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利令智昏(求推荐,求收藏!)
readx;一听还有别人买双面锦,已经转身,打算拂袖而去的中年人顿时竖起了耳朵,停住了脚步。“还有谁要买锦?”
“你这人真有趣。”东方朔不屑的笑了起来。“有谁要买锦,我能告诉你吗?双面锦独一无二,想买的人多了。太后寿辰将近,想送礼邀宠的人可不仅是盖侯府。”
说话间,梁啸让李蓉清捧来了二十金,交给东方朔。东方朔接过,塞到中年人怀里。“你点点,出了这个门,我们可就不认账了。”
“等等。”中年人眼珠一转,满面春风,将二十金推了回来。“十金就十金,我马上派人回去取钱,将定金补齐。不过,你到时候要是拿不出来,或者数量不全,耽误了盖侯府的大事,这……”
“嘿嘿……”东方朔一笑,又将二十金推了过去。“想赶上太后寿辰都有些勉强,一个月交货更不可能。与其到时候纠缠不清,还是算了吧。这是赔偿你的二十金,你可仔细收好了。”
中年人原本就有些犹豫,听了东方朔这话,笑得更加灿烂。他和东方朔好说歹说,答应将期限宽限至一个半月,又承诺将原先的五匹价钱补足,逼得东方朔无语可说,只得勉强应承,给他一天时间做决定。
中年人匆匆的走了。东方朔关上门,冷笑一声,嘴一撇,一脸的一屑。“沐猴而冠,利令智昏。”
一直在旁观的梁啸咳嗽了一声:“东方兄,你这可是连我都给骂了。”
东方朔一愣,打了个哈哈。“你不一样,你是一个聪明的猴子。你想啊,我这么聪明的人会和愚者交往吗?你能和我做邻居,足以塞悠悠众口。”
梁啸很无语。这货还真够自恋的,忘了被秋千式逼得发疯的时候了。
“不要耽误时间,立刻去找刘翁主,让她千万保密。要不然,这笔大生意可就黄了。七十五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对了,这里面还有一成是我的,你可不能忘了。”
“放心,少不了你的。”梁啸叫来荼牛儿,翻身上马,悄悄的出了里。
……
盖侯府。
刘建看着中年人,眉头紧皱。“胡吉,你搞清楚了没有,他是不敢接,借涨价推辞,还是真有人要买双面锦,欲向皇太后邀宠?”
“两者都有可能。不过,臣以为后者可能性更大。梁啸和淮南翁主走得很近,昨天在泬水旁比箭,淮南翁主可是力挺梁啸,开出了与李椒一样的赔率,又当众替梁啸扬名……”
“一个半月,有可能拿出十五匹双面锦吗?”
“按理说,绝不可能。不过,如果有淮南翁主相助,招募织妇,十几台织机同时开动,由梁氏从旁指点,加上学习的时间,应该也是够了。如果织机再多一点,织出二三十匹也是有可能的。”
“那刘陵现在招募人了吗?”
“臣派人查过了,还没有动静。也许是他们在暗中进行,也许是他们根本不想接。毕竟织妇是贱业,梁啸既想入仕,自然会极力避免。有淮南翁主相助,他又不缺钱。”
刘建掐着下巴上刚刚冒出的茸毛,想了很久,咬咬牙。“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输了这一阵。十金就十金,你把定金送去,再派人盯着,有机会便盗锦毁机,顺便宰了他们全家,斩草除根。”
胡吉应了一声,却不离开。他偷偷看了刘建一眼。“殿下,这里可是长安,梁啸箭术不俗,万一……”
“你还知道这里是长安,不会去多找一些身手好的游侠儿?”刘建怒了,飞起一脚,将胡吉踢倒在地。“不杀梁啸一家,我能睡得安稳吗?你弟弟的仇能报吗?”
胡吉翻身爬起,连连叩头。
……
梁啸找到了刘陵的时候,刘陵正立马松冈之上,看着长安城发呆。
见梁啸小心翼翼的控着马,一路小跑而来,刘陵笑了。她一抖缰绳,轻踢马腹,从松冈上奔了下去,片刻时间就奔到了梁啸面前。梁啸扬手示意:“翁主,翁主……”
“追上我再说。”刘陵策马从梁啸身边经过,故意逼了梁啸一下,险些将梁啸从马背上推下去。梁啸大惊,紧紧的勒住缰绳,双腿用力夹着马腹,就差趴在马背上了,才避免了摔个四脚朝天的下场。看着飞驰而去的刘陵,梁啸挠了挠头。
让他去追刘陵,他可没这本事。
“梁君,有急事么?”雷被赶了过来,勒住座骑,拱了拱手。
梁啸连忙还礼。“是有点事要和翁主答应,能烦请雷君请翁主等一等我么?”
雷被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梁君去追吧,翁主总有慢下来的时候。”
梁啸听了,觉得这话有些怪异,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拨转马头,一路小跑着追了下去。好在李椒将青骢马训得很好,他又骑了两天,互相熟悉了一些,总算避免了落马的窘境。
刘陵跑了一会,见梁啸没能追上来,只得勒住了缰绳,在路上等候。过了好一会儿,梁啸终于赶了上来。
“怎么这么慢?”
“我刚学骑马,骑术太差了,不能和翁主相提并论。”梁啸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说道。
刘陵得意的笑了一声,扬了扬马鞭。“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令堂的病体如何,找医匠了没有?”
“蓉清去请医匠了。我来求见翁主,是有事请翁主帮忙。”
“是么?”刘陵眨眨眼睛,笑语盈盈。“看在你昨天帮我赢了一大笔钱的份上,我就帮你一回。”
梁啸把刘建的亲信冒充盖侯府的人上门追加定单的事说了一遍,又将东方朔的主意告诉了刘陵。刘陵眉头一挑,嗔道:“人皆道齐人奸诈,果然不错。这东方朔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都算计了进去。他是为了一成佣金,我又为何而谋?”
刘陵说着,斜睨着梁啸。梁啸苦笑,低下头,借着行礼避开了刘陵炙热的眼神。
“翁主,东方曼倩是不世出的智者。翁主有事,若能多多向他请益,一定可以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啐!”刘陵抬起手,轻轻的抽了梁啸一马鞭。“胡说八道,我能有什么险,什么难,需要那个浪荡子帮我。梁啸,你若不能让我有利可图,我是断然不会帮你的。等你被刘建逼债,看你还能不能如此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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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忠言逆耳
(); 梁啸无语,沉吟良久。“翁主,我倒真有一个建议,只怕翁主不肯听。”
刘陵略显夸张的哦了一声,歪着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梁啸。“你终于肯为我出谋划策了吗?不会是东方朔那齐儿借你之口,宣他之言吧?”
“不是,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与东方曼倩无关。”
梁啸抬起头,他静静的看着刘陵的眼睛,神情很严肃,没有一点玩笑之意。刘陵见了,有些尴尬,却又觉得心里一暖。她从梁啸的眼神中看出了梁啸对她的关心。
“说吧,我洗耳恭听。”
“翁主,你还记得我家的葡萄吗?”
“记得。”刘陵的脸红了。想起葡萄,她就想起了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梁啸曾经窥破了她的真身,心里不由得一阵羞恼。“你想说什么?”
“我听翁主说过,淮南也有葡萄?”
“是的。”
“翁主,葡萄乃是西域之物。西域万里,胡商往来,不外乎两条道。一条是陆道,经由万里草原,逶迤西行,如今被匈奴人控制。一条是海道,淮南、江都便是起点。”
刘陵的眼神严肃起来。她已经听出了一点梁啸的意思,只是不太肯定。梁啸怎么会对西域这么了解?以前可没听他说过。
“翁主,天下很大,远比你知道的大汉辽阔。以翁主的实力,可以货通天下,富可敌国。以翁主的智慧,可以播化四野,德育万民。”
“你是劝我效夫子乘槎浮于海,自我放逐于荒外?”
“翁主,大汉之外,并不一定就是蛮荒,还有……蓬莱仙境。”
“哈哈……”刘陵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一听就是东方朔的口吻,你果然是替人传话的。”
梁啸无奈。他是怕刘陵不能理解世外桃源的意思,只好用仙境这个汉人熟悉的词汇来代替,没想到却让刘陵误会了。他叹了一口气,恳切的劝道:“翁主,这真是我的肺腑之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若回淮南,可以找机会问问那些胡商,就知道天下之大,纵使是淮南王府的门客也不能穷尽……”
刘陵转过头,睨了梁啸一眼,笑道:“我淮南王府的三千门客都不能穷尽,你却知道?”
梁啸语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果然是关心则乱啊。还好没说出什么罗马、大秦的来,要不然真没法解释了。
“好了,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见梁啸窘迫,刘陵不忍再挤兑他。她沉默了良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回去吧,织锦的事,我会配合你们。你小心些,刘建是个疯子,若他真到了长安,你的处境会很危险。天子脚下,可不怎么太平。”
事情谈完,梁啸本想就此离开。可是见刘陵心情低落,他又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王侯之家不比普通百姓,各种斗争复杂,淮南王心有异志,刘陵身在京师,担负着重任,心里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她再聪明,毕竟只是一个花季少女。如果在后世,她这个年龄还在看偶像剧呢。
“你……怎么不走,还有事?”
“没有,我……我就是想陪翁主看会儿风景。”
“噗哧——”刘陵展颜而笑,原本凝重的眼神又流动起来。“好啊,要是再作一篇赋,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赋?”梁啸大吃一惊。“翁主,你真当我是替东方朔传话的,连赋都准备好了?”
“难道不是?”
梁啸急了,举起手。“真不是。翁主,我对天发誓……”
“行啦,行啦。”刘陵伸手捂住了梁啸的嘴。“开个玩笑罢了,何必牵扯神灵。”
感受着刘陵手心的温暖和皮肤的细滑,梁啸瞪大了眼睛,一不留神,从马背上滑了下来。他下意识的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刘陵。刘陵猝不及防,被他拦腰抱住,一起滚下了马。在临落地的那一刻,梁啸眼角余光看到地上似乎有块石头,来不及多想,用力翻身,将刘陵举到自己的上方。
“呯!”梁啸背部着地,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一声闷哼。
刘陵伏在梁啸的怀里,缓冲了一下,一点事也没有。她半撑起身子,看着痛得脸变了形的梁啸,连忙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没摔着吧?”
梁啸连吸冷气。“地上好像块石头,硌着我了。”
刘陵连忙爬了起来,将梁啸推开,地上果然有一块石头,露出地面一拳大小。如果不是梁啸转了个身,撞在石头上的就是她了。回想起梁啸刚才的举动,刘陵感激不已,连忙将梁啸推得趴伏在地,扯起梁啸的衣服,仔细查看。
梁啸的背上红了一块,还破了皮,沁出几丝血。
“别动,我帮你揉揉。”刘陵心疼的说道,将手按在伤处,慢慢的揉了起来。“把瘀血揉开,就不会痛了。你每天要习射,可不能受伤。”
梁啸趴在地上,感受着背上缓缓揉动的小手,突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好好趴着。”
“我梁啸何德何能,居然由翁主侍候疗伤,传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翁主,我怕我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还是饶了我吧。”
“多嘴!这就让人羡煞了?”刘陵又羞又恼,用力拍了一下梁啸的肩膀。“你若真能立功封侯,来淮南……”话一出口,刘陵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顿时脸色通红,也不管梁啸了,跳上马背,一声娇喝,策马狂奔而去。
梁啸一头雾水。小手正揉得舒坦呢,怎么突然就走了。这翁主就是翁主,从来都是被人侍候,没侍候过人,不知道有始有终的道理。
这时,雷被和荼牛儿并肩而来,见刘陵策马而去,雷被连忙追了过去。荼牛儿赶到梁啸身边,一看梁啸衣衫半解,再看看跑得远远的刘陵,大吃一惊。
“阿啸,你就在这儿要了翁主?哦,不对。”荼牛儿转着眼珠,摸着下巴,贼忒忒的坏笑起来。“看起来更像是你被翁主办了。”
“滚!”梁啸恼羞成怒,跳起来,一脚踹在荼牛儿厚实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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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心病
(); 梁啸回到家不久,邓国斌就来了。他不仅带来了新织机的模型,还带来了一个女医生。
“这是河东名医义姁,专为皇太后治病的。翁主特地请了来,为令堂诊病。”邓国斌一本正经的介绍道。
梁啸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见礼。刘陵这个面子给得太大了,居然把为皇太后治病的御医请了来。这女子看起来也就是三十来岁,想不到医术如此精湛,居然成了御医。
梁啸把义姁请入梁媌房内,在一旁侍候着。义姁虽然身份特殊,却不失医家风范,态度温和,一一问了梁媌的病情,又为梁媌诊了脉,看了舌苔,笑道:“夫人且放宽心,没什么大病,不过是一时受凉罢了。我给你几丸药,吃了之后,休息两日,便可以痊愈了。”
梁媌点了点头。梁啸大喜,连忙引着义姁到外面取药,又让李蓉清奉上诊金。
义姁拿出两粒药丸交给梁啸。“令堂没什么病,只是心有挂念,多思成疾。心病还需心病医,你当细心照顾。过些日子,待方便时,小心探听着些,找到病因才能根治。”
梁啸连连点头,却大惑不解。老娘一向看起来不让须眉,没看出有什么心病啊。难道是来长安久了,见我空耗钱财,却仕途无望,封侯拜将遥遥无期?
“梁君不必自责。梁君甫到长安,便扬名京师,前途是不必担忧的。若是像我弟弟义纵那般,令堂担忧还情有可由。我看她是另有心病,只是不肯说罢了。”
梁啸心中一动。他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了,肯定和他那未曾谋面的老爹有关。老娘心里最放不下的事,说一千,道一万,都和这件事有关。他点点头,送义姁出门。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义医师,你刚才说你弟弟叫义纵?”
义姁笑了。“你也听说过他?是的,他和张次公是酒肉朋友,一定是张次公对你说的。自从认识了你这个射声士,张次公可是得意得很呢,经常挂在嘴上。我弟弟也想来拜访你,只是没找到机会。”
梁啸笑了两声。他不知道义姁说的这个义纵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个酷吏义纵。义纵有个名医姊姊吗?他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从义姁的言语之间,他能感觉到义纵对他的兴趣颇浓。
说了两句客套话,梁啸送走了义姁,转身把邓国斌带到了老娘面前。
果然,邓国斌刚拿出模型,还没来得及解说,梁媌的眼睛就亮了,精神也好了几分。等邓国斌解说完新织机的操作方法,梁媌已经坐了起来,捧着织机,爱不释手,恨不得现在就有一架织机试试身手。
梁啸把邓国斌请到外间。“多谢邓君了。这几天辛苦了吧?”
“不辛苦。”邓国斌眼圈黑黑的,精神却异常亢奋。“以前我未曾留心,现在才知道这织机比起攻守器械来更有用。小小一台织机的改进,一年就能带来千金的厚利,简直令人难以想象。多谢梁君,我总算为淮南王府做了点事。”
梁啸会心而笑。邓国斌是技术型人才,在淮南王府不受重视。而他钻研技术又需要财力、物力支持,不得不寄人篱下,平时这白眼肯定受得不少,自己心里也不踏实。如果为淮南王府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腰杆自然直了几分。
“邓兄,这才仅仅是开始,你可以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淮南王府三千门客,你是可以排入七十二贤的。”
“不敢,不敢。”邓国斌乐得脸色潮红,连连致谢。
“时间不多,还请邓兄再辛苦几天。”
“梁君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邓国斌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精神抖擞的走了。
……
两天后,邓国斌将梁啸母子接到了淮南邸,试用新织机。
坐上新织机,梁媌就像回到了广陵城青城里的那间小屋,顿时找到了熟悉的感觉,精神焕发。经过两天的试用,她很快适应了新织机的操作,效率大幅度提高。据她估计,用新织机织一匹锦最多只需要七八天时间,熟练之后,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可以实现翻倍。
梁啸非常满意,技术都是一步步积累出来的,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能有这样的提升已经很不容易了。
梁媌就成了淮南王邸的技术总监,专门负责教授那些织妇织双面锦。正如她所说,她劳累了半生,突然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梁啸就和刘陵商量,给她找些事做,省得她闲得难受。
不过,这些都是通过邓国斌转告的,梁啸没有见到刘陵本人。这些天,刘陵一直在忙,梁啸根本没见到她的面。不过,她为梁媌、李蓉清安排了住处,还安排了两个婢女服侍,周到妥贴。
安排好了一切,梁啸和荼牛儿回到万户里,刚走进巷子,就看到两个人在自家门前张望。他一看,原来是秦歌和庞硕,连忙上前招呼。
“梁君,总算见到你了。”看到梁啸,庞硕松了一口气。“我这两天找你找得好苦。”
“有事?”
“有事,有大事。”
梁啸不敢怠慢。老娘和李蓉清留在了淮南邸,家里连个烧水的人都没有。他干脆把秦歌、庞硕领到了隔壁。东方朔当值去了,只有胡细君一人在家。不过胡细君大大方方的接待了他们,奉上酒水果点,又忙着招罗饭,忙前忙后,颇有几分主妇的风范。
坐下来,喝了一大口酒,庞硕一抹胡子。“那个叫胡吉的正在延请游侠儿,人数不少,出的价格也很高,有好几个高手应征了,可能会对你不利。”
“天子脚下,他敢乱来?”梁啸不太相信。
“天子脚下,鱼龙混杂。游侠儿数不胜数,直道而行的不少,谋财害命的更多。他们行踪不定,身无恒产,一旦出了事,拿着钱远走高飞,谁能找得到他们?就算万一抓住了,谁知道他们背后有哪位贵人,长安令、京兆尹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伙少年,经常夜里在城南奔驰,踩坏了不少庄稼,鄂县、杜县派人抓捕,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听到这里,梁啸诧异的瞅了一眼秦歌。秦歌脸色不变,无动于衷,仿佛庞硕说的这件事与他无关似的。见梁啸看他,秦歌无声的笑了。
“梁君,我这大虎兄弟虽有一把力气,却粗笨得很,还希望梁君能多多指点他。”
“不敢。”梁啸听说了秦歌的意思,心中一喜。秦歌是“平阳侯”的身边人,他将好兄弟托付给自己,自然是听到了对自己利好的消息。
这么说,我的青云之路就要开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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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养客
(); 庞硕留在了梁家,和荼牛儿做伴,成了梁啸非正式的门客。
仔细分析了庞硕的条件后,梁啸决定让荼牛儿先帮他夯实基础,纠正一些错误习惯。庞硕二十出头,骨骼已成,荼牛儿也没有钟离期的实力,指望他像荼牛儿一样脱胎换骨是不可能了,只能立足于发挥他的自身优势,做细微的调整。
身高臂长就是庞硕的优势。他身高八尺有余,虽然没有东方朔那么吓人,也是一个大个子。论力气,一点也不比荼牛儿差,只是灵活和发劲技巧略逊一筹,需要荼牛儿下点功夫。
一直被人蹂躏,终于可以蹂躏别人了,荼牛儿很兴奋。
梁啸担心这两个夯货一时兴起,会将家里的房子拆了,再加上自己还要练习骑射,干脆将队伍拉到了野外。每天天一亮,他们就打点好行装,带上一天的干粮,赶到南山下,练拳的练拳,练箭的练箭,要不然就三个人一起骑马,练习骑术,直到晚上才回来。
为此,他不得不多花八千多钱,为庞硕买了一匹健马。
养马,衣服,武器,再加上必要的饮食和零花钱,梁啸每个月至少要在荼牛儿和庞硕每人身上花掉一金,相当每半年就耗掉一个中等人家的家产。如果不是将双面锦技艺卖给了刘陵,换来了百金的首付,他根本支付不起这样的开销。
这还是在荼牛儿、庞硕都是单身的情况下。将来他们成了家,有了家属,这些钱还未必够。
养客,绝对是一个非常耗钱的生意。前呼后拥是要有雄厚的经济基础的,普通百姓根本承担不起。
可想而知,淮南王刘安养三千门客需要多少开销。刘陵花高价买下双面锦的技艺,固然有帮助梁啸的目的,为刘安养客寻找生财之道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过了两日,梁啸到未央郎署报到,正式成为一名未央郎。有两次中的的经历,他的射艺得到了未央郎的集体认可,虽不敢认第一,却稳稳的排入前三甲。
梁啸成了李广的侍从,不用每天扛着大戟当值,而是跟着李广。李广到哪儿,他就到哪儿,有时下了值还在一起。对梁啸两次撅了他们父子的面子,李广并不在意,还不时的指点指点梁啸。
从李广那里,梁啸初步了解到了一些匈奴人的情况,进一步佐证了李椒的论断。只要朝廷还行黄老之道,以和亲来应付匈奴人的侵扰,那他们这些武人永远不会有以军功封侯的机会。
一提到这个问题,李广的心情就不好,长吁短叹。
梁啸不像李广这么消沉。他知道机会很快就会到来,万事俱备,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太皇太后窦氏。窦氏一死,蜇伏的小皇帝就会大展拳脚,武人的黄金时代就来了。
不过,那似乎和李广无关。
身处其中,梁啸更能感受到李广的郁闷,甚至比李广本人还要遗憾。
……
进入八月,秋风渐起,最后一丝暑气消失殆尽,天气慢慢凉爽起来。
这一天,梁啸刚刚来到郎署上值,就听到一个消息:天子将派使者去会稽,未央郎署要挑选几位郎官保护使者,不日就要起程。
“梁啸,大人正在堂上等你。”李敢从里面走了出来,拉起梁啸就往里走。两人来到中廷,李广正在射箭,箭侯上钉着几枝箭,但地上更多。看起来,李广的心情不太好。
“大人。”梁啸在李广面前站定。
“听到外面的风声了吧?”李广拉开弓,仔细的瞄准着百步外的箭侯,松开弓弦。
一箭中侯。
梁啸看了一眼箭侯,躬身道:“听到了。”
“你师傅桓远会不会在闽越?”李广再次搭上一枝箭,却没有射,侧着头,看着梁啸。
梁啸心里咯噔一下。他沉默片刻。“有可能。”
“那你跟着去吧。桓远射艺过人,又擅长奇计,一般人对付不了他。”李广再次射出一箭,这一箭射中了鹄。李广笑了,收起弓,转身看着梁啸。“你的任务不是杀敌,而是保护使者。使者若是有什么损伤,你就是将闽越王杀了,也有罪无功。”
“喏!”
“行了,这几天不用当值了,回去收拾一下,把家里安顿好。太后寿辰一过就要离京。听说令堂病了?”
“不妨事,已经请医匠看过了。”
“那就好。”李广重新抬起弓,迟疑了片刻,又道:“令堂是个奇女子。”
……
梁啸出了郎署,没有直接出城回家,而是来到了淮南邸。
淮南邸的作坊里,三十架织机一字排开,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梁媌背着手,在织机间来回巡视,李蓉清手抱着一根荆条,紧随其后。一旦梁媌在某架织机前停下,那个织妇都会立刻站起身,离开织机,躬身受训,神态极其恭敬。
梁啸皱了皱眉,对老娘此刻的威风不敢苟同。这些织妇都是奴婢,织得再多也没有工钱可拿,再如此严苛,有些不近人情。
看到梁啸,梁媌立刻换了一副笑容,快步走了过来。“啸儿,有什么事?”
梁啸把可能要出公差的事说了。梁媌大喜,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辞,也不知道是在感谢哪一路神仙。梁啸没心思听,把同情的目光看向旁边的一位年轻的织妇。那织妇正在偷眼看他,与梁啸的目光相碰,立刻笑了起来,眼儿弯弯,自有三分娇媚。
“哼!”梁媌哼了一声,从李蓉清手中接过荆条,敲在织机上。年轻织妇吓了一跳,立刻离开织机,跪倒在地,连声哀求。
“阿母……”梁啸拦住梁媌,替年轻的织妇求个情。
“你不懂。”梁媌推开梁啸的手,语气严肃。“一匹双面锦价值两金,比她们的身价还高。坏了一匹,就等于杀了一个人,岂能轻忽大意。做任何事都不能三心二意,否则便是害人害已。我对她们严厉,是为她们好,织坏了锦,可就不是受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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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大坑
(); 梁啸虽然不同意梁媌的看法,但不得不承认,梁媌的严厉有道理,甚至是对她们的爱护。
奴婢是主人的财产。虽然朝廷多次颁布禁止杀奴的诏书,可是杀奴这种事还是屡禁不止,虐待更不在话下。别看刘陵在他面前很有人情味,对这些奴婢,她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织坏了价值两金的双面锦,就算不杀,一顿打却是免不了的。
即使如此,梁啸还是有些不忍,连忙把老娘拉到一旁,告诉她李广对她的评价。
梁媌却没有梁啸意料中的激动。她只是淡淡的说道:“这是我儿为阿母挣来的面子。若非我儿年轻有为,李将军哪会记得我。啸儿,哪天你封了侯,拜了将,阿母才更有面子呢。”
“阿母,我知道了。”梁啸哭笑不得。都是那没良心的老子害的,老娘都魔怔了,动不动就把封侯拜将挂在嘴上。封侯拜将有这么容易么?
“梁夫人,你是该多敲打敲打他。”刘陵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盈盈的说道:“听说你要出差了?”
“翁主消息灵通啊。”
“我天天在宫里转,消息当然灵通。梁啸,你们这次去会稽,会经过淮南,我跟你们一起走。”
“翁主要回淮南?”
刘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梁啸使了个眼色。梁啸会意,出了作坊,在外面等着。刘陵和梁媌说了一会儿话,问了些进展,这才出来,对梁啸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梁啸不敢怠慢,跟着刘陵来到一座小院,上了堂,分宾主落座。雷被命人奉上酒品,自己按剑站在堂下。梁啸一见这副架势,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刘陵这么谨慎,恐怕要说的不是什么家常话。
“闽越起兵,攻击会稽,朝廷这次派使者去不是调停,而是平叛。”
梁啸愕然。平叛可比调停严重多了,这是要打仗的节奏啊。可是,平叛不要调兵吗,光派一个使者,十几个郎官顶屁用?
“按常规,平叛要调动北军,至少也要调动附近的郡国兵。可是这次平叛是天子一意孤行,不仅太皇太后、太后不同意,就连太尉都不同意,是天子和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决定的。所以,严助连虎符都不能用,只能持节,以使者的身份出行。”
刘陵叹了一口气,眼神沮丧。“天子雄心勃勃,这黄老之道坚持不了太久了。”
梁啸没有说话,心里却暗自欢喜。刘陵能认识到这一点,他自然乐见其成。
见梁啸不吭声,却一脸喜色,刘陵眼波一转,恨声道:“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啊?没有,没有。”
“连说谎都不会。”刘陵撇了撇嘴,顿了顿,又道:“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梁啸一愣,笑道:“什么可怕?不会说谎不能算可怕吧。”
刘陵的眼神有些黯淡。“为了达到目标不择手段,还不可怕吗?一旦太皇太后过世,还有谁能制衡他。”
“哦。”梁啸这才明白刘陵说的是谁,心里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一时也不由得沉默了。
刘陵轻叹一声,忽然间有些怏怏。“新织机很好用,再过两日就能有百匹双面锦下机。你先带十五匹回去,我很快就会安排人在市场上抛售。把这件事处理完了,你也好安心做事。”
见刘陵心事重重,情绪不高,梁啸也有些不安,原本的欢喜不翼而飞。他辞别了刘陵,带着十五匹双面锦离开了淮南邸。
……
刘建斜倚在栏杆上,看着阶下的舞者翩翩起舞,无精打采。
在长安的这些日子,他被闷坏了。不仅不能随便上街,就连在府里都不能任性,远不如在江都国来得自在。歌舞早就看得厌了,他现在只相抽出剑,将这些舞者砍死,或者撕下她们的衣服,把她们赶到大街上去。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他就有些莫名的兴奋。
可惜,他不能这么做。盖侯府不是江都王府,由不得他乱来。
胡吉匆匆走了进来,刘建转过头,看了一眼,顿时高兴起来。可是一看胡吉的脸色,他又觉得不对劲。
“殿下……”
“怎么了,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不成体统。”
“布市有人卖双面锦,两金一匹。”
“两金一匹就两金一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刘建撇了撇嘴,愣了片刻,突然跳了下来,大叫道:“什么,两金一匹?”
阶下的歌舞妓吓坏了,连忙停住,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
胡吉也是满头大汗。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上当了,而且上了个大当。不仅套不住梁啸,而且被梁啸挖了个大坑装了进去。
市面上能大量销售的东西,当然不能做为寿礼。定的十五匹锦还要不要,就成了一个问题。要,就得每匹再付五金的高价。不要,已经付出的每匹五金的定金就拿不回来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亏本生意。
对刘建来说,亏个百十金倒是小意思,问题是想整梁啸,结果又被梁啸整了,这才是大问题。
作为经办人,胡吉觉得后脖颈凉嗖嗖的,甚至不敢离刘建太近。刘建的脾气他太清楚了,一怒之下,一剑砍了他都是可能的。
果不其然,刘建的手摸向了剑柄,抽出半截寒光闪闪的长剑,眼神更是凶狠如狼。
“你找的人呢?把他们都杀了,全杀了。”
“梁啸三人行踪不定,他的母亲和妾消失好些天了,不知去向。臣猜测,她们……可能在淮南邸。”
“淮南邸?”刘建咬牙切齿。“刘陵这个贱人,这是诚心和我作对啊。那些双面锦是不是淮南的人在卖?”
胡吉汗如雨下。“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殿下所虑应该不差。”
“不差?!”刘建厉声咆哮,拔出长剑,一剑向胡吉劈了下来。胡吉早有准备,连忙避开,大声叫道:“殿下,臣有一计,可杀梁啸,斩草除根,还和殿下没有丝毫瓜葛。”
刘建一剑砍在柱子上,怒吼道:“快说,若敢再骗老子,老子砍死你全家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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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讨债
(); 胡吉告诉刘建一件事。
未央郎署的郎官说,梁啸很快就要离开长安,扈从天子的使者前往会稽。去会稽,肯定会经过淮南。如果在淮南境内劫杀他们,不仅与刘建没有任何关系,还能栽赃给淮南王,可谓是一举两得。
顺便的话,可以连刘陵也一起杀了。
梁啸一死,梁媌和李蓉清两个妇人自然难逃刘建之手,到时候怎么处置,还不是由刘建说了算?如果刘建愿意,可以让梁媌给他织一辈子的双面锦,连一个半两钱都不用付。
刘建转怒为喜,让胡吉立刻去安排,务必要将梁啸置于死地。新仇旧恨,一并解决。
胡吉不敢怠慢,立刻去安排。刘建越想越兴奋,竟有些迫不及待。奈何使者要等太后寿辰之后才起程,刘建只能等着。就在这时候,东方朔乘着他那辆超大型马车,来到了盖侯府,指名道姓,要见胡吉。
听说东方朔来了,胡吉顿时慌了手脚。他们虽然借了盖侯府的名,其实根本没通知盖侯府。刘建再缺心眼,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让盖侯府知道。一旦盖侯知道他夺了父妾,还敢娶他的妹妹吗?
胡吉不敢惊动盖侯一家,连忙把东方朔从侧面迎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胡吉很不高兴。为了这件事,他差点被刘建砍死。此刻一看到和梁啸有关的人,他就不舒服,特别是东方朔。在他看来,帮梁啸挖这个大坑的人除了东方朔,没有别人。看到东方朔,他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你这是什么话?”东方朔满面笑容,一面和气生财的商人模样。“你给我发财的机会,我当然要服务周到。期限到了,双面锦已经准备好了,我一直在等你们来取,总不见人影,就来通知一声。”
不提双面锦还好,一提双面锦,胡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东方朔,市面上的双面锦可是两金一匹,你卖我十金?”
“做生意嘛,价高价低,都很正常。”东方朔心安理得。“市面上的确出现了两金一匹的双面锦。不过那是为了促销。过了这段时间,他们肯定会提价的。”
“什么时候提价?”
“这我怎么知道。”东方朔一摊手。“你得去问淮南翁主。”
“你还知道是淮南翁主在卖啊。梁啸和淮南走得近,是不是他让淮南翁主生产双面锦的?”
“这我管不着。”东方朔笑了,笑得很得意。“我说胡君,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说我们的生意啊。十五匹锦,我准备好了。你是不是该把剩下的货款给我,钱货两清啊?你看啊,我把十五匹锦都带来了,保证是完美无瑕,你找不到更好的双面锦了。”
胡吉气得要吐血。看东方朔这副架式,要想讨回定金,那是万万不可能了。如果来的是梁啸,他还敢跟他理论一下,东方朔却是个有名的无赖。他在天子面前都敢胡说八道,万一把这事捅到天子面前,刘建的麻烦可就大了。
胡吉咬牙切齿。“这十五匹锦,我们不要了。”
“不要了?”东方朔大惊。“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当初我们不愿意接这笔生意,宁愿赔你二十金,你非要我们做。现在我们好容易做出来了,你又不要。我们投入的那些成本怎么算?”
胡吉恨得牙痒痒。东方朔睁着眼睛说瞎话,梁媌这段时间根本不在家,梁家哪有什么投入可言。
“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大不了我不要定金就是了。”
“那可不行。”东方朔沉下了脸。“定金你可以不要,我的佣金却不能少。”
胡吉怒了。“凭什么啊?我不要货,定金也不要了,凭什么还给你佣金?”
“你不要急,你听我说啊。”东方朔按住胡吉,算开了账。“为了促成你们这笔生意,我也是出了力气的。梁啸答应我,给我一成的佣金。如果这笔生意成了,我可以拿到十五金。现在你们悔约了,我只拿到一半,还差一半,我不找你要,找谁?找梁啸,梁啸能给我吗?”
胡吉瞪大了眼睛,快疯了。
“如果是几百钱,我也就算了,不跟你一般计较。七斤半金可不是一笔小数字。我一个月的俸钱才二百四十钱,七斤半金相当于我二十几年的俸禄。我不跟你要,跟谁要?”
“胡说八道。”胡吉大怒。“那是你和梁啸的约定,关我们什么事?做生意,有成有不成,既然不成,那就没有佣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生意不成,还强索佣金的事?”
“生意不成很正常,可是你们无端毁约,却必须要说个清楚。盖侯乃是太后之兄,是皇亲国戚,岂能如此言而无信?你若不给,我便去告状。你也知道的,我就在司马门当值,方便得很。”
胡吉顿时哑口无言。他明知东方朔是勒索,却不敢和东方朔较量到底。刘建那点事见不得光,一旦捅到天子面前,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若非如此,刘建也不会一门心思的要置梁啸于死地。
……
东方朔抱着勒索来的黄金,大摇大摆的出了盖侯府,他带来的十五匹双面锦也原封不动的带走了,胡吉连看都没看到一眼。
回到万户里,东方朔回到自己的家里,将黄金和锦放下,笑嘻嘻的对迎上来的胡细君说道:“细君,小心收好,这些都是你的。明天早上你就回家,不用再来了。”
胡细君看着金灿灿的黄金和锦,惊得目瞪口呆。东方朔当初说过,分手时会有馈赠,可是这馈赠也太多了,多得她不敢接受。
“没关系。”东方朔咧着大嘴,哈哈一乐。“只要紧紧抓住梁啸,我以后就不缺钱啦。这点钱对我来说都是过眼浮云。细君,别亏待了自己,置办一份好嫁妆,嫁一个好人家。”
分离在别,胡细君却有些不舍起来。“曼倩,我可以留下吗?”
“不行。”东方朔毫不犹豫的说道:“再美妙的事物,相处得太久了,都会生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生厌之前结束呢。细君,你需要的是一座山,而我却是一片海……”
“你是什么海,横行霸道的螃蟹吗?”梁啸从墙的那一边冒了出来,荼牛儿和庞硕一左一右,四只大眼盯着东方朔,齐声笑骂道:“好你个坑蒙拐骗的齐奸,讹胡吉的钱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们的锦也墨?这可是十金一匹的双面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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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投资
(); 东方朔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过来,过来。明天细君就走了,今天吃散伙宴,一起来。”
一听到散伙宴三个字,胡细君更是无法自抑,哭得一脸鼻涕,东方朔却满面笑容,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别哭,别哭,妆花了就不好看了。赶紧去沽酒割肉。不把这些家伙灌醉了,他们抢你的钱怎么办?学问再好,也怕菜刀,我一个人可打不过三个。”
胡细君破涕为笑,抹了眼泪,匆匆的去了。
梁啸等人翻墙过来,围着案上的黄金和锦转起了圈子。荼牛儿说道:“你这么贪,怎么不去盗墓?”
庞硕说道:“他不是不想盗,这么大个子,那得挖多大的盗洞?再说了,他这身材,整个长安城也没第二个,一出事,往哪儿逃?所以嘛,盗墓不如明抢。”
“有道理。大虎,你最近聪明多了。”
“呸,我本来就很聪明。”
梁啸不理这两个夯货,在案边坐下。“胡吉什么反应?”
东方朔也坐了下来,神情轻松。“做好了下手的准备,但不会在长安。我掐指一算,你们的危险应该在淮南境内,毗邻江都之处,淮南境内杀人,然后迅速离开淮南,进入江都。”
梁啸笑了一声,还掐指一算,你真当你是神仙啊。他相信东方朔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和分析,但是他不相信什么掐指一算。历史上把东方朔说得神机妙算一般,但他对此抱怀疑态度。他眼前这个东方朔可没有一点仙风道骨,更像一个神棍。
“你不信,要不我们打赌?”
梁啸似笑非笑的瞥了东方朔一眼。“怎么赌?”
东方朔被梁啸漫不经心的表情激怒了,一拍案几。“你说怎么赌就怎么赌。如果我输了,剩下的佣金我都不要了。”
“那好。我们就赌胡吉会在什么地方下手。我听刘翁主说,淮南之所以又被称为九江,是因为长江在淮南境内有九道弯,你算算,胡吉会哪两个弯之间下手。也不用你剩下的全部佣金了,就以十金为限吧。”
“不行。”东方朔摇摇头。“即以五百金的成交价计,你还欠我二十七斤半金,怎么能以十金为计。”
“不用这么多吧?”梁啸皱起了眉头。“我倒是无所谓,你损失太大了。”
“不妨事。我肯定能嬴,如果嬴了,我就有五十五金了。”
梁啸不肯,东方朔却盯着梁啸,一口咬定要以二十七斤半金的巨资为赌注。梁啸无奈,只得勉强应了。东方朔又掐着手指算了一番,最后说道:“从西向东,是第七和第八个弯之间;从东向西,是第二和第三个弯之间。”
“你确定?”梁啸眉心微蹙,将信将疑。
“我确定。”东方朔得意的笑笑。“我们要不要立契?免得到时候有人赖账。”
“哦,这就不用了。”梁啸摇摇头。“我们的账已经两清了,没必要记账。”
“什么?”东方朔大怒:“还没赌,账就清了?你想耍赖吗?”
梁啸瞅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曼倩,你以为你刚才盯着我的眼睛看,我不知道你在试探我?可惜啊,我不是胡吉,我的虚实,你是猜不出来的。”
东方朔顿时气弱。“没有……九道弯?”
“明显的弯只有三个,勉强可以算到五个,肯定没有什么七个八个。”
梁啸乐不可支。他早就怀疑东方朔所谓的神机妙算不过是观察细致入微,正如他擅长揣测人心,如同会读心术一样。他抬出刘陵的说法,就是为了让东方朔相信淮南境内的长江真有九个弯。
东方朔也没有全信,所以才要提高赌金,借以观察他的虚实。如果是假的,他肯定会乐于提高赌金,有诡计得逞的神情露出,以东方朔的观察能力,立刻就能看出问题。
东方朔对付别人屡试不爽的读心术,到他这里却遭遇了滑铁卢。倒不是他比东方朔聪明,只是他没有受东方朔的心理暗示,被他牵着鼻子走而已。要论对心理学的了解,他可以甩东方朔八条街。
“果然是大奸似忠,大伪似真,貌似老实有会骗人。”东方朔长叹一声:“好吧,我输了,我们两清了。”
“也不能说你全错。从常理来分析,在靠近江都边境的江面上下手,的确是进退自如的选择。不管是不入江都境内,还是逃入江南的丹阳,冒充越人行凶,都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所以,这个赌算是平局。”
“凭什么啊?”荼牛儿叫了起来。“二十七斤半,可不是小数目啊。”
梁啸没有理荼牛儿。对他来说,东方朔虽然看似不靠谱,但他的价值却远远不是二三十金能够体现的。正如刘陵愿意花几百金来收买他一样,他也愿意花几十金来收买东方朔。
这也算是一种投资,而且是长线投资。
东方朔也不谦虚,默认了梁啸的决定。时间不长,胡细君买了酒肉回来,整治了一席丰盛的晚餐。东方朔已经做了决定,他和胡细君的同|居关系到此,明天就分道扬镳。胡细君拿出了看家本领,势必要给东方朔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梁啸等人吃得很满意,尽兴而归。
……
皇太后寿辰一过,梁啸就接到了起程的通知。他嘱咐荼牛儿、庞硕看好家,他不在的时候,要好好习武,不要乱跑。有什么事就找东方朔,或者去未央郎官找李椒兄弟。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郎官,要侍候人,还没有资格带侍从上路,只好把他们留在长安。
梁啸又到淮南邸,向老娘和李蓉清道别。高兴之余,梁媌又遗憾李蓉清不能随行。李蓉清精通刺杀之术,,不仅可以帮梁啸打理杂务,还能兼任贴身侍卫。只是梁啸现在身份不够,这些都谈不起来。
梁啸又去看了刘陵。刘陵也要同行。
“我在城外与你们汇合。我要和使者商量一些事情。”刘陵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梁啸。“这一路可能不太平。”
梁啸心中一动。“翁主听到了什么风声?”
“有人在皇太后面前诉苦,说朝廷放任守相,刻薄宗室,有背亲亲之义。这其中就有江都国相郑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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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严助
(); 严助和东方朔几乎同时入仕,方式也差不多,不过严助的仕途显然比东方朔顺利。东方朔是司马门外扛大戟的郎官,每个月不过一囊粟,二百四十钱,饭都吃不饱。严助却已经是中大夫,秩比二千石,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还可以乘坐朱两幡的幡车,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东方朔在梁啸面前是一副无赖样,明抢暗劫,无所不用其极。严助在梁啸面前则颇有威严,不苛言笑,眼神中甚至有几分挑剔。
“你就是梁啸?”
“回禀大人,某正是梁啸。”面对严助狐疑的眼神,梁啸连忙上前行礼,不敢有任何失礼。
“李将军还真是放心啊,居然派一个未弱冠的少年来。”
见严助不高兴,言语提及李广,李椒连忙上前解释。“大人,此去会稽,可能会与梁啸的师傅对阵。未央郎署内除了家父,只有梁啸熟悉他。派梁啸去,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
严助脸色稍霁,没有再说什么,把头扭了过去,再也没有看梁啸一眼。
李椒有些不高兴,轻喝一声:“梁啸,我们去前面导行。”说着,他抖了抖缰绳,催马向前轻驰而去。梁啸不敢怠慢,催动青骢马,跟着李椒向前去了。导行就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负有清道和侦察的任务,责任之重,仅次于严助身边,贴身保护他安全的郎中。
郎官是统称,相互之间还有高下之别。
像梁啸、李椒等人是看守宫门的郎官属于最下层的郎官,秩比二百石,只能在宫门外当值,被称为外郎,又称为散郎,由卫尉统属,不能进入宫中。
进入宫中,在殿外当值的称为郎中,秩比三百石,是中等级别的郎官,由郎中令统属。
级别最高的是随侍天子左右的中郎,秩比六百石,那些人除了保护作用之外,更多的是随时为天子提供建议,以士子居多。因为离天子近,他们升迁的机会最多,前途最好,一旦外派,至少是个县令长。
严助奉使出行,除了有梁啸这样的外郎之外,还有两名在宫中当值的郎中,也就是梁啸认识的卫青和秦歌。他们在严助左右,须臾不离,既是贴身保镖,又是身份象征,而梁啸等人只能负责外围的警戒。
导行虽然辛苦,却可以远离严助。李椒带着梁啸去做导行,显然是不想让严助听见他们说话。
“严助是个纵横士,靠唇吻得官。”李椒语带轻蔑。“这些人虽然一朝富贵,却没什么底气,又自视甚高,看不起我等武人。你未成年而入仕,容易让人生妒,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梁啸歪着头,看了看李椒,轻笑了一声:“多谢李兄提醒,我知道了。我不会把那些话当回事的。”他明白李椒的意思。李当户口风很紧,没有透露“平阳侯”的事,李椒以为他入仕就是因为李当户的推荐和李广的赏识,所以把严助对他的挑衅看成了对李家的挑衅。
不过,持此种观点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汉代未成年即入仕的例子不少,但大多是从军,或者在郡县做小吏,像他这样十六岁就成为未央郎的绝对是少数,被人误会走了李家门路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梁啸没有解释。他能理解严助的心情,这里面不仅有对李广等武人的轻视,还有对他的嫉妒。
这种心理很奇怪。面对征战斗半生,名满天下,如今不过是二千石卫尉的李广,严助可以很自豪。可是面对尚未成年,只是因为李家父子的赏识就成为未央郎的梁啸,严助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更让梁啸觉得有趣的是,严助不仅不打算掩饰这种心理,而且一见面就明白无误的表达了出来。
真不知道该说他直爽还是该说他幼稚。不过,这样的人绝不仅严助一个,汉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掩饰自己的好恶。李椒也是如此。身为未央郎的长官,他不陪在严助前后,而是做导行,本身就是一个“我很不爽”的表示。梁啸没有回头看,但他估计严助的心情和脸色都不会太好。
这种不爽,连刘陵都看出来了。刘陵在霸城驿门外等着,看到梁啸和李椒并肩而来,李椒一脸不快,她就笑了。她冲着梁啸使了个眼色,等着严助的车从她面前经过时,她扬声叫道:“严君,能借一步说话否?”
严助原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看到刘陵的车马停在路边,他也没有假以颜色。听到刘陵说话,他才轻拍车轼,示意车夫停车,微侧着身体,向刘陵欠身行礼。
“不知翁主有何指教。助有使命在身,不能久驻,还请翁主见谅。”
刘陵笑盈盈的说道:“严君奉天子诏令出使,陵岂敢打扰。只是想问问使君是否愿意同行。旅途烦闷,欲与严君相伴,谈诗论赋,不知可否?”
严助笑了。“能与翁主同行,听翁主纵论天下大事,也是人生一快事。助求之不得。翁主,请先行。”
刘陵笑了。邀请严阵到她的车上,严助欣然答应,立刻换了车,与刘陵共乘一车,谈笑风生。
梁啸很奇怪。严助难道就不知道避嫌吗?身为天子使者,与淮南翁主同车而行,还谈笑风生,就连他这个普通的郎官都知道不妥,他就没有一点忌讳?这政治情商可真是让人捉急啊。
虽然对严助的做法不以为然,梁啸却没资格,也没兴趣去提醒严助。他跟着李椒,一路前行,一边练习骑术,一边听李椒讲解一些例行规定。看守宫门、护送使者只是他们职责的一部分,一旦天子出巡,他们还要随驾,这里面有很多规定,梁啸一窍不通,正好趁这个机会向李椒学习,就像向李当户学习射礼一样。
任务紧急,梁啸等人一路急行,每天至少要赶三舍(九十里)的路程,多的时候甚至达到四五舍。不到二十天,他们就赶到了淮南国。
淮南王刘安亲自到边境迎接,对严助非常热情,将严助接入寿春城,安排在驿馆里,又大摆宴席,为严助接风,喧寒问暖,礼节备至。
严助在淮南王府赴宴,自有卫青、秦歌保护,梁啸等未央郎没资格登堂,只能在阶下的庭院里做陪。听着堂上严助的高谈阔论,梁啸暗自摇头。
正在这时,淮南王府的伍被举着酒杯走了出来,向庭中就坐的未央郎敬酒,敬完了李椒之后,伍被在梁啸面前站定,举起酒杯,微微一笑。
“梁君,能请你到淮南王府一晤,可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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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伍被
(); 李椒等人很是吃了一惊。
他们多少都知道梁啸和淮南翁主刘陵关系亲近,刘陵还在泬水旁替梁啸扬名,据说淮南王府多次邀请梁啸,却被梁啸拒绝。不过他们都没当真。从各种迹象来看,刘陵对梁啸有好感,邀请他入府也是有可能的,但最多只是她本人的想法,不可能是淮南王府的想法。
淮南王礼贤下士,门客三千,是大汉最有名的贤王,可他至于对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如此礼敬吗?
梁啸的射艺的确不错,却还没有高明到这种地步。更何况淮南王礼敬的大多是学问之士,而梁啸显然没什么学问。除了射艺不错之外,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
可是,伍被这句话,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刘陵说的那些话。
淮南王府多次邀请梁啸,梁啸却不肯答应?如果是世家子弟,那还情有可由。毕竟现在王国官地位下降了。可是对于梁啸这样的普通百姓来说,拒绝淮南王的邀请,而且是多次邀请,那就与众不同了。
严助身为天子身边的二千石近臣,不可能再入淮南王府,可是对淮南王父女的热情,他也无法拒绝,欣然接受,并引以为荣。梁啸有什么样的底气,能够拒绝淮南王府的诚挚邀请。
一时间,这些天受了严助不少气的未央郎们都挺直了腰杆,欣欣然与有荣焉,看向梁啸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羡慕。在对梁啸的射艺表示敬佩之外,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为有这样的同僚而感到自豪。
富贵固然难得,拒绝唾手可得的富贵更难得。梁啸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一点,令人钦佩。
梁啸连忙起身,双手端着酒杯。“敢问足下大名。”
“某楚人伍被,蒙淮南王不弃,忝为中郎。”
梁啸大吃一惊。他听刘陵提及过伍被,据说是伍子胥的后人,是淮南王府的门客中最有才华的一个,也最受淮南王信任。他来给自己敬酒,又说出这样一番话,真是太给面子了。
“原来是伍中郎,久仰久仰。”梁啸双手举杯,低于伍被之手,以示尊敬。“实在是淮南王府人才济济,啸一介白丁,自惭形秽,不敢与诸君并列。”
“呵呵,你虽然读书不多,见识却自不凡。能从葡萄而知西域,眼界之开阔,非等闲书生可比。”伍被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举杯致意。
梁啸心中一动,也笑了,双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从伍被的这句话里,他听出了些许言外之意。刘陵应该是将他的意见转告了刘安,而刘安又和伍被商量过,至少是提及过。很显然,伍被赞同他的看法。鼓动淮南王求财而不是谋反,对伍被来说,是一个比较可行的选择。
据他所知,伍被最后虽然受到牵连被诛,但他本人是不赞成刘安谋反的。自己这个提议显然正中伍被下怀。伍被身为淮南宾客之首,亲自来给坐在阶下的郎官敬酒,可能正与此有关。再往深处想,梁啸觉得伍被不仅仅是为了来夸他两句,而是另有用意。
比如向天子传话。
可是,他为什么不通过严助这个天子使者传话,却要通过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郎官?
梁啸向堂上的严助看了一眼。严助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妙处,正前仰后合,开怀大笑。不过梁啸是练箭的,虽然他的目力不像耳力那样出类拔萃,却依然看到了严助不经意间的一瞥。
梁啸有些不高兴。严助身为天子使臣,却处处透着小家子气,实在有悖身份。难怪他最后不得善终。梁啸收回目光,当作没看到,向伍被深施一礼:“得蒙伍君错爱,梁啸感激不尽。伍君,这位是李将军之子李椒……”
梁啸转身介绍起李椒及其他同僚。刚才伍被给李椒敬酒时,他注意到伍被并没有特别的尊敬,只是因为李椒的官职略高而先敬李椒,他特意提醒伍被,这位可是李广将军的儿子,不仅是要为同僚长脸,也是提醒伍被朝廷人才济济,淮南不是对手,不要乱来。
伍被虽然未必明白梁啸的意思,却对李将军不敢怠慢,连忙重新给李椒行礼。
李椒非常高兴,又和伍被喝了一杯。梁啸又一一介绍了其他同僚,并且告诉这些同僚,伍被是伍子胥之后,淮南王府宾客之首,是真正的豪杰。郎官们听了,不敢怠慢,纷纷上前见礼。
他们都是没资格上堂就坐的人,不敢指望和淮南王说上话,能和淮南首席宾客喝一杯酒就是莫大的荣耀。如果这个人还是名臣伍子胥之后,那就更有面子了。
一时间,庭下热闹非凡,郎官们主动给伍被敬酒,表达仰慕之情,搞得比堂上还热闹,无形中抢去了严助的风头。
严助很不高兴,却不好发作。
酒宴终了,梁啸等人护送严助回到驿馆。就在梁啸准备跟着李椒去巡视一番的时候,卫青走了出来,叫住了梁啸。“严君要见你。”
梁啸知道麻烦终于来了,他给李椒使了个眼色,跟着卫青上了楼。上楼的这几步路,梁啸对卫青说道:“卫兄,这淮南人说话,你能听得懂么?”
卫青憨厚的笑笑。“官话大部分还能听得懂,私下里的话就只能靠猜了。”
“哦,那伍被的口音虽重,官话却还算过得去,你应该听得清楚吧?”
卫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说话间,两人到了严助门外。严助坐在案前,脱掉了外衣,正在喝醒酒汤。他面色潮红,酒气薰人,连眼睛都有些红,看起来喝得不少。
“大人。”
严助指了指对面的竹席,示意梁啸坐下。梁啸在席上坐定,静静的等待着严助发话。严助却半天没有吭声,歪着身子,一手扶在案上,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案面,歪着头,斜着眼,打量着梁啸。
梁啸一动不动,气息平稳,神情从容,不为严助所动。
“你认识伍被?”
“略知一二。”
“就算略知一二,也不能不注意身份,须知你们代表着朝廷的脸面。”
梁啸眉毛一挑,沉吟片刻,拱手施礼。“敢问大人,我等可有失礼之处?”
严助对梁啸软中带硬的顶撞很不满意,脸一沉。“有没有失礼,你自己不知道吗?”
梁啸不卑不亢的说道:“啸也年轻,出身草莽,于礼节多有粗疏。虽时时警惕,亦难免有所考虑不周。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人多多指点。大人,我们今天有失礼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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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马善被人骑
(); 梁啸以前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人。他虽谈不上八面玲珑,也知道做人要圆滑的道理,尽可能避免得罪人,惹来无妄之灾。可是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他发现这么汉人太生猛,不仅不会体谅你的谦让,反而会有得寸进尺的不良倾向。
比如眼前这位严助。
从一见面开始,严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一直保持克制,但严助步步紧逼,居然要借着酒劲拿他出气了。如果他再不反抗,严助岂不是要将他当成橡皮泥,任他揉捏?
梁啸本人也许不会在意,可是真要这样的话,他丢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脸,而是所有未央郎的脸。等他回到长安,以李广那种暴脾气,不是给他脸色看,就是找机会和严助干一架。
所以,他必须让严助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以免形势失控。有卫青和秦歌在旁作证,他相信严助要想告他的黑状没那么容易。
严助显然没想到梁啸会顶撞他。这一路走来,他对梁啸多有挑剔,梁啸都没有反抗。今天见伍被专程去敬梁啸酒,他很不爽,也没多想,就让卫青把梁啸叫来,要训斥他两句,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却被梁啸毫不留情的顶了回来。
梁啸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当然没有。就算有,在梁啸主动请教的情况下,他也无法苛求。梁啸都承认自己出身差,不通礼节了,你还步步紧逼,有意思吗?
可是,梁啸话说得很低调,这神情……却哪里有半分低调,这分明是一个窝心锤啊,顶得严助心里闷得慌,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严助喝了不少酒,这时候有点晕乎乎的,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对付梁啸,只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梁啸,恨不得要将梁啸生吞活剥,却不知道如何下口。
卫青和秦歌站在一旁,默默的不作声。
见严助半天没说话,梁啸躬了躬身。“大人,某去巡夜,免得有人惊扰了大人休息。大人若有什么教诲,待明日酒醒,某再洗耳恭听便是。”说完,不等严助说话,起身离开。
严阵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梁啸下了楼,站在廊下的两个未央郎冲他挤了挤眼睛,挑起大拇指。他们就站在楼下,梁啸顶撞严助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早在心里为梁啸叫好。严助对梁啸的苛刻,他们早就看不下去了。也许他们自己对梁啸也有些嫉妒,却不能容忍别人如此对待梁啸。
梁啸找到李椒。李椒问道:“严夫子说些什么?”
梁啸笑了一声。李椒等人嘴里的夫子可不是什么好词。他把经过说了一遍,李椒点点头。“顶得好。你要还是还那么懦弱,兄弟们会看不起我的。”
梁啸无语。我懦弱?明明是你们神经大条,手段粗暴,还好意思说我懦弱。我这是顾全大局好不好。
他没有和李椒争辩这些问题。李家父子中,最有头脑的就是李当户,他都能当着天子的面打韩嫣,还能指望李椒忍辱负重吗?严助看不起他们也不是没理由,这些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喜欢用武力解决。打一架,赢的有道理,输的没道理。
两人在驿舍旁巡视了一圈,又找到驿长,取了当天入住驿舍的人员名册,将驿舍中的其他客人一一察看了一遍,就连驿舍里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放过。检查完了人,又检查了马匹。长途奔驰,对马匹的体力要求很高,体力不足的要及时更换,否则马匹会受伤。
“你得再备一匹马。”李椒带着梁啸走进驿舍的马厩,打量着那些驿马。淮南虽然地处南方,可驿舍的马匹由官方供应,还是有保障的。“青骢虽然神骏,却也不能这么糟蹋。阿啸,你太过份了。”
梁啸苦笑道:“我也想多备两匹马,可是养马太费钱了,我供应不起啊。”
“你供应不起?”李椒瞪了梁啸一眼,显然对他没有再带一匹备马已经忍了很久了。“你家里现在有三匹马,就不能多带一匹出来?特别是庞硕骑的那匹黑马,做乘马最合适不过了。”
梁啸给庞硕和荼牛儿各买了一匹马。庞硕因为体形壮大,对坐骑的要求更高。为了买下那匹壮实的大黑马,梁啸花了八千多,比普通的马贵一半。那匹马速度没有青骢快,不是最好的战马,做乘马却的确不错,最起码能负重,驮庞硕一点问题也没有。
李椒的意思,梁啸应该把那匹大黑马带上,换着骑乘,至少比一直骑着青骢好。
梁啸没吭声。他买马给庞硕,可不仅仅是供他骑着玩,他这是为赴边关做准备呢。箭术再好,只是远程攻击能力强,近战防御,他要靠庞硕和荼牛儿这样的高手保护,庞硕越强悍,他的安全越有保障。这是关系到他小命的大事,可不能有任何疏忽。
“挑马?”卫青出现在马厩的那一头,看着梁啸,有些拘谨的笑着。
李椒很随意的瞥了卫青一眼,随口应了一声:“是啊,给他挑一匹乘马。”
“是该挑一匹。”卫青走了过来,在一匹枣红马面前站住。“就这匹吧。你刚刚学习骑马,不宜过**急,这匹马虽然不如青骢快,却和青骢一样稳健,正合适你骑乘。”
李椒看了一眼那匹枣红马,不太相信。“当真?”
“我做过几年骑奴,对马略知一二。”卫青低下了头。“我不敢和李君比骑射,相马还有些把握。”
李椒眨了眨眼睛,还没说话,梁啸走上前去,摸着枣红马的头。“那好,就它了。多谢仲卿。”
“你们……认识?”李椒听出了梁啸语气中的亲热,不免有些奇怪。这么多天了,梁啸和卫青一直没什么接触。今天梁啸突然称呼卫青的字,多少有些突兀。
“有过数面之缘。”梁啸给李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回去。卫青突然来找他,恐怕有什么话要说。
李椒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又不好问,只好先走了。梁啸凝神倾听了片刻。“仲卿兄,有话要说?”
卫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李将军派你来,想必是已经对你说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梁啸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还不能敞开天窗说亮话,就一点诚意也没有了。
卫青抬起头,看着梁啸的眼睛。“严大人刚才有点过量,可能有失言之处,你不要记在心里。”
“仲卿兄是替严大人说话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一时意气,坏了自己的前程。”
“仲卿兄,你是怕我意气用事,误了正事吧。”
卫青盯着梁啸看了半天,也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会,只是想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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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狡兔三窟
(); “你等等。”
卫青说完就要走,却被梁啸叫住了。梁啸找到驿长,要了些淡酒和肉,捧着来找卫青。卫青还站在马厩里,看着梁啸捧着酒食回来,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肚子里咕噜一声响。
“吃吧。马还要吃夜草,人更不能空着肚子睡觉。”
卫青接过托盘,就坐在马槽上,拿起酒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在淮南王府的时候,他就坐在严助身后,虽然案上也有丰盛的酒食,他却没什么时间吃。严助很忙,不是有人给他敬酒,就是起身给别人敬酒,卫青、秦歌随时要起身,保证严助在他们的救援范围以内。
现在,严助酒足饭饱,酣然入梦,卫青和秦歌却还半饿着,正准备去驿长那儿找点吃的。梁啸却很体贴的给他准备好了。在卫青狼吞虎咽的时候,梁啸就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
“多谢。”卫青吃了一半,抹抹嘴,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仲卿,严大人出身边鄙,自负其材,有时候难免……”梁啸拍拍卫青的肩膀,欲言又止。“我不会挂在心上,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卫青眨了眨眼睛,有种异样的温暖。他是来安慰梁啸的,不希望梁啸和严助产生芥蒂,影响正事,没想到梁啸却反过来安慰他。不过,这话可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严助不仅看不起梁啸、李椒等人,也看不起他和秦歌,即使他的姊姊得宠于天子。
其实不仅是严助,其他郎官也看不起他,觉得他是靠裙带关系,而不是凭自己的本事。
梁啸摆摆手,笑道:“你去休息吧,我还得射箭。”
“好。”卫青点点头,捧着酒食,快步走了。
梁啸舒展身体,开始了每天的夜练。以前闲居的时候,他有大把的时间练习。现在入仕了,时间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必须抓紧一切空闲时间,还要有近乎强迫症的坚持,见缝插针,否则很容易荒废。
卫青回到楼上,将剩下的酒食交给秦歌。秦歌正饿得发昏,看到酒食,连忙接了过来。听卫青说这是梁啸准备的,秦歌笑了。“我就说嘛,你过虑了。梁啸虽然年幼,可是为人稳重,绝不会意气用事的。你偏不信,如何?”
卫青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严助已经鼾声大作,睡得像死猪一样。卫青松了一口气:“可是我担心严大人不肯就此罢休呢。这一路上,翁主虽然一直在陪着严大人说话,可是提及梁啸时多有褒赞。我听大人的口气,似乎不太服气。”
“那是嫉妒。”秦歌喝了一大口酒,一脸的不以为然。“严大人以纵横术得官。可是他对天下大势的见识根本不能和梁啸相提并论,岂能不嫉妒。他知道西域么?”
秦歌顿了顿,又道:“仲卿,我觉得梁啸的想法好,如果淮南王真能安心做个富家翁,陛下肯定会很高兴。我听翁主的意思,她也有此心,只是担心朝廷不肯罢休。如果有机会,你应该向陛下提一提。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卫青闷闷的应了一声。
……
淮南王府,刘安宽敞的书房内。
刘安居中而坐,伍被、左言二人坐在他对面,太子刘迁坐在右边,刘陵坐在左首,伏在刘安肩上,娇嗔道:“父王,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怎么赏我?”
“赏你?”刘安疼爱的瞪了刘陵一眼。“为了一个庶民,你先是与盖侯府交恶,又与天子近臣生隙,可真是知道轻重呢。”
刘迁轻声笑道:“父王,妹妹这件事虽然做得有些不妥,不过得了这双面锦的技艺,若真如梁啸所说,可以由海路货通西域,倒也不失为一条财路呢。”
“西域?”刘迁不说西域还好,一听西域二字,刘安更不高兴了。“西域万里,转运困难就不说了。蛮荒之外,能有什么富贵之人?这双面锦两金一匹,只有权贵之家用得起,卖到西域,一年能卖几匹?”
刘陵早有准备。“父王,就算不卖到西域,仅是我大汉范围以内,也能获利不少啊。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一匹获利一金以上,一年售卖千匹,便是千余金呢。”
“这千金就给你自己用吧,如能自给自足,倒是省了转运之费。”刘安不以为然,立刻转换了话题。“严助去会稽平定闽越之乱,会动用淮南的兵力吗?”
刘迁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
刘陵摇摇头。“听严助的口气,天子像是不愿大动干戈,连虎符都没有动用。太皇太后尚在,天子还不能放手施为。可是太皇太后年过花甲,梁王、先帝先后辞世,太皇太后悲伤成疾,怕是不能长久了。”
刘安长叹一声:“有太皇太后在,国策尚不至于乱。若太皇太后一日驾崩,可如何是好?对了,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有怀孕的迹象吗?”
“长公主正四方延医,还没听说有怀孕的迹象,倒是天子新纳的卫子夫有孕了。”
刘安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
刘陵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伍被。伍被会意,躬身道:“大王,狡兔三窟,为长远计,以经商为名,巡视海外,亦不失为一老成之计。”
刘安心烦意乱。“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吧。不过,这只是一条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生退意。我堂堂的高祖子孙,岂能流落海外,弃华夏衣冠,为左祍之民。”
刘迁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父王所言甚是。父王身份尊贵,动静为天下观,岂能自我放逐,与鸟兽为伍。将来百年之后,如何面对高皇帝与先王?妹妹若是有意,倒不妨试试,反正你和这些贱庶相处甚欢。”
刘陵瞟了刘迁一眼,不经意的哼了一声。刘迁看在眼里,也挑了挑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伍被暗自叹了一口气,又道:“大王,天子使者途经淮南,淮南便有护送之职。若使者在淮南境内遇险,恐怕于大王名声有碍。臣建议,派甲士护送使者出境,以策万全。”
刘安想了想,同意了。“伍君,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吧。”
“父王,我也要去。”刘陵主动请命。“我想去江都、会稽一带看看,如果真有海上商道,江都、会稽也应该有胡商。”
刘安无可无不可,只是对刘陵忽然热衷于做生意有些不满。“不要耽搁太久,长安不能没有你。”
刘陵笑道:“父王放心,我去去便回,定不会耽误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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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游泳池
(); 看到淮南王府派来的伍被和五十名甲士,梁啸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些人保护,就算刘建想出什么妖蛾子,他也没什么机会。一旦安全的离开淮南国,进入江都国境,恐怕刘建也要投鼠忌器,不敢那么放肆了。
可是,看到刘陵车马,特别是看到刘陵那张宜喜宜嗔的小脸时,梁啸又叹了一口气。这位翁主还真是锲而不舍啊,难道还想追到会稽去?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会稽。”刘陵看出了梁啸的无奈,挑挑眉毛,眼波流动,多了几分俏皮。“淮南市没多少胡商,而且多是转运,恐怕问不出多少消息。会稽、江都应该会有一些。当然了,如果你没骗我的话。”
梁啸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刘陵不是因为他才去会稽,而是刘陵有意采纳他的建议,向外发展。如果真能成功,这倒不失为一个选择,至少有了退路,不至于被赶尽杀绝。
“我怎么敢骗翁主,绝对是真的。”梁啸举起手,又要对天发誓,不期然的想起泬水旁的那一幕,一时神往,不由自主的瞟了刘陵一眼。
刘陵见他举着手,却不说话,眼神还有些不对劲,顿时明白了。她傲娇的哼了一声,放下了车帘。
伍被策马走了过来,挡住了梁啸的目光。“江都市中有胡商?”
梁啸还没有回答,正在登车的严助接过了话头。“江都市有没有,我不太清楚,不过会稽市的确有些胡商。他们趁海船而来,不惧风浪,想来获利颇丰,否则不会冒这么大的险。不过,那些人命贱,可以以命博利,翁主千金之子,岂能如此。就算是驱使臣属,也难免会让人有与民争利,重财轻人之讥。”
梁啸没吭声。严助这话里面带刺,可他却不会与严助当面辩论。就算辩赢了又如何?是非曲直,将来自有公断。何况刘陵已经动身去会稽,断不会因为严助这么一句话就放弃。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何必严助争一时长短,给人冒犯上官之嫌。
他不怕严助,但不想和严助一样失了身份,因小失大。
……
由寿春南下,走了两天,到达合肥,便弃马登船。淮南有水师,乘坐战船,沿江东下,是最快捷、最舒服的方式。在现在的铁路得到发展之前,水运一直是运输方式中成本最低的一种。
巢湖中泊有上百艘大小战船,还有两艘王室专用的楼船。刘陵去江都时坐的便是楼船。这一次东下,她再次邀请严助坐她的楼船。严助欣然允诺,梁啸等人也一起登上了船。
梁啸在江边上长大,水性不错,楼船对他来说和平地差不多。可是李椒等人却不行,楼船还没起动,刚刚被风吹得晃了两下,他们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你们不会水?”
李椒双手紧紧抓住船舷,脸色煞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有空回答梁啸的话,只是连连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
梁啸转头看向其他的郎官,除了卫青外,基本上脸色都不好看,一个个拽着身边最近的东西,不敢松手,再也没有了策马奔腾的英姿。有几个干脆就扑到船边,哇哇的吐开了。
严助冷眼旁观,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这一路走来,他们之间相处并不愉快。严助看不起郎官们,郎官们背地里也没少嘲讽严助。
梁啸心头不安。他走到严助面前,拱手施礼。“大人,会稽与闽越之地应该也有不少大水吧?”
严助听了,脸上的讥笑淡了。不管和与不和,他还要靠这些人保护呢,特别是在战场上,如果这些人连站都站不稳,还有谁能保护他?
“不错。”严助面露忧色。“会稽水道纵横,坐船是免不了的,而且……都是些小船。”
船越小,越容易颠簸。如果坐楼船都吃不消,还怎么坐小船?不用对方打,自己就先掉水里去了。
“大人,属下建议,借着这段时间,对他们进行训练,至少要让他们解除对水的恐惧感。否则的话,一旦上了战场,不仅无法保护大人,反而会成为累赘。”
严助眉头紧皱,转头见不远处伍被凭栏而立,神态自若,眼珠一转,连忙上前向伍被请教。
伍被有些为难。“楼船士大多生长于江边,水性是从小就熟悉的,训练的主要任务是互相配合和水面作战,这水性……怎么训练,而且时间又这么短,仓促之间,恐怕有些困难呢。”
严助顿时傻眼了。
梁啸想了想:“我也许有个办法,如果大人同意,可以试一试。”
伍被很好奇。“你准备怎么训练?我们时间很紧,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梁啸笑道:“不用留在这里,只要请伍君多带一艘楼船就行。另外,请伍君安排一些工匠,我想对楼船进行一些改造。”
伍被欣然答应。他们就在船坊里,工匠随时待命。他立刻叫来了几十个工匠,让他们听梁啸的吩咐。梁啸把他们带到楼船上,请他们将楼船住人的舱室进行改造,拆去其中的案几,加固密封,改造成一个长四丈,宽三丈,深一丈的游泳池。
改造并不复杂,工匠们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往游泳池里灌了七尺深的水之后,梁啸请李椒把郎官们叫了过来,围着游泳池站成一圈。
“脱!”
“脱?”郎官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没错。从这里到会稽,大概有十天时间。在十天时间里,你们必须学会游泳,才能适合在会稽的作战。要学游泳,先要克服对水的恐惧。给你们三天时间,在这个水池里学会换气,适应在水中漂浮的感觉。”
梁啸说完,第一个脱掉衣服,只剩下一条裤子,跳进了水里。水有七尺深,他跳进去,头还露在外面,看起来倒不可怕。李椒见状,也脱去衣服,身先士卒,纵身跳进了水里。一下水,他立刻感觉到了问题。
被水托着,他根本无法在水里站稳,脚下一漂,他就横躺在水中,刚想喊叫,先喝了两口水。顿时慌了,两手乱拍乱打,水花四溅,逗得围观的郎官们哈哈大笑。
梁啸一手拽住他,将他托住。“是不是和陆上的感觉不一样?”
“不一样。”李椒拉着梁啸,勉强保持着平衡,吐了一口水,脸色煞白。“脚下没根,喘不上气来,就像鬼压床似的。”
一听鬼这个字,一向大大咧咧的郎官们顿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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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遇险(求推荐,求收藏!)
(); 梁啸哭笑不得。他没想到李椒还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连鬼压床这事话都说得出来。
“好啦,不要让人笑话了。什么鬼压床,这是水压。”
“水压?”李椒抹掉脸上的水。“上善若水,轻飘飘的水还能有压力?”
梁啸解释道:“水岂止有压力,还不小呢。你憋一口气,慢慢的蹲下去,看看是不是越往下,压力越大。”
李椒将信将疑。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丢脸,便按照梁啸的吩咐,深吸了一口气,捏紧鼻子,慢慢的蹲了下去,反复体验了几次,这才冒出水面,一脸的欢喜。
“果然如此,真是水压呢,越往下,越是憋闷。”
“没什么鬼吧?堂堂丈夫,不要自己吓自己,跟女子似的。”梁啸故意激李椒。这些家伙一向自命不凡,激将法最好用不过。“你们只是不习惯水而矣,我们南方人从小就在水里嬉戏,对水再熟悉不过。有时候为了摸点老蚌,会潜到水下几丈,那水压才叫大呢。”
“潜到水下几丈?”李椒瞪大了眼睛。他才潜了几尺,就觉得受不了。
“潜得太深,会有危险。做这个池水,就是为了让你们先适应一下。其实人是可以浮在水里的,绝大多数人溺毙,是因为紧张……”
梁啸一边向郎官们解释,一边放松身体,躺在水面上,演示了一番。然后又托着李椒,让他放松身体,浮在水中。李椒毕竟是孔武有力的少年,胆气还是有的,在梁啸的帮助下,他很快体验到了悬浮在水中的感觉,不禁大笑起来。
郎官们见了,心头的紧张渐渐化去,一个接一个的脱去衣服下了水,扒着池边,尝试着在水下憋气,或是放松身体,让自己浮在水中。他们惊奇的发现,只要稳住心神,不慌乱,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浮在水面上,反倒是想把自己全部浸没在水中有一些难度。
消除了恐惧感之后,梁啸让他们在这个池中适应了一段时间,然后教他们换气,最后才教他们游泳。这些人能被选择出来担任未央宫的卫士,都是身手不错,心理素质过硬的年轻豪杰,学起来也快得很。再加上这么多人一起学,很自然的就有一种攀比的心理,宁愿喝两口水,也不愿意放输。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这些郎官就能自己在池中尝试着扑腾上几步远了,悟性最好的已经能在池中游上几个来回。虽然水花大得惊人,姿势也不够雅观,这样的进度还是让严助满意,就连伍被都觉得很意外,特地赶来观摩了一下,对梁啸的训练方法赞不绝口。
其实,梁啸自己清楚,这并不是他有多么能干,只是汉人没见识过系统训练手法罢了。
汉人的水师基本由楼船士组成。正如伍被所说,楼船士选拔的基本条件就是水性要好。而水性是从小在水里玩耍时练出来的,楼船士的训练中并不包括水性这一项。而在玩耍中练习水性,就不可能是短时间内的事,必然要经过一个摸索尝试的过程。
实际上,学习游泳并不需要这么漫长的过程,如果训练方法得当,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学会游泳,更何况是这些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过人一等的郎官。
三天时间学会游泳,十天时间确保落水后不会溺毙,至少可以争取到等待救援的时间,一点问题也没有。梁啸有足够的信心。而借着这个过程,让郎官们克服对水的恐惧,更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
三天后,当梁啸领着郎官们系上绳子,跳下水,尝试着在长江里漫游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很惊讶。淮南国的楼船士们纷纷围在船边观看。对这些几天前还是旱鸭子,一上船就吐得稀里哗啦的北方人在短短的几天内居然就能下水游泳感到非常惊奇。
“想不到你还会练兵,也是桓将军教你的?”刘陵站在舷边,半开玩笑的说道。
“看起来神奇,只是因为没有人这么尝试过罢了。”梁啸顾左右而言他。“就像千秋一样,只有要足够的耐心,很多人都可以发现这个规律,并不需要等到我来告诉你们。”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有眼无珠了?”
“不敢。”梁啸微微欠身。“我只是想说,有时候,人们往往对熟悉的东西视而不见,却不知道这看似熟悉的东西背后,还有很多自己并不了解的真相。就比如天下,人人都在说天下,可是有几个知道真正的天下是什么样子?”
刘陵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哼!就你是高飞在天下的大鹏,我们都是草丛上啄食的斑鸠。”
梁啸尴尬的闭上了嘴巴,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说得太多了。
“年纪轻轻,就和老夫子一样啰嗦。”刘陵见梁啸尴尬,偷偷的笑了一声,又道:“如果天下真有你说的那么大,你自己怎么不去看看,却不远千里,赶往长安?”
梁啸沉默了片刻,正要回答,突然有个郎官惊叫一声,惊慌失措的挣扎着,激起一片水花。梁啸一见,连忙命人拉起绳索,却发现绳索已经断了。梁啸暗叫不好,一边命令拉着绳索的郎官将水里的人拉上来,一边冲着伍被大叫道:“伍中郎,请立刻派楼船士下水探查!”
说话间,他飞身跳上船舷,拉弓搭箭,瞟了一眼水面,“嗖嗖嗖!”连射三箭。他长年射鱼,能从水面光影的细微变化分辨出水下有没有鱼,自然不会漏过那个黑色的人影。
箭如连珠,嗤嗤入水,箭箭射在拼命挣扎的郎官身边,不离那个人影。一缕血花翻了上来,随即又被江水冲得无影无踪。梁啸却死死的盯着水面下那个人影,又接连射了五箭才罢休。
严助奔了过来,大声叫道:“水下有什么?”
“有刺客!”梁啸头也不回的叫道:“大人请立刻回舱,以策万全。”
严助大吃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卫青和秦歌赶了过来,一左一右,挟起严助就走。李椒带着两个郎官拦在严助身后,严阵以待。他们没有梁啸的眼力,却看到了那缕血花,知道水下有人。
一时间,楼船上的气氛空前紧张,伍被立刻敲响战鼓,全面警戒,同时派出楼船士将落水的郎官救了上来。那个郎官喝了几口水,腰肋间挨了一刀,鲜血如注,情绪倒还算稳定。一上船,他就告诉梁啸和伍被。
“水下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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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小伍长
(); 刘陵、伍被勃然大怒。
两艘楼船,挂着淮南王府的旗帜,百步外都能分辨得清楚,所有官民看到这两艘船都会尽可能的避开,自然不会有搞错的可能性。有人潜在水中窥探,自然是针对淮南王府来的。如果严助死在淮南国境内,而且是在淮南王府的楼船上,淮南王刘安脱不了干系。
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都进入战斗警备状态,严阵以待。
刘陵第一时间把情况告诉了严助,并且问了一句:“严君,你觉得会是谁?”
梁啸站在舱外,听到刘陵这一句,不禁会心一笑。严助现在惊魂未定,刘陵问这么一句,会给严助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认定这些人是冲着严助来的。事实上,现在还搞不清楚这些人是谁,有可能是针对严助的,也有可能是针对淮南王的,还有可能是针对他梁啸的。
刘陵的急智和口才,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果然,严助很自然的把自己当成了目标,开始考虑起有什么人想杀他。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梁啸站在舱外都能听到他紊乱的呼吸声,不禁暗笑。
看来这位使者大人的仇家也不少。想想他那脾气,有人不希望他衣锦还乡,要在半路上截杀他,一点也不奇怪。
不管是针对谁,梁啸都不能清闲了。外围的警戒由伍被负责,贴身警戒由卫青和秦歌负责,甲板以上,船舱以外的警戒工作就落到了梁啸等人的头上。
经过商量,李椒和梁啸各领四名郎官,轮流当值。本来按照梁啸的年龄和资历,这样的机会是不会落在他头上的。可是经过游泳训练和刚才的应急反应,特别是梁啸射中水下的敌人,让郎官们对他增加了不少信心,愿意接受他一个后进的指挥。
梁啸知道,这是一个责任,更是一个机会。能得到这个机会,至少说明这十名郎官已经认可了他的能力,对他这个刚刚入职不到一个月的郎官来说,是一个莫大的鼓舞。李椒极力促成此事,也有证明李家父子有眼光的意思。他如果办砸了差事,不仅影响自己的前途,还会给李广、李当户抹黑。
“多谢诸位兄长错爱。”梁啸环环一揖,态度谦虚,诚意满满。他可不想像严助一样,一朝得意就目中无人。“形势紧急,啸是水乡人,比诸位兄长略知水性,就不自量力,忝为队率。如果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请诸位兄长多多指点。”
看着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做了领头的,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郎官们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服气。不过见梁啸如此客气,他们便也气平了些。梁啸说了一番场面话,随即提出一个建议:每个郎官在皮甲下面都在胸甲、背甲下面藏一只羊皮做的气囊。
人在水中,只要不乱了手脚,大多能保持浮在水面上。可是这些郎官刚刚会游泳,一旦落水,很难保持镇静。再加上身上有甲有剑,头上有盔,一旦入水,很容易头重脚轻,导致头部沉在水中,无法呼吸。
在胸甲、背甲里藏两只羊皮囊,可以保证头部浮在水面上,不影响呼吸。
郎官们听了,齐声叫好。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水,有了这两只羊皮囊,他们的生命就有了更多的保障。在生死面前,好看不好看,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说干就干。梁啸立刻找到伍被,讨了二十多只羊皮囊。楼船上连水手在内,有好几百号人,为了保证水手和战士有足够的体力,每天都要杀猪宰羊,积攒下的羊皮还真不少,其中有一部分被缝成了羊皮囊,当作救生用品。梁啸找了来,让郎官们绑在身上。
有了羊皮囊护体,郎官们心安了许多,连脚步都稳了三分。
梁啸又拿着六只羊皮囊赶到严助的舱里,建议严助等人也带上羊皮囊,以防万一。严助看了梁啸一眼,轻轻的推开了。“让给他们吧,我从小就在水里玩耍,水性不比一般的楼船士差。”
梁啸也没有坚持,留下羊皮囊,退出了舱室,随即带着四名郎官开始了巡视。
刘陵站在窗前,看着梁啸带着四个胸背显得特别厚实的朗官从窗前走过,不禁笑了一声:“他还真想得出来,用这个让郎官们宽心。真要落了水,这能顶用吗?”
伍被眼中满满的全是欣赏。“翁主,且不管这么做能不能救命,至少能让郎官们宽心。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未战先怯,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这些郎官都是北人,不擅舟楫,这么做能让他们去除心中的怯意。”
“是的,至少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他虽然没领过兵,却深知军心的重要性。”刘陵沉吟片刻,又道:“也许是桓远教过他。”
“桓远可以教他兵法,未必会教他这样的方法。这应该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伍被赞了一声:“举一反三,临机应变,这是一个很用心的年轻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刘陵回头看了伍被一眼。伍被自视甚高,从来没有这么夸过一个人。由此可见梁啸的表现的确优异。她没有说话,心里却升起一阵淡淡的得意,甚至还有些骄傲。
……
大江南岸,茂密的芦苇丛中,藏着一条修长的篷船,随着江水缓缓摇晃。
“哗啦!”江水一声响,一身黑色鱼皮衣的叶添龙从水中露出了头,伸手扒着船帮,吐出一口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钟离期赶上前去,单手提起叶添龙,拖进船舱。叶添龙的大腿上中了一箭,伤口被血泡得发白,一出水,鲜血又沁了出来。桓远坐在舱中,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叶添龙的伤口上。
“受伤了?”
叶添龙强撑着坐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骂道:“倒霉,遇到一个箭术高手,藏在水下还挨了一箭。”
钟离期和桓远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清对手模样了吗?”
“我一直在水下,没看清他的样子。不过他射箭又快又急,箭箭不离我的要害,简直把我当成了一条大鱼。如果不是他,我肯定能抓回一个舌头。我都割断绳子了。”
桓远又问了一些情况,让叶添龙到后面去休息。待身边没有其他人,钟离期悄悄的说道:“将军,会不会是梁啸?这连珠射法很有将军当年的风采呢。”
“未必。”桓远抚着颌下的短须,眼神闪动。“他习射不过一年有余,不论是射程还是准头,应该都没达到这样的境界。我倒觉得可能是李椒。他是李广之子,家传的射艺,不可小视。”
钟离期不以为然。“我还是觉得是梁啸的可能性更大。将军,你还记得吗,你让他百日筑基,他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做到了。可惜了,如果一直跟着将军,他也许有机会练成真正的射声技呢。”
“别说他了。”桓远有些莫名的焦躁。“行踪已经暴露,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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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