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三章 求同存异
说的跟真的一样,老子们要不是经验丰富,差点被你骗了。
“李小公爷,老实说,这次赈灾成功与否与我们并无太大干系,其中道理不用说你也明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不好意思,今天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崔干一席话引的众人不住点头。
此次赈灾,领头的是杜如晦,出主意的是太子,执行人不用说,就是面前这个彪夫夫的卫国公世子李德謇。
也就是说不管成不成功,对于世家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对于世家油盐不进,李昊早有准备。
事实上,经过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自己身上没有那种虎躯一震,就令对方纳头便拜的王八之气。
微微一笑:“别急着拒绝嘛,就算地位最低的商人都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咱们这些人总不会连那些商人都不如吧?”
“李小公爷这话说的有点意思,这样吧,想谈不是不可以,把我们几家的损失补上,咱们再继续谈,否则还请免开尊口。”郑家代表不知什么时候从铁柱面前溜了出来,身边有崔干做靠山,让他的胆子大了不少。
李昊将椅子往后一移,房间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待到移到合适的位置,将脚抬起搭到桌上,挑衅的看了崔干一眼:“老崔,你也是这个意思?”
见过嚣张的,但没见过如此嚣张的。
崔干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血压明显有点高,原本正常的脸色一下变的难看起来:“李小公爷,这就是你谈判的态度?”
“谈判?不不不,今天我来不是谈判的。”李昊说完,‘啪’的打了个响指,很快外面涌进十来个脏兮兮的乞丐。
这下包间里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全都露出厌恶的表情,刚想开口,却见李昊从怀里掏出七、八个精致的小瓷瓶丢到桌上:“知道这是什么吧?”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自然识得名动长安的七宝轩镇店之宝——旱苗喜雨散。
大事不好的感觉让崔干有些紧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就是给你们提个醒,要是能好好说话呢,咱们就继续聊聊,若是不能……,说不得只能让你们先把这些东西吃了。”
吃了?这东西能随便吃么。
所有人都是后门一紧,不由自主夹紧双腿。
看着那些乞丐不怪好意的笑容,若是再猜不出来李昊想要干什么,这几十年就白活了。
“李少,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面对那啥不保的局面,有人直接怂了,赔上一副笑脸,不断拱手。
另有人附和:“是啊,大家都是文明人,坐在一起就是有缘,何必搞的这么尴尬呢,是不是。”
“尴尬?我倒不觉得。”李昊笑容渐渐收敛:“有人给脸不要脸,用点非常手段也无可厚非。”
崔干的脸色再黑了,盯着郑家代表的眼神有些不善。
要不是这家伙刚刚多嘴多舌,何至于场面变成现在这样。
郑家代表被众人看的几乎要哭了,我刚刚还不是要给你们撑撑脸面,谁知道这小子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拿大家的后门做威胁,早知道这样,鬼才出头呢。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李昊嗤笑一声:“行了,老崔留下,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去,想去康平坊,桌上那些药免费赠送一瓶。”
众人嘴角一抽,集体摇头。
同情的看了崔干一眼,转眼走的干干净净。
这倒不是说大家伙儿不够意思,实在是后门重要,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想在这里丢了。
等众人全都离开,李昊挥挥手,挤进房间里的乞丐们齐齐退了出去。
崔干松了口气,暗道一声后门暂时保住了,再看李昊,却发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手里端着酒杯。
“老崔,来,走一个。”拿杯子与崔干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李昊将酒一口抽干,邪笑着说道:“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放不下架子,有点不接地气。”
形势比人强,面对旱苗喜雨散的威胁,崔干不敢拿大,同样把酒抽干,放下杯子道:“李少……有话可以直说,何必与我一个老家伙绕圈子。”
“爽快!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你啥时候客气过,旱苗喜雨散都拿出来了,老子能不爽快么。
崔干好歹也是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再加上包间里没了外人,索性十分光棍的说道:“李少请讲,有什么要求,只要崔某能够做到,绝不推辞。”
“老崔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李昊摇摇头,啧了一声道:“刚刚我进来的时候就说过,今天的目的是求同存异,让咱们把以前的不愉快都放到一边,共同商讨一个发财的大计划。”
崔干的心中微微一动,此时李昊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说把他摆出十八个造型就不可能摆出十七个。
可就算如此,对方依旧是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样子,这不禁让崔干生出听听李昊想说什么的想法。
思及此处,崔干的表情总算正常了一些,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示意李昊继续说下去。
良久,崔干眉头紧锁:“收过路费?李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就你这智商,老子一个能挑你八个还要再加俩。
李昊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头上:“老崔,我跟你说实话,修路这事势在必行,也是大势所趋,别说是你就是上面那位也挡不住。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势而为?诚然,配方那事是我摆了你们一道,可是你想想,若你们当初不压价,把我的报价从五十万压到二十万,我能干出这事?”
能!崔干虽然没说,但眼神却无比肯定。
李昊对此表示很无辜,摆摆手道:“行叭行叭,反正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咱们就先不提了,还是说修路。你想想看,眼下这路况,从长安到洛阳至少要走三、五天吧?可是修成水泥路,两天之内必然能到,这会让商队省下多少费用你算过没有?既然他们省了钱,那么我们收点过路费,养路费,难道错了么?”
第三零四章 老杜真是大好人啊!
从酒楼出来,崔干抬头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老实说,他真没想过自己能如此轻松出来,甚至在刚刚谈话结束之后,他都已经做好宽衣解带的准备,只要李昊一声令下,不用那铁塔般的汉子动手,自己就主动先把药吃了,然后慷慨就义。
可是,那祸害竟然出人意料的说走就走,挥挥手没留下一瓶旱苗喜雨散。
这让崔干有些憋屈,倒不是说他稀罕那几瓶药,也不是他想要献上后门,实在是这种结果让他有种被人轻视的感觉。
想他崔干好歹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一没用刑,二没威胁,只许下一点好处费就主动从心,这要是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诶,等等……,好处费?
想到好处费,崔干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似乎,好像,可能,大概,自己曾答应那小子崔家出五十万贯修路来着,这尼玛,好处费一文钱没见着,自家倒是先搭进去五十万贯。
“老爷!”正懊恼着,老仆头上顶着着大包自身后追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个口袋,里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什么东西?”崔干明明记得来时老仆手里没有这东西。
老仆满头雾水的摇摇头:“不知道,李……李家小公爷临走的时候交给我的,说是您以后可能用得着。”
崔干接过口袋,打开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敢情里面装的正是刚刚那七、八个小瓶子。
啥意思,这祸害到底是啥意思,看不起人咋地,老子虽然快五十了,但腰好,肾也好,难道还买不起几瓶那啥药了?
想把袋子扔了,又把手收了回来。
算了,再怎么说这些东西也值十好几贯,就算先收点利息吧。
“全儿啊,等下回去召集族中长老到我书房去议事,任何人不得用任何理由缺席,别忘了。”
“诺,小的记下了。”看着自家老爷的脸色跟走马灯一样变来变去,老仆不敢废话。
酒楼二楼,崔干等人那间包间的隔壁。
李承乾打着饱嗝瘫坐在窗口的椅子上,在他的对面,是李昊那张帅气的俊脸。
“怎么样,谈成了?”隔了好一会儿,李承乾缓过来一点,直起身子对李昊问道。
“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旱苗喜雨散?”李昊眼皮一翻,从桌上夹起一块酱肉塞进嘴里,吱吱唔唔的说道。
“这么说,谈成了?”李承乾眼睛一亮。
“五十万贯。”李昊忙里偷闲,左手张开,伸出一个巴掌:“这下启动资金有了,你有空跟老杜头儿打个招呼,明天咱们就开工。”
“这么急?”李承乾诧异道。
“时间就是金钱,机会难得你不知道么。”李昊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肚子喂饱,坐直了身体一边剔牙一边说道:“如果没有今年这场蝗灾,百姓这个时候估计全都在家忙着家里那点地,你去哪儿找人修路。”
“嗯。说的也是,等回会儿咱们就去找老杜说道说道。”李承乾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李昊的说法,他是以后注定要做皇帝的人,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当然,李承乾之所以这么有魄力在乎的肯定不是钱,做为储君,钱对于他来说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国库里堆的再多,也跟他没有一文钱关系。
杜如晦这几天也没闲着,修路不比修院墙,更不要说这次修的还是以前从来都没有修过的水泥路。
路基多深,路面多厚,承重多少,这些都需要测量和计算,搞不定,修出来用不了几天就坏了,岂不是砸了自家召牌。
于是,老杜决定亲力亲为,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把自己家所有的路面全都拆了,又命人从李家庄子上拉回数千斤的水泥、沙石,先在自己家里铺上水泥路做一个测试。
路基不要太厚,三尺就好;路面也不要太结实,半尺便行。
哦对,为了试验水泥路的排水,老杜又弄来了一些铸铁管铺在路的下面。
故而李昊与李承乾来到杜家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忙碌的人群中,一个与李昊年龄差不多的青少年叉着腰,指手划脚。
“那个谁,那个柜子不能放那,快点抬走;哎哎哎,那个瓶子可是陛下赏赐的,你们都小心点,打破了砍了你们的脑代……。”
“这是……干什么呢?”望着乱成一圈的杜家大宅,李昊满头黑线。
这几天光忙着处理与那几大世家的事情,一眼没照顾到,老杜的家就被抄了?
李承乾摇摇头,给李昊递了个你懂的眼神:“杜相这是给你留面子,生怕路修好之后三两天就坏掉,影响你的名声,所以打算在家里私底下试验一下,看看用水泥修出来的路到底能不能用。”
“……”李昊一脸懵比。你确定这是老杜给我留面子?不是假公济私,借机给自己家修路外加铺地热?
算了,老子是个好人,就不跟一个快死的老头儿斤斤计较了。
李昊叹了口气,换上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杜相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实为我辈之楷模,佩服,佩服!”
李承乾同样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是啊!要不然父皇怎么一直把杜相倚为左膀右臂呢。”
两人正虚伪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杜如晦的同时,院子里那个半大小子终于发现了他们,脸色一喜,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哦,本宫来找杜相谈些事情。”李承乾笑着答道。
半大小子恍然点头,又看向李昊:“德謇,你来也是为了这事?”
“嗯。”对于面前的半大小子,李昊没啥好感。
若干年后,要不是这小子蛊惑李承乾起兵造反,何至于牵连那么多人跟着一起倒霉,李承乾也被贬为庶民,熬了两年就驾鹤西游。
对于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李昊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第三零五章 开工吧……老杜
“杜相回来了吧?”李承乾保持着礼貌而矜持的微笑,提醒杜荷自己已经在门外站了半天了。
“哦,回来了,早就回来了,我这就领您进去。”杜何回过神来,引着李承乾和李昊进了自家大门,向老头子的书房而去。
凌波微步、八步赶蝉、乾坤大挪移……,杜家院子被拆的就像二战后的柏林,不会点轻功还真进不去。等到了杜如晦的书房门口,包括带路的杜何在内,李昊三人已经变的灰头土脸。
“太子殿下?”老杜显然没有料到李承乾这么晚还会来找自己,激动的老脸通红,行礼道:“您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老臣也好出去迎接。”
虚伪,李昊相信杜如晦绝对不会因为李承乾的到来而激动,之所以脸红百分之百是因为假公济私被发现才会有的表现。
“杜相,本宫是来与你商量一下工期问题。”跳过书房门前的壕沟,李承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礼,顺带将此行的目的简单的说了一下。
作为李二的儿子,他很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对老杜假公济私的行为视而不见。
话说回来,反正也没几个钱,说与不说又能如何。
老杜头儿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松了下来,目光满是赞许,太子殿下虽然年龄不大,但却有一国储君的气度,这是好事。
“殿下来的正好,老臣刚刚正想着明日找个时间与殿下商量一下开工的问题。”
“是么?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呵呵……。”
“咳,我插一嘴啊!”李昊咂咂嘴,觉得若是再让这一老一少继续‘呵呵’下去,到明天早上也聊不到正题:“杜伯伯,刚刚我在东市遇到崔干了,老崔很支持朝庭的新决策,决定拿出五十万贯入股。”
杜如晦:“……”
崔干拿五十万贯入股?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谁不知道五姓七望正是由崔家牵头反对这次以工代赈,嗯……,或者说反对你李德謇,现在你竟然告诉老子崔家拨乱反正了,开什么玩笑。
“杜相,李侍读并未说谎,想来明天一早,崔家的第一批资金就会到位,咱们还是想想接收吧。”李承乾后背挺的笔直,信心十足。
杜如晦虽然是能臣,但头上已经打了老头子的标签,不是自己人。
而李昊则不是一样,太子侍读的身份注定了他生是自己的人,死是自己的鬼。
手下有这样一个能力超群的强人,让李承乾说话底气十足。
“这……,好吧。”话说到这个份上,杜如晦还能说什么,招呼二人坐下,开门见山道:“既然有了崔家的支持,修路的事情的确可以提上日程,只是眼下前来报名参与修路的百姓只有不足千人,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只怕工程依旧无法进行下去。”
“人力问题杜相不必操心。”李承乾很有气势的一挥手:“本宫想要知道的是,杜相是否准备的了足够的工具。”
工具?这东西不应该百姓自己带么?
杜如晦有些理解不上去:“殿下,工具老臣倒是可以先借来一些,只是……您确定会有足够的人手?”
李承乾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一点头:“人的问题杜相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准备好工具,不管什么时候开工,李侍读都会保证有足够的人手来施工。”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如晦除了机械的点头,心里是半点都不相信。
‘李侍读’的影响力的确是很大,如果没有他的存在,估计早就有无数百姓踊跃前来报名修路了,不吹不黑的说,‘李侍读’就是这么有震慑力。
李昊从老杜的眼神中读出了很多东西,对于这份质疑,他也表示很无辜,没办法,谁让自己太优秀呢,不遭人妒是庸才,这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李承乾见杜如晦不说话,索性直截了当说道:“杜相,要不此事就这么定了吧,明天你安排人工部的人去城外,带上图纸再调一批工具。”
“殿下既然执意如此,老臣遵令。”杜如晦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表面上看他是这次以工代赈工程的总负责人,但实际就是个背锅侠,主要作用还是衬托李承乾这个太子的聪明能干。
……
水泥路准备开工的消息随着杜如晦将文书下发到工部,整个长安都炸了。
早朝上。
“喂,听说了没有,长安到洛阳的水泥路今天就要开工。”
“开玩笑吧你,千把人就想修路,这要修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万一那位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一下子变出好几万人呢。”
“我觉着吧,应该还是千金买马骨的套路,只要把那些参加修路的百姓粮食发下去,要不了几天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参加了。”
“百姓又不是傻子,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等会儿散了朝去看热闹就好。”
相比议论纷纷的众人,李二的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水泥修城墙他见识过,的确挺结实的,可是修路……,如果不是眼下正是稳定民心的关键时刻,就算那两个臭味相投的小子说破天,他也不会同意。
那可都是钱啊,大唐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铺到地上怎么想都有些浪费。
至于前几天李昊关于过路费的说法,李二真心没放在心上。
路上一共就那么些人,商队一共就那么多,就算收钱又能收上来多少。
早朝在满朝文武各怀心事的前提下匆匆了事,三五成群离开皇宫之后,这帮人连朝服都没换便赶往东城外去看‘热闹’。
长安城东一共有三座城门,为了不影响交通,李昊只调动手人封住了一座城门以及长达十里的半条官道。
整整三万人的施工队伍在这一段封闭区域内挥汗如雨,略显坑洼的路面已经被刨开,露出下面并不算坚实的路基,更有人运来一车又一车的石料,铺在路的一侧,再次将路面加宽了近乎两丈。
第三零六章 滚……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登上城头,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李二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杜如晦也很迷惑,明明昨天中午时候前来报名的百姓只有区区一千两百来人,而此时城下施工的人群粗略一看就不下数万。
难道是这些百姓觉悟高?义务帮助官府修路?这不可能吧?
李二、杜如晦看不明白,其它人更看不明白。
望着紧张而有序的工地,所有人都是满头雾水。
只有李承乾心里清楚,下面那些人其实都是些乞丐,或者说‘丐帮’弟子。
想到前几天在西市与何老九的那次见面,堂堂太子殿下直到现在还觉得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之前他一度以为大唐已经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国家一片欣欣向荣。
甚至李昊不止一次提醒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有亲眼去看才能知道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这个侍读有些妄自菲薄。
现如今,看到下面那么多忙碌中的人,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太子,何故闷闷不乐?”李二注意到儿子几乎快要抽到一起的五官,皱眉问道。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自己眼中曾经无比英明的父亲:“父皇,您……知道下面劳作的都是些什么人么?”
李二向城下看了一眼,狐疑道:“难道他们不是我大唐百姓?”
“他们的确是我大唐的百姓,只是……父皇,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李承乾叹了口气,也不卖关子,直接揭晓迷底:“乞丐。”
乞丐?!李二的瞳孔一缩,很快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
在这个时代,因为交通不便,普通人的活动范围基本上不会超过周边五十里范围。
按照这个规律,细数城下的乞丐人数,可以得出结论,仅长安周围五十里半径的范围,便有数万人家无恒产。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要知道,长安本地的居民也才不足三十万人。
两相比较可以得出结论,每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家无恒产。
这还仅仅是长安一地,若是把这个比例放大到全国,那就是近三十到四十万家无恒产者。
作为皇帝,李二远比李承乾想的要全面的多,四十万流民固然代表着朝庭正策的失误,但同样也代表着四十万个不安定因素。
“克明,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家无恒产者?难道朕做的还不够好?”望向身边的杜如晦,李二有些消沉。
“陛下,莫要心急。”杜如晦安慰道:“我大唐刚刚经历战乱,有如此多的百姓流离失所也在情理之中,并非陛下治理无方。”
李二摇摇头:“若不是这次修路,朕都不知道,在朕的治下竟然有如此多的乞儿,天子脚下都如此,其他地方又会怎样。”
李二很是消沉,似乎对一切都没了兴趣,站在城头上无声的看着下面劳作的人们发呆。
李承乾见势不对,给纥干承基打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急急跑下城去。
不多时,灰头土脸的李昊被带了上来。
李承乾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将李昊拉到一边:“德謇,我父皇看到这么多乞丐伤心到怀疑人生了,这事怎么办?”
这不是正好么,你加把劲把你家老头子顶翻,就可以称王称霸了。
盯着李承乾看了一会儿,见他的确眼中的确没有什么野心,李昊恨其不争的摇摇头,来到李二身边:“陛下。”
“你来了?”李二扭过头,面无表情。
“陛下何故忧心?”李昊故意装糊涂,满面疑惑的问道。
李二似是看穿了李昊的把戏,对着城下指了指:“这些乞丐是你找来的吧?你这是想告诉朕什么?”
“陛下您想多了,我的名声您又不是不知道!”李昊耸耸肩膀:“如果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光凭我一个,只怕一百个人都叫不来。”
李二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但你觉得朕会相信?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李昊眨巴着眼睛,他当然不会以为李二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真这样想,估计脑袋就快要保不住了。
“陛下,这些人都属于一个叫做丐帮的组织,初衷是为了抱成团取暧,至于被人欺负的太狠,后来随着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的主要生存方式便改成了贩卖消息,当然,有时候也会偷点东西。”
“朕要知道的不是这些!”李二一声怒喝打断李昊,指着他的鼻子道:“朕问你的是你把这么多人弄到朕面前想要干什么!”
吧唧吧唧,李昊继续眨眼,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二话不说,抱着李二的大腿就舔:“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朝庭一声令下,立刻有无数百姓蜂拥而至,此乃民心所向啊。”
“滚一边去,朕要听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听的到底是啥啊!老子快要被逼疯了好么!
李昊欲哭无泪,瞅着李二那张比自己略帅一点点的脸,一言不发,心里把李承乾那个坑货踩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杜如晦见李昊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咳了一声提醒他道:“李家小子,陛下眼见得治下有如此多的乞儿,心痛难忍,对此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昊看看老杜,又看看李二,最后把目光投向城下那些挥汗如雨人们,好不容易整个出丐帮,还没等到乔帮主出现,就要解体了。
长叹一声,李昊幽幽道:“找点活儿给他们干不就好了,等他们有了钱,自然就会买房,买田,这有什么难的?”
李二怒道:“说的简单,朕哪里有地么多工作给他们干,就算是有,朕又哪来的钱发给他们。”
没钱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不愧是当皇帝的人,脸皮就是厚。
老子要是没钱,绝对老老实实装孙子。
李昊心时想着,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
又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陛下,那个……,要不……我还是继续当海盗去好了,您放心,一年之内保证给您抢个百把十万回来。”
“滚……”。
第三零七章 眼界很重要
中气十足的‘滚’字让李昊灰溜溜的回到了城下的工程队里。
偷空向上面看了一眼,刚刚还愁容满面的李二已经和杜如晦谈笑风生了。
到底是当皇帝的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治下好几万乞丐呢,换成自己非被打击到自闭不可,可人家李二硬是屁事没有。
摇摇头,抛开不切实际的幻想,将匆匆赶来跪舔的何老九踹到一边:“没眼色的东西,不知道少爷心情不好么。”
“是是是,是小人的错。”何老九拍拍屁股上的鞋印,满不在乎的继续凑上来:“少爷,小的跟您商量个事。”
“有屁就放。”目光投入乱成一团的工地,李昊开始怀念长孙冲、程处默和李震了,也不知道那三个家伙死了没有,要是他们在,怎么也至于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不是,是当了甲方当乙方。
你就那么想屁吃?
何老九夹紧了后括约肌,刚刚他他还真有那啥想要放。
“少爷,刚刚小人看到有一批粮食运来了。”跟在李昊身后,何老九小心的说道。
“对,是有一批粮食运过来,而且回头还会有更多,怎么了。”李昊停下脚步。
“那啥,小人的意思是……,能不能……少发点?”
李昊有些不高兴,脸一沉:“少发点?你的意思是让少爷我把吐出去的口水再舔回来?何老九,你帮主当腻味了是吧。”
“小人不敢。”何老九把头摇的飞快,努力不去想那美丽的画面,纠结着说道:“少爷,小人是怕这些没脸没皮的懒家伙拿了粮食之后跑路啊,二斤粮,足够他们吃好几天的,要是跑了咱们明天可就没有人干活了。”
“跑?”李昊乜眼看了何老九一会儿,直到把他看的浑身发毛,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跑了,这不是还有你么。”
阴森森的目光把何老九吓的浑身一个哆嗦,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李昊话里的意思代表了什么,当下也不含糊:“少爷您放心,小人一定把他们看的死死的,绝不会走丢一人。”
拍拍何老九的肩膀,李昊对他勾了勾手指,待他凑过来:“何老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实话告诉你,这些粮食是陛下仁厚,不想看百姓受苦才发下来的,你要是敢在这里面做手脚,别怪少爷不留情面,让人摘了你的脑袋。”
“是,小人不敢。”
何老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想法李昊很清楚。
说什么怕手下人领了粮食逃走那都是屁话,中心思想其实还是克扣粮食。
这可是好几万人啊,每人每天不用多,扣下半斤粮,加在一起就不下一两万斤,将来人数多了,扣下来的粮食还会更多,等到工程结束,只怕怎么也能弄出十几万石。
按照眼下的粮价,十几万石粮食的价值只怕不下七八万贯之多,这么多钱就算放在当世五姓七望家主的面前,也值得他们动动心思,更不要说一个乞丐出身的何老九。
当然,这不是说何老九想要独吞这笔钱,以他的身份来说,再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干这种事情,之所以来找李昊来商量,主要还是想报答一下自己的恩主。
只是没想到,马屁没拍好,一下子拍到马蹄子上了。
看着诚惶诚恐的何老九,李昊微微一笑,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一棒子削过去之后,又塞了一颗甜枣给他:“老何,你的心思少爷我明白,也承了你这份人情。不过呢,你既然跟着少爷我干,眼界就有必要再往上提一提,克扣老百姓手里的那一点点吊命粮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干了,十万八万贯钱财你家少爷还不放在眼里,懂么!”
何老九连忙点头:“懂,少爷是干大事的人,不会在乎这些蝇头小利。”
“嗯,去忙吧。没事多在工地上走走,把那些出工不出力的家伙都挑出来赶走,朝庭虽不想克扣他们的口粮,却也容得不滥竽充数。”见何老九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昊摆摆手将他打发出去干活儿。
工程开工的第一天,用工人数达到了三万四千人,消耗的粮食外加发放的粮食,总数加起来近千石。
御书房中,李二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这件事情李家小子做的不错,没有一丝一毫的克扣。”工程开工之后,杜如晦对用工人数多少做过调查,将汇报上来的数量与心中得出的结论相比较之后,得出以上结论。
李二摆摆手:“克明多虑了,李德謇这小子虽然顶了个长安第一祸害的名头,不过坑害百姓的事情朕觉得他还做不出来。”
“陛下慧眼如炬。”杜如晦恰到好处的送上马屁一记。
毕竟李昊是皇帝陛下钦定的赈灾执行者,他表现的好,代表了李二的慧眼识人。
李二被拍的心情大好,打了个哈哈,复又正色道:“克明啊,你觉得明日会有多少百姓前来?”
杜如晦想了想:“估计不会少,有了今日的例子,百姓应该能够看到朝庭的决心。”
“嗯,你觉得这么大场面,李德謇那小子那控制得了么?”
今天一天参加修路的人便有三万多,再加上明天周边闻讯赶来的百姓,估计修路的人数会增加到五万往上,等到消息扩散开,人数就算暴增到二、三十万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此多的人如何统筹安排就算放在李二眼中都是个老大难问题,交到李昊这个不足二十的小年轻手里,皇帝陛下还真有些不放心。
“这个……老臣并不清楚。”杜如晦与李二有着同样的想法,对李昊能够控制好如此大的场面心中也不大有底。
这可是几十万人的工程,而且还是在长安城外,万一安排不好出了什么纰漏引起百姓不满,又或者有人在这里面煽动闹事,只怕会出大问题。
“且看看吧。”李二皱眉想了想,最后下定决心:“要不然……调左右武候卫的人沿途警戒,若是有人闹事,当场镇压。”
第三零八章 水泥路不结实
同样的担心李靖也有,吃过晚饭,趁着李昊还没休息,将他叫到身边。
“德謇,明天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来工地务工?”
“应该不下于五万吧,毕竟有了今天的例子,相信长安周围的百姓应该都知道了消息。”李昊打了个哈欠,在工地上站了一天,虽然基本上大部分事务都有专人负责,但依旧累的要命。
看着李昊漫不经心的样子,李靖不由有些着急,咳了一声,沉声说道:“那么安全问题你如何保证,这么多人,万一有人闹事怎么办?”
“分片包干呗,每个村独立负责一片区域,由村里的里正负责自己区域的人员安排,另外,再从熟悉水泥施工的老队伍中调一个人过去负责指挥施工。如果这样都会出问题,那就直接找里正的麻烦好了。”
李靖诧异道:“你以前做过这么大的工程?”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李昊瘫坐在椅子上,四肢耷拉着:“爹,我今天累坏了,您就让我早点休息吧,安全问题您不用操心。”
李靖一听急了:“老子怎么可能不操心,表面上看这次的事情是杜如晦那老东西负责,可你看他今天露面了么,这老货粘上毛比猴儿都精,还不是觉得没把握等着你冲在前面。”
老头子一说,李昊还真想起来了,今天似乎除了在城头上看到老杜一眼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人影,个老东西,敢情是打着让老子顶雷的主意。
“怎么,知道怕了?”
“怕倒不至于,就是有点憋屈。”李昊嘿了一声道:“看来明天我很有必要把他家那个二小子弄到工地上,到时候咱有人质在手,不怕那老货不就犯。”
李靖:“……”
这都什么跟什么,咱说的是一回事儿么。
朦朦胧胧睡了一个晚上,大半时间是在腰酸腿疼中度过的。
次日一大早,李昊便被铁柱从床上叫醒,托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去上工。
工地上的人数明显比昨天多了许多,好在之前李昊有过安排,将整条路按照长安周围的村镇县划出好些个区域,一些昨天眼红其它人领到粮食的百姓在赶到之后,只要报上自己所在的村子,立刻会有人带领他们去自己的地盘。
经过一番混乱又多少有些秩序的忙碌之后,工地又再一次开工,整个工地人声鼎沸,却没有出现李二和李靖所担心的乱局。
俗话说的好,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在工地上,只要好好干活就有热饭吃,一天的劳作之后还有粮食发。
这样的好日子老百姓巴不得一直过下去,怎么可能有人捣乱。就算偶尔跳了一半只臭虫,估计还没等他们发育成熟,就会被周围的百姓群殴到怀疑人生。
心大也好,思想不成熟也罢,总之李昊并没有真的把老头子的担心放在心上,安顿好一切,等工地走上正轨之后,立刻进城去弘文馆找还在进修的杜老二。
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杜家老二杜荷二话不说跟着新朋友李昊去了城外工地。
理由很简单,不能让人小看了杜家。
走在通往工地的路上,杜荷有些忐忑:“德謇兄,你确定我爹知道我来了这边不会揍我?”
“放心吧,杜伯伯知道了表扬你还来不及呢。”李昊口中不对心的说道:“他老人家是心怀天下之人,每日为大唐的黎民百姓操劳不停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让百姓日子过的更好?你我虽然年龄不大,但却也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值此国家危难之机……吧啦吧啦……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杜荷听的两眼放光,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德謇兄,我懂了,我辈男儿当学班超、霍去病,为国为民心怀天下,不可让着一身儒袍误了终身。”
“呃……”李昊摸了摸鼻子,刚刚好像吹的有些过火,把这小子给吹上头了。
老子只是让他去当个监工而已,怎么就跟班超、霍去病扯到一起去了,那两位明明就是开疆拓土的好不好,跟救灾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算了,忽悠一个算一个,希望老杜能受得了吧。
城外的官道上,因为修路的关系,近十里的官道只余下一半可以通行。
大量往来的商贾只能按照上午进,下午出的方式来进出城门,大量错过进出时间的人们变的怨声载道。
“这条官道明明好的很,没事修它干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是钱多的没处花吧,你没听说么,这叫以工代赈。”
“说白了,就是怕老百姓闲着没事干,故意找点事情让他们做。”
“得了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人说白了就不能闲着,一闲着就喜欢胡思乱想,这样天天都有事情做,还有粮食领,足以说明朝庭对这次蝗灾很重视。”
“嘘,都小点声,莫谈国事。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
“是啊,是啊……”
一群错过了时间,被堵在城门口的商贾围在一起看热闹,望着一车车水泥被倒在地上,由工人上前推开抹平,各自展开讨论。
水泥路已经铺了近两里,为了防止龟裂,已经修好的位置全都用草席盖着,时不时还会有人在上面撒些水。
与朝庭中的那些显贵相比,商贾们的消息明显落后许多,对于水泥路的认知也不够。
在他们看来以前的路就很不错,虽然有些坑洼,却并不怎么影响赶路,重新铺路完全没有必要。
而且刚刚他们也看了那些没有盖上草席的路面,那路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结实,人只要上去踩一脚立刻就会陷进去,在路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不说,还半天都不会复原。
怪不得已经修好的路要用草席盖上,若是不盖上,被上面发现投入大量资金修出来的路如此容易就会被踩坏,修路的人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奉诏进京述职的王元良坐在马车里面,目睹了水泥路被踩坏的一幕,眼睛不由自主眯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
李德謇啊李德謇,在登州的时候你如此不给老子面子,这回你的把柄落到了老子手里,切看老子如何整治于你。
第三零九章 陛下,您先万不要被蛊惑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就是这么奇怪。
有些人相隔万里却神交已久,从未见过面却是最好的朋友,而有些人明明就是同类,但见面就像遇到了杀父仇人,直接不死不休。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
李昊:不,我与那个傻缺不是同类。
自以为掌握了李昊把柄的王元良心情很好,原本因为进京述职有些忐忑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暗自琢磨见了皇帝要如何给某些人好好上点眼药。
马车入城,王元良先是去了吏部。
对于皇帝陛下亲命召见的人,吏部官员不敢怠慢,尽管对王元良眼高于顶的行为有些看不顺眼,但还是二话不说,直接带他进了宫。
皇宫大内,李二正在批阅奏疏,除了关中地区那些告急文书,全国其它地区基本上全都是些歌功颂德的东西。
大体类似于这里出现了什么祥瑞,那里出现了什么奇景,百姓安居乐业,辖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等等,通篇都是赞扬皇帝陛下的词汇,看的李二有些脸红,不知道是惭愧还是兴奋。
王元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李二的,见礼之后,肃立一旁,静等皇帝训话。
此人尽管自视甚高,那也分跟谁,明确的知道在李二面前,自己连个弟弟都算不上。
“赐坐。”心情不错的李二随意的摆摆手,立刻有人拿了锦墩过来。
“谢陛下。”王元良躬身谢过,稳稳坐了上去,心中微微有些得意,看来自己在皇帝陛下面前还是有些地位的,否则也不可能来了就混到一个坐位。
“王卿这一路很辛苦吧?”李二放下手里类似表扬信的奏疏,温言问道。
王元良微微欠身,做诚惶诚恐状:“劳陛下惦记,臣惶恐。”
“哎,王卿不必如此,朕这次召你入京只是想要了解一下登州外海的情况。”
李二好似聊家常一般的语气听在王元良耳中代表着朝庭对他的信任,一颗心不由火热起来,清咳一声道:“陛下,登州作为北方第一大港口,每日都会有大量仰慕天朝文化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人商贾渡海前来交易,为我大唐贡献不菲的关税。”
“唔,很好,接着说。”李二不好让王元良一个人唱独角戏,点点头附和了一句,示意自己听的很认真。
王元良见李二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暗道一声机会来了,把话锋一转:“不过……,这段时间登州外海有些不太平,颇多的匪患让百济、新罗的商贾因为的担心货物受到损失,全都对登州避之唯恐不及,严重影响了登州的海上贸易。”
“哦?朕记得登州应该有水师吧,为何海上还有匪患。”李二皱了皱眉。
“陛下明鉴,登州的确是有一府水师,由折冲都尉王文度统领,然王文度此人刚愎自用,听调不听宣,臣根本指挥不动他。尤其前段时间卫公世子李德謇到登州之后,两人便勾结到了一起,臣欲拿他治罪,却又被世子李德謇阻拦,强行将其带走。”
尽管王无良的口述与李昊所言有些出入,但李二是什么人,如何能看不透其中的猫腻,面色渐冷:“李德謇竟如此大胆?”
“陛下,如果仅仅是这样,登州外海也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事实上卫公世子到了带着船队在登州出海之后,完全忘了自己是朝庭命官的身份,在大海之上肆无忌惮的劫掠商队以敛财,甚至为了一己之私,纵兵深入百济,便得百济民不聊生,烽烟四起。更甚者,卫公世子还不顾影响,强占耽罗国土,挟持耽罗王子,逼迫耽罗国上下为其日业劳作。”
王元良说到最后已经是义愤填膺,那模样就好像与李昊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不过也是,想他好歹也是个有背景的刺使,在自己的地头被李昊一个外来户威胁,想要处置的人被抢走不说,还赔了十五万贯钱财。
如果这样都能忍下来,将来还有何面目继续在登州为官。
只是王元良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李昊都曾经对李二汇报过,甚至就连他‘贡献’出来的十五万贯钱财也都已经入了皇宫内库。
故他现在的表现在李二看来,就像一个笨拙的小丑,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心底反而满是厌恶。
抛开官场那一套不说,单说你个坐镇一方的刺使,四十多岁的人了,斗不过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不知道自我反省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脸到朕这里来告状,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么?如此蠢才,朕怎么放心把一座州府交给你。
不过,考虑到王元良到底是王家之人,姐夫又是三朝老臣,李二并未直言呵斥,想了想说道:“此事朕已经知道了,不日就会派人调查,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时间去你姐夫府上走动走动,毕竟是嫡亲,能见一面是一面。”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呢,王元良嘴角一抽,深吸一口气,起身告辞的同时似乎想起了什么:“陛下,臣刚刚入城的时候看到外面似乎在修路?”
李二点头道:“不错,朝庭打算让李德謇负责修一条长安通往洛阳的水泥路,怎么,王卿可是有什么建议?”
“建议说不上,只是……”王元良露出忧国忧民的表情:“陛下,臣以为水泥路不修也罢,毕竟听名字就知道,水泥路,除了水就是泥,而且臣进城的时候还亲眼看到那路修的泥泞不堪,四周的百姓甚至还颇有怨言。”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水泥这东西在大唐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物事了,尤其对于官场的老油子来说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面前这家伙到底要多无知才能说出这种话。
李二表示自己吐槽不能,挥挥手无力说道:“王卿且去吧,水泥路的事情朕自有安排。”
“诺。”李二的表现让王元良有些纳闷,想到自己的目的依旧没有达到,忍不住又说了句:“陛下,修路之事还望三思啊,您在宫里久不出宫,万万不要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蛊惑啊。”
第三一零章 崔干的态度
“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看着李承乾,李昊翘起二郎腿,将原本坐直的身体重新靠回椅背上。
“谁跟你开玩笑了,这是真的。”李承乾一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表情,翻了个白眼说道:“而且父皇已经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了,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办,是把那个王元良拉出去喂狗,还是放到油锅里炸一炸。”
李昊眨巴眨巴眼睛,见李承乾似乎并不像开玩笑,终于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说,王元良那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水泥这东西的用法,借着见驾的机会把我给告了,说我……,我靠现在怎么还有这么傻的人。”
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心中的郁闷,李昊自认经过自己的折腾,在大唐应该没人不知道水泥这个东西了。
可万万没想到,还真有人不知道,不知道不说,还堂而皇之的在李二面前把自己给告了。
苍天啊,大地啊,王元良这家伙是蜡笔小新还是海绵宝宝,咋就那么幼稚呢。
摆摆手,李昊无力道:“算了,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没有任何意义,他只会位低你的智商,让你跟他站到同一起跑线,然后再战胜你。所以这件事你看着办好了,该发配发配,该流放流放,实在不行找个不碍事的地方让他待着也行。”
李承乾似乎有些意外:“你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姓王的这么撩拨你,还能放他一马,还真是让本宫另眼相看。”
李昊摊开手:“以德报怨,以理服人,其实我这个人一直是这样。以前你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误导了,对我的为人有所误解。”
“he……tui”
我信你个鬼哦。
耽罗王子不过就是在海上拦了你一下,现在怎么样?整个耽罗国上至星主下至渔民,全都在海边晒盐呢。
还有那个新罗亲王金俊英,这货如果不是价值几十万贯,估计早就被你沉到海里喂鱼了吧?
别说没有这回事,送去远洋水师的八百里加急本宫可是看到了,威胁新罗女王不给钱就撕票这种事除了你李德謇没人干得出来。
哦对,还有那个倒霉的突厥王子拔灼,听说那倒霉孩子已经在漠北荒原上放了半年的羊了。
对于李承乾的鄙视,李昊视而不见,摊坐在椅子上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幽幽叹了口气:“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除了臭表脸,李承乾已经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此时的李昊,踢了他一脚道:“别装了,快起来,跟本宫说说打算如何处置那个王元良。”
李昊老大不情愿的再次坐直了身体,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李承乾:“我说太子殿下,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么,像这样嫉妒贤能的蠢货非但不能处置,还给予重用。”
“重用?”李承乾露出一张问号脸:“这样的人还要重用?”
“当然。”李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李承乾更加迷惑:“父皇说过,他们都是大唐江山的蛀虫,是害群之马。”
“不,你错了。”李昊道:“害群之马到什么时候都需要有,而且已经暴露出来的害群之马远比没有暴露出来的危险性低,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如果没了这些害群之马,你让魏相他们干什么?总不能让他们把目标对准我们吧?”
“……”李承乾:“你的意思是竖个给我们打掩护的靶子?”
“差不多吧。”李昊不想在水至清则无鱼的问题上多做解释,那是太子太师的活儿,李刚那小老头儿人不错,自己犯不着跟他抢生意。
另外话说回来,如果没有那些害群之马存在,又怎么能够体现老子的忠心耿耿。
长安到洛阳的路断断续续已经修了近十多里地,最开始的那一段路面已经撤去盖在上面的草席,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路面,平整的好像镜子一样。
崔干小心翼翼的走在上面,总觉得心里有些没底,生怕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出个好歹。
身边,郑家家主郑宏双眉紧锁,时不时用脚在路上跺几下,直到大腿发麻才停下来:“崔兄,这样的路修出来,只怕一里地没有百十贯不够吧?”
崔干此时已经确定路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滑,摇摇头笑道:“用不了那么多,从帐面上看,一里地连工带料大概需要十贯左右。”
“十贯?”郑宏几乎不敢想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少?”
“嗯,水泥东西不怎么值钱,这十贯钱大部分都是人工费和运输费,除去这部分开支,真正的材料费大概也就两贯吧。”
作为投资方,修路的很一笔支出李昊都会弄出一份副本送到崔干那里,虽然间隔的时间或长或短,但却没有任何隐瞒。
对于这一点,崔干着实没有想到。
在他看来,前段时间两家闹的有些不大愉快,李昊只要不挟私报复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合作,完全就是看在钱的份上。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昊非但没有在这次合作中使绊子,反而把姿态放的很低,该提供的资料不用人说,便送到了他的面前,甚至有些他没有想到的资料,也都被一起送了过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崔干对工程的了解程度虽然不如李昊,但一些基本数据几乎是张口就来。
郑宏见崔干对数据如此了解,心中好奇,不由问道:“崔兄如此清楚其中的数据,莫非是……。”
“哈哈……,郑家主想多了。”郑宏虽然没有明说,但崔干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打了个哈哈道:“这项工程自从一开始,李侍读就没想隐瞒什么,所有数据全部公开,每天消耗多少粮食,用了多少材料,每一笔帐都记得清清楚楚,定期都会送到工部、户部以及所有投资人的家里。”
“哦?”郑宏双眼微微一眯,从崔干的话里,他隐约间似乎抓到了什么。
李侍读,什么时候崔干对李德謇的称呼变成这个了,以前不都是李家小子之类的么?难道……这浓眉大眼的家伙要背叛组织了?
第三一一章 李二召见
从郑宏的目光中,崔干敏锐的发现了一点东西,呵呵一笑道:“郑家主,你不会是觉得我向那个小家伙投诚了吧?”
“难道没有?”郑宏淡笑着反问,眼中怀疑之色甚浓,显然是对崔干存了戒心。
近千年的联姻让五姓七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表面上看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可实际上每家都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想想也是,儿女跟爹妈有时候还分心眼儿呢,更不要说在一个国家里都颇具影响力的家族了,怎么可能为了盟友脑袋一热就冲上去与别人死磕。
崔干顿了顿:“郑家主想多了,崔某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还能分得清敌我。”
“希望如此吧,郑某累了,先回城了。”郑宏深深看了崔干一眼,带着几个家仆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渐渐远去,崔干撇撇嘴:“老不死的,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活该你郑家倒霉。”
“老崔,活该谁家倒霉啊?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惹您堂堂黄门侍郎。”爽朗的声音传来,李昊面带微笑,走了过来。
崔干有种被人窥破心思的感觉,尴尬一笑:“德謇啊,吓我一跳。你不是一直在前面工地上么,怎么有空回来了。”
李昊无奈耸耸肩膀,笑呵呵说道:“我也不想回来啊,可陛下要听工程进度汇报,杜相赶巧又不在京城,所以只能我亲自跑一趟了。”
因为灾情越来越大的原因,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已经全都被李二派出去安抚百姓去了,就连李昊他爹李靖也没闲着,顶了个安抚大使的名头去了并州。
“唉。”崔干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听说这次的蝗灾已经蔓延了整关中,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大唐百姓何辜,竟然要受此大灾。”
李昊摆摆手:“哎,老崔何必如此丧气,你没听人说么,人心齐五岳移,只要我们大家伙齐心合力,朝庭内外戮力同心,这世上就没有我们过不去的坎。”
崔干诧异的看了李昊一眼,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什么时候这小子说话这么有内涵了,人心齐王岳移,齐心合力,戮力同心,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难道刚刚他听到我跟郑宏的对话,故意拿话点我?
不可能啊,刚刚身边明明没有其他人在,这小家伙怎么可能听到。
崔干到底是老油条了,心中虽然疑惑,表面却不动声色,呵呵一笑:“呵呵……,到底是太子侍读,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的一套一套的,老夫受教了。”
李昊打了个哈哈,拱拱手:“哎呦,您老这可是捧杀啊,我一小年轻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是一时心有所感罢了。”
谈笑间两人一同进城,向皇城而去。
崔干是黄门侍郎,办公地点就在皇宫里的门下省,他的任务是专门传递公文,比如李二有什么圣旨需要昭告开下的,就需要他来负责向下传达。
这个位置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总的来说与后世的国务院办公室副主任差不多,权力嘛,说不上大,但却代表了李二的喉舌,除了那些军方那些骄兵悍将倒也没人敢小看他。
李昊虽然依旧是远洋水师都督,但太子侍读的差事却也没交,做为李承乾的近臣,眼下看地位或许不怎么样,但等到将来太子当了皇帝,他这个侍读的地位与崔干比起来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书说简短,两人一路来到皇城,在东宫外分了手,李昊顶着李二送给他的‘小钻风’腰牌连检查都不用便轻轻松松走了进去。
崔干望着李昊的背影,总觉得此人与以前相比似乎有些变化,但具体变化出现在哪里,却又有些说不清,感慨的长叹一声:“唉,将来怕不是又是一个长孙无忌啊。”
东宫御书房,李二缩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处理着公务。
说是狭小只是相对于太极宫而言,事实上,太极宫的东宫并不小,李二用来办公足够用了,但考虑到大唐大就是道理,大就是美的理念,嗯……东宫御书房的确有些小。
“来了,自己找地方坐,朕看完这份奏疏再说。”进了御书房,见了礼,李二头不抬眼不睁,随手指了一个位置让李昊自己找地方坐。
片刻之后,奏疏看完了,李二这才抬起头打量起李昊:“这段时间累坏了吧?”
“为陛下,为大唐,臣不累。”李昊笑嘻嘻的说道。
“马屁。”李二白了他一眼,顿了顿说道:“路修的怎么样了?”
“正在动工的地段大概有二十里左右,已经修好可以使用的路段有八里……。”李昊如数家珍报出一连串的数据,听的李二连连点头。
“很不错,看来这段时间你很用心啊。”
李昊觍着脸嘿嘿一笑:“嘿嘿,陛下,臣平时胡闹了些,让陛下费心了。”
“胡闹了些……”李二喃喃自语了一句,又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关于王元良的处理意见是你对承乾说的吧?”
“啊?”话题跳转的太快,李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二手指在桌面轻扣,不动声色的问道:“给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像这样的侫臣,你竟然要保他,难道你想让天下之人都认为朕是那种是非不明的昏君?”
大事不好,房子要倒。
李昊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叫起撞天屈:“陛下,您冤枉臣了,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这种事啊。”
李二早已经习惯了李昊的小手段,把脸一沉:“少废话,你是怎么想的,统统给朕说出来。”
李昊眨巴着眼睛,偷眼瞅瞅李二,又向四周看了看,见御书房四周的确没有埋伏刀斧手,心中不由微微一松,涎着脸呲牙说道:“陛下,臣说了您可千万别生气。”
李二佯怒道:“你这小子废话怎么那么多,朕让你说你就说,生不生气要看你的表现。”
第三一二章 李二的敲打
最怕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弄的人不上不下的,有意思么。
李昊纠结良久:“陛下,您可听过鲶鱼效应?”
李二想了半天,四个字每一个自己都认识,可连在一起是个什么鬼?
为掩饰尴尬,李二咳了一声:“那个……你接着说。”
李昊耸耸肩膀:“鲶鱼效应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在一群小鱼当中放入一条食肉的鲶鱼,小鱼为了不被吃掉,只能拼命求生,努力挣扎。”
李二更糊涂了,想不通李昊说的这些与王元良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说李二不够聪明,实在是因为缺少了上千年的眼界,有些理解不上去。
好在李昊并没让李二多等,很快便接着说道:“陛下您想想看,如果朝中一个奸侫的臣子都没有,大家都跟魏相一个样子,朝堂之上会是什么样子?”
李二打了个哆嗦,想到朝会之下,下面站了百来个魏征魏黑子,心底涌起一股蛋蛋的忧伤。
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察则无徒,陛下您固然是高瞻远瞩的英雄,可您总得给下面那些臣子一条活路不是,若是没了奸邪之辈,您让那些御史言官何去何从?总得给他们留下靶子打吧?”
“嗯,说的有些道理。”李二点点头,看向李昊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这样一来就省得他们整天盯着你,多个人分担压力其实也挺不错,对吧?”
( ̄工 ̄lll)
您知道就行了,干嘛非要说出来,这样真的很尴尬好么。
李昊挠挠头:“那个……陛下,您误会了,臣对您可是忠心耿耿,绝无半点私心。”
“嗯,朕知道。”李二点点头,伸手在桌案一角半尺厚的奏疏上拍了拍:“否则你以为这么多弹劾你的奏疏,朕为何留中不发。”
李昊的脸唰的就白了,‘吧唧’,学着耽罗王子前段时间在大殿上的姿势一个猛子扎到地上:“陛下,臣对您可是忠心可昭日月,对大唐的忠心天地可鉴啊!况且这段时间臣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不是,您千万不要被那些小人所懵逼,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李二先是一愣,接着眼角狂抽满头的黑线,敲了敲桌子:“行了,别哭天抢地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要残害忠良呢。”
再抬起头,李昊已经是眼泪婆娑,诚惶诚恐:“陛下,臣绝没有那个意思,臣……。”
“行了,起来吧。”见李昊似乎真的被吓坏了,李二心中多少有些不忍,觉得这一翻敲打似乎有些过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况且还救过自己和皇后,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
不过这小子也是真不让人省心,让你修路你就修路,朕又不缺那一点点的粮食,你没事找崔家合作干什么,不知道朕正准备拿五姓七望开刀么,没事瞎搅和什么。
李昊从地上爬起来,偷眼瞥了不远处的椅子一眼,摇摇头:“陛下,臣,臣还是站着好了。”
“朕让你坐你就坐。”李二一瞪眼睛:“小屁孩儿一个,心思怎么那么多。”
“哦。”李昊缩了缩脖子,退到一边坐了,不过依旧不敢开口。
李二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你与崔家的和作是怎么回事,朕难道还缺那一点点修路的钱。”
与崔家的合作……,敢情根子在这儿呢。
李昊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哭笑不得之感,暗道一声倒霉,原来李二此时已经生出要对世家动手的心思了。
明白了李二所想,李昊自然也就有了应对之法,装成被吓尿的样子,缩头缩脑道:“陛下,其实臣找崔家合作其实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实在是为我大唐未来考虑才这样做的。”
“是么?朕很想听听,你是怎么为大唐的未来考虑的,记住不要拿花言巧语来骗朕,否则小心你的腿。”
“哎。”李昊抽了抽鼻子,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陛下,在说臣说明与崔家合作的原因之前,臣想要先问问陛下,您对钱是怎么看的?”
李二皱了皱眉:“朕对钱财的看法与你跟崔家合作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陛下。”李昊稍微正了正身子:“您想想看,咱们大唐世家也好,勋贵也罢,哪家不是家财万贯?可是这些钱最后都去了哪里?”说完,不等李二开口,直接揭晓答案:“埋了!所有人都把钱买在自家的猪圈里面。
陛下,臣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待金钱的,但在臣看来,只有在市场上流动起来的金钱才叫钱,若是埋在猪圈下面,那就是一堆烂铜。”
李昊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直直与李二对视着:“臣之所以与崔家合作,其主要目的就是想要让他们把钱从地下挖出来,投入到大唐的市场中去,让这些钱在市面上流动起来,否则若是单单依靠朝庭每年铸出来的那么一点点钱,早晚朝庭都会变的入不敷出。”
对于李昊与崔家的合作,李二做过无数种推测,但独独没想过这一点。
一愣之下心中不由有些感动。
这小家伙为了大唐,抛开个人恩怨,不惜与自己的仇家化干戈为玉帛。
可自己竟然误会他与世家有所勾结,生出要敲打一翻的想法。
亏自己还自诩一代明君,竟然在没有调查清楚一切的情况下,冤枉了一个救过自己性命的孩子。
长叹一声,李二起身来到李昊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德謇啊,是皇帝叔叔误会你了,别放在心上。”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这尼玛是什么情况?皇帝陛下亲自道歉,李家小子这是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么?!
大太监林喜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吓的浑身乱抖。
要知道,就算是长孙无忌、杜如晦、魏征之流,都没有让李二说出过一句软话,可眼前这个只有十五、六的少年,竟然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第三一三章 出戏了
李昊心中一叹,这就叫同人不同命。
李二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明知道他是在演戏,说出去那也是礼贤下士。
反观自己,小屁孩不说还是臣子,这个时候要是敢从牙缝里蹦出半个不字,传出去除了不识抬举之外绝不会有人说他刚正不阿。
“皇帝叔叔折煞小侄了,为叔叔您做事是小侄的本份,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所谓苟利益国家生死以,*******……。”再次五体投地的李昊被自己一翻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只觉得整个灵魂都在闪闪发光。
表扬我,快表扬我吧,为了配合您老演这出君圣臣贤的戏码,我可是连林则徐的名言都贡献出来了,要是不表扬我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不想,李二闻言竟然呆住了。
苟利益国家生死以,*******,好啊,说的好啊!
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桌案前,大手一挥,林喜立刻上前将宣纸铺好,一边的宫女用最快的速度将墨研好。
但见得李二运笔如飞,很快,宣纸上便留下了一十六个大字:“林喜,马上命人将这两幅字拓下来,明日悬于明德殿正门两侧。”
“诺!”林喜托起李二刚刚写就的两幅字,嘴角抽搐着绕过兀自趴在地上准备撒泼打滚的李昊出门而去。
看到林喜诡异的走位,李二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趴着一位呢:“哎,德謇贤侄,你趴在那儿干什么,起来,快点起来。”
李昊泪流满面,这次他是真的哭了。
李二啊李二,你不按套路出牌啊,老子为啥趴地上你不知道?!
唉,算了,出戏这么长时间显然是接不回去了,从地上爬起来,李昊哭丧着脸道:“没,没啥,刚刚看地上有只蚂蚁,小侄认真观察了一会儿。”
“几只蚂蚁有什么可看的,贤侄若是喜欢朕回头送你几窝。”
李昊:“……”
我要几窝蚂蚁干什么,又不做蚁力神。
李二的心思显然没在这上面,事实上他刚刚说的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否则堂堂皇帝怎么也不至于干出送臣子几窝蚂蚁这样不着高的事情。
兴奋的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李二重新来到李昊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感慨道:“苟利益国家生死以,*******。朕没想到,贤侄竟然有如此气魄,若我大唐臣子都如你一般,何愁大唐不兴。”
“皇帝叔叔谬赞了,小侄惭愧。”李昊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没有半点抄袭的惭愧之感。
天下文人是一家,你抄我来我抄他,这文化人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抄呢,最多算是借鉴。
“此事你不必惭愧,朕不是是非不明之人。”李二摆手制止李昊的解释,示意他重新坐好,这才继续说道:“刚刚你说与崔家合作是为了将崔家存下的钱调出来,朕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具体用意是什么,若是将来崔家发现自己损失了大量的金钱,你要如何进行补救。”
旧事重提,总算让李昊从刚刚出戏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是这样的,小侄经过数年的观察,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举个例子来说吧:假如有三个商人,其中一个是卖鞋子的,一个是卖肉的还有一个是卖刀剑的,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百文钱。
有一天,卖鞋子的商人从卖肉的商人那里花一百文买了五斤肉,卖肉的商人又去卖刀剑的商人那里花一百文钱买了一把刀,最后卖刀的商人又花了一百文去卖鞋子的商人那里买了两双鞋。
皇帝叔叔,这样的循环会一直继续下去,可是您觉得这个圈子里的钱少了么?“
李二皱眉摇头,刚刚李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每个人都花了一百文,所以这个圈子里的钱自然不会少。
观察了李二的反应,李昊又继续道:“是的,在这个圈子里,每个人手中的钱都没有少。可是他们每个人手中的物资却变的多了,在十个循环之后,鞋子商人手里的钱还是那些,但是他手中多了五十斤肉,肉商的钱也没有少,但他的手中多了十把刀,刀剑商的钱同样没少,而他的手中多了二十双鞋。”
李二似乎有些听懂了什么,但又不完全明白,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贤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解释道:“皇帝叔叔,小侄举的这个例子就是最基本的市场规律,只有每个人都遵守,这个圈子里的物质才会越来越丰富。但如果这其中有人坏了规矩,把手里的钱藏起来,这个圈子就会被打破。
鞋商将钱藏起来一半,一个循环之后,肉商的手中便只有一半的钱,若是第二个循环鞋商又把钱藏起来一半,肉商的手中将会一文不名。因为没有了钱,他就没有了货源,没了货源,循环就被打破了,这个市场也就死了。
皇帝叔叔,大唐的市场就好比这个循环,世家和勋贵就是例子中的鞋商,您就是那个刀剑商,而普通的百姓便是肉商。眼下,鞋商们把钱都藏起来了,肉商便开始亏本,长此以往,等到百姓全都亏的一文不名之时,便是大唐崩溃之际。”
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从古至今一直不高,故而很少有人会去深入研究市场,研究经济,对于文人来说,研究这东西让他们觉得丢人。
也正是因如此,李二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国家还有经济这个圈子。
在他看来,只要勤政爱民就是好皇帝,多关心百姓的疾苦就是好皇帝,却从未想过,钱对于这个国家的影响力竟然如此之大。
长叹一声,李二看向李昊的目光再次变了,以前他看李昊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后辈,就算偶有些惊人之语,他也只是把这个这个小家伙当成一个比较有才华的后辈。
但是经过今天的一番长谈,他才知道自己以前错了,面前的这个小子绝对不能当成后辈来看,不说以后如何,单就现在来看,他的能力就不比房玄龄和杜如晦差多少。
第三一四章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李二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阳光透过雾气照射下来,反射着异样的光彩。
明德殿外,前来上朝的文武百官纷纷好奇的打量着大殿门口多出来的那一副字。
苟利益国家生死以,*******。
字是漂亮的飞白体,李二亲笔,是个人都能认出来。
句是好句,但显然不是出自李二之手,他是皇帝,说这样表忠心的话显然不合适,也没有目标,毕竟大唐已经没有地位比他还高的人了。
什么?你说太上皇?那你硬要这么说的话,就把天聊死了。
“魏相,这两句应该是你说的吧?”一阵窃窃私语过后,有人拉了魏征一把。
“不是。”老魏淡定的摇摇头,目光在人群中不断梭巡。
做为朝堂上有名的将鳖种和倔驴,明德殿大门上的这幅字让他有种地位不保的感觉。
凭他多年的经验,那些圆滑的奸佞绝对写不出这样慷慨激昂的句子,而那种跟自己一样不怕死的绝对忠臣,又绝对不会如此红果果的表忠心,原因无它,丢不起那人。
可门上的这幅字到底出自谁的手笔呢?
魏征纳闷,杜如晦、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同样也是满脸疑惑,他们仨有才华是不假,但这样的句子,他们自认写不出来。
孔颖达、阎立本之流倒是有这样的文采,但他们的性格都有些软,让他们写点风花雪月或许还成,写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句子……,不好意思,格调不够。
文官这边窃窃私语,武将那边则完全相反。
程咬金在问明上面写的是什么之后,立刻大声嚷嚷起来:“哎哎哎,这到底是谁写的,自己站出来不就完了,都挂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尉迟敬德:“哎呀,可急死老子了,到底是哪个,站出来,让俺瞅瞅。”
“嗯,这幅字写的好啊,写出了吾等的心声,到底是哪位同僚,还请现身一见。”
见众人如此热情,李昊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向前走了两步。
李靖眼尖,瞥见自家倒霉儿子的动作,狠狠瞪了他一眼:“逆子,这时候出来添什么乱,后边去。”
“那个……”李昊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但话未说完,程咬金就已经一巴掌按到他的脸上:“去去去,想看到后面看去,别出来给你爹和老夫丢人现眼。”
“不是,我……”把程咬金的大手打到一边,李昊脸红脖子粗的想要解释。
但是,李昊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话未说完李道宗已经把他推到了一边:“你什么你,看不到的话老夫可以告诉你,那上边写的是‘苟利益国家生死以,*******’。啧啧啧,听听,你听听,多有气魄,绝对是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写出来的。”
“任城王,你可别糟践人了,就你们这些武夫懂什么叫诗词么,还杀场老将,你们认识那几个字,能把自己名字写全不。”
唐俭是文官中为数不多的‘好汉’,虽身为文官,却是武将的性子,与众武将关系不错,平时有事没事就会相互怼上几句,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李道宗闻言大怒,跳着脚道:“放屁,唐俭,不服的话打个赌,若写这幅字的不是一位百战老将,老夫从今往后名字倒过来写。”
唐俭把头一仰:“好啊,老夫与你赌了,不过,老夫赌这幅字乃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老儒所写,若不是,老夫吞粪。”
要不要赌这么大?李昊听的眼眶子一跳,想到事情揭晓之后自己很可能会被打死,连忙插言道:“二位叔叔不要冲动,且听小侄一言,这幅字其实……。”
俩老汉斗出真火,同时把眼一瞪,异口同声:“滚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李靖也有心看热闹,见李昊从中‘捣乱’喝道:“德謇,再不回来,当心回去之后家法伺候。”
望着斗鸡一样的李道宗和唐俭,李昊幽幽叹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每个人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有些人自己不想活了要作死,拦是拦不住的。
自己大不了等散朝之后早点离开,别被抓住就好。
李昊这边暗自盘算着如何逃走,另一边李道宗和唐俭二人已经各自找好了证人。
吵吵嚷嚷之中,明德殿大门敞开,大太监林喜的声音传了出来:“上朝!”
“姓唐的,咱们走着瞧!”
“老匹夫,老夫怕你不成,记住,输了之后你就叫宗道李了。”
“哼!”
“哼!”
李道宗与唐俭二人各自怒哼一声,拂袖而去,各自上殿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待众人上得大殿站好,李二带着太子李承乾姗姗来迟,坐下之后,接受百官朝拜之后,开口道:“诸位爱卿,刚刚朕在后面便听到前面的声音,不知诸位在讨论何事啊?”
“陛下(陛下)!”李、唐二人同时出列,彼此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唐俭退了一步,给李道宗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先说。
毕竟是皇亲,又是亲王的身份,李道宗当仁不让,哼了一声,先是给李二见礼,然后郎声说道:“陛下,不知可否告知老臣,殿外那幅字是何人所作?”
“哦,这个啊……”李二微微一笑:“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殿上众人面面相觑,刚刚吵的如此热闹也不见有人出来,现在却说近在眼前?
李昊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子藏到一根柱子的侧面。
李道宗四下里看了一眼,见依旧没人出来,不由一抱拳:“到底是哪位同僚,还请现身一见。”
还是没人出来,只有李昊又往后退了一步,让柱子彻底将自己档住,正祈祷千万别被发现,却听上面李二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李德謇,你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完喽,完喽,完喽……。
迎着四下里转来的目光,‘啪嚓’一声,李昊的心里似乎什么东西碎了。
陛下啊陛下,您的节操在哪里,您这不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么。
第三一五章 挫挫他的锐气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李昊相信就算自己穿着钢铁侠的战衣,此时也必然死过无数次了。
“小子,那竟然是你写的?!”唐俭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老脸已经变成青紫色。
李道宗反应不比唐俭好多少,黑着脸看向李昊:“浑小子,刚刚你为什么不说。”
这个问题问的好。
李昊摊开手,无邪的目光掠过两个老货:“事实上我一直想说来着,但却没找到机会。”
回忆刚刚在殿外的一幕,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每次李昊想要开口都被老货们有意无意的打断,以至于到了最后,这小子干脆躲到一边看起了热闹。
李靖这时候也很尴尬,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李昊闭嘴,可能谜底早就揭晓了,何必像现在这样,把人往死里得罪。
唯独程咬金看热闹不怕事大,咧着大嘴:“啧啧,现在真相大白了,既不是什么杀场老将,也不是酸丁秀才,我说老李,老唐,你们两个啥时候兑现赌约?”
老程的话音刚落,大殿上的怨气又重了几分。
迎着李、唐二人幽怨的目光,李昊心中一软。
还是算了吧,活了这么大岁数,谁都不容易,再说谁让老子有一颗闪闪发光的灵魂呢。
“那个啥……,我,我说两句啊。”强烈的求生欲逼着李昊走出来:“其实门口那两幅字原作者不是我。”
“不是你那又是谁?家住何处?姓甚名谁?说出来,老夫亲自去拜见这位大才。”唐俭精神一振,作为勋贵,赌局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能为大唐招揽一位贤能才是关键。
对于唐俭的无私,李昊深感佩服,于是他撒了个谎:“我也不认识,就是那天在东市闲逛,偶然遇到俩老头儿,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的,两人一人一句我听着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李道宗和唐俭同时点头,对李昊露出‘小子,算你识相’的表情,气的某个识相的小子差点暴走。
加在一起百来岁的人了,怎么就不能要点脸呢,老子是给你们面子才故意这么说的好不好。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一个多月,肆虐关中的蝗灾在百姓们疯狂的捕捉下,变的一只难求。
在家里躲藏了整整一个春天的才子佳人迫不及待的走上街头,抓住深春的尾巴,向全世界散播着求偶的信号,长安城郊到处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十八岁的席君买背着长枪站在灞桥之上,对四周那些卿卿我我的家伙投去不屑的目光。
女人什么的最讨厌了,好汉子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这位兄台。”对站桥头百无聊赖的一个壮汉拱拱手,席君买上前诚恳的问道:“知道左领军卫的翎府驻地怎么走么?”
左领军卫翎府?好遥远的名字,正站在桥上发呆的李昊眼中闪过一抹怀念,收回目光看向正在与铁柱打招呼的青年:“你找翎府驻地干什么?”
席君买瞥了李昊一眼,没搭理他。
小屁孩而已,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汉。
铁住见李昊碰了钉子,有些不悦,原本眯着的眼睛陡然瞪起来:“小子,俺家少爷问你话呢。”
席君买皱了皱眉,倒不是他没看出来铁柱是李昊的随从,实在是刚刚两人站的位置有些远,一时没看出来。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席君买敷衍着对李昊拱了拱手:“席某要去参军。”
“为什么你一定要去翎府参军?”李昊有些好奇席君买的来历,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竟然不知道翎府早就已经整编解散了。
“某在来长安的路上就听说翎府是大唐最好的军队。”席君买露出向往的神情:“某便是最好的,所以参军自然要去最好的。”
李雪雁同情的看着面前傲然的青年,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翎府已经解散了么?左领军卫已经没有翎府了。”
“什,什么?解散了!”席君买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千里迢迢赶来从军,结果到地方才知道,自己梦想中的军队已经不存在了,让种打击让席君买一时间像吃了屎一样难以接受。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昊有些不忍心。
到底是慕名而来的好汉,不管这人是真有本事还是贪图翎府的待遇。
为了不让自己的粉丝太过失望,李昊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你叫什么名字?翎府的确是解散了,不过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推荐你去其它地方。”
“不必了。”席君买失神的摇摇头,连告辞都忘了说,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如果想去其它地方参军,他根本不用跋涉千里到长安来。
可惜啊可惜,那么好的一支军队,竟然解散了,也不知朝庭到底在搞什么,这不是自毁城墙么。
李雪雁没想到原本与李昊相约出来散心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望着席君买离开的背影,小心的对李昊问道:“德謇,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身份?如果他知道是你,应该就不会走了吧?”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李昊摇摇头:“此人太狂,太傲,我不喜欢。”
李雪雁眼睛一亮:“‘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好有深意的一句话。德謇,这也是你听那两个老者说的么?”
“不,这句是我说的。”李昊义正辞严的否定了李雪雁的猜测,恬不知耻的将《增广贤文》中的一句话剽窃了。
“那……,明德殿前那一句呢?”
“也是我说的。”继续厚颜无耻。
果然是这样,那日他一定是不想让父亲丢脸,才故意说是从别处听来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李雪雁俏脸泛起一丝红润:“德謇,谢谢你。”
李昊有些纳闷:“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那天给我父亲留面子,否则他老人家的面子怕是丢光了。”
第三一六章 某家席大力
作为一个好汉,席君买视钱财如粪土,年轻懵懂的他从未把钱放在心上,赶来长安的路上,他花钱大手大脚。在他看来,只要到了长安就一定能找到翎府,找到翎府就一定能够参军,只要能够参军,自然也就不再需要钱。
但一个叫现实的壮汉却用强壮的拳头好好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摸着口袋里为数不多的十几个铜钱,席君买欲哭无泪。
刚刚为什么不答应那个小年轻呢,他是不是好汉又有什么关系,死要面子活受罪,接下来的日子估计要难过了。
失魂落魄来到城门口,席君买的目光被一张已经斑驳的告示所吸引,走上前去看了一会儿,嗯……,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位兄台,那……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再次拦住一个路人甲,席君买顶着一脸大红脸蛋子问道。
好在路人甲人品不错,并没有嘲笑席君买,扫了一眼那告示道:“这个是官府招工的告示,只要去报名就能有一份修路的工作,每天管两顿饭,工钱日结,发的是大米。”
路人甲离开了,席君买艰难人迈开大步,向城外招工报名处走去。
“你要报名?”招工报名处,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打量着席君买,眼中满是怀疑。
席君买啥时候被人如此瞧不起过,咬着后糟牙道:“对,你们这里还招工么?”
“招是招,但你这小身板能够得了么?我们这里每天两顿饭可不是白吃的,要是……”中年人说了一半猛的顿住,盯着席君买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快点把他们两个放下来,我,我相信你力气足够大了。”
‘吧唧’,两个负责看堆儿的壮汉被席君买自半空丢下,捂着脖子咳嗽着,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恐惧。
面前的年轻人白白净净,手劲却大的吓人,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人提在半空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去哪干活?什么时候开始。”在契约上按下手印,席君买问道。
好汉做事就是这么直接,签了契约就要认真履行,当然,如果能在开工之前饱餐一顿就更好了。
跟着引路的壮汉,席君买来到一处繁忙的工地,工地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男女老少都有,各自干着力所能及的工作。
但见得青壮们一个个光着膀子正在夯实路基,汗水布满他们坚实的脊背,工作很辛苦,可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少年们提着或大或小的木桶往返于路边的河沟与一个个沙堆中间,同样满头的汗水,却没有一个叫苦叫累。
女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用孩子们提来的水将一些灰色的东西与沙石搅拌成一坨,然后再送去老人那边。
上了年纪的人们蹲在路中间,将女人们送来的灰色湿土抹平,压实。
看着繁忙热闹的工地,席君买忽然觉得参与进去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工作吧,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一餐,晚上天黑之前会有人来发粮。”引路的壮汉时不时会与劳作的人们打声招呼,最后将席君买引到一个工头面前交待一声便离开了。
工头上上下下打量席君买几眼,似乎有些犹豫,想了想道:“席君买是吧?你去负责担水如何?”
“担水?”席君买翻了个白眼:“白头儿,好歹席某也是条汉子,怎能与孩童一般干那没名堂的工作。”
汉子?就你这小身板?白工头儿嘴角抽了抽:“那你做什么工作?”
席君买一拍胸口:“某,夯路基。”
“不行。”白工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席君买:“夯路基必须是四个人,眼下我找不到人与你配合,所以……你还是去担水吧。”
唐朝可没有后世的压路机,夯实路基的工作往往是四人一组,用绳子将一段大概两人合抱粗细四尺高矮的树桩拴好,并留出四根绳头,夯路基的时候四人每人拉住一根绳头,将树桩上下悠起来,一下一下往地上砸。
所以白工头其实并不是在欺负席君买,也不是看不起他,实在是夯路基用的树桩太沉,不是一个人能够操作的。
但让他意外的是,席君买竟然摇摇头:“某不需要与人配合,自己便成。”
遇到这样的刺头,白工头当时就急了,看了席君买背在身后的长枪一眼:“自己?你以为你是谁?别以为练过几天武就……。”
席君买也不与白工头争论,微微一笑:“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怎么试?白工头一愣,难不成你还能一个人把树桩举起来不成?。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这个叫席君买的家伙快步来到存放物资的地方,二话不说,解下身后长枪,拿在手中抖了抖,‘嘭’的直接戳进一根树桩里面,两膀一角力,直接将树桩挑了起来。
‘唰’的一下,冷汗便从白工头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在无数人惊惧目光的注视下,只见席君买挑着那树桩来到还未夯实的路基处,‘呼’的将长枪抡了起来。
长枪挑着树桩像一把巨大的木槌,‘咚’的砸到地上,直接出现一个近乎半尺的深坑。
噼里啪啦。
眼珠子掉了一地。
这尼玛还是个人?
古之恶来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本以为席君买能把树桩挑起来就已经很了不起的白工头嘴巴张的老大,舌头耷拉在外面,口水流了一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在他看来瘦了吧唧的小年轻竟然如此彪悍。
‘咚咚咚……’,席君买也是个人来疯的性子,见众人发呆,直接把手里长枪使开,左挥又砸,一连串的‘咚咚’声过后,方圆两三丈的地面全都凹了下去。
眼瞅着席君买还要继续下去,白工头突然跳了起来:“停,停,快停下!别砸了,千万别再砸了。我的小祖宗,再砸就出大事了。”
“怎么?”席君买停了下来,疑惑问道。
“怎么了……,你看看你砸过的地方,再看看别人砸过的地方,你比人家深了三寸啊,你倒是没事,可其它人怕是要再陪你干一天工好不好。”
……
第三一七章 是金子在哪都发光
对于工头的担心,席君买表示左右不过就是多抡几下的事情,只要工地管饭,不用其他人帮忙,夯路基的事情老子一个人包了。
槑呆槑……
这位小祖宗,快点收了神通吧。
望着席君买一个人抡着七、八个巨大的木头桩子,在需要夯实的路基上左冲右突,扬起满天烟尘,白工头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闪烁。
这万一哪下抡不好,如此巨大的木头桩子飞出去,估计下面就没有活人了。
‘嘭嘭嘭……’,节奏感十足的敲击声很快吸引了大批人的注意,这其中就包括无聊到四处闲逛的李昊。
“诶,那打桩机看着有些眼熟啊。”
李雪雁看了一会儿:“好像是刚刚问路的那个青年,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昊自然也看清了:“这家伙……好大的力气,对了,他刚刚说叫啥来着?”
“姓席。”铁柱边说边鼓胸肌,表示自己也有这种实力。
“席?”
多大个人了,还卖萌,要是个妹纸还差不多。
李昊对铁柱鼓胸肌的行为视而不见,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名字,对着远处正在卖弄一身腱子肉的小年轻大喝一声:“席君买。”
“嘭……”打桩机陡然停了下来,镔铁长枪往地上一戳,威风凛凛环顾四周:“某家在此,哪个唤某家名字。”
“还真是他。”李昊眯起眼睛。
“你认识他?”李雪雁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
“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李昊摇摇头,实话实说。
席君买,与苏定方齐名,敢带着百来人冲击万人骑兵的狠人,李昊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相比狠人,李昊更愿意相信席君买是一个容易上头的热血青年。
“是你?”拖着长枪,来到李昊三人面前,席君买很快认出了他,诧异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识得席某的名字?”
书上看的,你信不?
李昊揉着下巴,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想要去翎府参军?别跟我说什么当最好的兵,在大唐比翎府还要强大的军队不止一支,想做最好的,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其它地方报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翎府都解散了,告诉你又有什么用。”没从李昊口嘴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席君买懊恼的道。
“不得无礼。”一直躲在远处的白工头终于赶了上来,听到席君买的话,面色一变喝斥道:“这位是卫公世子,李小公爷,还不快点道歉。”
在工地上混了一个多月,李昊的身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白工头等人可望不可及的。
得罪了他,丢了工作事小,万一被报复可就惨了。
“卫公世子?”席君买显然也被吓了一跳,随随便便问个路,竟然是国公子之。
等等,卫公世子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席君买似乎想到了什么,情急之下眼睛瞪的老大:“你,你是……李德謇?太子侍读,翎府折冲都尉?”
“不错,不过现在翎府不存在了,曾经的翎府现在已经与长安水师合并,改为远洋水师。”李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并未计较对方的失礼。
此时的他已经有了决定,要把面前的青年拉到自己的手下,至于之前说的什么磨砺……,到了远洋水师慢慢磨呗,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在得到李昊的肯定答复之后,席君买面颊抽搐,一副吐槽不能的表情。
传说中,翎府折冲都尉李德謇,身高九尺,膀大腰圆。
眼前这位,弱不禁风,未语先笑,一副和气生财的老好人样子。
怎么都无法跟一怒之下追杀倭人上千里,杀的整个秦岭血流成河的好汉联系到一起。
“你真是李德謇?”席君买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铁柱见席君买没完没了的问,怒哼一声:“俺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俺家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名震长安的李德謇李少爷。”
李雪雁生怕铁柱跟席君买因为言语不合打起来,插言道:“这位壮士,翎府虽然已经解散,但编制却没有撤销,全府上下已经全部转入远洋水师,若你真想去翎府参军,加入远洋水师也是一样的。”
席君买没说话,只盯着李昊看。
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俺不跟女人说话。
李昊无奈,点头道:“雪雁说的不错,其实你加入远洋水师跟加入翎府是一样的,不管是待遇还是装备亦或是训练,没有任何区别。”
席君买闻言有些犹豫:“可是……某家不会凫水。”
差不多稳了,见席君买犹豫不决,李昊拍拍他的肩膀:“不会可以学嘛,虽然限于天赋,学起来可能没有我快,但只要肯下功夫,本都督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席君买一滞,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加入那支军队真的好么?似乎这最高长官有点不靠谱啊。
“好了,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就去以前长安水师的驻地报名。”再次跟席君买交待了一声,李昊带着李雪雁和铁柱向着不远处的长安城走去。
天快要黑了,晚上有还有一场宴会要参加,不早点赶回去怕是时间来不及。
至于席君买,随缘吧。
“德謇,你之前不是说,要磨砺一下那个席君买么?怎么改主意了。”回城的路上,李雪雁似笑非笑的问道。
李昊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心不跳:“是么?那你一定是听错了。其实我说的是‘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识李昊的无耻,但李雪雁还是被他惊艳的回答震的目瞪口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机械的道:“好吧,你说的对。”
李昊无所谓的摆摆手,用一副我原谅你的表情岔开话题:“还是说说晚上的宴会吧,这次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苟了一天,终于说到正题了,李雪雁将刚刚席君买的事情抛到一边,正色说道:“是吐蕃人,三天前,一支吐蕃使团到了长安,陛下的意思是让太子设宴套一下他们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