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四章 第一次出手(三)
这算什么消息?跟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众将听了面面相觑,本想开口的也全都闭上了嘴巴。
只有几个随军的文官双眉紧锁,彼此对视,似有话说。
唐军来的太过突兀,按说如果大唐想要调解百济与新罗之战,派出一直使团足以,根本没有必要以武力相威胁。
要知道,大唐那可是天朝上国,凡事讲的就是师出有名,如现在这般一言不合就抽刀子干架的做法完全不符合大唐的性格。
可若说那支袭击王都水师的舰队不是唐军有又些不现实,五牙战船向来都是大唐水师的标配,其它国家根本没有制造如此庞大战船的技术。
思来想去,这支突如其来的舰队身上竟满是迷雾,任谁也无法猜出其来意。
百济王都外的河面上,四艘五牙战舰正在缓缓调头,在河边监视者仇视的目光中缓缓如驶向大河的出海口。
战船之上,程处默咧着嘴,痛苦的看着面前一大盆蒸鱼,费了好大力气才抓起一条用力咬了一口,随后抱怨道:“德謇,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俺老程快要受不了了。”
“受不了也没办法,肉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长孙冲同样吃的痛苦不堪,幽幽叹了一句,埋头继续努力手中的鱼。
与这两人相比,李昊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直到一条鱼下肚才笑着说道:“再坚持一下,今天晚上,送你们上岸。”
“真的?”程处默兴奋的几乎跳起来,一拍大腿道:“俺老程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李昊道:“处默,先别兴奋的太早,这次我们可是直接灭了百济王都驻扎的水师,保不齐他们已经开始调兵回援了,这个时候同岸很可能迎头跟百济援兵装上。”
程处默大咧咧道:“怕什么,俺们翎府出来的就没有孬种。再说这次咱不是还带了好些个火药么,只要那些百济人敢来,包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先不要放狠话了,来来来,咱们商量一下晚上的行动。”
……
……
归化城,白村江口南岸一座州城。
当然,说是州城,其大小也就跟大唐一个县城差不多。
三韩之地,历来心慕中原文化,什么东西都跟中原学,中原设道,他们也设道,中原设州,他们也设州,中原设县,他们同样设县。
只是因为国土面积的关系,这些东西到了他们那里就变的不伦不类。
比如这百济,全国加在一起的土地面积再乘二,还比不上中原一道大小,如此一点点的面积却要弄上十来个道,百来座州府,若是真按照中原县城州城的百积来建,估计城与城都能挨到一起。
却说这一日,归化城外来了一支三十来人的马队,带着百来匹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
这三十来人昂首阔步,高谈阔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归化城南面城门,望着那不足丈五的城墙不觉微微撇嘴:“少东家,这便是百济州城?看着不怎么样嘛。”
被唤做少东家的是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只见他头都不抬,满不在乎的说道:“撮尔小国,你还指望怎么着,弄个五丈的城墙?那里面怕是连个茅厕都安不下。”
几十个伴当闻言,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任谁都知道,城墙建的越高地基便要越宽,若是把城墙弄到五丈高,城池里面虽然不至于只建一座茅厕,估计剩下不多少地方。
可就算事实如此,你自己心里清楚也就罢了,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多少有指着和尚骂秃子之嫌。
果然,守在城门口盘查的百济守军听到了那少年之言面色大变,有几个更是大步上前将他们拦了下来:“站住,你们哪里来的。”
“呦,你们能听懂啊?这多不好意思。”黑脸少年虽然口中说着不好意思,但脸上却没有半点歉意。
“唐人?!”拦路的守军面颊抽搐,咬着后槽牙问道。
“不错,大唐贩马的商人,怎么,碍你眼了?”黑脸少年眼皮子一翻,很不客气的反问。
如此一句反问便是正常人也受不了,更何况还是在百济这个处处向大唐学习,偏又自卑心极强的国度。
当下城门口的守军大怒,狠狠抽出腰间长刀一声大喝:“来人,有人闹事。”
“哗……”早已忍无可忍的几个守军立刻围了上来,甚至就连城头上都探出了数颗人头,向着城下怒目而视。
几个心中不忿的守门军卒更是在拦路之后半生不熟的大唐官话讥讽道:“唐人有什么了不起,不还是被突厥颉利可汗打到了长安城下。”
“就是,要不是他们唐人皇帝卑躬屈膝,估计这个时候已经被突厥灭国了吧。”
“嘿嘿,唐人也就嘴巴利害些,真动起手来,还不是一窝的怂货。”
“等着吧,待我家王上平了新罗,灭了高句丽,下一步就是灭你大唐,到时候看你们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不错不错,到时候老子一定多抢几个中原女人,早听说……”
接下来的话越说越不堪入耳,直叫黑脸少年脸上原本嘲讽之色变的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径直自马鞍下抽出横刀,对着几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家伙脖子砍了过去:“老子让你再哔哔!动手!”
“杀!”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守军一时忘了反击,等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血雾,想要出声示警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城头上的守军倒是发现了下面的情况,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却见下面那些马贩已经从背后摸出一个黑黑的东西,只一抖便如同使了妖法般成了一具长弓。
出自翎府的军汉们训练了不知多久,奈何在京畿地区根本没有发挥他们实力的地方,这次来了百济,身在异国他乡哪里还有顾忌,一声喊分成三队扑入城中。
但见得城下守军连反应都没有便去见了阎王,城头守军则被那些壮汉用漆黑的长弓挨个点名,不多时已经死伤过半。
余下的守军倒是吹响了号角,奈何这帮凶人杀人的手法太过利索,号角吹是吹响了,但只响了一声那吹号之人便被黑脸少年一刀砍断的脖子,登时了帐。
第二七五章 第一次出手(四)
仅凭三十来人便轻轻松松抢下一座城门,这种事情放在大唐简直不可想像。
直到李昊带着后续人马赶到,程处默还兀自搔着后脑,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长孙冲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这个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二当家?愣着做甚。”
程处默回过神来,抱怨道:“这城破的也太容易了,俺都没有发挥,人没了!”
“呵呵……,容易么?”站在内城城门口,李昊望着四散而逃的百济百姓,淡淡道:“百济举十万大军攻新罗,对于一个人口不足六十万的国家来说,意味着六抽一,也就是说这个国度里每一家都会出一个壮丁去从军,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指望百济国内有什么像样的战力。”
长孙冲煞有其事的点头附和:“嗯,想那扶余章还真是个狠角色,半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把瘾就死?“
“哎~,谁管他怎么死,眼下咱们攻破了城池,接下来要如何,德謇,给个说法呗。”程处默懒得费脑子去考虑扶余章的事情,转头四顾,发现城中百姓早已经逃的无影无踪,连个问路的都找不到,是以向李昊问起接下来的行动目标。
“按照之前说好的,虫子带一百人去找粮仓放粮;憨……处默带两百人肃清城中顽敌;余下之人,跟我走。”按照刚刚被拿下的城门守军情况来看,归化城守军估计不会太多,以翎府的实力,出动两百人足以将那些试图反抗的家伙全部消灭。
归化太守这几天眼皮就一直在跳,瞻之在左,顾之在右,正打算派人去王都找个算命先生来给自己算算,不想派出去的人还没走出衙门,外面已经有衙役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归化太守见那衙役惶恐的表情,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急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大人,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一伙贼人。”衙役嘶声叫道:“他们打破了南门,现在正奔咱们这里而来。”
“什么……”归化太守身子一晃,差点一头截到地上,被身边之人扶住之后,连声问道:“守,守军呢?守军在那里?为何不将贼人拦住!”
“南,南门守军已经全军覆没,守将战死。”衙役刚刚说外,外面已经有马蹄声传来,杀声阵阵。
“大人,贼人势大,不如……”不明所以的众人闻声顿时全都慌了,纷纷打起逃跑的主意。
“且慢。”好在归化太守多少见过一些世面,并没有如下属一般诚惶诚恐,定了定神对前来报信的衙役问道:“我来问你,进城的贼人有多少?可有打出旗号?”
前来报信的衙役能逃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功夫去数进来多少人,可当着上官恩主的面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当下想都不想道:“很多,数都数不清,那些贼人打着一面骷髅旗,见人就杀,凶神恶煞一般。大人,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这……”太守还有些犹豫,奈何身边之人却没给他考虑的时间,但闻得马蹄声越来越近,这帮人索性直接把太守架起来就跑。
归化太守大怒:“大胆,速速放开本官!”
“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是别逞一时的义气了。”跑动中,归化太守的幕僚呼呼带喘的劝道:“此非战这罪,实是贼人太过强大啊,我们便是留下也没有半点用处。”
另一边又有人劝道:“是啊大人,眼下城中只有两百不到的守军,而且多数还是老弱,这么一点人如何能够拦住贼人,还是留待有用之身日后以图报复为好。”
但归化太守哪里肯听劝,奋力挣扎中鞋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就在所有人都在暗暗佩服自家老大忠于职守的时候,却听他终于喊出了一句让人刻骨铭心的话:“家眷,老子的家眷。”
众人:“……”
对于太守家眷,李昊等人自然没什么兴趣,之所以要打破归化城,目的不过是要将百济回援的军队吸引过来。
此时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归化城已经打破,便没有了后续动作,只是在抢夺了四处城门之后,便偃旗息鼓开始在城外布置起来。
城中,归化百姓初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遭了强盗。
可当他们急急忙忙赶回家,躲在家里忐忑不安的等了整整一夜之后,一些心思活泛的发现那些强盗似乎并没有拿他们怎么样的想法,于是便大着胆子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向外观察。
让人意外的是,大街上并没有想像中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一幕,反倒是五人一组的骑士正在巡逻,维护县城中的治安。
初时那些开门出来的百姓还有些担心那些骑士会不会闯进自己家来,但是后来看看几乎能够饿死老鼠的米缸,还是毅然打开了自家大门,来到长街之上。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百姓离开了自己的家,等到慢慢习惯了那些三五成群来回巡逻并对他们秋毫无犯的骑士之后,这些百姓不由凑到一起开始打听昨天发生的事情。
而此时的太守府中,休息了一个晚上的众人再次聚首。
程处默大咧咧坐到那太守的主坐上,摆出一副山大王的姿态对前来汇报情况的小校问道:“怎么样,归化的清况摸清了没有,府库有多少存粮,多少财帛?”
“大……大王”小校还有点不大习惯强盗的身份,吱唔片刻纠结着说道:“经过清点,府库现有存粮大概一千石左右,财帛大概有近五百贯。”
“什么……怎么才这么点?”程处默一下坐正了身体,望了长孙冲一眼:“该不会是你的人私吞了吧?”
长孙冲大怒:“放屁,程憨憨,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私吞了。”
“哦,没有就没有呗,你急动个啥。”程处默之所以会如此问不过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态度,见长孙冲如此反应,立刻把头撇到一边,对李昊说道:“德謇,这归化城也太穷了,这就么一点点的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嘛。”
第二七六章 第一次出手(五)
“只怕是都运到前线去了,十万大军啊,人吃马嚼可不是个小数目。”李昊呵呵一笑,替程处默解了心中疑惑。
“哼,要我说那个扶余章就是个白痴,什么虎王,我呸。”程处默对李昊的判断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眼下正是冬春之交,百济又是苦寒之地,一府之地仅存一千石粮,这一仗他若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我看他如何与百姓同分这一点点粮食。”
“分?你可拉倒吧,百济、新罗、高句丽都是一个德性,他们什么时候在乎过百姓的死活。”长孙冲不知是在鄙夷程处默还是在鄙夷扶余章,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
他老子是内政的人才,耳濡目染之下,对如何治理地方倒也不陌生,眼见得归化这种距离都城极近的府城都是这般模样,如何猜不出百济高层是如何对待百姓的。
李昊见两人似乎都有些怨言,不由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这些粮食和财物虽然不多,好歹这不是还有归化太守的家资么。”
说到归化太守,程处默和长孙冲来了精神,齐齐盯着进来汇报的小校问道:“对对对,快点说说,从那个贼太守家里抄到了什么。”
小校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表情,咂咂嘴道:“银钱大概有二十万贯,米粮……五万石。”
程处默当即大怒:“干,这等贪官污吏放在大唐早就被砍了,区区一个县令,竟然贪渎了二十万贯财货。”
百济地小,城池自然也小,归化虽然顶着州府的名头,实际大小的确与大唐一个县城大小相差不多,故而程处默说太守是县令倒也没说错。
只是李昊也没想到,于于一个归化太守的手里竟然会有二十万贯钱财,这尼玛是要天高三尺的节奏么。
三人正在府衙中感概百济的贪官污吏能力非凡,却见一个老熟人自外面走了进来,打过照面之后,来人对李昊行了一礼道:“都督,外面有归化百姓求见,您看见是不见?”
“归化百姓?可说了有什么事情?”李昊并没有忘记自己强盗的身分,城中百姓竟然在明知自己是破城强盗的情况下,依旧敢来,说明定是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
就在李昊满肚子疑问的时候,来人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听那些人的意思,好像是要去城外找些吃的,若是咱们不开城门,只怕明天就会饿死不少人。”
长孙冲质疑道:“开什么玩笑,这大冷天去城外能找到什么吃的?怕不是那些人想要出城去给百济官军通风报信!”
“我看未必。”李昊摇摇头,想了想道:“这样吧,老庞啊,你一会儿带人去府库,给那些实在吃不上饭的归化百姓每家每户分上一石粮食。”
程处默大惊:“啥?德謇,你该不是疯了吧?这么容易就把粮食给分了。”
李昊满不在乎道:“一千石粮食而已,再说太守家里不是还有五万石么。”
长孙冲同样提出自己的疑问:“若是他们吃饱了,拿起刀剑反对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在跟百济军作战的同时还要防着他们?”
“不会的。”李昊断然道:“对于归化百姓来说,我们就是强盗,只要我们不去抢他们,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无害的,怎么可能再来找我们麻烦。再说……”
李昊顿了顿,看了一眼太守府后面,嘴角微微挑起:“等下我还想要让这些人帮咱们搬空归化太守的积蓄呢,当他们看到自家父母官贪渎了如此多的财物,仇恨值怕是直接就会被拉满,哪里还顾得上咱们。”
“要不要这么狠?”长孙冲虽然口中头上对李昊表示了质疑,但那双闪动着兴奋之火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归化城沸腾了,无数百姓拖家带口涌向那个曾让他们无比痛恨的官衙府库,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一件事情:苍天有眼,那个贪渎成性的太守被天兵老爷们赶走了,而且天兵老爷见归化百姓可怜,特地每家发放一石粮食。
百济乃苦寒之地,冬日往往要持续到四月,等播下种子再到收获至少也要十月。
这一石粮对他们来说,可是解决了燃眉之急,掺些野菜、树皮之类,五口之前怕是又能熬上一到两个月。
一时间,打破了归化府的贼人变成了天兵老爷,成了大部分归化百姓的救命恩人。
至于这些恩人为什么说大唐的官话,连命都要没了的人,谁会在乎这些,左右人家也没有打出大唐的旗帜。
百姓的思想单纯的很,谁能给他们饱饭吃,谁就是好人,就是大救星。
当然,拿了粮食,出于感恩,归化百姓觉得自己应该为天兵老爷做些什么。
于是,太守家中价值二十万贯的财货很快便被激动的百姓搬了个干干净净,粮库里的粮食也被搬走了近两千石。
至于更多的……。
“该死的,这么多粮食啊,眼睁睁看着却搬不走。”程处默就算心再大,当听到战船已经再无运力的时候,依旧懊恼的一拍大腿。
李昊倒是不怎么在乎,他很清楚,再过两年大唐的粮价将会降到四、五文钱一斗,一石粮也就是四、五十文,也就是说,这里所有的粮食加在一起,也不会赶过三千贯。
相于比他们之前搬走的二十万贯,三千贯又算得了什么。
长孙冲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同样清楚钱与粮哪个更重,拍拍程处默劝道:“好了,好歹咱们还带回去二十万贯呢,别不知足了。”
程处默翻了个白眼:“俺是不知足么,俺是心疼。”
“你心疼个甚,有那功夫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善后的事情吧,这次咱们闹的太大,竟然有近两百人打算跟着咱们当强盗,这尼玛叫什么事儿,老子明明是官军好不好。”
想到昨天晚上,小二百人跪在自己面前,求带走的一幕,长孙冲一个头两个大,抱怨一声转头看向李昊道:“德謇,你是主帅,你说这事咱们怎么弄,是丢下他们不管还是带他们走。”
第二七七章 第一次出手(六)
如果有可能,李昊很想反问一句:你问我,我又该问谁!
但作为这群人的主心骨,李昊知道自己不能如此不负责任。
“此事难啊,我们眼下是一支孤军,本就没有后勤,若是再带上这些拖油瓶,很快就会被拖累死。”
“那怎么办,总不能丢下不管吧,是我们给了他们希望,难道要亲手再扼杀掉?”长孙冲身上天朝上国的责任感上头,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这倒不是他在向李昊逼宫,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之所以如此直接,关键是长孙冲知道自己这个死党并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唉……”李昊叹了口气,郁闷的挠挠额头:“办法不是没有,可是我们很难做到。”
“什么办法。”
“假戏真做。”李昊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就学学处默他家老头子,随便找一个山头揭竿而起,当强盗,只要我们有了人手,便有了在百济站住脚的资本。”
“哎,这个办法好,俺老程喜欢,俺爹以前叫混世魔王,俺就叫小混世魔王。”久未开口的程处默突然横插一杠子。
李昊二人谁都没搭理他,良久,长孙冲道:“可是不行啊,人手不够,这一次只有两百人跟我们出来,立山头……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回师而来的扶余章彻底碾压。”
“我倒觉得扶余章未必会全师而回。”李昊摇头道:“别忘了,他这次可是倾巢而出,若是虎头蛇尾的撤回来,如何跟满朝文武交待?归化城已经被他搬的只剩下千余石粮食了,其它城池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子,不能占领新罗,抢不回粮食,明年他们吃什么。”
老实说,对于目前的情况李昊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事实上只要他们不亮明身份,以他们千把人的规模悄悄行事,破上几个百济州府,到时候大肆发放粮食,很快就能拉起一支队伍。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被拖在百济的时间就会被无限延长,若是李昊在大唐无所事事,他倒不在乎拖个三年五载,提前结果扶余氏在百济数百年的统治。
可眼下已经是一月了,再有一个月长安那边将会暴发一场蝗灾,这事儿他不在长安还真有点不放心,另外就是再有一年多大唐就要向突厥发起总攻,李昊同样不想错过这样一场大战。
另外,李昊不得不考虑李二的想法,他这次出来是打着观摩和练兵的旗号出来的,在百济培养出一支武装力量算怎么回事,打算自立为王么!
前思后想,李昊觉得这事儿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干,就算有能力也不行。
“虫子,别想那么多了,整个百济像这样的人多的数都数不清,我们改变不了什么,让他们回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长孙冲长叹一声,认命般点点头。
百济与大唐不一样,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变革的大唐重新为百姓划分过田亩,让百姓有屋可居,有田可耕。
但百济立国已经数百年,土地兼并已经到了让百姓无地可耕的程度,百姓想要生存就只能卖身为奴,而这一卖便再也没有了自由,子子孙孙永世都无法改变家奴的身份,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也是为什么归化城中那些百姓情愿好好的良民不当,也要跟着这些来历不明的强盗离开的原因。
只是,李昊等人的严词拒绝让他们再一次失去了希望,望着那些强盗们施施然的飘然远去,归化城中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己竟然连当强盗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数日之后,一支人数在五千左右的大军自城北缓缓而来。
军中,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归化太守仿佛数日间苍老了几十岁,腰背再也不如以前那般笔直,原本乌黑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平添了几许白白。
“归化太守,你说的强人在哪里?”距离归化城尚有两里,大军停了下来,一个粗豪的声音传入归化太守的耳中。
望着远处城门大开,人来人往的归化城,归化太守揉了揉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日贼人进城不是见人就杀么?怎么现在看上去风平浪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归化城的情况让太守柔肠百结,硬着头皮道:”燕将军,的确有贼人杀入城中啊,此事千真万确,属下不敢说谎。”
燕姓将军正是那日回援的燕大,不过当他从千里之外赶回王都的时候,却被人告知唐军已经撤离,又因为水师已经被全歼,故而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发觉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的燕大只觉得热血上涌,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归化太守哭着喊着进了王宫,泣不成声的说着归化被贼人攻破的消息。
袭击王都水师的唐军前脚刚走,归化后脚就被贼人攻破,傻子都能猜到这里面有蹊跷,当下燕大顾不上生气,点齐五千人马拉上归化太守便离了王都,准备去会一会破城之贼。
一座本应毁于战火的城池完好无损,本应哀嚎遍野的百姓似没事儿人一样自由出处城门,燕大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当下有些进退失据。
最后还是燕大的一员部将看不下去,主动开口:“将军,要不要末将先进城看看情况?”
燕大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闻言点头吩咐道:“唐人诡计多端,你多带些人。”
“遵命。”那部将答应一声,带上本部人马,呼啸而去。
片刻之后,城门口一片鸡飞狗跳,无数百姓在闪过疾驰入城的骑兵敢怒不敢言,纷纷对其背影怒目而视。
“莫不是又跑了?”见那五百骑入城之后并没有引起任何反应,燕大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挥挥手正打算命令手下进城,却见得刚刚入城的手下已经到了城头之上,正向自己比划着什么。
没有望远镜,隔着二里之远的燕大只能根据对部下的熟悉隐约猜到城头上是自己人,但却不知对方在比划什么,正纳闷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地面在眼前迅速远离。
发生了什么……?
第二七八章 第一次出手(七)
大地在极速的远离,人群在飞快的变小,燕大的意识却开始模糊,渐渐的,一片漆黑。
不远处的城墙上,燕大的那个亲信部将呆呆看着远处升起的蘑菇云,耳朵里充斥着振聋发聩的雷鸣,嘴巴一开一合,说着任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完了,全完了,四千多的骑兵,随着一声震天巨响,接近五分之一直连同座下战马化为满天的残肢断臂。
余下的骑兵身体上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巨大的爆炸让他们集体失聪,呆呆看着眼前的大坑,思维陷入停滞。
与发呆的骑兵不同的是,战马在受到惊吓之后彻底失去了控制,野兽的本能让它们背负着自己的主人仓惶逃窜。
若是放在平时,这些精锐骑兵再怎么也能将战马控制下来,奈何此时骑士同样被吓坏了,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便被战马从马被上掀了下来,继而被其它同僚的战马踩成一堆任谁都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的肉泥。
这可是实打实的五千骑兵啊,顷刻间只余进入归化城的五百骑兵完好无损,余者就算没死,也受了不轻的伤。
作为最高指挥的燕大更是以身殉国,死的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此时距离归化城五里外的一处土坡后面,两百翎府军校正严阵以待,尽管他们见惯了火炮的威力,但如此大的动静依旧让他们的脸色变了数变。
坐在土坡后一块石头上的程处默被震的从石头上掉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起身之后,脸上丝毫不见气恼,反而兴奋大叫道:“成了,冯羌这个混蛋竟然TM成功了!”
不远处李昊面上丝毫不见喜色,盯着远处看了一眼沉声道:“是啊,成功了!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们能够有几人活着回来。”
程处默回过身,大咧咧安慰道:“哎呀放心吧,这帮混蛋命长着呢。再说他们距离埋火药的地方足足两百步,火药就算炸了了炸不到他们不是。”
李昊白了程处默一眼:“我不怕他们被炸到,我是怕他们被发现之后逃不回来。”
几人正聊着,忽听远处蹄声阵阵,凌乱不堪,待众人抬眼去看,却是数匹散乱的战马正远远的逃了过来,马背上空空如野,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些战马应该是在战场上受惊之后逃过来的吧?李昊心里想着,举起望远镜对着战马来时的方向快速搜索起来。
不多时,几个连蹦带跳的小黑点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得灰头土脸的冯羌带着几个人窜到了土坡背后,刚刚站定就手舞足蹈的叫道:“都督,程校尉,长孙校尉,大胜,大胜啊。”
“如何大胜,仔细说说。”久未开口的长孙冲上前一步,扯住冯羌便问。
“那个什么百济戳鸟将军和太守全都被炸上了天,小人看的清楚,都成破麻袋片了,估计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他们。还有那些个百济骑兵,除了五百进城查探虚实,余下的当场就被炸死一成,余下的也大多死在惊马蹄下。”
冯羌眉飞色舞的说着,唾沫湦子乱飞。
好在长孙冲离的远,没有被溅到。
程处默闻说大喜,对着李昊道:“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吧,偏你要担心这,担心那,看看,这不是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顺带还把那些百济骑兵给杀了个七七八八。”
早在打破归化城之前,李昊等人便已经料到百济必然不会善罢干休,要知道归化不单是距离王都距离最近的城池,更是扼守白江口的要道,若是占据了这里,进出白江口的船只都将受到威胁。
所以归化城失守必然会引起百济高度重视,尤其是在有援兵回援的情况下,百济必会派兵将其夺回。
但破城容易守城难,李昊等人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打破了归化,想守城的话,别说他手头上仅有五百战兵,就算把看守船只的四百余水军及一百多战兵加在一起,也不够守一面城墙的。
故而在夺城之后,李昊只匆匆在城里驻扎了几天便带人出城而去,埋伏在城外十里左右的地方,同时王都的方向派出探子,时刻监视对方的动静。
直到对方援兵尽出,李昊等人才在城北二里左右的位置上埋下了足以让百济人刻骨铭心的一万斤黑火药。
至于说为什么是在二里左右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对于骑兵来说,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若是城中有大量伏兵,有了这二里距离的缓冲,百济骑兵可以从容退走。
若是没有伏兵,百济骑兵则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冲进城中,将里面的人消灭掉。
“德謇,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撤?”兴奋过后,三人再次聚到一起,长孙冲首先问出众人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撤兵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们现在火药已经差不多用光了,留下也没啥用处。”李昊顺着长孙冲的话往下说道,但语气中却带着犹豫。
长孙冲听出他话里似有未尽之意,诧异道:“你不想走?”
李昊眯着眼睛,悠悠道:“这是个好机会啊,错过有些可惜了。”
“什么好机会?”
“养寇自重的好机会。”李昊对长孙冲和程处默勾勾手指,三人把头凑到一起,只听他低声说道:“你们说,如果我们一直留在这里,把百济搅个天翻地覆会有什么后果?百济会不会向大唐求援?”
“德謇,高句丽距离百济更近好不好,为啥他要舍近求远?”程处默提出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但还没等李昊开口,长孙冲已经替他解答道:“高句丽又如何,来多少灭多少,相信百济总不会让高句丽派大军进驻本国吧?所以到时候他们必然会向咱们大唐求援。”
程处默眨巴着大眼睛想了半天,恍然道:“你们两个太坏了,合着官兵和贼都是我们自己,百济遇到你们俩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嘘……,小点声!”李昊朝两人挤了挤眼睛。
第二七九章 第一次出手(八)
到底发生了什么,燕大怎么会……怎么会死!
管山城外的百济军营,扶余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重复这个让他一直无法接受的事实。
这倒不是说扶余章与燕大之间有多深的感情,他只是担心后方兵力空虚,万一国内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自己岂不是要步中原前隋皇帝的后尘。
“王,要不……撤兵吧,中原有句俗语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望着彷徨无依的王上,有谋臣壮着胆子建议道:“再说这次我们已经连夺新罗十余城池,虽没有达到战略上的目标,但新罗女王都已经被我们逼到要与城池共存亡的份上,相信他们应该明白了与我大百济之间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扶余章隔空望向管山城的方向,两手握成拳头:“可是孤王不甘心。”
“王,敌人来历未知,实力不明,若继续派人回去驰援不说我们会因为分兵而无力进攻,便是回去的援军也有可能被敌人一口一口吃掉。所以,臣以为不如快刀斩乱麻,携大胜之威回身对来敌全力一击,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完全可以消灭了国内不安定因素之,再杀个回马枪。”
这个建议听起来不错,实际上扶余章却知道,撤兵容易,回兵难,国内已经无力在短时间内再提供如此多的粮草供应,杀个回马枪只是一句安慰之言罢了。
但如果不撤兵,扶余章的目光扫过众人:“罢了,便撤兵吧,只是……便宜了善德这个女人。”
听到扶余章的决定,众人心中一喜:“吾等尊命。”
扶余章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各自回去打点行装,准备撤兵。
除去之前回援的两万援兵,再加上已经战死的军卒,管山城外还余下近七万多人,这么多人谁先撤,谁殿后,谁掩护,这些都需要有一个统筹安排,否则若是把撤兵搞成溃退,这七万人只怕一半都回不去,毕竟面前的管山城里还有一万多的守军,不得不防着他们一手。
扶余章这边在紧张的组织全国后撤,归化城这边在李昊等人却已经拉起了一支人数多达两千的队伍。
之前虽然有两百余人打算投靠这支打破了归化城的山贼,但还有不少人对他们的前途不怎么看好,哪怕这伙强人打开官仓给大家分了粮食,可他们毕竟只是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对于拥兵十余万的朝庭来说,只是疥癣之疾,翻掌可灭。
但数日前的那一阵地动山摇过后,五千讨贼军顷刻间烟消云散的结果又让城中百姓的心思活泛起来,打算投靠这支强盗部队的人数陡然翻了数倍,到达两千余人。
而那些强人也一反常态,对于前来投靠之人来者不拒,将从归化城中抄出来的兵器甲胄统统发下之后,又带着这些人一路南下,用了五日时间打破了包括淳牟城,辟城,平倭城在内的三座城池,使得队伍的人数暴增至近万。
望着身后绵延不绝的队伍,程处默摇头感概:“这百济虎王做人真是太失败了,咱们这些外人打破了他的城池,他的百性竟然争相来投,唉……看来百济还真是气数已尽呐。”
“少说风凉话,赶路要紧。”李昊没好气的说句。
拉起一支队伍不容易,可不能轻易被那个什么扶余章追上,否则人被杀光了不打紧,计划有失却不是让人大感心疼。
程处默满不在乎的道:“怕什么,依俺老程说,咱们就应该抓紧时间再抢几个城,弄出个十来万人的队伍,然后跟那个什么王死磕一场。哎~,反正死的都是他百济的人,死光了咱也不心疼对不对。”
“对个屁,什么叫性价比知道不?咱们费了那么多事将人带出来,不是让他们去送死的。”李昊终于停了下来,将程处默拉到一边,认真说道:“这些人跟着我们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所以……别轻易让他们去死,要让他们看到希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程处默一屁股坐到地上,赖皮般说道:“好了好了,这话你都说了不知多少遍了,俺老程都能背下来了。”
“那就好,记住,别再不把人命当人命,再有下次,以后出来老子就不带你了。”
程处默闻言立刻跳了起来:“那可不行,俺都答应俺妹子了,要照顾你安全。”
提到程音音,李昊又是一阵头大,连忙摆手说道:“打住,我跟你说,其实留着这些人还是有很大用处的,万一将来咱们真把百济给打下来,开矿、耕作都需要人手,所以……。”
“知道知道,俺老程再不让他们送死还不行么。”
一万来人的队伍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来到海边,在征调了一批渔船之后,第一批三千人带着近万石的粮食集体向着茫茫大海深处而去。
是的,为期近半个月的袭扰作战已经结束,李昊决定带着这一万来人去海外避避风头。
反正百济王都府近的水师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等他们再调集人手过来还需要不短的时候,更不要说就算他们水师到位了,也未必就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那座由雷耀花费了近十天找到的无人岛。
就这样,万把人的队伍消失在了平倭城附近,扶余章派出无数人手,却怎么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
暴怒之下,这位百济虎王气极败坏的掀了桌子,同时下令将那个建议自己撤兵的谋士腰斩于闹市以儆效尤。
想他一代明主,为百济拓土开疆达十余城之多,可没想到的是关键时刻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半个月,最后甚至连敌人是谁,来自哪里都不知道。
这简直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看着桌上各地送上来的损失报告,扶余章更是气的恨不能捅自己两刀。
四座城池的官府被洗劫一空,刀枪甲胄损失无数,粮食亦被分光,四座城池里所有的官员全部失踪或是死亡,钱财损失据说达近百万贯。
近百万贯啊,这帮贪得无厌的家伙,本王兢兢业业的治理国家,结果这帮家伙竟然贪了那么多钱,这帮百济的蛀虫,若不是刚刚打过一仗,本王非将你们全都杀光不可。
扶余章暗恨那支来历不明队伍的同时,连带着将那些官员也迁怒了。
第二八零章 快传太医
贞观二年的除夕李二过的很不痛快,这一切概因此前李淳风的一份奏疏。
蝗灾,还是席卷整个关中的蝗灾。
如果不是深信自己这个太史令不会妄言,李二甚至以为这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搞事情。
紧急招来长孙无忌、房、杜,接连商量了数日,最终却只得出一个结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是下结论容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却成了让众人挠头的关键。
提前通知肯定是不行的,否则一定会引起百姓恐慌。
可不提前通也不行,否则蝗灾真的闹起来,整个关中颗粒无收,百姓非炸庙不可,若是再被有心人从中挑拨一下,对于朝庭来说,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接连讨论数日无果,这一日杜如晦不知怎么灵光一现,手里刚刚端起来的茶盏胡乱放下道:“陛下,可还记得去年?”
“去年?”李二原本紧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去年发生的事情不少,他实在不知道杜如晦指的是什么。
倒是长孙无忌脑子比较清醒,杜如晦一提,他立刻露出恍然的表情:“克明可是指李卫公家那个臭小子大肆收购蝗虫用来养猪一事?”
“不错。”杜如晦捻须点头:“陛下,老臣觉得此法很不错,若能继续推行,不管蝗灾是否发生,我们都算是有了准备。”
房玄龄眼前一亮:“克明言之有理,陛下,臣觉得此法可行。”
长孙无忌亦点头道:“不错不错,此法果真不错,蝗灾若是不发生,只当是一次商业行为,蝗灾若真的发生,亦可变天降横祸为天降横财。”
李二多聪明一个人啊,就算没有长孙无忌的解释,他也能领会杜如晦的意思,只是经过自家妻舅解释之后,更加清晰了而已。
“呵呵,李靖家这个小子啊,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样,竟然无意间在去年便替朕想到了解决这次灾祸的办法,唉……”叹了口气,李二开始想念那个已经离京数月的小子了。
杜如晦等人自然不会以为李昊有什么先见之明,只当他收购蝗虫之法不过是歪打正着,笑着附和了几句之后,都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正打算恭喜李二两句,却见得皇帝陛下脸色突然一变:“不对,此事不对啊。”
“怎么了,陛下此言何意?”杜如晦接口问道。
李二深吸一口气,咂咂嘴说道:“你们可还记得,当初因为江国公弹劾那臭小子收购蝗虫影响了鸟类繁衍生息之事?朝庭当时曾下过严令,禁止继续收购蝗虫。”
好像还真有这回事,长孙无忌等人面面相觑,彼此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尴尬。
这该死的江国公,你说人家收点蝗虫碍着你什么事了,不就是死了几只鸟么,至不至于你大张旗鼓的弹劾人家。
现在好了,朝庭曾下明旨严令那好运的小子不准再继续收购蝗虫,如今再出尔反尔,大家还要不要这张脸了。
等了一会儿,长孙无忌开口道:“要我看,这解铃不需系铃人,不如……”
不等长孙无忌说完,李二已经有了决定:“不错,来人,宣江国公陈叔达觐见。”
陈叔达说来是李渊的臣子,与李二的关系并没有那么铁,故而李二也没有帮他擦屁股的打算,长孙无忌一提,他便想到了将这个麻烦丢给那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老头儿。
话说陈叔达这段时间刚刚亲自弹劾了李昊一次,不想正赶上除夕休沐,奏疏递上去之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依他的性格,没有消息等就是了,反正等过了正月十五,李二上朝之后必然会有个说法。
不想他这一等,妻子王氏却有些不耐烦了,整天没完没了的数落他不将自己当成一回事,弟弟在李靖的儿子那里受了那么大‘委屈’,偏他这个当姐夫的竟然视若无睹云云。
陈叔达真感焦头烂额之际,宫里传召让他忽然有种解脱之感,想着总算是有结果了,与妻子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前来传唤的小太监出门而去。
“什么?蝗灾?”兴冲冲进宫之后,陈叔达怎么也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开口便是这样劲爆的消息。
“不错,此事由太史令亲口所言,爱卿,不知你可有什么提议。”要说李二做人就是厚道,竟然没有上来直接一棍子把陈叔达打死,而是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陈叔达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出于读书人的本能,断然道:“陛下,子不语怪力乱神,臣觉得此事应该是子虚乌有,还请陛下治李淳风妖言惑众之罪。”
“陈公,妖言惑众怕是有些过了,李淳风如果没有根据也不会如此向陛下禀报,你说是吧。”长孙无忌作为李二的大舅子,替自己妹夫驳斥陈叔达道:“况且这种事情关系亿万黎民生计,就算是假的,我们也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这……”陈叔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道:“长孙仆身,非是陈某不信,实是这种事情太过夸张,让人不得不仔细。”
“好了,你们先不要争论。”李二知道自己这两个臣子就算辩上十天半个月也辩不出个结果,索性开口断打他们道:“陈卿,说来朕也不大相信李淳风送上来的这个消息,只是就像刚刚无忌说的那样,事关黎民苍生,我们总不能一点准备都不做是吧?”
“陛下说的是。”陈叔达见李二都这么说了,只能先服个软,打算认了这件事以后再询问一下自己弹刻李昊的事情。
不想他刚一点头,还没等开口,李二已经继续说道:“陈卿啊,你也知道,这种么棱两可的事情很不适合公之于众,眼下朕召集你们几位过来,也是想商量个完全之策。”
陈叔达能说什么,只能点头附和:“陛下圣明。”
“嗯。”李二也觉得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见陈叔达认同了自己的意见,点头笑着说道:“陈爱卿,刚刚无忌等人经过初步商量,已经有了决定,那便是继续收购蝗虫,这样一来蝗灾若没有发生的话,可以当成一次商业行为,若是真的发生了,百姓也可以通过抓捕蝗虫得到大量的补偿,将一次天降横祸看成天降横财,陈卿以为此法如何?”
陈叔达:“……”。
“陈卿……,陈卿……,你怎么了?来人,快传太医……!”
第二八一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贞观二年的正月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芙蓉园的第二届泛大陆商品展销会。
之所以用‘泛大陆’这三个字,主要是因为去年那一届商品展销会带来的影响。
大批商人在那一届展销会上赚了个钵满盆满,在这些人有意无意的宣传下,贞观二年的展销会几乎不用宣传,便已经有大批商贾赶来参加。
而且这一届的展销会大唐本土的商人充其量只占了前来参加人数的五分之一,其余大部分都是来自西域、南疆、漠北以及辽东。
如此多的商人顿时让芙蓉园中画好的摊位限入捉襟见肘的窘态,狼多肉少啊,哪怕是每一个摊位的费用高达千贯,依旧在半日之内被哄抢一空,私底下听说甚至一个摊位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三千贯不止。
李靖作为这次展销会的负责人忙的是焦头烂额,没办法,谁让展销会是他儿子第一个提出来的呢,现在李昊不在家,他这个当老子的自然要帮儿子护住碗里的食。
“李伯伯,您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侄女替您守着。”展销会公证处,李雪雁为坐班的李靖送上一盏清茶,轻声慢语劝他去休息一片刻。
李靖指了指面前已经排到门外的队伍,语气中带着自作孽不可活的味道:“雪雁啊,你看这个情况,我能走么。再说,你这半天也没闲着不是,还是早点回去吧,否则若是累坏了怕是有人要找老夫麻烦了。”
李雪雁俏脸霎时飞起两朵红云,轻轻抿了抿嘴唇,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么?百济那边正在打仗,他会不会受伤?也不知道那个新罗公主会不会把他照顾好。
“雪雁!雪雁?!”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过神的李雪雁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入眼是李靖探询的目光。
“李伯伯,雪雁不累,不累。”窘迫不已的李雪雁顿时失了方寸,低下头飞快将李靖面前的帐册收拾一空,在目瞪口呆,满头雾水的老汉注视下,慌乱的抱到了另一张空桌上。
该不会被看出来了吧?坐下之后,李雪雁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抬,只是用余光不断往李靖的方向瞟着,丝毫没有注到,另一个方向坐着的程音音正以不忿的目光盯着自己。
“好一个妖艳贱·货。”程音音盯着李雪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要被别人抢走一样。
倒是不过处过来凑热闹的红拂目光在这几人身上转来转去隐约看出了什么东西,脸上不自觉的带上神秘的微笑。
说实话,她对这两个女娃娃怎么看都觉得满意,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关键还都是家中独女,将来儿子不管娶了哪一个,在女方家里都不会受什么委屈。
独苗嘛,不管到哪儿都吃香不是。
只可惜,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娶了一个就不能娶另一个,否则若是都娶了……。
好吧,红拂承认自己想的有点多,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还不能让人有点念想了?
想到儿子不在家,自家老头子又不擅长管理这些俗务的关键时刻,这两个女娃子能抛下自家产业来帮忙,红拂的一颗心又火热起来。
“李卫公可在?老夫陈叔达。”正琢磨着如何把两个女花似玉又善解人意的女娃骗来自己家的当口,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类似便秘的苍老声音。
陈叔达?这老货来干什么?红拂回过神,眉毛一挑就要出去赶人。
长安城里没有秘密,年前这老货弹劾李昊的事情虽然做的很是隐秘,但依旧被传开了,红拂火爆的性子如何能忍得了这样事情,没打上门去已经是李靖再三劝阻了,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竟然还敢登门。
好在李靖的反应比较快,赶在红拂没有开口之前,先一步起身迎上去:“江国公?来来来,快请快请。”
“叨扰了。”陈叔达进了之后对李靖点了点头,又对红拂拱了拱手。
红拂冷着脸,没好气的说道:“你来干什么?莫不是我家德謇又惹事了?”
“这个……”陈叔达橘皮一样的老脸抽了抽,看向还在排队的众商人。
李靖会意挥手开始赶人:“你们先出去吧。”
堂堂国公自然不会在乎商贾们的想法,商贾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地位,屁都不敢放一个,眨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正在办业务的帐房先生也不例外。
待只余下目光不善盯着陈叔达的李雪雁、程音音两女时,红拂冷笑道:“她们两个不是外人,就不用走了吧!”
不是外人……,原本还同仇敌忾盯着陈叔达的两女瞬间把头低了下去,但却谁都没有反驳,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这样的一幕让陈叔达的老脸又抽了抽,懊恼的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嘴巴。
坊间早有传言说李道宗、程咬金两家都有与李靖攀亲的意思,偏生自己只当是谣言,根本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还真是无风不起浪。
要知道,这可是两位国公和一位亲王的强大组合,就算面对长孙无忌这样的权臣都半点不虚,偏生自己看不清楚,直直一头撞了进去。
“江公,有事么?”李靖等了片刻,见陈叔达不开口,主动问道。
见李靖态度还算和善,刚想开口,一旁的李雪雁已经送了一盏清茶上来,又让小老头儿发出一阵讪笑:“雪雁丫头真懂事。”
“说吧,什么事?”红拂有些来耐烦,直截了当问道。
陈叔达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心里又把赵文远那个不争气的女婿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初要不是这小子跟着掺和,自己何至于弹劾李家那臭小子,不就是被踢了一脚么,不就是肿了半年么,值什么。
“哦,是这样,卫公,去年你们李家不是在收蝗虫么,老夫就是来问问,今年你们还收不收?”
“什么?收蝗虫?姓陈的,没记错的话去年我家德謇就是因为收蝗虫被你弹劾的吧,怎么?今年还想再来一次?”红拂心如铁,嘴如刀,一点面子也没有陈叔达留。
刚刚坐回去的李雪雁也和程音音同时看向陈叔达,眼中满是迷惑、不解与愤怒。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老货怎么还没完没了呢,真看我家德謇好欺负是吧?
第二八二章 食言而肥(上)
“江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从陈叔达口中听到收蝗虫的消息,李靖心里就一阵隔应,要知道上次自家收蝗虫的时候就是因为这老货从中横插一杠子,在大殿之上演了一出闹剧,导致白白毁了这桩生意的。
虽然李靖当时也不认为这是一桩好生意,可自己不喜欢是一回事,被别人搅和黄了是另一回事,这关系到李家的面皮。
当时虽然李靖没有太多表示,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一点反感。
陈叔达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奈何李二的命令就是这样,由不得他。
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红拂,又扫过目光不善的两个丫头,陈叔达将李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卫公,此前老夫多有得罪,看在你我两朝为臣的份上原谅则个。”
李靖这人耳根子软,听陈叔达这样一说,语气也缓和了些:“陈叔达,你到底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叔达自然不会隐瞒:“公卫,除夕之前太史令李淳风曾向陛下上了一份奏疏,里面写的是今年二月,将有一场蝗灾影响整个关中。”
“什么,蝗……”李靖闻言心中一惊,好在惊觉的及时,重又压低声音道:“江公,你这消息准确么?”
“千真万确。”陈叔达点头道。
李靖神情严肃道:“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能混到他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那种不晓事的人,陈叔达肯拉下脸来找自己,必然与蝗灾之事有关,而且此事必然与李二有关。
事实证明李靖的判断并没有错,很快陈叔达就给了他一个答案:“陛下的意思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此事干系太大,陛下又怕现在公开会造成恐慌。”
李靖眨眨眼睛,表示不太明白,陈叔达先是问自己要不要继续收蝗虫,接着又说出未来将有一场蝗灾,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么?
正想着,却听陈叔达道:“卫公有所不知,其实当初令郎收购蝗虫以养猪的做法,正好歪打正着可以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李靖想了想道:“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陛下和长孙仆身,房、杜两位宰相经过数日的协商,认为尊府收购蝗虫之法甚好,只要尊府今年继续收购,就算真有蝗灾,只要价格合适,百姓只会将这场灾祸当成一次发财的机会,而不是一次灾难。”
“那要是没有发生呢?”李靖问完之后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果然,陈叔达用看傻子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就没发生好了。”
好吧,的确是个好办法,足以将蝗灾的影响减到最低。
去年自家收购蝗虫的价格是一文钱五斤,而今年的粮价则降到了十五文一斗。
换句话说,若是一户五口之家,每人每天可以抓到五斤蝗虫,那就等于赚了五文钱,三天下来就可得一斗粮食,这似乎比种地还要赚。
至于说今年的粮食减产,百姓手里有了钱心里自然就不会慌,等到真断粮的时候,只要由官府出面平价卖粮,自然可以平安度过今年的这次灾祸。
李靖怎么也没想去,去年自家小子看似败家的一个举动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难道这小子有走一步看三步的能力?又或者他早知道今年会有蝗灾?
不,应该不会,就算他早知道今年会有蝗灾,以他那颗傻夫夫的脑袋也绝对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
这一切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对,一定是这样。
为了不让自家儿子太过妖孽,李靖如此安慰自己。
陈叔达在说完这一切之后又等了半晌,见李靖没有反应,急切说道:“卫公可是答应了?”
“嗯。”李靖条件反射的点点头,但很快有想到了什么,拉住陈叔达道:“不对,去年陛下已经下旨,明令不管是官府还是私人都不准再收蝗虫,江公,此事你不会忘了吧?”
听李靖说起去年的事情,陈叔达老脸通红的拱了拱手:“卫公,去年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老夫今日前来只是想要从你这里讨个准信,只要你这生意继续做,陛下那边自有老夫去解说。”
妥了,陈叔达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当初弹刻此事的便是陈叔达,现如打算向李二建议此事必须重新开始的还是他,不管这是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这脸却着实被打的不轻。
送走步履蹒跚,垂头丧气的江国公,红拂盯着李靖语气不善道:“那老家伙有什么事情,夫君,你该不会答应他什么了吧?别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儿子的。”
“嗯,是这样的……”李靖知道红拂是个什么性子,没在乎她的语气也没避讳李雪雁两女就在当面,直把陈叔达前来的目的说了一遍。
红拂听完之后,冷哼一声:“当初弹劾德謇的是他,现在让德謇继续收蝗虫的也是他,合着好人都让他一个人做了?”
李靖顿时哭笑不得,无奈道:“夫人,这是什么好人,这明明就是食言而肥好么。”
“我才不管什么食不食言,总之这事没这么简单,我儿好不容易弄的生意,被他一句话给搅黄了,现在又想凭一句话再让我儿重新开张,哪有那么容易。”
护犊子的红拂可不像李靖,在她眼里,儿子就是最好的,谁欺负了自家儿子,那绝对要百倍奉还。
李雪雁和程音音两个女娃亦是附和着点头,在她们两个的眼里,李昊收点虫子养猪没招谁也没惹谁,偏生陈家那个老东西要跳出来捣乱,现在惹出乱子了,总不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最后,还是李靖拍板:“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这生意还得继续做下去。再说,今天来找我估计也不是江国公的本意,依我看应该是陛下给他施加了压力,所以,我们就算不给陈叔达面子,也要给陛下面子。”
红拂见说,只能略有不甘的点头:“那好吧。只是便宜了那老家伙”
第二八三章 逐出家门
从芙蓉园离开的陈叔达觉得老脸都快要被丢光了,每每想李靖那一家子幸灾乐祸中带着厌恶的眼神,一股愤懑的情绪便充斥在这小老头的胸口。
想他堂堂前前朝的皇子,前朝的大佬,今朝的国公,啥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明明自己当初是就是出于公心才弹劾的李家小子,怎么搞来搞去却把自己搞成了嫉妒贤能的角色,这还上哪儿说理去?
再想想过几日还要在朝堂上主动上书请求陛下收回成命,重开收购蝗虫的项目,直叫陈叔达恨不能仰天长啸,吼一声天道不公,奸佞当道。
回到家里,王氏见自家相公出去一趟回来便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忍不住问起缘由,没想到这一问立刻又将陈叔达还未愈合的伤疤又揭开了一层:“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王氏被吼的一惊,赔上小心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委屈?”陈叔达目光微微有些凝滞,似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来人,去把赵文远那个小畜牲给老夫赶出府去,立刻,马上!”
“等等!”赵文远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却偏生生了一副巧嘴,平日里把王氏这个丈母娘哄的是开心不已,此番见陈叔达拿他撒气,连忙喝止管家,想了想对陈叔达问道:“老爷,家丑不可外扬啊,不管文远那孩子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这样将他赶出去岂不是显得咱家没了担当,怕了别人。”
“你懂个屁!”气头上的陈叔达顾不得斯文,把桌子拍的‘啪啪’直响:“要不是那个孽畜,老夫何至于丢了这么大的脸,人家收个蝗虫跟他有什么干系,偏他喜欢多嘴,蛊惑老夫去弹劾人家,现在好了,报应来了,老夫要把自己吐出去的唾沫再舔回来,老夫活了这么大,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陈叔达语焉不详,但暴怒的情绪做却不得假,王氏纵然蛮横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搅他的虎须,发现劝他不住之后,立刻带上丫鬟赶往女儿居住的小院。
赵文远自从从属关系调入远洋水师便一直托病在家,与陈老头儿的闺女每日里卿卿我我好不腻乎。
这日傍晚时分,正打算一起出去走走,不想刚收拾停当,管家已经带着数个家仆来到门前。
“管家来此,可是有事?”一个女婿半个儿,赵文远把这半个儿的身份发挥的淋漓尽致,拍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稍等,主动迎上管家问道。
不想,平日里逢人便带三分笑的管家这次竟然一反常态,板着脸冷冷说道:“老爷有令,让姑爷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我陈家!”
离开我陈家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收拾东西?赵文远的笑容僵在脸上。
自从‘嫁’入陈家以来,他自认表现的很好,对上孝敬‘公婆’,对下对得起‘相公’,平日里处处小心,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赵妻陈淑娴原本并未将管家来到当成一回事,相没想到其开口竟然是如此劲爆的消息,这间陈氏如何受得了,想到赵文远平日里的‘好’,当下拦在两人中间,呵斥道:“管家,你什么意思!”
“大小姐,这是老爷的吩咐,还请不要为难小人。”面对自家小姐,管家面瘫般回了一句,做为陈叔达身边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什么。
陈淑娴也不是善茬,闻言冷笑:“管家,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本小姐就站在这里,我看你敢动我家相公一根汗毛。”
小院的门口一下子陷入僵持,就在管家狠了狠心,准备下令赶人的时候,王氏带人赶来了过来:“好了,都消停一会儿,管家,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夫人,这……”管家一脸为难,毕竟是陈叔达交待下来的任务,没看到结果就回去让他没办法交待。
王氏却根本没有理他,带着人越来他直接进了院子。
一个小小的管家而已,或许陈淑娴奈何他不得,但王氏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
”娘!”陈淑娴看到王氏,似看到了救星,刚刚的桀骜不驯转眼化为泫然欲泣,一下子扑到她的怀中,啜泣道:“娘,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赵郎自入我陈家以来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不想爹爹竟然不会青红皂白就要赶他出府,娘……。”
“好了,娘都知道了。”王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慰了一句,随后转头对尴尬的越文远说道:“文远啊,这次委屈你了。”
赵文远原本还抱着一星半点的希望,听了王氏的话之后,立刻如丧考妣。
‘委屈你了’四个字代表着的歉意,却也意味着他离开陈家无可挽回。
苦笑着摇摇头:“岳母大人不必如此,一切都是小婿的错,想来是小婿哪里做的不好,才会让岳父大人如此大动肝火吧。”
陈淑娴抬起头,泪眼婆娑道:“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赶赵郎离开?我不干,我要去找爹爹说个明白。”
王氏轻轻擦干女儿脸上的泪,安慰道:“听娘的话,现在你爹正在气头上,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找他,至于文远,就先委屈他在外面住上一段时间,等过几天你爹气消了,咱们娘俩再劝他回头也不迟。”
“是啊,淑娴,岳母大人说的在理。”赵文远也是个‘识大体’的,闻言立刻附和道:“我不过就是出去住几天,没什么的。等过段时间,岳父大人气消了,再把这中间的误会解释清楚,也就没事了。”
“真的?”陈淑娴反问道。
此女虽然刁蛮,却也知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关键时刻不能呛火的道理。
“真的!”赵文远在回答的时候心都在滴血,想他入赘陈家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曲意奉承,为了哄陈家人开心,把自己的人格都扭曲了,没想到最后换来的竟然是无情的驱逐。
他恨,恨陈家人,恨大唐所有的贵族,恨大唐所有的世家,若上天还能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要……。
众志成城,力挺武汉
2020年春节,冠状病毒肆虐华夏大地,湖北武汉做为风暴的中心,牵动着亿万华夏儿女的心。
数不清的医务工作者奋不顾身,在第一时间赶赴武汉,赶赴抗击病毒的最前线。
谁人没有父老,谁人没有儿女,当身为医生的父亲,在重症室外脚步踌躇,望着自己七岁女儿被毒病折磨,最后却眼含热泪毅然转身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时,同样身为一个父亲的“险危”要说: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我们的医护工作者,就是那最可爱的人。
当然,除了这些最可爱的人,还有数不清的战士在为他们提供着保障服务。
我们的科研人,24小时奋战在分离病毒的第一线,废寝忘食,力争第一时间研制出可以有效抑制病毒的药物。
我们的电业人,24小时奋战在保供电的一线,力保所有的医院24小时不间断供电。
我们的纺织人,放弃休息,24小时赶制着防护服,用以保证那些战斗在最前线的战士不会被感染。
病毒无情人有情,98年洪水,我们挺过来了;03年非典,我们挺过来了;08年汶川地震,我们也挺过来了!
相信这一次,我们依旧能够挺过去。
我们携手同行,我们众志成城,我们是中华儿女,我们有打不垮的脊梁,我们可以战胜一切敌人!
加油武汉!加油湖北!!加油中国!!!
第二八四章 食言而肥(下)
尽管心中恨意滔天,可赵文远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一尊大神。
刚刚听说陈家老个老不死的是被陛下召进宫里去了,难道是陛下?
不对啊,我只是大唐数不尽的折冲都尉中的一个,如何能入得了陛下的法眼,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至于说其他人……,李德謇倒是算一个,可那家伙自己已经得罪他好几次了,也没见他把能把自己如何如何,没道理这会儿那混蛋人在海外,却能坑自己一回吧。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赵文远觉得自己是那么孤独。
他清楚的知道,从前那些狐朋狗友都是看在他陈家姑爷的份上才会与他接触,现如今自己被陈家赶出来了,估计那些人连正眼都会看自己。
想到这些,赵文远对陈叔达的恨意又深了一些。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半月的休沐期已经过去,上元过后,大朝会如期召开。
东宫明德殿上,数不清的文武百官将大殿挤的满满当当,许多平时在地方上高高在上的五品高官,此时此刻甚至只能站在大殿外面喝冷风。
上元过后的大朝会是代表着新一年的开始,大唐各处州府凡五品以上官员都需要参加,一来是汇报总结工作,二来也是给皇帝陛下拜个晚年,露个脸。
具体有没有用处先不说,反正规矩就摆在那里,敢不来,小心脑袋。
李二高高在上,看着下面人才济济的大唐官员,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大太监林喜眼见时候差不多了,上前两步尖着嗓子喊道:“贞观二年大朝会,现在开始!”
一时间,大殿中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参见陛下!”
心情大好的李二一挥手:“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然后……没声了。
所有有头有脸的高官显贵的目光全都似有似无的瞥着一个人——陈叔达。
江国公陈叔达此时满面红光,不知道是窘迫还是兴奋,估计前者居多,只见这老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咳了一声,施施然出队伍来到大殿中央:“启奏陛下,老臣有本。”
按说这个时候应该由杜如或者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重臣第一个发言,不过陈叔达这个剧本原本就是提前安排好的,故而倒是没人出来阻止。
李二身兼编剧他演员两个角色,很是配合,见陈叔达出班,和颜悦色问道:“陈爱卿有何事啊?”
陈叔达橘皮般的老脸‘兴奋‘的更红了,讷讷半晌方才言道:“陛下,臣以为朝庭各州应重开蝗虫收购这一利国利民之计划,给百姓一条自给自足之路。”
“哗……”除开知晓内情的有十来个人,大部分人全都低声议论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去年朝庭下旨禁止各路州府代为收购蝗虫的旨意就是因为陈叔达上书而下的,现如今这老家伙竟然出尔反尔,又建议朝庭重启该项目,这到底是要闹哪一出儿。
但听得有人说道:“不是吧?这江国公是不是收了李卫公家里什么发处了?怎么出而反尔呢。”
另有人答道:“只怕未必,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禁,一文钱五斤蝗虫虽然钱不怎么多,但对于百姓来说多少是个进项,补贴一下家用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可后来倒好,偏生有人说什么害了益鸟,你们说,是鸟重要还是人重要。”
“是啊,为这事我们商州百姓都上了万民书了,强烈建议朝庭重开禁令。唉,百姓生存大不易,明明是一条良政,结果却因为什么鸟……,唉,不说了。”
“行了行了,江国公这不是又建议重开禁令了么,只要陛下恩准了,回去咱们对百姓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地方州府官员的议论之声一字不落的落到陈叔达的耳朵里,听的老家伙冷汗嗖嗖直冒。
他当初弹劾李昊的时候从未想过地方上的官员竟会如此喜欢这一政令,现在看来,就算没有这次很有可能发生的蝗灾,也会有人在朝会上提出这个问题。
听着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大太监林喜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肃静!”
大殿中瞬间哑火,声息全无,每个人都忐忑的看向高高在上的李二,意识到刚刚似乎有些得意忘形。
李二倒是没说什么,目光扫过下面众人,故意沉吟片刻,刚想开口,不防又有一人出班奏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重开!”
明明是顺水推舟的戏码,被来人横叉一杠子打断,李二愣了半晌才缓缓问道:“萧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陛下,收购蝗虫一事虽然对百姓有些益处,但在老臣看来却是弊大于利。一来,去岁朝庭才下旨禁了此事,若今年再开,半年朝令夕改,让朝庭的颜面何存!二来,眼下马上就要春耕,若开了禁令,百姓只顾捉虫耽误了春耕,岂非因小失大!”
若是放在平时,萧瑀提出的两个问题的确算得上老成谋国。
但眼下偏生是非常时期,他的老成就变成了孤陋寡闻。
李二将目光投向陈叔达,意思很明显,当初的祸是你惹的,今天这个祸你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陈叔达在李二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威胁之间,心中暗道声晦气,对萧瑀道:“宋国公此言差矣……。”
不想话未说完,萧瑀已经冷声打断了他,指着他的鼻子道:“陈叔达,当初向陛下谏言下此禁令的是你,如今向陛下谏言开此禁令的还是你,老夫很想问你江国公一句,如此反复无常,食言而肥,你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朝堂之上。”
“我……”陈叔达被气的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哆嗦着以手虚点了萧瑀几下,忽的反身伏于地上,泣不成声道:“陛下,老臣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宋国公萧瑀硬是指鹿为马,大殿之上目无君父,冤枉老臣……,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第二八五章 配方泄露了
好歹也是三朝老臣了,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你个食言而肥的老货,凭什么说我指鹿为马,目无君父。
宋国公萧瑀也是个暴脾气,别看今年已经五十多了,身手却一点也不比二、三十岁的小年轻差,当下扯过陈叔达怒道:“姓陈的,你说哪个目无君父,你说哪个冤枉你?”
这俩老货身份不相上下,都是三朝老臣,皇子出身。南朝时,萧瑀是梁国皇子,陈叔达是陈国皇子;隋朝时,萧瑀是内史侍郎,陈叔达是内史舍人;大唐时,萧瑀是宋国公,陈叔达是江国公。
故而这俩老货看着彼此都很不顺眼,你往东我就偏要往西,你打狗我就偏要撵鸡。
李二坐在上首眼见两人闹的不可开交,忍不住道:“够了,你们个加在一起都一百多了,吵吵嚷嚷也不怕人笑话。”
“陛下!”见李二开口,两人松开彼此,分左右站定,静等皇帝陛下给自己做主。
李二也很为难啊,这大过年的原本他是不想发飙,奈何这俩老汉太不给自己面子,狠了狠心:“既然你们彼此不服……,那就都给朕回家闭门思过,罚俸半年,退下。”
得,又是各大五十大板,看来只能下次见真章了!萧瑀和陈叔达彼此互瞪一眼,又同时怒哼一声,各自从大殿的一个侧门退了出去。
这特么叫什么事啊,见着两个老头儿离开的背影,李二揉了揉发涨的额头:“好了,既然刚刚江国公提议解除收购蝗虫的禁令……,李卫公,你家便继续收购吧。”
“诺!”李靖看了一出好戏,心情不错,出班唱了个诺,又退了回去。
毕竟之前陈叔达已经在芙蓉园给他打过招呼,有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不想,李靖刚退回去,朝班中又走出一人大咧咧往大殿中央一站,对李二施礼后怨毒的盯了他一眼道:“陛下,臣要弹劾卫国公李靖背信弃义之罪。”
什么玩意儿?弹劾老子?
看着大殿中央那个年仅三十多岁的小家伙,李靖满头黑线。
李二同样十分意外,似笑非笑的看了李靖一眼道:“李卫公,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李靖没招,只能再次出班郁闷道:“陛下,臣也想知道。”
“卫国公,你休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前些时候你李家是否将酿酒和贞观皂的配方以四十万贯的价格出售了?”
“不错。”如果大殿中央站着那人不是来自五姓七望的郑氏,对于这样无礼的家伙李靖理都不会理,好歹他也是堂堂国公,被人指着鼻子质问说出去怕是脸都丢尽了。
“好,你承认就好。”殿中那人见李靖点头,冷冷一笑道:“那么现在这两种配方泄露的长安城到处都是,不知卫公国做何解释!”
“什么?配方泄露了?”
“天呐,那可是二十万贯买来的,若是泄露岂不是变的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倒不至于,无非就是赚多赚少而已。”
前段时间李昊卖配方的事情闹的可谓是满城风雨,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乍一听说配方泄露,立刻有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李靖听着下面的议论声,洒然一笑,幸灾乐祸道:“你这话说的新鲜,配方泄露了跟本公有何干系。”
当初两个配方被李昊以二十万贯一份卖出去的时候,李靖不知心疼成什么样子,现在听说配方泄露了,怎么可能不幸灾乐祸。
“你……,你敢说这跟你家没有干系?”殿中那人被问的哑火,好半晌才恨恨问道。
“当然没有干系,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我李家还不屑出手。”
“胡说!”弹劾李靖的也是个狠角色,面对堂堂国公怡然不惧,厉声喝道:“那配方在你李家的时候不泄露,在交易的时候不泄露,偏生到了我们手里便泄露了,这不是你李家干的又是谁干的。”
“哎哎哎,俺老程说句公道话。”程咬金见吵的热闹,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道:“其实这配方泄露吧,说起来你们双方都有可能,未必就一定是李靖老儿泄露的嘛。”
“卢国公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替卫国公背书不成?”
“背书?”程咬金牛眼一翻,露出亮闪闪一对门牙:“小子,俺老程就是替李靖老儿背书又怎么样。没羞没臊的东西,东西在别人家的时候平安无事,到了你们五姓七望家里就泄露了,这分明就是你们自己保管不严嘛,亏你们还好意思想着题内损失题外补。五姓七望,还真是里然不吃亏呐。”
“你……”
不得不说,程咬金的说法在大殿上还是很有市场的,这主要还是跟李靖的为人有关,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这样的小人。
只是……李靖不是这样的小人,他那个儿子可就未必如此了。
熟知此事首尾的李二看着大殿中彷徨无助的小家伙,咳了一声止住众人议论和猜测,沉声道:“此等小事回头交有司处置便可,今日乃大朝,休要讨论这种没名堂的东西。”
“诺,臣等遵旨。”除去五姓七望的代言人,朝堂上大部分人全都躬身领命。
大殿上那人有一肚子委屈要说,乃何李二已经开口,只能咬牙忍住辩解之言,盯着李靖看了一会儿,转身退了下去。
身为五姓郑氏之人,他知道自己这几大家族此次怕是亏大了。
四十万贯买来的配方,眼下就差没贴在长安、万年两县的公告牌上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各式各样的蒸酒和贞观皂就会卖的满世界都是,而且价格也绝不会太贵。
当然,四十万贯对于五姓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没了也就没了。
可问题是五姓丢不起那个脸啊,想着那些不劳而获的家伙利用自己等人费尽心力才买来的配方大赚特赚,五姓中任何一家都无法接受。
想到交易那天李昊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再联系此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几乎成为所有人笑柄的五姓之人就恨不能掐死他。
第二八六章 钉子(上)
长安这边因为陈叔达的出尔反尔和五姓家族配方泄露闹的不可开交,被百济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新罗则举国上下一头雾水。
战斗的关键时刻,善德女王甚至都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谁知就在城池马上被攻破的当口,百济军队突然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撤退了。
就如他们急匆匆的来,退的也是斩钉截铁,根本不给任何余地,甚至连城外满地的尸首都没有带走。
“王上,这是……怎么回事?”自认必死,又捡回一条命的新罗将军,顶着满头的问号,来到女王的身边。
“孤……不知。”善德女王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摇摇头:“可能除了扶余章本人,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吧。”
“会不会是引君入瓮?假意退走引我们上当?”有人担心的问道。
“不可能,此前一战百济军占尽上风,完全可以将我们覆灭在翻掌之间,没理由再脱裤子放屁,舍近求远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话说的有些粗俗,引得善德女王皱了皱眉。
不过话糙理不糙,换成她自己,也没理由在明明可以一下将敌人碾死的时候,故意玩什么诱敌深入。
“可是,除了这个解释还能是什么……”老诚的新罗宰相想了又想,最终不确定的说道:“难道是高句丽出兵袭击了百济人?”
“不可能,柿子挑软的捏,以现在的情况谁都知道,打我们远比打百济要容易的多,高句丽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难道是我们的援兵过来了?”
“那更不可能了,我们最近的援兵也在三百里之外观望,那帮蠢货正等着给他们的新主子献功呢,怎么可能过来。”
东一句,西一句,善德女王的近臣们讨论着百济人撤兵的原因,可任他们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一支数百人左右的队伍在百济身后放了把‘火’。
而且这把‘火’烧的似乎有点大,随着四五座城池被洗劫一空,在这些城池的周边又零零散散的冒出了许多反抗暴政的队伍。
这里两三百,那里四五百,打着强人的旗号游走于百济各处州府之间的田间地头,抓到机会便学着那些强盗的样子,打破州府劫掠一番,最后再把府城为数不多的粮食分掉。
如果不是扶余章带走了百济境内所有的军队,只给各处州府留下区区数百人的三线部队,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就算发生了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镇压。
奈何,扶余章这次事情做的太绝,为了火并新罗几乎是倾巢而出,手中无兵的州府官僚们自顾都来不及,哪有兵力去镇压叛乱。
于是,短短十余天,叛乱已经有了野火燎原之势,仅王都周边就有七八支队伍,十余座城池被洗劫。
赶回王都的扶余章已经接连不断的叛乱消息弄的麻木了,偏生他又不也把手里的兵派出去平乱,因为他不知道那支大唐的舰队去了哪里,为防止这个来自西面的强大邻居给自己杀个回马枪,他必须留下足够自保的力量。
“丞相,敌人的来历探查清楚了没有?除了那四艘大舰,可还有伏兵?战力如何?”
“王,据水师传来的消息,敌人至少有万余人,此时占据了海外一座大岛休整,至于战力……水师不敢登岛,暂时还不清楚。”
“不清楚……”扶余章轻轻抬头,忽然猛的站起来,将手里的杯子狠狠砸向低眉顺眼的丞相。
‘嘭,啪‘,杯子与丞相的额头亲密接触过后落到地上。
“这也不清楚,那也不清楚,孤还养着你们干什么!你们活着还有什么用!”巨大的咆哮声震的人耳鼓嗡嗡作响,却没有任何人敢出声劝阻,就连被砸的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丞相也低着头一声不吭。
“吾王,别生气了,为了些许毛贼不值得,万一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扶余章的王妃看不下去老爹满脸是血的样子,想要上前劝解。
不想才刚刚说了一句,扶余章已经回过头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过来:“你说什么!”
“妾,妾身……”王妃被吓坏了,退出好远,吱唔着不敢再说。
“王,据报这次的贼人应该有新罗人参与,三日前,水师曾在岛屿附近看到过新罗战船十余艘。”
“新罗人?”扶余章重新回过头,满是杀意的眼睛里凶光四射:“若孤记的没错,当初应该是派卜全易去耽罗国负责拦截新罗人吧?他在哪里,可有回报?”
“这……”丞相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道:“卜全易自半月之前来信说遇到归国的新罗使团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只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废物!全都是废物!”
……
……
“来来来,卜太守,请满饮此杯。”距离平倭城不足一日路程的海中岛屿上,李昊正拉着百济君臣口中已经是个死人的卜全易哈屁,一杯又一杯的葡萄酿被两人如流水般进了两人的肚子。
长孙冲与程处默不知道是当强盗当上瘾了还是怎么着,自打到了岛上就没闲着,整日里驾船出海满世界的游荡,这葡萄酿便是两人一日前自某个商队里抢来的。
卜全易干了杯中酒,只觉得酒劲上头,壮着胆子问道:“大王,明人不说暗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还对你的虎王报有希望?”李昊答非所问的反问一句,放下手中的酒杯道:“你觉得你还能回去?依照扶余章的性子,你觉得他会给你解释的时间?”
卜全易露出苦涩的笑容,摇头道:“总要试试才知道不是么?再说我的家人还在百济,我总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李昊咧嘴一笑,拍拍面前中年人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你不露面,扶余章那里最多就是当你死了,不会太过为难你的家人,但你若是回去,以他残暴的性格,不管你给他带回什么样的消息,单单没把我们全部弄死在耽罗国一条,就足够你全家死光光。”
第二八七章 收个小弟先
“这个……”卜全易何尝不知以虎王扶余章的性格,他回去必然有死无生,迟疑片刻道:“大王说的是,只是……老朽实在放不下家人,还望大王开恩,放老朽回去,哪怕是看上家人一眼,也是好的。”
程处默原本正在与长孙冲、李震等人闹酒,看样子很是习惯这种当强盗的生活,听到卜全易宁死也要回去,拂然不悦插言道:“我说你这老家伙听不懂人话怎么着,不是跟你说了,回去之后不光你会死,你家人也会死光光。”
“卜太守,我这兄弟是粗人,说话直,你别放在心上。”李昊狠狠剜了程处默一眼,将他后面的话瞪了回去,继续对卜全易说道:“不过,我实在想不通,你一定要回去的意义在哪里?难道只为看亲人一眼?若是这样,你将他们的安危置于何地。”
不是李昊真为卜全易的安危担心,实在是这家伙的语言天赋对他们用处很大。
要知道,耽罗人可是半句大唐官话不会,根本无法与李昊等人正常交流,百济人虽然能听懂大唐官话,但说的话就要差一些,常常词不达意,如此一来能刘畅使用三国语言的卜全易就成了三方沟通的唯一桥梁,若是他走了,以后大家交流起来会十分麻烦。
见卜全易还在犹豫,李昊笑了笑,又替他将杯中倒满酒,若有深意的笑着问道:“卜太守,这么长时间以来,相信你应该对我们的身份有所猜测,对吧?”
正题来了!卜全易跟着李昊等人混了怎么长时间,自然不会相信他们是海盗,毕竟海盗绝对没有如此强的纪律性。
两人成排,三人成行,走路走直角,满满的军人气质,如果海盗都是这个样子,估计百济早就被灭国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来自大唐的军队吧?不知能否告知老朽,你们是十六卫的哪一卫?”苦笑一声,卜全易答道。
“我们不属于十六卫。”对于卜全易的上道,李昊很满意,笑着与他碰了一下杯道:“事实上在大唐军队的编制里面,你根本找不到我们。当然,我们也不是没有名字,与陛下的玄甲军一样,我们的名字是大唐远洋水师,归皇帝陛下直属。”
不存在于大唐军队编制,独立于任何军种之外,直属于大唐皇帝。
每一条都能看出这支军队的特殊生。
卜全易越听越是心惊,脸上笑容愈发苦涩,盯着面前鲜红如血的葡萄酿,长叹一声:“李将军,这样称呼没错吧?”
李昊笑道:“其实我是水师都督。不过,你叫将军也可以,按品级来说,我这个位置与十六卫的将军相当。”
卜全易忽然变的十分平静,点头道:“那我还是叫你都督吧。李都督,人都说好奇心可以害死猫,老朽这次应该是被自己的好奇心给害死了,是吧?”
知道了对方最大的秘密,又是百济人的身份,卜全易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至少他自己就不会让一个知道自己最大秘密的家伙活着离开。
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一口抽干杯中酒道:“卜太守多虑了,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希望你可以为我们工作。”
“什么……”
“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李昊摆手打断卜全易:“现实点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卜太守的能力,我觉得留在百济完全就是一种浪费,别说你们那个虎王不懂得如何使用太守你这样的人,就算懂得又能给你大多的发挥空间?
但是大唐不一样,大唐有广袤的土地,有亿兆黎民,吾皇陛下励精图治,知人善任,绝对会给你足够的空间来展示自己的才华。
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让你有种背叛的感觉,我认为大可不必,贵国毕竟是我大唐的属国,你到大唐任职最多算是借调,这跟背叛无关。”
这么理直气壮么?卜全易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背叛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但不可否认的是,面前这少年有些话的确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在百济,他贵为王城太守,表面上看好似风光无限,可实际却连扶余章养的一条狗都不如,毕竟他家的狗每次上街还都会派上几个仆人服侍,而自己去耽罗却是独自一人,连个伴当都没有。
再看看人家大唐远洋水师都督,自己是他手下的俘虏,他却给自己派了两个护卫日夜陪伴,好吧,虽然监视的成份居多,但至少人家没限制自己的行动,而且有问必答。
单凭这份信任与对方的坦诚,似乎跟着这个人也很不错。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他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名不见经传的大唐远洋水师给百济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他这个王都太守就算回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弄不好还会连累家人。
并未犹豫太久,卜全易放下所有包袱,慨然道:“李都督,老朽可以答应归顺于你,但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贵军能够对外公布老朽的死讯,不知都督可否答应?”
见卜全易答应了,李昊微微一笑:“这个自然,再怎么说你也是自己人,保护你的家人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段时候你先负责安顿跟随我们来岛的百姓,等些日子,百济那边风声过去,我会尽量安排人去把你的家人接出来,到时候你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卜全易没想到李昊竟然如此在乎自己的家眷,当下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吧唧’跪到地上,动情道:“老朽无端挑起与天朝大军之争端,兵败蒙都督不杀已是大恩,现在都督又不计前嫌招揽老朽,还答应搭救老朽家人……,老朽,老朽此生无以为报,唯愿以都督马首是瞻,牵马坠蹬,百死无悔。”
李昊被卜全易吓了一跳,要知道大唐可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忙起身把他拉起来:“卜先生这是干什么,如此大礼折煞小生了,快,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