仁贵便好,而且我也不是长安本地人,在小李将军手下当差也就是这三、五日的事情,真要说照拂一二也是王兄照拂薛某才对。”
果然是这样,王玄策暗暗点头,数日之前在养心斋外面见到薛仁贵的时候,他就觉得此人与大魔王关系并不怎么熟,现在看来,这家伙好像也跟自己差不多,都是‘被看好‘之人。
想着,王玄策佯怒道:“薛兄莫不是看不起小生,明明让小生称你仁贵,却又直呼小生王兄。”
“哎,我可没这意思,王……玄策兄误会了。”薛仁贵连忙回身解释,待看到王玄策隐含笑意的双眼时才幡然醒悟,挠挠头,不好意的笑了起来。
一个是身负大仇的穷书生,一个是家境贫寒的穷小子,王玄策与薛仁贵就这样站在长街之上相视而笑。直到若干年后,两人回想起这一幕,心中都会泛起同一个念头:那个二货,傻夫夫的,蠢透了。
再次上路,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融洽了许多,王玄策主动问道:“仁贵,这次世子去西域,你会跟着吧?”
薛仁贵点点头,满是羡慕的说道:“我就是去混点资历罢了,反倒是玄策你,独自负责吐蕃一路,让人好生羡慕。”
“Emm……”王玄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郁闷。
表面上他是肩负重担,实际上他就是个送快递的,一千护卫说白了也就是个运输队,负责把两万横刀送去松州,然后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可是纵然事实如此,王玄策却也不能明说,毕竟涉及到了太子和世子的秘密,让太多人知道了不好,又或者……俺老王不要面子哒?!
故做轻松的笑笑,王玄策道:“仁贵何必妄自菲薄,你可是被世子看好的人,未来不可限量,又何必计较一时之得失。”
薛仁贵这会儿实际年龄才十八九、二十啷当岁,长相虽然老成了些,但性子却并不如十几年后那般稳重,见说乐的合不拢嘴,朝王玄策连连拱手:“那就借玄策你的吉言了。”
瞬间,王玄策更郁闷了。
一路无话,两人抓紧时间赶路,不多时行至东市,绕个圈子来到养心斋,还没进门就发现一布衣书生堵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
“这位兄台。”王玄策伸手戳了戳门口那位仁兄。
‘啪’,王玄策的手被打到一边,堵门那人满嘴酒气往里面歪了歪头:“别吵,看。”
看?看你个大头鬼!看热闹看到养心斋来了,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么!
与王玄策对视一眼,薛仁贵轻舒猿臂,扯住那书生的衣领往后一提,直接将那货从里面提溜出来,放到身后。
那书生大急,胳膊腿乱挥:“放手,快放手。”
“老实点,不然揍你啊。”薛仁贵眼一瞪,举起沙包大的拳头。
书生立刻露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表情,愤怒的把头一扭……跑去一边的窗口,透过玻璃看热闹去了。
赶走了书生,薛仁贵和王玄策接替了他的信置,同时探进头去,透过博古架立刻便看到几个身穿道袍的老道士将李昊围在中间。
只见其中一人神情激动,挥舞着手臂,唾沫湦子乱飞:“德謇世子,你不能走啊,你去了西域技院这边怎么办,你不能为了一个和尚就不管千千万万百姓的死活了吧。”
李昊以手遮脸,待那道士闭嘴,这才将手放下:“我说袁老道,咱可不能得寸进尺啊,我不是已经给你们提供一些解决方案了么,你还想怎么着。”
袁老道自然就是袁天罡,但如果他不说,任谁看他现在的样子都不可能猜出他的身份。
只见他一身油腻,头发上有些地方还沾着黑乎乎的东西,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若不是身上那衣服还能隐约看出道袍的样子,只怕说他是乞丐都不会地有人怀疑。
袁天罡身边另一个老道士站出来,将老袁挤到一边:“世子,咱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不能什么事都直接出成果,我们需要过程,过程知道吗!我们现在搞的是科学,科学需要过程,需要验证,不是直接得出结论。”
李昊眨眨眼睛,脑子有些懵。
大佬,你是道士啊,你一个道士跟我谈科学?有没有搞错?
如果你们都去搞科学了,谁来搞神学?你这弯转的也太大了吧。
揉着发涨的脑袋,李昊认命似的问道:“不是,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能给我个痛快不?”
“验算过程,验算公式,只要你能拿出来任何一样,我们马上就走。”刚刚说话的老道毫不含糊,斩钉截铁道:“若是没有这些,世子你去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
李昊顿时无语,不禁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感到后悔。
早在两天前,他在一个十分偶然的情况下遇到了进宫向李二汇报情况的袁天罡,当时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随口跟他提了一嘴热气球的事。
本想着也就是弄几块不怎么透气的布,再弄一个大一点的架子把布蒙上,下面挂上吊篮,弄一个能控制喷射火焰大小的炉子也就算弄成了。
可万万没想到,袁老道回去跟那些搞研究搞到神精错乱的同伙们一说,立刻在技术学院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老道们在对飞天表示出极大兴趣的同时,开始关注起飞天的原理,也就是为什么热气球能飞起来。
不得不说,李昊因为一时的冲动,给自己挖了一个好大的坑。
当然,这里说的冲动不是指热气球,而是指技术学院。
早在技术学院刚刚组建的时候,李昊为了能让研究工作进行下去,曾经给他们默写出了一些最基础的物理和化学公式,另外还有一些数学方面的东西。
凭着这些基础的东西,道士们上手很快,像什么硫酸、硝酸之类的化学品很快便成了人人都能提练出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样,道士们渐渐对科学这个东西产生了兴趣,对任何事物都开始追根究底。
这一次,李昊说要搞热气球。
老道士们立刻来了兴趣,搞热气球好啊,上天嘛,谁不想。
可为啥热气球能飞起来呢?哦,你说跟孔明灯是一个原理。
那好,孔明灯为啥能飞起来?哦,你说热空气比冷空气质量轻。
那啥是质量?啥又是体积?啥又是密度?哦,你说这是物理。
那物理又是个啥,具体说说呗。
李昊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我就是个当兵的,我特么哪知道物理具体是个啥。
你让我弄个炸弹我能弄出来,你让我算算弹道,风偏啥的也成。
你让我算浮力?
痛苦的摇摇头,李昊强打精神告饶道:“算了,老几位,我不弄热气球了行不行?咱以后再也不提这事儿了行不行?”
“不行!”四五个老道异口同声。
好不容易把兴趣勾起来了,你说不弄就不弄?
袁天罡分开众人,再次来到李昊面前:“世子,我们都知道,你是长安……不,大唐最聪明的人,这件事情你要是不帮我们,那可就没人能帮上我们了。”
不等李昊开口,一边又有人道:“如果不能进行精确的计算,我们如何能够确定热气球的承载能力?不能确定热气球的承载能力,人上去的话万一从天上掉下来怎么办?世子,你就发发慈悲,把公式告诉我们吧,也让我们能安心一些。”
求知欲这么强的么?
李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老子不会算热气球的升力,难道还不会忽悠?
“咳,诸位,诸位听我一言。”抬手止住七嘴八舌的老道,有了决定的李昊,语重心长的道:“诸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也很了解诸位探索未知的渴望,其实不瞒你们说,计算热气球承载力的方式我的确知道,但……却并不打算告诉你们。”
“为什么!”道士们急了,一拥而上。
如果不是门口薛仁贵及时赶到,分开人群将李昊救出来,只怕丫已经被打成猪头了。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王玄策慢了一步,但最后还是挤进了人群,将李昊档在了身后,大义凛然的面对众老道:“几位道长,莫非是欺负世子年少不成?”
“不是,他,他这也太气人了,我们……”有年轻道士嚷道。
“你们应该听我把话说完。”李昊推开面前的王、薛二人,赞赏的看了他们一眼,对义愤填膺的道士们说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们,吃别人嚼过的馍不香?有没有人告诉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说的有点道理哈!
袁天罡等人暗自点头,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李昊继续说道:“是,我眼下是知道你们想知道的东西,也可以直接将一切都告诉你们。孔圣人甚至说过,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但你们回过头想想,如果你们一直这样,与人们口中那些不劳而获的懒汉有什么区别?
当然,或许你们会想,当初是我将你们拉进技术学院的,现在就应该对你们负责,满足你们的一切需求。可我觉得这样对你们来说并不公平,是在扼杀你们的未来,让你们变成‘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废物。
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们真的想在知识的海洋里傲游,想在未知的路上越走越远,那么我希望你们能抛弃以前的想法,自己去探索未知,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前进的道路上越走越快。”
李昊的声音不大,听在几个老道士耳中却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袁天罡更是直接稽首为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世子,贫道受教了。”
“嗯。”李昊点点头,目光扫过几个略显失望,又恨不能马上投身科研大业的道士,一副我心甚慰的表情道:“既然你们都明白了,今日我便指点你们一下吧,能理解多少,全凭你们自己。”
袁天罡本以为今天也就这样了,正打算劝几个同来之人离开,见李昊突然改口,立刻大喜过望:“愿闻其详。”
“拿纸笔来。”
旁边立刻有老道递上一个不大的本子以及一支炭笔。
李昊随手接过,正打算开口,外面突然撞进一个书生:“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小生能不能旁听一下?”
随着那书生开口,屋中立刻酒气翻滚,李昊不由皱了皱眉头。
王玄策见那书生正是刚刚堵在门口打算看热闹那人,怒斥道:“你这书生,怎地如此无礼。”
对书生摘果子的行为,袁天罡也有些不大高兴,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众目睽睽之下,书生变不改色,对着李昊行了一礼道:“小生马周,见过世子。”
马周?大唐未来的宰相就是这个鬼样子?该不是同名同姓吧?
李昊本打算让薛仁贵将这书生赶出去,但听到他的名字之后便改了主意,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是博州助教马周马宾王?”
原本还是一副不羁浪子模样的马周瞬间一愣,脱口道:“世子竟然知我?”
李昊笑而不答,转头袁天罡道:“老袁,马周此人虽然放浪不羁,却也是好学之辈,不如给我个面子,让他留下一同听听如何?”
第三九一章 第一堂公开课
按照袁天罡的本意,马周这样的醉鬼是没有资格在这里旁听的。
不过李昊既然说了,他怎么也会给点面子,于是点头道:“一切听世子安排。”
好气哦,有钱有势了不起么。
马周多少有点郁闷,李昊与袁天罡之间的对话让他有种被嫌弃的感觉,如果不是对那个所谓的热气球十分好奇,早就拂袖而去了。
除了马周,其它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李昊,等着他的指点,那模样就像是后世的小学生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技术学院从建立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近两年时间,学院里研究的那些东西对大多数人的三观都是颠覆性的。
那些真正醉心于道学求长生的家伙能走的早就已经走光了,留下来的从某种角度来说都是些穿着道袍的伪道士,三清道祖在他们的心中渐渐变成了信仰,而不是生命的全部。
他们看待问题的方式越来越理性化,万事都想问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天是圆的地是方的?为什么有大星坠落就会有重臣死去?大星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夏天会下雨,为什么冬天会下雪,天上到底有什么,风雨雷电四神真的存在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或许一些道门中似是而非的说法可以对以上问题进行解释,但在目前依旧留在技术学院的人眼中看来,这还不够,因为缺乏理论依据。
当然,就眼下来说,他们关心的是热气球,李昊只要能够告诉他们为什么热气球可以飞到天上去就可以了,其它问题……只要热气球能够飞天,他们可以自己去天上研究。
正因如此,李昊才会变的如此重要,听说他要去西域的消息,老道士们才会一拥而上,将他堵在家里,大有不把事情说明白就不让他走的意思。
李昊并不知道这些,毕竟人心这东西是最难琢磨的,他只想快点把眼前这一群老货打发走,顺带能把马周也拐到自己的门下。
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李昊道:“诸位想要知道热气球到底是如何升到天上去的,热气球的载重力又是多少,那么我想问一下,你们知道船是如何浮在水面上的么?”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船可以浮在水面上,但要说为什么……鬼知道。
李昊微微一笑,低头在纸上写下一个‘力’字:“其实说白了,大家想知道的东西全都在这个‘力’字里面。力的含义很广,单从字面的意思,我们可以将之理解为力气,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能举起多少东西,能拉动多少东西。那么在这里我想问大家一句,力真的只有人才有么?”
说完这些,李昊看向懵懂的众人。
对于古人来说,力的概念还真的就停留在人能举起多少东西上面,至于其它……势力算不算?
有人试着问道:“世子,难道你说的这个力还跟其它事物有关?”
“当然有关。”李昊打了个响指,向外面一指:“你们看到对面的那个招牌了没有?”
众人看向窗然,然后一齐点头。
李昊继续问:“那你们说说,那个招牌为什么会动呢?是有人在摇晃它么?”
马周略有所悟的答道:“当然没有,招牌会动是因为风在吹。”
“答对了,就是因为风在吹,所以招牌才会动。”李昊笑着说道:“那么,我想问一句,这否可以将之理解为风的力量呢?”
顺着李昊话里的意思,众人微微点头,表示可以理解,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引入风的力量。
李昊也不拖延,继续说道:“既然风可以有力量,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假设世间万物都有力量呢?比如水,水可以将船托在水面上,我们可以将这股力量称之为浮力;再比如桌子压在地面上,我们可以将之称为压力,而桌子没有陷入地下,我们可以说,地面上有支持力。”
吧唧吧唧……。
众人无语,满头黑线,不明觉历。
李昊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故而笑的愈发灿烂:“现在,我们再来说说孔明灯,孔明灯之所以能够飞起来,是因为我们身边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也有浮力。所以当孔明灯里面的空气被加热之后,就会被下面的冷空气托起来,这就是为什么孔明灯会飞上天的原理。”
“为什么?”马周忍不住了,突然插言进来:“小公爷,我不知道什么是空气,但像你说的,既然孔明灯里面的是空气,外面的也是空气,不过就是冷热之别,为什么冷空气会把热空气托起来呢?”
果然是将来可以当宰相的人物,提出的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
李昊说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热空气比冷空气轻,所以才会产生浮力。
这样的观点放在后世很容易被理解,可是放在连空气是什么都属于未知的古代,想要如此迅速的反应过来,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像这样的人物,必须好好忽……呃,培养,对就是好好培养。
想着,李昊胸有成竹,淡然说道:“马周,莫非你没有洗过澡么?”
马周脸有些红:“这跟洗澡有什么关系?”
“贫道明白了,明白了。”不等李昊回答,一个老道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原来竟是这样,明白了,明白啦……。”
众人:“……”
你丫到底明白什么了,你道是说啊。
袁天罡顶着满头黑线,沉声道:“秦英师弟,不知你道底明白了些什么?”
被唤作秦英的老道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癫狂,讪讪一笑,来到袁天罡身边道:“师兄,您想想,你我沐浴之时,是不是浴桶之中冷水在下,热水在上?既然水是如此,那么空气亦应该是如此,否则孔明灯又怎能飞天去。”
一言点醒梦中人,听了秦英的解释,众道士立刻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纷纷点头称是。
马周也是一拍脑袋:“原来竟是如此简单,真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众人围在一起讨论片刻,尽有一种获益匪浅之感。
李昊静静坐在一旁,也不打扰他们。
良久之后,待老道们冷静下来,这才有人问道;“世子,不知这浮力应该如何计算?”
李昊把手一摊,无懒道:“这就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了,刚刚我已经说过,不会将答案直接给你们。”
你大爷的,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让众人抓耳挠腮,心里像装了五十只猴子——百爪挠心,若不是顾忌薛仁贵在场,恨不能直接把李昊绑起来一顿毒打,让他把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
“不是,我说世子,您这不是吊人胃口嘛。”秦英老道士实在忍不住,抱怨道。
“不不不,你错了,我并没有吊任何人胃口,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习惯不劳而获。“李昊摇摇手指,一本正经道。
说实话,关于浮力的公式,李昊还是记得的,若是换了以前,就算直接告诉袁天罡等人倒也没啥,反正肉都烂在自己锅里。
可尼玛现在的技院已经不是以前的技院了,自从贯上皇家二字,技术学院已经彻底成了李二的禁腐,跟李昊没了半点关系。
要知道,李昊之前在技院里面可是投了不下百万巨资,就这么一下子没了,要说没有怨气那是假的。
所以,不管这些老道怎么说,他都不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除非李二把他之前的投资全都还回来。
对,就是这么简单,吃了我的给我吐出为,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至于说热气球能不能造出来,这跟李昊半点关系都没有,抛出这个项目的关键其实就是为了让某个无良的皇帝陛下难受的,总不能你拿了我的东西,再把我一脚踹到西域,还不举俺抱怨吧。
“世子,否借一步说话。”僵持片刻,袁天罡将李昊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说小公爷,您这到底是要闹哪样?不就是一个算学的问题么,您直接将结果告诉贫道等不就行了,何必闹的大家脸面都不好看呢。”
李昊把脸一沉,甩开袁天罡的手道:“袁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还说了不算了呗,要是这样的话,不好意思,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老子这里恕不接待。”
“小公爷,小公爷……”袁天罡连忙再次接住李昊,急声解释道:“哎,贫道就直说了吧,其实热气球这事儿已经被陛下知道了,陛下亲自下令,半月之内必须要见到实物,贫道,贫道眼下等不起啊。”
“哦?那陛下可曾说让我出手?”李昊似笑非笑的问道。
“那道是没有。”袁天罡讪讪道。
“那不是结了。”李昊把手一摊道:“而且不是我说你啊老袁。怎么造热气球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你照着我说的法子回去弄,半月之内弄出来一个肯定没问题。”
事情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袁天罡心情复杂的瞥了一眼依旧聚在一起讨论的众老道,长叹一声道:“唉,小公爷,事到如今贫道就实话实说了吧。贫道的这些同门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们了,在技术学院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学问狂人,在没有搞懂热气球载人飞天的全部原理之前,他们是不会动手制作实物的。“
这是个很尴尬的问题啊,可是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呢,笑呵呵在袁天罡肩膀上拍了拍,兴灾乐祸到:“老袁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看来你对技术学院的控制力还有待加强啊。”
“不是,小公爷,看在咱们这么多年关系的份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信你个锤子,老子咋那么不相信李二能因为一个破气球就砍了你老袁的脑袋。
不过,袁天罡似乎也是真急了,见李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一千贯,只小公爷你帮贫道把问题解决了,贫道愿出一千贯,你看如何?”
一千贯,瞅不起谁呢,老子是为了一千贯就动心的人么。
李昊淡淡摇头:“些许阿堵物罢了,不稀罕。”
袁天罡咬咬牙:“两千,不能再多了,陛下一共就给批了三千贯。”
李昊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三千贯造一热气球?是李二太大方还是袁天罡下手太黑?
按照他的计算,在大唐造一个热气球出来,五、六十贯也就差不多了,撑死也就一百贯,三千贯……开什么玩笑。
深吸一口气,李昊感概道:“我终于知道那五十万贯花到哪儿去了,老袁啊老袁,敢情你是真拿钱不当钱啊。”
袁天罡讪讪一笑:“贫道这不也是想要多做几手准备么……。”
“得,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两千贯就两千贯好了,蚊子再小也是肉。”李昊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回身走向聚在一起的众人,轻咳一声道:“诸位,刚刚我跟老袁沟通了一下,看在他为科学研究不辞辛苦,兢兢业业的份上,就再给你们一点提示吧。”
跟在李昊身后的回来的袁天罡嘴角抽了抽。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还不辞辛苦,兢兢业业,要是没那两千贯,你会这么说?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这货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反正只要热气球能造出来,并且真的能够载人飞天,道门的声望立刻就能再次被拔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我袁天罡也算不负先贤。
袁天罡这边暗自盘算,另一边李昊已经将浮力的基本公式写了出来,顺便将如何测算浮力,测量体积,密度之类的概念说了一下。
一群道士听的双眼放光,各自抱着炭笔记个不停。
马周、王玄策两眼尽是圈圈,彻底懵逼。
至于薛仁贵……,薛仁贵还行,站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