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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大汉箭神txt下载     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74章 心动

    readx;梁啸心头一动,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刘陵说得不错,要凭自己的努力立功封侯,的确不是一件易事。李广难封,也许有他自身性格的问题,但程不识和韩安国同样终生未能封侯,恐怕就不能用运气不好来解释了。

    汉高祖刘邦有白马之盟:非功不得封侯。封侯是件大事,需要有非常之功。汉初承秦制,行军功爵,可是普通将士终其一生也很难达到公乘这样的中等爵位,离封侯更有十万八千里。李蓉清的父亲李云明有着过人实力,也不过是七大夫,是二十等爵中的第九级,对普通士卒来说,已经是罕见的高爵了。

    钟离期更背,征战十几年,落了一身伤,连一个公乘都没捞着。

    官易得,爵难求。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封侯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卫青、霍去病以军功封侯,他们的部下也有不少封侯的,可归根到底,那是因为他们是外戚。如果不是有卫子夫这层关系,他们就算再有军事天赋,也未必能那么顺利的封侯。

    李广、程不识都有可能成为陪衬,更何况是他。

    不得不说,依附权贵是争取封侯的一个捷径,而且很可能是唯一可能的捷径。李广利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凭着妹妹李夫人受宠才封侯拜将。在此之前,他哪有什么战功可言。

    可是,依附谁?梁啸最头疼的问题就在于此,眼前的淮南王就不说了,这是个火坑,跳下去只会惹火烧身。其他人呢?就梁啸记得的,好像都和淮南王差不多,没有一个善终的,包括现在权势正盛的田蚡,包括不久即将富贵的卫家,包括后来的李家,哪个不是火坑?

    选择依附的对象是一个非常高深的学问,即使梁啸有着先验的记忆,他依然很难找到一条万全之路。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奋斗比较靠谱一点,虽然难,至少不会被人连累。

    我的亲娘啊,你这期望值……真是太高啦,压力山大啊。

    见梁啸脸色变幻,刘陵以为梁啸被她说动了,又多了几分同情。“梁啸,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有意,就来淮南邸,我最近一直在长安,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多谢翁主。”梁啸虽然不愿入淮南王府,却不能不为刘陵的盛情所感动,深施一礼。

    “嗯,不说了,你自己再思量吧。”刘陵叫过邓国斌。“这是我府中的门客,墨家传人,精通机关术。他对千秋的研究比我更深入,一直想和你探讨一下。去广陵,正值你随计吏来了长安。原本以为你会在淮南逗留两天,没想到你去过淮南而不入,让他白等了一场。”

    梁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等一场的恐怕不仅是邓国斌,还有眼前的刘陵。她的眼神很不对啊,已经不像翁主看门客,倒有点像惺惺相惜的好朋友了。

    “久仰,久仰。”梁啸对邓国斌拱了拱手。“请赐教。”

    邓国斌取出千秋模型,就放在刘陵的车轼上,一五一十的讲起自己的发现。梁啸静静的听着,对邓国斌多了几分好奇。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果然有独到之处,他居然能发现秋千晃动的周期与秋千的绳子长短有关,与其他因素都没有必然关系。

    虽然没能得出最后的定式,但是他推算出的数据已经能粗略的看出规律了。只是他没能将这些数据用一个公式统一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这个公式看似简单,却涉及到开方和圆周率两个问题。开方会让数据间的关系脱离线性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而圆周率的出现则会干扰人的直觉,模糊比例关系。

    到目前为止,圆周率还只是粗略的以三代替,谁也不会将那个倍数和圆周率联系起来。

    “你说的那个定式又是什么?”邓国斌讲得满嘴白沫,眼神放光,像狼一样,求知欲旺盛得让人不安。

    梁啸想了想,取下一截竹枝,蹲在地上划了起来。

    他划了一个平面坐标。“邓兄,你回去做个实验,将每次的实验结果都记录下来。横线是千秋的绳长,竖线是一定时间内摆动的次数,或者是每次摆动的时间,到时候再看看,也许就能得出定式了。”

    “当真?”

    “我不敢肯定,但我觉得应该是如此。”梁啸笑笑,既有几分谦虚,又有几分神秘。“我相信,淮南王府应该不缺精通算学的人才。”

    “那当然,淮南王府什么人才都有。”邓国斌乐呵呵的说道,居然没忘了顺便奉承刘陵一句。

    在梁啸与邓国斌讨论问题的时候,刘陵一直旁边看着。从梁啸拒绝她的邀请,又不肯进平阳侯府,她看到了梁啸的自重;从梁啸对邓国斌的态度,他看到了梁啸对人的尊重;从梁啸研究问题的聚精会神,她看到了梁啸的专注,以及在专注时散发出的充满自信的神采。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年。

    可惜,这样的人才却坚决不肯进府,一心要为朝廷效力。

    刘陵忽然有些遗憾。如果父王现在成了皇帝,那该多好啊。梁啸一定不会再拒绝自己的邀请了。自己不仅可以得到他的效忠,还能为父王求得一名智勇双全的大将。

    我应该帮帮他,哪怕是为了向别人证明淮南王府求贤若渴。

    刘陵倚在车旁,托着腮,注视着梁啸,目不转睛。

    雷被看在眼中,暗自叹息,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

    李蓉清站在梁啸身后,注意到了刘陵眼中的异样,不由自主的有些自惭形秽,又有些说不出的骄傲。她是女子,最能体会刘陵此刻的心情。梁啸被刘陵这样的贵人看中,足以证明他的优秀。而刘陵得不到的人却被她拥有了,就算她只是一个妾,依然让她觉得三生有幸。

    梁啸这么优秀的男子,将来肯定大富大贵,自然会娶身份比自己尊贵的女子,甚至有可能是像刘陵一样的贵人,自己又怎么能奢望专宠呢。

    虽然如此,李蓉清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不过,她没有怨梁啸,只怨自己出身不好。这是她的命,怨不得别人。但愿将来能为梁啸生一儿半女,有阿姑的照拂,不用再像现在一样受人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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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第一印象

    readx;送走了刘陵,梁啸继续过自己平静的生活,继续耐心的等待,继续抓紧时间练习箭术。

    半个月后,他终于将命中率提高到了八成。

    到了这个层次之后,他似乎遇到了瓶颈,不管他如何全神贯注,都很难再将命中率提高。每次有机会突破的时候,总会有几枝箭莫名其妙的射偏了,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梁啸有些急,但是他听桓远说过,这种情况是学射必然会遇到的问题。用一石弓,射程八十步,命中率八成,这样的成绩已经足以让他跻身知名射手之列。他才十六岁,还有足够的发展空间。

    梁啸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平静下来,理性的面对眼前的困难。

    他减少了开弓射箭的强度,却增加了空手练习开弓的频率。每天晚上,他都会一个人坐在瓜田里,一边看守瓜田,一边练习吐纳,锻炼自己的耳力。

    桓远是射声士,不是普通的箭手,能否在漆黑的环境中靠耳力来辨认敌我,听声辨位,才是射声士的看家本领。要想做到这一点,出众的听力是重中之重。

    坐在瓜田之中,藏在瓜蔓之下,听着风声从耳边吹过,拂动瓜叶,梁啸有一种物我两忘的感觉。

    “哒哒哒……哒哒哒……”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梁啸耳朵一动,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醒来,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摸了摸身边的弓箭。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瓜田旁。梁啸对马不熟悉,他只能听出有好几匹马,却分辨不出具体的数量。

    “君侯,渴了吧,我去摘两个瓜。这东陵瓜可是长安有名的上品呢。”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有点像未发声的孩子。

    另一个声音说道:“你不要乱来。听说这个梁啸擅长射箭,而且喜欢用毒。为了两个瓜,挨他一箭,可不合算。东方朔知道了,又得长篇大论的烦我了。”

    梁啸一怔。这个什么君侯不仅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擅长射箭,还知道我喜欢用毒?前两者都容易理解,最后一条却有些古怪。我在长安没与人交过手,更没用过毒,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东方朔长篇大论的烦他?

    梁啸心头一动。他隐隐猜到了来人是谁。

    其实,东方朔第一天来,他就有所预感,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梁啸睁开眼睛,缓缓的站了起来,左手握弓,右手搭箭,看着远处风中摇曳的火把和明灭不定的身影,扬声道:“哪儿来的贵客,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若是渴了,梁某可以送两个瓜给你们解渴。若是不告而取,坏我生计,就不要怪梁某伤人了。”

    远处一片寂静,显然对梁啸的出现很意外。他们还在百步之外,虽然有马,却没有急驰,正在讨论要不要摘瓜,虽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却也不太响,就被梁啸发现了,这份耳力也够好的。

    轻声嘀咕了几句之后,那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是平阳侯府的,路过此地,闻说梁君善射,想和梁君赌射,不知梁君意下如何,可敢一战?”

    平阳侯府?梁啸想起刘陵曾经提起过平阳侯府。不过,他现在可不认为这个平阳侯和什么曹参之后有关系。这个平阳侯另有其人,而且很可能是他一直想等的那个人。

    在他心目中,这个人才是唯一可以抱一抱的大腿,也是他唯一能抱的大腿。虽然并不完美。仕途有风险,入仕需谨慎。可是除此之外,哪里还有更好的选择呢。

    不过,既然你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那我就陪你演场戏。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看看究竟是你这位千古一帝的演技高,还是我这个穿越者的演技高。

    “赌射?”梁啸握着弓,缓缓走了出去。他走得不慢,却也不快,每一步都踏得非常坚定,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这是他在未来雇主面前的第一次亮相,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走出瓜田,在离那群人十步的地方站定,借着火光,他仔细打量着马背上的人。

    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少年,剑眉朗目,嘴角带笑。虽然不像评书里说的那样有什么王者之气,却也是相貌堂堂,英气勃勃。他身边的少年虽然都长得不错,气势却多少有些弱,不像他这般自信从容。

    梁啸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梁啸。只是他身边有火把,梁啸能看得清他的相貌,他却看不清梁啸的脸,只能看到梁啸挺拔的身影和从容的步伐。

    汉人习惯以貌取人,汉武帝尤其如此,据说公孙弘之所以能以一个养猪的老朽官至丞相,就和公孙弘的相貌有关。来到这个时代,想抱这个大腿,梁啸当然要做一些准备,对未来boss的这个嗜好,他非常清楚。

    从少年的眼神,梁啸知道,自己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当然了,也算不上完美,毕竟自己身上的衣服太破旧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也不道什么时候有出场的机会,总不能天天穿得漂漂亮亮的看瓜。

    颜值不够,气质来凑。做不了偶像派,只好做实力派了。话又说回来,这个时代男人傅粉涂朱的那一套审美观,他还真不怎么习惯,一直适应不了。

    “我不过是一个看瓜的,就连瓜都是主人家的,哪有什么赌本。”梁啸侧身而立,保持着随时出箭的姿态。做戏要做全套,既然不能告诉对方我等你多时了,就要扮出一副戒心重重的样子。“你们要吃瓜,我可以送两个。多了,我没法向主人家交待。”

    眉清目秀,面如傅粉,声音却有些尖细的年轻人笑道:“你若赢了,我们认赌服输,你要什么,我们就给你什么。你若输了,我们也不要你的财物,只要你回答我们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梁啸哼了一声,眼神戒备。“看起来对我很有利。不过,某不愿占人便宜,还是把话说在明处的好。”

    中间的少年笑了起来,分开随从,催马上前。“就是你难住东方朔的那个问题。东方朔难得被人问住,我很好奇,你是故意戏弄他,还是真的学问精深,连东方朔都望尘莫及。”

    梁啸一脸疑惑。“你是东方朔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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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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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今天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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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李当户(第三更,求收藏!)

    readx;少年点点头:“算是吧,经常见面。”

    梁啸笑了一声:“我学问粗疏,东方朔却博学多才,我哪里敢戏弄东方朔。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恰好我发现了一个他没有注意过的问题罢了。真要论学问,望尘莫及的是我才对。”

    少年很好奇,眼中有一些失望。“当真如此?”

    梁啸点了点头:“我与君侯素未谋面,与东方朔也只有一面之缘,无冤无仇,何必相瞒。”

    少年向后仰了仰,对身边的一个随从说道:“自炫之人数不胜数,像这样自我贬抑的倒是第一次见。当户,我们一心要来拜访贤者,看来今天要落空了。”

    那个随从看起来有二十出头,隐在其他人的后面,面目看得不太清楚,也没怎么说话。可是梁啸注意到,他一直在观察自己。从他与所处的位置来看,他与这位自称平阳侯的少年关系绝非其他人可比,颇受重视。

    但是,梁啸却想不起来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君侯,贤者未必就是满腹文章,动笔千言。我看梁君天生一双猿臂,日日习射不辍,必然在射艺上有过人之处。”

    “正是。”少年点点头。“那你与他比试一番?”

    “喏。”年轻人应喏,翻身下马,握着弓,向梁啸走来。离开了人群,暴露在火光之下,梁啸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也看清了他的眼神,不禁有些奇怪。

    他肯定不认识此人,却有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儿见过。更让他不解的是,这年轻人看他的眼神同样带着说不出的惊奇,仿佛和他有一样的感觉似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莫名的升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不约而同的笑了。

    “幸会。”梁啸拱拱手。“江都梁啸,年十六,弓一石。”

    “幸会。”年轻人也拱了拱手。“陇右李当户,年二十三,弓百斤。”

    一听“陇右李当户”五字,梁啸一怔。:“敢问李君,与飞将军李广是何关系?”

    李当户笑笑,带着三分骄傲。“正是家父。”

    梁啸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不敢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测,那现在,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个自称平阳侯的年轻人就是那位雄主汉武帝。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李当户也许名声不显,知道的人有限,可是他却清楚得很。李当户本人也许没什么功绩,可是架不住爹和儿子有名。李广的长子,李陵的亲爹,梁啸想记不住他都难啊。

    李当户是汉武帝身边的近臣,绝不可能和什么平阳侯一起出猎。对他来说,正如雷被的存在证明了刘陵的身份一样,李当户的出现也足以表明汉武帝刘彻的身份。

    那个手持弓箭,身着锦衣,声音略显尖细的少年是谁,韩嫣吗?

    那个面色平静,沉默寡言的少年是谁,卫青?

    梁啸心潮激动澎湃,却不敢表露分毫。刘彻等人是微行,而且自认为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如果被他识破了行藏,难免会惹出其他的想法,说不定会以为他故意在此等候,图谋不轨,那就麻烦了。

    虽然他在这儿看瓜,的确是为了等他。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梁啸连连点头,做出一副对李广仰慕已久的模样。这倒不完全是装的,有几个少年不仰慕李广呢,何况一个学射的穿越客。

    “能与飞将军之子比箭,就算是输,某亦无悔。李君,请!”

    李当户打量了梁啸两眼,也露出几分欣赏之意。他摆了摆手,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走了过来,冲着梁啸憨憨的一笑,问李当户道:“李兄,多少步?”

    “五十步吧。”

    李当户话音未落,声音略显尖细的少年就叫了起来。“才五十步,何须李兄出手,由我韩嫣代劳吧。”

    果然是韩嫣。梁啸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也笑道:“李君,再远一点吧……”

    没等梁啸说完,李当户一抬手,正色道:“不可。我等虽然是在野外,却不能忘了礼节。礼云:天子、诸侯之射九十步,大夫七十步,士五十步。梁君尚是白身,勉强可用士礼,不可逾礼。”

    梁啸顿时满脸通红。韩嫣嘟哝了一句,显得不以为然。刘彻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尽兴,扬声道:“当户,五十步虽合礼,未免太近了些,显不出他的技艺?”

    李当户拱拱手。“君侯请稍候,待会儿必让君侯尽兴。”

    刘彻听了,不再说话,挽着缰绳,一条腿横架在马鞍上,俯着身子,兴致勃勃的看着李当户和梁啸比箭。梁啸见了,颇为惊讶。这个时代还没有马镫,也没有高桥马鞍,骑马奔驰绝非易事。看刘彻这副轻松的模样,这骑术不是一般的好啊。

    疑似卫青的少年走到五十步外,举起了手中的火把,晃了晃。

    李当户冲着梁啸笑了笑。“梁君,准备好了吗?”

    梁啸一怔,看看远处的少年,又看看李当户:“射他手中的火把?”

    “那当然。”李当户举起弓,晃了晃。“看来梁君与人比射不多,那我就做个示范吧。”

    说着,他给梁啸递了个眼色。梁啸会意,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当户,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李当户家传射艺,应该是这群人中射艺最精湛,射礼也最娴熟的,他大概是看出了自己对射礼的生疏,所以才主动先射,给自己做个示范。

    梁啸对李当户顿生好感。

    李当户抽出四枝箭,插在身前的地上,引弓开弦,不紧不慢,连射四箭,每射一箭,对面的火光都摇曳,然后会传一声响亮的叫声:“中!”

    李当户四射四中,射完四箭,他向后退了一步,收弓,伸手相邀。

    梁啸虽然诧异于他们以人举火把为箭靶,却也不怎么担心。五十步的距离,他可以保证百发百中,就算小有偏差,他也不会射中那个疑似卫青的少年。

    他可不想一箭就把卫大将军射死了。

    梁啸站立,学着李当户的模样,抽出四枝箭插在身前的地上,搭箭引弓,刚刚拉满,便一箭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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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技惊四座

    readx;片刻之间,他也连射四箭,全部射中。

    两人打成平手,再比两次,李当户射失一箭,梁啸一箭未失。

    “嘿——无趣无趣,太近了,太近了。”韩嫣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其他人也面色平静,对梁啸和李当户刚才的比试不以为然。梁啸的百发百中对他们并没有造成什么震动。

    梁啸很意外。他知道汉代少年很狂,更何况这些人随侍天子,眼高于顶也是正常。不过,他更清楚汉代少年的狂不是拼爹式的狂,而是来源于对自身能力的极度自信。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不以为然,应该是觉得五十步外百发百中对他们来说不稀奇,他们同样可以做到,所以才不放在眼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些人的射艺都很可观,至少不会比李当户差太多。

    梁啸正在思索,李当户走了过来,朗声笑道:“梁君,活动开了吗,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射声技吧?”

    梁啸一怔,诧异的看着李当户。李当户是怎么知道我会射声技的?

    “射声技?”韩嫣叫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

    刘彻也非常意外,他扬声叫道:“当户,梁啸是射声士?”

    梁啸顾不上多想,连忙躬身道:“君候过奖了,某虽曾向射声士学射,却习练日浅,尚不敢称射声士。”

    刘彻一摆手,有些急不可耐。“是与不是,演示一下就知道了。快点,快点,闻说射声技久矣,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今日可要大开眼界。”

    “正是如此。”韩嫣兴奋不已,摩拳擦掌,刚才的不以为然已经不翼而飞。其他少年听了,也非常兴奋,看向梁啸的目光变得热烈起来,再也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梁啸推辞不过,只得点头答应。

    李当户笑着,抬起手,还没等他点名,韩嫣就策马奔了过去,大声叫道:“我要参加。”

    紧着,又有两个年岁稍长的青年奔了过去,手中各举一个火把,与韩嫣、卫青并列,四人前后错开,却相去不甚远,最远的不超过六十步,左右分开三五步不等。李当户从怀中抽出一块布,冲着梁啸扬了扬。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说实话,梁啸有些紧张。他天天练夜射,这点距离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充当箭靶的是人,万一失手伤了谁,那可怎么办?杀了一个胡来都惹出那么多事,伤了这些人,我往哪儿逃?

    似乎看出了梁啸的担心,李当户笑道:“不妨事。他们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施为就是了。”

    看着李当户鼓励的目光,梁啸鼓起勇气,用力的点了点头。李当户将布蒙在梁啸眼睛上,推着他转了两圈,让他站定,轻声道:“凝神,止息,就像平时练习一样。”

    梁啸点点头,调整呼吸,让自己静下心来。他放松肌肉,让自己从紧张中脱离出来,仔细体会着每日习射养成的习惯,将自己的状态调到最佳,就像每天练习一样平静。全神贯注,倾听着周围的声音。

    刘彻等人也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梁啸。

    渐渐的,梁啸的耳边只剩下马匹的喷鼻声,他又等了片刻,直到适应了这些声音,这才点了点头。

    李当户站在他的身边,盯着他的口鼻,直到他呼吸平稳了,这才轻声道:“可以开始了么?”

    “可以了。”梁啸说道。

    李当户举起手,轻轻摇了摇。远处的韩嫣第一个叫了起来。话音未落,梁啸抬手举弓,搭箭勾弦,一箭射出。弓弦一振,箭矢离弦,瞬间飞过五十步的距离,射向韩嫣。

    韩嫣见箭飞来,连忙策马让开,大叫一声:“中!”

    “采!”刘彻一拍马鞍,兴奋溢于言表。

    李当户再次举手,示意第二个人发声。

    听到韩嫣那一声“中”,梁啸心中大定,应声而射。每一箭射出,都会传来一声兴奋的欢呼,刘彻也会大叫一声,以示助兴。虽然梁啸没有一箭射中火把,但是方位却准确无误,足以证明他的耳力超过普通人。

    梁啸四箭射完,韩嫣四人举着火把跑了回来,一个个两眼放光,盯着梁啸看了又看。卫青走在最后,手里拿着四枝箭,递给梁啸。“梁君好耳力,好箭法。”

    “惭愧,惭愧,没伤着哪位吧?”

    “没事,没事,我们也没那么没用。”韩嫣跳下马,大笑道:“我知道了,以后和你比射,千万不能选在夜间。这等闻声而射的绝技,我可做不到。某韩嫣,弓高侯之后,年十五。”

    梁啸听了,微微一笑,欠身施礼。韩嫣通报姓名年岁,那就是要与他结交的意思了。他就算不喜欢韩嫣这个人,该有的礼节也要有。

    另外两个年轻人也依次通报,其中一个叫张次公,是武射吏张隆之子,梁啸对他有些印象。另一个叫秦歌,梁啸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他还是一一见礼。

    疑似卫青的年轻人却悄悄的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

    梁啸赶上一步,拱拱手。“敢问阁下大名。”

    年轻人腼腆的笑了笑,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这时,刘彻催马走了过来,接过了话头。“他叫卫青,字仲卿,是我平阳侯府的骑士。梁啸,你有这么好的射艺,为人看瓜太可惜了。不如来我平阳侯府,做个侍从吧,伴我射猎游戏,不比看瓜好吗。”

    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梁啸却犹豫了。

    他是汉武帝刘彻,那是肯定错不了了,可他现在的身份却是平阳侯。自己总不能揭穿他的身份吧。可万一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想得起自己?

    梁啸迟疑片刻,心里有了主意。他拱手笑道:“多谢君侯相邀,不过某平生所愿,唯从军征战,为国效力,侍从游猎,非某之愿,还望君侯海涵。”

    刘彻有些意外。“从军征战?如今天下太平,从军也没什么作战的机会。你若想以军功封爵,那可不太容易,还不如到我府中做个侍从呢。届时我将你推荐到军中,岂不比你自己从军容易?”

    梁啸心中暗笑。你还真是演得挺像啊,如果不是我早知道你的底细,还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一言一行,都和普通的权贵子弟没什么区别。不过,这才是我表现的机会嘛。

    梁啸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君侯所言差矣。某虽位卑,却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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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当年事

    readx;梁啸掷地有声,态度坚决,和刚才的谦逊判若两人。

    刘彻兴趣大增,比看到了传说的射声技还要心动。他跳下马,走到梁啸面前,故意板着脸,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梁啸,朝廷虽不禁止百姓议政,可要是诽谤朝廷,为求名而故作大言,那可是会惹麻烦的。你还是慎言慎行的好,岂不闻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梁啸笑笑。“我只是言我所见,说我所闻,哪里敢大言。”

    “哦,你倒说说看。”刘彻手中马鞭一指,卫青和张次公立刻从马背上拿下坐席,铺在地上,刘彻坐了下去,又招呼梁啸在对面的席上坐下。“你见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梁啸也不谦虚,他让荼牛儿摘了几个瓜,洗净切开,请刘彻等人品尝。趁着吃瓜的时候,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打好了腹稿。如果说射声技让刘彻看到了他武勇的一面,那接下来的进言就要让刘彻看到他的见识,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把他同一般的勇士区分开来。

    但是,他又不能太过。说得太过了,一是与他的身份不符,二是交浅言深,会让刘彻产生怀疑,或者认为他没有城府,喜欢卖弄,逢人就高谈阔论。也许一时会让他得宠,但是时间长了,难保会产生反面效果。

    一见面就和盘托出,远不如一点点的增加了解来得稳妥。

    梁啸斟酌了一番,没有说太多。他只讲了两件事:一是江南的丹阳境内盗贼横行,二是江都国的豪强兼并土地,武断乡里。这两件事都是他亲身经历的,说出来比较可信,也与他的身份相符,不会引起刘彻怀疑。

    趁着这个机会,他毫不客气地告了胡家一状。他指着荼牛儿对刘彻说道:“牛儿是我从小的玩伴,他父亲一辈子辛苦耕作,还得过官府力田的嘉奖。可是现在,他却无田可耕,他家的田都胡家低价买走了……”

    刘彻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腮帮子咬得有点紧。

    “谁不知道征战凶险?可是学得一身武艺,仅仅用于游猎,岂不是太可惜了。况且,就算我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农夫,也没这机会啊。大汉立国七十年,天下大治,可是如今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我除了从军,哪里还有什么出路,总不能去从事贱业吧。”

    刘彻和梁啸说了很久,听他讲一些江都国的事,问了一些江都国的民俗,还打听了民间对江都王刘非和江都相郑当时的评价。梁啸毫不客气的夸了郑当时几句,而且毫不隐晦的说,他就是得到郑当时的帮助,才从胡家手里救出李蓉清,并逃出江都国的。

    梁啸很克制,没有讲太多的题外话,以免引起刘彻的怀疑。

    刘彻坐了很久,最后又一次邀请梁啸入府。梁啸拒绝了。刘彻没有再说,在李当户等人的簇拥下,消失在夜色中。分手的时候,韩嫣热情的向梁啸邀战,有机会要和梁啸比比骑射。

    送别刘彻一行,梁啸收拾了一下,回到瓜棚。李蓉清点好了薰草,铺好了草席,正在等梁啸。薰草呛人,而且薰眼睛,李蓉清被薰得泪水涟涟,不停的用袖子擦拭眼角。没办法,瓜棚里蚊子太多,这时代又没有蚊帐什么的,只有靠烟薰。

    荼牛儿坐在一旁,捧着半片瓜,吃得汁水淋漓。

    “刚才是什么人,谈这么久?”

    “平阳侯。”梁啸解释了两句,抬手拭去李蓉清眼角的泪,笑道:“再坚持几天,我们很快就要搬家了。”

    “为什么?”李蓉清眼睛亮了起来。“你要去平阳侯府吗?”

    “小小的平阳侯府,我才不去呢。”梁啸掩饰道:“平阳侯娶的是公主,和天子关系很近。他如果在天子面前提到我,我就不能平步青云了吗?”

    “是吗?”李蓉清将信将疑。

    “我骗你干什么。”梁啸推推李蓉清。“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吧,明天就和阿母一起收拾收拾,做好搬家的准备。”

    李蓉清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梁啸盘腿坐在草席上,仔细回想着刚才的经过,确认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当他想起李当户以士射五十步为由,力主以五十步为距时,他笑了,心里涌起一种久违的温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李当户对他的维护和鼓励,他心知肚明,感激不尽。

    荼牛儿已经鼾声大作,睡得像死猪一样深沉。

    ……

    刘彻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坐骑的步伐前后晃动。李当户、韩嫣一左一右夹侍着他。韩嫣眉飞色舞,还在念叨梁啸的射声技。李当户却一声不吭,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环境。

    卫青等人同样不敢怠慢,个个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密切注意周围的一举一动。

    “当户,你怎么知道此人有射声技?”刘彻突然问道。

    李当户不紧不慢的答道:“郑当时给臣父写过一封信,提到了梁啸的师傅桓远。桓远当年是吴国的将军,曾经给吴王提过一个建议,让吴王抢占洛阳、敖仓,不过没有被采纳。”

    “竟有此事?”刘彻大吃了一惊,半晌才道:“这人就是另一个李左车啊。亏得刘濞没有采纳,否则别说是周亚夫,就算淮阴侯也会感到棘手。如此说来,吴楚之败,亦是天意。”

    “陛下所言正是。”李当户又说道:“桓远因年轻被老将排挤,不能独立统兵,随吴王战于昌邑,以其射声技射杀多名汉将,灌夫之父灌孟就是死在他的箭下。条侯无奈,命臣父出阵,与桓远对决。”

    刘彻精神一振。“如何?”

    “臣父险胜。”李当户苦笑一声:“多年之后,臣父对此人还是记忆犹新,称其为平生罕见之敌。其射声技简直是神乎其神,叹为观止。”

    “那梁啸的射声技如何?”

    “他只是刚刚入门而已。”李当户顿了顿,又道:“不过,梁啸习射不过一年有余,进步之快,令人咋舌。假以时日,此人的境界也许会在桓远之上。”

    刘彻眉头一挑,无声的笑了起来。“箭术不好说,不过他至少有一点是桓远无法企及的。”

    李当户不解。

    “他不会像桓远一样明于射艺,暗于识人,否则他不会拒绝淮南王府的招纳。此人虽年轻,却知大是非,有主见,就像他射箭一样,专注而且目标明确。”刘彻沉吟片刻,又道:“当户,过几日,你引他去见李将军,请李将军调|教调|教。”

    “唯!”李当户躬身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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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李广(求推荐,求收藏!)

    readx;过了几日,李当户再次来访。

    梁啸正在瓜田间练箭,看到李当户骑着马远远的驰来,连忙收了弓箭,走到田边,拱手相候。李当户见状,十步外便下了马,将缰绳扔给一个身材高大粗壮的随从,迈开大步走了过来。

    “梁兄,何必如此客气。”

    梁啸躬身施礼。“若非李兄爱护,某当日便要出丑,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某铭记在心。”

    李当户笑了,拉着梁啸的手臂,亲热的说道:“你我一见如故,便如亲兄弟一般,我甚是喜欢。我今天来,是奉平阳侯之令,引你去见家父,为你谋一进身之阶。”

    “去见李将军?”梁啸又惊又喜。刘彻会安排他入仕,他早有准备,却没想到会直接成为李广的部下。

    “是的,家父现任未央宫卫尉,你到他麾下任为郎,侍卫天子。”

    梁啸大喜。未央宫是天子所居,未央卫尉主管未央宫的安全,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未央宫外当差,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天子和王公大臣,相对来说,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多一些。

    当然了,对他来说,他已经攀上了最粗的大腿,什么王公大臣都无所谓。

    梁啸不敢怠慢,立刻回到瓜棚,先向老娘梁媌汇报了一下。梁媌听了,微微颌首,起身整理了一番,出了瓜棚,来到李当户面前,欠身施礼。

    李当户连忙还礼,双手虚扶,敏锐的目光在梁媌脸上一扫,便笑道:“怪不得梁兄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原来是有一位这样的母亲。观夫人举止,莫非出自官宦世家?”

    梁媌摇摇头。“李君过奖了。妇人出身贫寒,不过见得些贵人,略知礼仪而已。梁啸顽劣,礼节粗疏,入朝为郎,恐怕多有差错,还请李君多多指点。”

    “夫人放心,我与梁兄一见如故,拿他当兄弟看待,必不会害他。”

    梁媌再谢,这才退回瓜棚。这时,李蓉清侍候着梁啸穿好了衣服,荼牛儿也整理停当,背着梁啸的弓箭走了出来,雄赳赳,气昂昂,比梁啸本人还要得意。

    李当户吩咐随从让出座骑,供梁啸骑乘。看着那没马镫的马鞍,梁啸心里有些发憷。李当户见了,笑道:“不妨事,这马是训好的,性子温顺。你做了郎官,骑射是必修之艺。射艺你已经出类拔萃,骑术也要多多练习才是。这没什么难的,以你的悟性,多骑几趟就好了。”

    梁啸也清楚,要想从军征战,骑术是必须要练的。以前之所以没练,是因为他家实在养不起马,更别说能供骑乘的战马了。李当户特地带一匹性子温顺的座骑来,可谓是想得周全。

    在李当户的帮助下,梁啸姿势有些难看的上了马,两条腿紧紧的夹着马腹,手勒着缰绳,不敢有片刻放松。李当户与他并肩而行,指点他骑乘的要点,荼牛儿和李当户的那个随从步行跟在后面。

    在李当户的指点下,梁啸骑着马走了几百步,慢慢的放松了些,略微松开了缰绳,两条腿还是不太敢放。

    李当户也不着急,陪着他慢慢的走。清晨出发,直到中午,他们才进了长安城,来到未央宫门外的郎官署。梁啸下了马,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了,像两根木桩子似的,**的。旁边有郎官经过,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哈哈大笑,搞得梁啸很是尴尬。

    李当户拉着梁啸进了门,直入中庭。

    庭中人声鼎沸,十几个人身穿郎官服饰,臂缚箭袖,手持弓弩,正围着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说话。那中年人身高八尺,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挺直,一张阔口,一部又黑又亮的短须,身材壮实,一对猿臂甚是醒目。

    梁啸进来的时候,他正手持一张硬弓,对着数十步外的箭侯连射数箭,箭箭中的,最后一箭更是将箭侯射穿。他哈哈大笑,将弓扔给随从,指着一个苦着脸的壮年郎官说道:“喝酒!”

    有人捧过酒来,几乎强按着那个壮年郎官灌了下去,壮年郎官被灌得直翻白眼,激起一阵兴灾乐祸的叫好声。中年人也抚须大笑,看起来非常得意,甚至有些恶作剧的意思,神情与周围的少年无异。

    梁啸不禁皱了皱眉。看这对猿臂,这中年人应该就是李广了。他身为未央卫尉,侍卫天子,责任重大,怎么能在上班时间和部下饮酒作乐?

    李当户悄悄的摁了一下梁啸的手臂,将他领到李广的面前。“父亲,这就是我说的梁啸。”

    李广收住笑容,斜转身体,上下打量了梁啸两眼,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微芒。“你师傅是桓远?”

    梁啸躬身行礼。“将军所言甚是。”

    “他可好么?”

    “不好。”梁啸摇摇头。“我师傅为奸人所误,被囚十六年,又坏了一只眼睛,断了一条腿,已是废了。”

    “可惜了。”李广轻叹一声:“你得他射艺几成?”

    “啸学射日浅,只得一二成。”

    “一二成?”李广眉头微蹙。他扫了李当户一眼,眼神有些不悦。他指了指百步外的箭侯:“射两箭看看,若能中的,便留下,不能中的就走人。未央郎护卫天子,责任重大,不留闲人。”

    梁啸心里有些不舒服。李当户一团和气,李广怎么如此无礼?一见面就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口气如此生硬。他看了看百步外的箭侯,笑了笑,拱拱手。

    “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

    李广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放肆,哪来的野小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任尔自由来去么?”

    李当户也急了,赶上两步,拦住梁啸,连使眼色。梁啸停住了脚步,轻轻的推开李当户的手,转过身,打量着李广,报以冷笑。

    “梁某的确是个野小子,不通礼仪。仰慕李将军大名,一心想追随将军鞍前马后,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梁某大失所望,不如见此别过,免得相见两厌。”

    梁啸话音未落,旁边的郎官们就怒了,七嘴八舌的喝道:“大胆,竟敢对李将军无礼。”

    “哪来的浑小子,揍他!”

    “一看就是下里巴人,以为这儿和他们家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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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打脸

    readx;面对群情激奋的郎官们,梁啸虽然心里有些慌,却不肯落了下风,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

    他很清楚,汉人最看不起懦夫,更何况这些眼高于顶的年轻郎官。能够侍卫未央宫的人,绝对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的佼佼者,不仅武艺精湛,而且家世清白,也就是所谓的良家子,很多人的父祖就是帝国的高级官员,自视甚高,要与他们为伍,软弱怕事是不行的。

    宁可今天被群殴一顿,打得鼻青眼肿,头破血流,被人抬出去,他也不能说一句软话,被人轰出去。否则他以后就很难在长安立足了,也会被刘彻看轻,好容易等来的机会也会付之东流。

    想到这里,梁啸的腰杆挺得更直。他转过身,从荼牛儿手中接过弓,杵在地上,用力将弓扳弯,挂上弦,又从荼牛儿手中接过一囊箭,背在背上,缓缓环视一周。

    “李将军说了,未央郎护卫天子,责任重大,不留闲人。诸位既然都是未央郎,想必都是射艺出众的高手。梁啸不才,想与诸位比试一番,看看李将军是所言不虚,还是故意刁难。”

    众郎官互相看了一眼,气势顿弱。他们的箭术的确不差,可是要射百步外的目标,那就没什么把握了。他们都清楚,李广这个要求的确有刁难的成份,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两腿向外撇,一看就是刚学骑马的小子居然敢向他们所有人挑战,并且当面指责李广刁难他。

    这是个刺儿头!郎官们在愤怒的同时,又对梁啸多了几分好奇,几分欣赏。

    “我来!”一个少年郎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梁啸面前,打量了梁啸一眼,不禁一怔。他看看梁啸,又看看李当户,舔了舔嘴唇,眼神有些怪异。

    他正是李广次子,李当户的弟弟李敢,也是未央郎中的一员。

    “二弟,退下!”李当户喝了一声,走到李广面前,低声说了几句。没等李当户说完,李广冷笑一声,将他推到一旁,走到梁啸面前,轻蔑的笑道:“看不出你倒有些胆色。既然如此,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梁啸打量了他一眼,撇撇嘴。“将军莫急,与你麾下的郎官们一一较量之后,我自会与将军决一高下。”

    “一一较量?”李广怔住了。“你要与他们所有人一一较量?”

    “当然,只有如此,才能知道将军所言是否属实。”梁啸转过身,面对百步外的箭侯,抽出四枝箭,一枝箭挂在弦上,三枝箭夹在手指中,垂弓指地,深吸了一口气,引弓至满,“嗖”的一箭射出。

    开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梁啸一口气连射四箭,只有一箭中的,三箭射空。

    嘘声一片,郎官们毫不掩饰的表示了自己的鄙视,更有人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哟——这箭术,真准。”

    “哈哈,也不能怪他,他师傅废了之后才教他的嘛。”

    李广摇了摇头,瞪了李当户一眼。李当户也有些担心。这个距离显然超出了梁啸的可控范围,照这个形势,梁啸很可能会出个大丑。如此一来,只怕天子都会失望。

    梁啸却不慌不忙,吸了两口气,再次抽出四枝箭,连射四箭。这一次,四箭中有两箭射中箭侯。

    周围的嘲笑声弱了些,郎官们互相看看,底气有些不足。李当户松了一口气,李广的眼神却露出异色,多了几分兴趣。

    看到两箭中侯,梁啸心中大定。

    到目前为止,他练得最多的是八十步,命中率保持在八成以上。百步外的目标练得不多,命中率也不高,只在三四成左右,运气好的时候可以达到五成。但是,今天的比试,他却非常有把握,因为他相信,这些郎官不可能所有人都比他强。

    普通人弓射的距离是六十步,十二箭射中六箭就算合格。八十步,对普通人来说就有些难度了,弓射百步,命中率在五成以上,绝对是高手。这些郎官是精挑细选的佼佼者,肯定比一般人强,六十步没难度,八十步也有把握,可是到一百步,那就有些危险了。

    在这样的距离,即使以善射著称的李广也做不到百发百中,何况是这些郎官。

    就算他剩下的四箭全部射空,十二箭只射中三箭,他依然有把握赢过一两个人。哪怕只能赢一个,他就能证明李广是在刁难他,是说大话。更何况射了八箭之后,他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有把握至少再中一箭,将命中率提高到三成以上。

    梁啸心定气闲,神不外驰,稳如泰山。一箭射出,正中箭侯!

    “唉——”周围想起几声叹息。这一箭中侯,梁啸的命中率已经超过三成,胜利在望,他们要想取胜,已经不太可能了。

    “嗖!”梁啸再发一箭,又是一箭命中。

    周围响起一阵郁闷的叹息声,夹杂着几句咒骂。梁啸已经射中五箭,超过了三分之一的郎官。

    李当户松了一口气。到这一步,梁啸已经保住了脸面,不会有人再耻笑他了。这样的成绩,就算是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看了二弟李敢一眼,嘴角微挑。李敢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扮了个鬼脸。

    李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梁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进入了“手中有弓,心中无弓”的心境,甚至连一点激动都没有。他手指一动,又搭上一枝箭,双目凝视着远处的箭侯,深吸一口气,身体微仰,脊柱如弓,一满即放。

    弓弦一颤,羽箭离弦,正中箭侯中部的正鹄。

    “中鹄!”李敢惊叫一声。

    汉代箭侯为长方形,中间那部分称为正,又叫鹄,射中鹄相当于后世的**环,非常难得。

    李广盯着梁啸,眼神微缩,眼中的异色更浓。围观的郎官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百步外射中正鹄绝非易事,他们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够做到。梁啸射中正鹄,就算有偶然的成份,也足以证明他的笛艺已经超过了至少一半郎官,具备了向李广挑战的实力。

    六箭中侯,而且有一箭中鹄,梁啸胜劵在握,心中大定,最后的一丝紧张也烟消云散。他嘴角微挑,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气。片刻之后,他突然睁开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搭箭,勾弦,开弓,身体微仰,脊柱如弓。

    一满即放。

    “嗡!”弓弦轻响。

    “嗖!”羽箭离弦,箭羽拂动,如惊鸿出水。

    “啪!”羽箭正中箭侯中心,皮质的箭侯被箭矢刺穿,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郎官们齐齐的倒吸一口冷气,目瞪口呆。李敢兴奋的大叫一声:“中的!”

    鹄的中心称质,又称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箭中的”的“的”,射中的,就相当于后世的十环,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是射艺所能决定的了,还要有相当好的运气。

    梁啸不仅射艺精湛,运气也好到爆棚。此时此刻,就算是李广应战,也未必有把握赢他。

    不少郎官在心中哀叹。今天出门没看天气,霉运当头啊,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居然有人一箭射中了的,而且是初次报到的同事。

    不仅郎官们感慨万千,就连梁啸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四箭竟然全中!这是他平时练习都没遇到过的超水平发挥,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梁啸也不看李广等人,自顾自的收弓,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默默的等着。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却没人说话。一道道或惊讶,或愤怒,或无奈的目光落在梁啸的脸上。不少郎官涨红了脸,眼睛快要喷火。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甚至还有些粗鲁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射艺?一百步,十二箭射中了七箭,而且一箭中鹄,一箭中的,运气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这场比试刚刚开始,郎官们还没有举弓,梁啸就赢了,而且赢得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李广非常尴尬。他没料到梁啸如此强硬,更没料到梁啸的射艺这么精湛。他瞪了李当户一眼,恼怒不已。

    李当户也很无奈,面对不讲理的老子,他只能苦笑。他知道梁啸的脾气和射艺,他试图阻止过,可是没成功。到了这一步,他也没办法挽回。

    李广的次子李敢看看远处的箭侯,再看看李当户,脸火辣辣的。他有心上前为父亲解围,可是他自己清楚,这么远距离,他根本射不出这样的成绩,上去也是丢脸。

    梁啸等了片刻,见没人上前试射。他微微一笑,冲着李广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他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这一声笑,却像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李广以及所有郎官的脸上。

    李当户摇摇头,追了出来,拉住梁啸。“梁兄留步。”

    梁啸停住了脚步,苦笑道:“李兄,不是我不想留,你也看到了,是令尊不想要我。初次见面,他就给我这么一个下马威,就算勉强留下来,我还能在未央宫郎署立足吗?”

    李当户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这样吧,我先带你去找住处,入署的事稍候再说。家父是军人,生性如此,还请梁兄不要记怀。”

    “李兄放心吧,我对令尊还是一如既往的仰慕。不过,我俩不投缘,恐怕难以共事。”

    李当户苦笑,暗自长叹了一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一时之间,他也没什么好的对策。他带着梁啸出了城,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走进一个名为万户的里舍,来到一座小院前。

    “梁兄,以后要在宫里当值,住得太远,殊为不便。平阳侯命我为你挑了一个住处,虽不甚大,却颇为干净,供你一家人居住甚是合适。”

    梁啸正准备说话,隔壁的院门开了,一个大个子弯着腰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大叫一声:“梁啸,你害得我好苦!”

    梁啸抬头一看,这不是那位一见面就要换|妻的东方朔么,他怎么也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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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传承与进取

    readx;不由分说,东方朔迈开两条大长腿,赶到梁啸面前,伸出比梁啸的猿臂还要长的手臂,拽住梁啸就往屋里拖,看起来像是抢亲似的,让梁啸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不得不说,身大力不亏,东方朔这九尺三寸的身材不是白长的,力气大得连梁啸都抵挡不住,直接被他拽进了屋,摁在席上。

    “快说,这定式是怎么得出来的?”

    梁啸看看地上一大堆算筹,没看懂。“什么定式?”

    东方朔有些急眼,眼里布满血丝,还有一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熬了不少夜。他指着地上的自筹,大声嚷道:“这就是邓国斌说的定式,他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得出这个定式的。”

    梁啸愕然。原来汉人计算是这样啊,这一大堆算筹,我的乖乖,看就看晕了。如果不是东方朔说这是计算千秋周期的定式,就算摆在他面前一辈子,他也认不出来啊。

    “我不知道,这个定式不是我得出来的,是他自己得出来的。”

    “那你说的那个什么图,又是怎么个意思?”东方朔的声音大了起来,卷袖子,撸胳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和梁啸开打的意思,看得荼牛儿一阵阵心慌,连忙赶到堂上,随时准备出手,保护梁啸。

    梁啸笑了。“那个图啊,倒是我的个人心得。不过,这个图比定式更重要,而且有些复杂,一言两语的说不清楚。东方兄,我今天还有事,就不和你说了,等我搬过来,我们再慢慢探讨,如何?”

    “不行!”东方朔一瞪眼。“难道我还要让邓国斌再得意几天吗,我一天也忍受不了。细君,细君,你去将我那剑卖了,沽酒榷肉,我有贵客。”

    一个年轻女子从西室走了出来,白了东方朔一眼。“你的剑前天就卖了,哪里还有。”

    东方朔一拍脑袋。“忘了。那你把我新做的那件冬衣拿去卖了。”

    “你那衣服那么大,谁要啊?”

    “这……”东方朔很尴尬。

    李当户哑然失笑,起身拦住那女子。“东方兄,你们就好好研究学问吧,酒肉的事我来安排。”

    东方朔拱拱手,哈哈大笑,脸上没有一点愧意。“李当户,你早就该这么说了。

    李当户也不理他,安排那个随从去买酒割肉,置办酒席,他自己坐在一旁,听梁啸和东方朔讨论。他看得津津有味,却不是对什么千秋感兴趣,而是对东方朔的表情。他从来没看过东方朔这么谦虚的向人讨教。

    他越发觉得梁啸有意思了。

    梁啸把对邓国斌说过的作图法又说了一遍。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东方朔一听就懂了,拍案大叫:“邓国斌这个蠢人,明明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却说得那么复杂,可见他的蠢是天生的,无药可救。”

    梁啸表达了不同的意见。“邓国斌虽然没有东方兄这般天纵英才,但是他踏实严谨,肯下死功夫。真正能做大事的人,往往是这样的人。”

    “做大事?”东方朔嗤之以鼻。“他最多也就是个匠人罢了,哪里做得大事。”

    “那东方兄以为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大事?”

    东方朔直起腰,一手扶膝,一手挡起大拇指,毫不谦虚的指了指自己。

    梁啸摇了摇头。“依我看,东方兄最多做个博士,做不得大事。”

    “你看不起我?”东方朔眉头一挑,伸手揪住梁啸的衣领,怒道:“我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你居然说我做不得大事?今天要不说出个道理来,我绝不罢休。”

    梁啸抬手拦住准备扑上来揍东方朔的荼牛儿,握住东方朔的小指,轻轻一扳。东方朔吃痛,连忙松了手,唉哟唉哟的叫个不停。“松手,松手,疼!疼!”

    梁啸松开东方朔,云淡风轻的拍拍胸口,抚平衣领。“既然东方兄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我有一个问题,想请东方兄指望,不知可否?”

    “说。”东方朔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我不相信你还有问题能难得住我。”

    “有两个人。一个祖业丰厚,千年世家,祖辈传下的宝物堆积如山,自己虽无功无德,却能锦衣玉食。一个出身白丁,努力上进,诸般辛苦,却只能凭自己的双手挣得一日三餐。你说,哪一个是丈夫?”

    东方朔眨了眨眼睛,咂咂嘴,无言以对。梁啸一开口,他就明白了梁啸的意思,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梁啸有利,对他自己不利。

    李当户也笑了。“一个白身,能挣得一日三餐,也算不错了。好男儿,大丈夫,当然还是自己搏来的富贵更荣耀,靠祖辈恩荫度日,算什么丈夫。”

    梁啸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口误取得了意外的效果。一日三餐可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白丁只能一日两餐。一天能吃上三顿饭,就算是混进了中产阶级了。

    东方朔不用说了,他是普通百姓出身,要凭自己一肚子学问取富贵。李当户虽然靠其父李广的恩荫为郎,但李家父子除了良家子的身份之外,也没享受到什么祖上恩荫。对他们来说,当然对白手起家的人更有认同感,那些靠祖上荫德而富贵的人恰恰就是他们出人头地的绊脚石。

    “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见堵住了东方朔的嘴,梁啸笑了。“你除了一肚子的残篇断简,古人牙慧,还有什么?”

    东方朔一愣,瞪大了眼睛,张嘴就要反驳,一时却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梁啸毫不留情的又追问了一句。“你那五车学问,有一句是你自己的么?”

    东方朔脸皮扭曲,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反驳。他平时遇到的辩论对手多了,看不起他的人数不胜数,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用这样的理由来鄙视他。

    没错,他学富五车,却都是一些古人的学问,没有一句是他自己的发明。梁啸没学问,但是他却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虽然这个见解只是一个简单的千秋。

    “你就是一个有脚书橱而已。只知道埋首故纸堆,却对眼前的大道一无所知。”梁啸哈哈一笑。“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邓国斌的确不是天才,但他能做实事,总比空口说大话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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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意外成名(求推荐,求收藏!)

    readx;未央宫的侧殿,月光照在汉白玉的台阶下,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年轻的天子刘彻一身劲装,拢着手,站在廊下,半边身子在阴影中,半边身子在月光下,脸色看不太清楚,眼睛却闪闪发亮,露出欣喜的光芒。

    “梁啸真的这么说?”

    “是的。”李当户站在阶下,拱着手。他和梁啸、东方朔在一起呆了一天,亲眼看着梁啸将东方朔辩得哑口无言。论学问,梁啸连东方朔的一个指头都算不上,但是梁啸却抓住东方朔的破绽不放,穷追猛打,最终将东方朔说得理屈辞穷。

    东方朔最大的问题就是厚古薄今,重虚轻实。这其实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所有读书人的通病。言必称三代,开口即圣贤,这是读书人的习惯,也是很多汉人的习惯,只不过李当户是武人,学问有限,表现得没东方朔那么严重。

    对他们来说,梁啸显然是个怪胎。他不注重过去,却着眼于现在和将来。他反复追问东方朔,你有什么学问是自己的发现,你的学问又能否对现在和将来产生影响。具体到眼前,你能解决什么问题?

    东方朔空有满腹经纶,却无法回答梁啸的问题,最后只能闭嘴。

    听完李当户的回报,刘彻非常感兴趣,他暂时忘记了出宫,反复思考着梁啸的话,越想越对梁啸好奇。

    “当户,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去淮南王府了。”刘彻沉吟良久,轻声笑了起来。他迈开大步,向殿内走去。“今天不出城了,把梁啸找来,我要和他谈谈。”

    李当户很意外。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天子怎么就跑了。他连忙赶上,苦笑道:“陛下,梁啸不在宫外。”

    “不当值?”刘彻无所谓的摆摆手。“那就叫他来。”

    “陛下,梁啸……还不是未央郎。”

    刘彻很不满。“朕让你带他去见李将军,你怎么给忘了?”

    李当户很无语,只得把梁啸和李广一言不合,拂袖而去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天子看中的少年,李当户也不好偏袒哪个,只好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当户还没说完,刘彻的眉梢就扬了起来,笑道:“有趣,有趣。既然如此,那我去找他。”说着,又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

    梁啸住进了刚租来的房子。

    在他和东方朔说话的时候,李当户帮他搬了家。他家除了几个大活人,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把梁媌和李蓉清接来,就完成了搬家工作。

    这座院子和广陵城的院子差不多,只是更整洁一些,梁媌依旧住后院西室,梁啸住东室,荼牛儿住前院的东厢房,兼当门房。现在梁啸还没有经济来源,请不起仆人,只能由荼牛儿兼任。

    搬进了新居固然是件好事,可是对梁啸来说,无形中也增加了一笔支出,对本来就坐吃山空的他来说,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小。

    将房间收拾停当之后,梁啸来到西屋,和老娘商量今后的生活。

    所有的家当都放在床上,已经快要见底了。

    梁媌再一次清点了财物之后,一一收了起来,藏在床头。“啸儿,明日还是去购一架织机来,我和蓉清织些锦卖,补贴一下家用。你一旦入仕,不仅要置办鞍马衣装,还要与同僚往来,花销不小。”

    梁啸皱着眉。他也觉得很棘手。长安居,大不易。做京漂的日子不好过啊。好容易抱上了汉武帝的大腿,有机会入仕为郎了,没想到还要倒贴车马费,这叫什么事儿?

    没错,做郎官要自备武器、马匹、衣服。对官宦子弟来说,这不值一提,可对梁啸来说,这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让老娘织锦卖钱,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可是,他多少和老娘一起生活了一年多,老娘的心理变化,他体会得清清楚楚。

    老娘不想再织锦了。不是因为不愿意吃苦,而是怕连累他。住在城南的瓜棚里,附近没有人家,没几个人知道她织锦,现在住在城郊,梁啸随时会有朋友来访,如果得知梁家要靠她织锦度日,对梁啸的名声不利。

    “再等等。实在不行的话,我去向李当户借一点。”

    “不要向人借钱,特别是李当户。”梁媌说道:“你和他刚认识不久,贸然借钱,会让人轻视的。”

    梁啸正准备再说,荼牛儿走了进来。“梁婶,阿啸,那个刘陵又来了。”

    梁啸很诧异。天已经黑了,刘陵来干什么,不怕惹非议么?他和梁媌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跟着荼牛儿出了门,来到前院。

    刘陵穿着一身男装,站在院中,正在观赏梁啸刚刚做成的箭侯。汉代的箭侯是长方形,梁啸别出心裁,做了一个后世常见的圆形箭侯,又从东方朔那儿借来朱砂,画了十道环。刘陵大概觉得很新奇,看了又看。

    “刘翁主……”

    “别叫我刘翁主,就叫我刘陵。”刘陵抬起手,打断了梁啸,指指身上的衣服。“我是偷偷出来的。”

    梁啸这才注意到门外只有一辆马车,两三个随从,没看到雷被,熟悉的人只有邓国斌。他吃了一惊。“翁主,你怎么能这么大意,我听说长安的治安可不好,常有恶少年劫掠行人。”

    “有你这位射声士相陪,谁敢劫我?”刘陵掩唇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你和李将军较技的事快传遍长安了。不少人都知道长安来了位射声士,用不了几天,你这儿就会访客不断,我只好抢先一步,留个印象。”

    梁啸苦笑道:“谁这么多嘴?”

    “倒也不是多嘴。长安游侠少年无数,个个争强好胜,恨不得一战就扬名天下,为此不惜踩着成名人物出头。只不过李将军成名多年,杀伐果断,箭下伤过的人数不胜数,没几个人敢去找他的麻烦。你初来乍到,就向他挑战,而且全身而退,一战成名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梁啸大惊。这绝对不是实情啊。他当时挑战的是未央宫郎署的郎官,可不是李广本人。这话要是传到李广的耳朵里,李广会不会拿着弓上门,一箭射他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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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假戏真做

    readx;刘陵说着,上了堂,指着摆在堂上的两只箱子。“些许薄礼,还望你不要嫌弃。”

    梁啸一看那两只箱子,就知道价值不菲。他虽然手紧,却不好意思再三接受刘陵的厚礼。他连忙推辞,还没说话,刘陵笑了。

    “梁啸,我本来希望你进淮南王府,你不肯,一定要为朝廷效劳。淮南王府不能和天子争才,所以我只能放弃。可是淮南王府不能再输给平阳侯府。平阳侯推荐你入仕,我只好送你一点俗物。以你的才华,你迟早会飞黄腾达,我可不希望天下人到时候只记得平阳侯府,却忘了我淮南王府才是第一个相中你的。”

    梁啸听了,不知道怎么解释。此平阳侯可不是彼平阳侯,这是天子啊。你淮南王府再厉害,要与天子比高下吗?可是刘陵这么说,他又不太好拒绝,要不然岂不是伤了淮南王府的面子?

    “翁主的知遇之恩,某没齿难忘,这礼物……”

    没等梁啸客套完,刘陵一手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君子一言……”

    梁啸不明白的,茫然的看着刘陵。“翁主,你……”

    “你刚才说,我的知遇之恩,你没齿难忘。”刘陵脸色微红,却不肯松开手,盯着梁啸说道:“如果哪天你忘了,可别怪我敲掉你所有的牙齿。”

    梁啸恍然大悟,连忙说道:“翁主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梁啸绝不会忘了翁主的知遇之恩。”

    “那我就放心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没能将你招入淮南王府,却多了一位至交,也不算失败。”

    “翁主还真是耳目灵通啊。”门外传来一声轻笑。“我刚刚为梁啸安排了住处,你就捷足先登了。莫非输得不服气,非要较量个高下?”

    话音中,刘彻在李当户的陪同下,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梁啸一看,头立刻大了。刘陵是翁主,刘彻是天子,刘陵既然在长安游历,两人断没有不认识的道理。看到平阳侯本人,刘陵能认不出他是天子吗?一旦说破,这个戏可怎么演?

    刘陵起身,瞟了梁啸一眼,嘴角挑起一抹窃笑。她冲着刘彻拱了拱手:“君侯,你来得也不慢啊。不过,我还是抢先一步。”

    “再抢先,他也不会去淮南,我劝翁主就不要白费心机了。”刘彻得意的瞟了刘陵一眼。“不知道翁主是否知道梁啸下午和东方朔的一席谈。我可是欣赏得很啊,这不,特来与他探讨。翁主如果有兴趣,不妨一并听听?”

    “是么?”刘陵不服气的昂着头。“正有此意。”

    一看这架势,梁啸忽然明白了。刘陵肯定是早就知道平阳侯是天子,正因为如此,当她得知自己一心要投奔朝廷,为天子效命的时候,她才没有坚持。她当时故意和他提起平阳侯,一方面是暗示他,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在试探他,看他不肯入淮南王府究竟是什么原因,要为天子效力是托词还是真心。

    如果他答应了“平阳侯”,那他就是看不起淮南王府,刘陵不仅不会送礼,弄不好还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原来大家都是影帝、影后啊,而且都以为对方不知道。他是有先验之明,刘陵却是没有剧本,临场发挥。

    梁啸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吩咐李蓉清烧水待客。他刚搬来,家没有备酒,只有用水代替了。

    刘彻和刘陵入座,他们一个是“侯爵”,一个是翁主,不相上下。不过刘陵显然不敢真与刘彻平起平坐,很自觉的坐了客位。梁啸虽是主人,这时也没什么脾气,只能老老实实的陪坐。即使是一个“平阳侯”,对他这个布衣来说,那也是无比尊贵的存在。

    说了两句闲话,刘彻开门见山,直接说到了下午梁啸和东方朔讨论的话题。他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对梁啸的支持,认为应当向前看,不能泥古不化。

    刘陵立刻出言反驳,坚持循圣人之迹,复三代之治,继续黄老无为的治国之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辩得热烈,却把梁啸这个始作俑者抛在了一边。

    梁啸听了一会,明白了自己的地位。这是阎王打架,小鬼看戏啊。

    刘彻刚刚登基,年轻气盛,一心想做一番事业。他当然不希望因循守旧,遵循什么黄老之道,无为治国。他的向前看正中刘彻下怀,立刻赢得了刘彻的共鸣。面对太皇太后窦氏,刘彻也许不敢吱声,可是面对刘陵,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大可将一肚子怨气全撒到刘陵身上。

    而刘陵同样危机感深重。她的父王刘安刚刚写成一部大书《淮南子》,号称是道家的集大成之作,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弘扬黄老之道,要让雄心勃勃的新帝遵守清静无为的治道。只有如此,淮南国才能继续维持独立王国的地位。

    虽然淮南国的覆灭最后与淮南王刘安图谋不轨有关,但刘彻亲政之后推行推恩令,进一步削弱了诸侯国的实力,强化中央集权,却是不争的事实。在他即位之初,他就露出了想要有所作为的苗头,刘安很可能已经嗅出了味道,所以才不放过一点机会,全力阻击。

    这既是两种学术之争,又是两种政治势力的斗争,而他不过是适逢其会,充当了一个导火索罢了。

    梁啸暗自庆幸。亏得没有接受淮南王府的招纳,否则他现在可就百口难辩了。

    当然了,现在也没他开口的机会,刘彻和刘陵辩得面红耳赤,他只能当个看客。

    突然,刘彻打住了话头,问道:“梁啸,你怎么看?”

    梁啸沉吟片刻,躬身道:“君侯,翁主,某不过是一介布衣,由母亲教诲,识得几个字而已。你们说的那些道理,我都听不懂。不过,从我个人来说,谁让成千上万,像我这样的平民能靠自己努力改变命运,谁的道理就是对的。谁让像我这样的平民没有生路,谁的道理就是错的。有为也好,无为也罢,不都是为全天下人谋福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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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大隐隐于朝

    readx;不知道怎么回事,排版出问题了,拖到现在。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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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啸说这番话,虽是灵机一动,却也是长期思考的结果。

    他看史书的时候,看到无数关于治国理论的辩论,从古代的无为、有为,到二十一世纪的集权、民主,各种政治理论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也曾经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最后同样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不能说正确,却是他自己思考的结果。他不敢期望自己力挽狂澜,改变历史的进程,但是既然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如果不说,也有些对不起历史。

    至于刘彻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那他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毕竟这位是一个有名的雄主,将无数名臣良将玩弄于股掌之上,成就了无数英雄,也屠戮了无数英雄的狠角色。

    听完梁啸的话,刘彻和刘陵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为何这么说?”

    梁啸早有准备,躬身再拜。“我读书少,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我习射年余,初通射艺,敢以射艺作比。射欲及远,必用全身之力,劲从足起,不仅肩背。唯有如此,才能引三石之弓,射百步之外,中秋叶之的。若仅知努臂耸肩,背僵腰直,虽面红耳赤,咬牙切齿,亦不过引百斤弓,胡乱发矢而已。”

    刘彻若有所思,刘陵目光一闪,似乎也有些感悟。两人又如何用万民之力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梁啸也再一次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的做听众。

    一直辩到半夜,两个辩得口干舌燥,依然不肯罢休。不得不说,这两个人都是最佳辩手,不论是口才还是学问,都是梁啸不敢望其项背的。估计也只有东方朔那样的怪才才能是他们的对手。可奇怪的是,这边吵成这样,隔壁的东方朔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梁啸心中暗忖。这场大戏里,东方朔应该是男三或者男四,他到瓜田去找他,很可能就是刘彻安排好的。

    长安的水真深啊,亏得自己小心,否则早就淹死了。不能多嘴,沉默是金,要不然迟早躺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那条倒霉的鱼啊。

    刘陵毕竟是女子,体力不如刘彻,支撑不住,放下一句“来日再战”的狠话,带着邓国斌走了。

    刘彻却谈兴正浓,刘陵走了,他就将注意力转到了看客梁啸身上。梁啸刚才一直在思考,现在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立刻顺势抛出了自己的意见。

    “治国大政,某不清楚,不敢乱说。不过,关于匈奴,某却有些想法。”

    不出梁啸所料,一听这句话,刘彻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哦,你说说看,究竟有什么样的想法。”

    “我师傅给我讲过一些兵法,他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想战胜匈奴,首先要了解匈奴。不仅要了解他们的习俗、人口,了解他们的环境,还要了解他们各部之间的虚实和关系。”

    刘彻沉吟片刻。“朝廷派了不少使者去匈奴。”

    梁啸摇摇头,颇有些不屑。刘彻见了,好奇心大起。“你有何高见?”

    “我师傅说过,要想打探敌情,莫过用间。间有明间、暗间、生间、死间等不同种类,使者充其量只是明间的一种。匈奴人知道他们的来意,岂能不加以限制。再者,使者不是养尊处优的贵人,就是眼高手低的书生,让他们卧冰爬雪,乔装改扮,恐怕有些勉为其难。”

    梁啸说完,又加了一句:“如果使者自有主张,坚守无为而治,宁愿忍和亲之辱,那就更是问道于盲了。”

    刘彻眉梢一扬,欲言又止。

    ……

    第二天一早,梁啸虽然昨天睡得极晚,还是早早的起来,按照每天的习惯练习射艺。

    刘陵说过,他的名声已经出去了,上门讨教的人会源源不断。如果他不坚持练习,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别人上位的踏脚石。

    出来混,总要还的。

    梁啸正在射箭,墙头露出一个大脑袋,东方朔趴在墙上,呲着一口大白牙,冲着他乐。梁啸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佯作不见,自顾自的练习。忍了半天,见东方朔还是不走,他只得问道:“东方兄有何指教?”

    东方朔笑得更加灿烂。“嘿嘿,昨天有人来访了吧,礼物丰厚不丰厚?”

    梁啸皱了皱眉。这一大早的,就问这句话。我跟你有那么熟么?“东方兄也准备送我点?”

    “我哪有礼送给你啊。我都穷得当衣服了。”东方朔双手一撑墙头,跳了过来,敞着怀,舞着两只大袖子。“能不能借点钱,让我先把剑赎回来。剑乃君子之器,没有剑,我不好意思出门啊。”

    梁啸无语。你还不好意思,你都好意思开口借钱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看了东方朔一眼,实在觉得这家伙有碍观瞻。他想了想。“好吧,需要多少?”

    “也不多,就三千吧。”

    “三千还不多?”梁啸哭笑不得。“你用的什么剑啊,这么贵?”

    “唉,传家之宝。”东方朔大言不惭的说道。“当然了,剑本身只值一千,我多借点,免得经常来啊。朋友有通财之义,我想你不会舍不得吧?”

    “我还真舍不得。”

    “哈哈哈,玩笑,梁兄真喜欢开玩笑。”东方朔哈哈大笑,用力一拍梁啸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样。这样吧,以后有人上门讨教学问,我替你挡了,如何?你不用急着谢我,隔三岔五请我吃顿饭就行。不瞒你说啊,每个月只有一囊栗,实在不够吃啊。你看我,都饿瘦了。”

    梁啸本待拒绝,转念一想,又答应了下来。东方朔虽然不着调,但学问博杂世所罕见,他有很多问题可以向东方朔请教。更重要的是,这货是个大隐隐于朝的智者,能在刘彻面前装疯卖傻却得以善终,可见其生存智慧之高明。有他提醒,自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这货像个牛皮糖似的粘上了自己,自己还真甩不脱他。

    “借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

    “没问题。”东方朔伸出手。“先给钱,我家没米下锅了。要不你请我吃朝食也行。”

    梁啸彻底被他打败了,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东方朔是个这样的货色?好吧,好人做到底。他扬声道:“蓉清,多带两个人的饭,今天请东方兄一家吃朝食。”

    东方朔也叫了起来。“多拿点米,我昨天就没吃。”

    梁啸看看东方朔的大个子。“你不会昨天就准备好打秋风了吧?”

    “不瞒你说,从遇到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准备了。”东方朔转头看了看小院,英气勃勃的剑眉一挑。“你以为李当户挑中这个院子是碰巧?嘿嘿,是我推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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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权贵如山

    readx;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

    梁啸初来乍到,处处警惕,没事都要琢磨半天,如今身陷天子和淮南王之间,更不敢大意。一听东方朔这句话,他立刻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这不是一个巧合,而是蓄谋已久。东方朔的出现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某个计划中的一环。

    梁啸笑了,将弓递给荼牛儿,又除下箭决(箭袖),挽着东方朔向堂上走去。他虽然有七尺四寸,可是和九尺三寸的东方朔站在一起,他的压力还是很大。

    忽然之间,他想到一个问题:刘彻一辈子把东方朔当俳优对待,会不会是一种心理上受到压迫后的逆反作用?看着这么一个学富五车、高大威猛的汉子和侏儒混迹在一起,会有一种莫名的喜感啊。

    “东方兄到长安多久了?”

    “两年多了。”东方朔摩着肚子,叹了一口气:“连肚子都填不饱,一事无成啊。”

    “东方兄是天子近臣,多少人一辈子也实现不了的荣耀,东方兄现在已经实现了,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东方朔瞟了梁啸一眼:“天子身边的人可多了,有李当户那样的俊杰,也有郭舍人那样的阉人,还有很多供人取乐的侏儒,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荣耀。”

    “东方兄智慧过人,文武双全,又岂是他们可比的。”梁啸笑眯眯的打量着东方朔,半开玩笑的说道:“不过,东方兄,有时候过犹不及啊。”

    “什么?”东方朔一时没听明白。

    “东方兄的聪明,我就不说了,别说长安,就算整个大汉,也没几个人能超过你的。太聪明了,会让人自惭形秽,敬而远之。东方兄的威猛,更容易让人畏惧。别说不说,就算天子让你像李当户一样做扈从,你都挑不出一匹合适的座骑吧?”

    东方朔哈哈大笑。他不仅听明白了梁啸的安慰,更听懂了梁啸的言外之义,知道梁啸已经听出了他的提醒,知道所谓的平阳侯可能是什么人。大家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那老弟有没有这种畏惧心?”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自信与强者为伍。”梁啸卖了个关子。“再说了,东方兄对我又没有威胁,我何必威惧。”

    “你还是应该有点畏惧心。”东方朔提醒道:“长安乃天子所居,权贵满衢,绝非江都国可比。别说是江都王的太子,就算是江都王本人到了京城都要谨小慎微,何况是你我。”

    梁啸颌首同意。东方朔这句话可是友情提醒。一个刘建都能搞得他背井离乡,到了长安,比刘建牛的人多了,随便惹上哪一个都不是好事。真要闯了祸,天子可能连郑当时都不如,未必愿意为他出头。

    “多谢东方兄提醒。如今长安城里最不能惹的人是谁?”

    “最不能惹的当然是两位太后家的亲族。”东方朔习惯性的卷起袖子,掰着指头,开始细数长安城里的权贵。“太皇太后的窦家,窦太主陈家,皇太后的王家、田家,这是如今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权贵,看到他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听东方朔如数家珍的解说长安权贵,梁啸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说江都国的权贵是像蜀岗一样的小土坡,那长安城的权贵就是一座高山。盘踞在这座山顶端的甚至不是天子的亲戚,而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亲戚,天子本人的亲信大概只能排到第三位。

    窦家是旧勋,太皇太后窦氏就像一座山,不仅横亘在天子面前,也压在整个长安城的顶上。

    王家、田家是新贵,随着新帝登基,曾经的皇后升级成太后,王家、田家也一步登天,攀上了高峰,并随时准备向窦家发起冲击。

    皇后陈家,既有窦氏余威可倚,又有无限美好的未来,兼而有之,同样不可小视。

    至于其他人,都不过是看客。江都王刘非虽然是先帝之子,当今天子的兄长,可是到了长安却不算什么,难怪刘建被郑当时两句话一威胁就软了。

    “东方兄,长安城权贵太多,动辄得咎,我想去边关效力,你觉得如何?”

    “边关效力?哈——”东方朔夸张的大笑一声:“老弟,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去边关效力,哪天才能出人头地?就算你箭术惊人,也挡不住刀笔吏的一枝笔啊。”

    梁啸笑笑。他也清楚离权力中心越远越难富贵,但是他更清楚,以他的性格和出身,他在长安也很难出头,说不定哪天还会惹出祸事来。他到长安来,并不是像东方朔一样期望在朝廷做官。东方朔有一肚子的学问,再不济,也可以做顾问之臣,他只有一双猿臂,唯一的出路就是军功。

    他不像卫青,有姊姊可以依靠,他只能凭自己的努力。他本来也可以选择依附卫青,可是一想到卫青后来的遭遇,他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靠人是靠不住的,还是靠自己来得实在。

    这也是他向“平阳侯”提起匈奴的原因,笨鸟先飞,他要抓在对匈奴的大反击开始之前就介入,积累军功,抢占先机。

    “不管怎么说,如果东方兄有机会,还请为我在天子面前进言。”梁啸恳切的说道。

    东方朔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把梁啸吓坏了,以至于要逃离长安,远赴边关。

    饱餐一顿,东方朔一个人就吃掉了一大半早饭,终于吃得肚儿圆,拿着梁啸送的三千钱,挺着肚子走了。他要去赎他的剑。他的女朋友胡细君留下来陪梁媌说话。

    梁啸听了才知道,东方朔和胡细君根本没有婚约,两人只是同|居关系,为期一年。时间一到,东方朔就会另外再找一个漂亮姑娘,而胡细君也会带着东方朔的馈赠自谋出路,从此是路人。

    梁啸很惊讶。不仅惊讶于东方朔的放荡不羁,更惊讶于汉代女人的自信。说到自己的未来,胡细君非常坦然,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将来担心。事实上,她的确也毋须担心,汉代女子改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连当今皇太后都改嫁过,何况是斗宵小民。

    正在梁啸感慨汉人风气开放的时候,门外来了客人。一个相貌清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梁啸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你是江都来的梁啸?听说你母亲织得一手好锦。”

    梁啸一听,连忙笑道:“贵客过奖。家母的确会织锦,不过如今眼力不济,已经久不织锦了。”

    那人眉梢一挑,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是谁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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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麻烦上门

    readx;梁啸收起了笑容。从来人的话中,他听出了不谐之音。

    他再次认真的打量了来人两眼,确定他不认识此人。“敢问……”

    来人矜持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身后走过一个身材壮实,一脸傲气的年轻汉子,从怀里摸出五枚圆形的金饼,扔到梁啸怀里。

    “听说在江都,你家织的双面锦一金一匹,这里是长安,价值理当翻倍,两金一匹。先付一半定金,一个月之后,我来取货时再付余款。”中年人笑了,嘴角上挑,鼻翼露出深深的法令纹。“这是盖侯家送给皇太后的寿礼,你可别耽误了。”说完,没等梁啸说话,他一甩手,扬长而去。

    梁啸掂着手里沉甸甸、黄灿灿的金子,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我招谁惹谁了,想清静一会儿都不成?一匹锦快则十天,慢则半月,一个月,我哪有五匹锦给你?

    梁啸恼怒不已,却不敢立刻发作。他刚听东方朔讲过长安城的权贵,知道盖侯是谁,那可是皇太后的哥哥,天子的舅舅。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盖侯结下了梁子,以至于刚刚进城第二天,盖侯府就找上门来。

    这个惊喜实在有些大啊。

    这长安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呆的地方。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梁啸拿着金子,找到老娘。梁媌一听,也皱起了眉头。“阿啸,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就算我愿意织,一个月也不可能织出五匹双面锦来啊。这分明是来找麻烦的。”

    正在陪梁媌说话的胡细君听出了点意思,提醒道:“按照长安的规矩,如果到时候交不了货,或者货不合格,可是要加倍赔偿的。二十金……”

    胡细君舔了舔嘴唇,没敢再说下去。梁媌和李蓉清的脸色都变了,她们都清楚二十金是什么样的概念。就算将他们一家子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子卖身为奴才值两金,当初李蓉清卖给胡家,才卖了五千钱,相当于黄金半斤。

    “不是能不能织得出的问题。不把原因找出来,就算这次应付过去,下次还有更狠的。”梁啸咬咬牙。“我去问问看,我究竟哪儿得罪盖侯府了。”

    ……

    梁啸顾不上练箭,立刻带着荼牛儿出了门,在胡细君的带领下找到了东方朔。这货今天不当值,又从梁啸那里骗了点钱,跑到城西柳市去玩了。好在他身材高大异于常人,梁啸的眼力又不错,很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了他。

    东方朔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一串烤肉,一口酒一口肉的撸得正欢。对面蹲着两个年轻汉子,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瘦削矫健,和东方朔一样,吃得满嘴流油。

    看到梁啸,东方朔还没说话,那个身材瘦削的先站了起来,用腿碰到了身边那个大汉。“大虎,这就是我们刚说的那个射声士梁啸。”

    那汉子抬起头,瞪着一双大牛眼,瞪着梁啸,眼神中有些失望。“怎么长得跟个女人似的。”

    梁啸诧异的看了那汉子一眼,却没说话,先是瘦削的汉子打了个招呼。他认识此人,这是那天晚上和“平阳侯”刘彻一直去瓜田的骑士秦歌。他表演完射声技之后,两人通过姓名。

    “梁兄,这我的好兄弟庞硕,诨号大虎,为人性直,不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梁兄海涵。”

    梁啸笑笑,再次打量了庞硕一眼,笑道:“庞兄倒也没说错。和他一比,没几个人不像女人。大概也只有东方兄才能入他的眼吧。”

    庞硕听了,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伸出巨大的手掌就来拍梁啸的肩膀。荼牛儿大怒,横身拦在梁啸面前,抬起手臂,格住了庞硕的手。庞硕一愣,扫帚眉立刻挑了起来,厚厚的嘴唇一撇。

    “小吴娃,想打架?”

    “随时奉陪。”荼牛儿毫不示弱,卷起了袖子。“我也早想领教小秦娥的厉害了。”

    “嘿——”庞硕瞪起眼睛,将手里的酒肉用力砸在地上,伸出双手,揪住荼牛儿的双臂,就要用力提起,将他摔倒。荼牛儿肩膀一抖,震开庞硕的双手,横肩撞入庞硕的怀中。

    “呯!”庞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荼牛儿撞个正着,站立不稳,“噔蹬噔……”向后连退几步,撞在市墙上,庞大的身躯撞得市墙瑟瑟发抖,墙头的灰尘扑欶欶的往下落。

    庞硕连打了几个喷鼻,顶着一头灰,重新站了起来,打量着荼牛儿,两眼放光。他兴奋的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用力搓了搓手掌,笑道:“小吴娃,有两下子啊。来来来,刚才不算,再试一合。”

    话音未落,庞硕怒吼一声,放低了身体,双臂箕张,扑了过来。

    荼牛儿一动不动,任由庞硕抱住腰。庞硕一击得手,将荼牛儿高高举起,用力砸下。这是角抵里常用的招数,特别适合庞硕这种身大力不亏的选手。这一下子要是砸实了,荼牛儿不死也要重伤,轻则摔成脑震荡,重则摔断脊柱成残废。

    秦歌大吃一惊,正准备喝止,却见梁啸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不禁大奇,也闭上了嘴巴,静观其变。

    荼牛儿被庞硕拦腰抱起,身体腾空。就在他腾跃到最高点的那一刻,他突然伸出双手,用力掐住庞硕的双肩,同时抬腿曲膝。庞硕只觉得肩膀吃痛,双臂酸麻,使上不上力,本能的松开了荼牛儿。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荼牛儿的膝盖已经狠狠的撞在他的下巴上。

    “轰!”庞硕腾空而起,轰然落地,砸得大地一声闷响,烟尘四起。

    荼牛儿轻松落地,抬起一只脚,掸了掸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拳脚!”一直冷眼旁观,大口撸串的东方朔脱口赞了一声。

    “承让!”荼牛儿拱拱手,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庞硕一手捂着下巴,一手拽住荼牛儿的手掌,晕乎乎地坐了起来,吐出一口鲜血。“呸!你这是什么拳法,好生怪异。”

    “拔发过山。”荼牛儿得意的一扬眉。“当年霸王的绝技。”

    “楚霸王?”庞硕瞪圆了眼睛。

    “正是。”荼牛儿单手用力,将庞硕拉起来,羡慕的摸着庞硕厚实的背肌。“我如果能像你这么壮实该多好啊,你刚才差点将我的腰勒断了。”

    庞硕哈哈大笑,用力拍拍荼牛儿的肩膀,啪啪有声。这也就是拍在荼牛儿,换成梁啸,估计一巴掌就能被拍趴下。庞硕大笑着,从地上捡起酒壶,塞到荼牛儿手中。

    “你的力气也不小,我喜欢你。来,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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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四有新士(周一,求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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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夯货刚打完架就成了朋友,你一口酒,我一口肉,一见如故。

    梁啸把来意对东方朔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东方兄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盖侯府谁要找我的麻烦?”

    东方朔还没说话,秦歌先说道:“梁兄你初到长安不久,日日习射,深居简出,应该没有和盖侯府结仇的机会吧。”

    “我也这么想。可是盖侯府找上门来,要我一个月内交出十匹锦,这显然是在刁难我啊。”梁啸无奈的说道:“况且,家母如今目力不济,已经不能织锦了。”

    东方朔将最后一口肉塞进嘴里,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用袖子一抹嘴角。“你别急。这事有点蹊巧,盖侯虽然富贵,却不像武安侯一般凶恶。也许是有人欺你不熟悉长安的形势,借盖侯之名吓唬你。”

    梁啸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当然再好不过。以他的身份,真要和刘彻的舅舅结下了梁子,以皇太后那护犊子的性格,他基本上没有还手之力。如果只是有人假借盖侯之命,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秦歌主动请缨,问清了那人的相貌,要去打听此人的真实身份。梁啸说了相貌,却不知道秦歌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长安城内外几十万人口,这人长得又没什么特色,他讲得再细致,毕竟只是描述,秦歌能凭这几句话找到那人?

    秦歌笑而不答,和庞硕一起转身去了。东方朔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秦歌平生最仰慕的人就是一诺千金的季布,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有办法找到。他和长安城内外的游侠儿很熟,消息来源很多。”

    梁啸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又道:“东方兄,有事么?”

    “你想干嘛?才吃了你一顿饭,你就准备讨债了?”

    “我想去一趟淮南王邸,又怕学问不够,被人嘲笑,拉上你做伴,万一有人要讨论学问,也好挡一挡。”

    东方朔连连摇头:“你到淮南王邸干什么?要想以后当官的话,最好不要和诸侯王走得太近。”

    “找邓国斌商量点业务。”

    一听邓国斌三个字,东方朔立刻来了兴趣。他吩咐胡细君自己回去,然后拖着梁啸直奔车马肆,一边走一边对梁啸灌输道:“老弟,既然你有心仕途,有些事,你就要听我几句劝了。这仕途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他至少得是士,你知道什么叫士吗?”

    “士农工商,士乃四民之首。”

    “错。贵族以血统胜,农工以力胜,而士以才智胜。士乃劳心之人,岂可与庶民同列?所以嘛,士,衣当有冠,食当有鱼,居当有屋,行当有车,缺一不可。你要去淮南王府,岂能无车?”

    “等等。”梁啸连忙拽住了东方朔。“我不乘车,我有马,李当户昨天刚送了我一匹马。”

    “那我呢?”东方朔反问道。

    看着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觉得惭愧的东方朔,梁啸忽然有一种掉进陷阱的感觉。只要还住在这里,估计是甩不开东方朔这个牛皮糖了。早上才借了三千,现在又要买车,这货是把我当大户了啊。

    梁啸要想拒绝,转念一想,又笑了。早上东方朔刚提醒他注意长安的权贵,话音未落,盖侯府的人就上门找麻烦。这货要么是早就知道什么风声,要么是聪明到了绝顶,有了直觉。想想这货在皇宫大殿上撒尿都没事的生存本领,要想在长安混,有这样的一个朋友绝对是有益无害,求都求不来啊。

    如今他主动送上门来了,自己还要往外推,那不是傻吗?花点钱算什么,

    “行,买车!”梁啸主意一定,不再犹豫。“还要买什么,一并说了吧。”

    东方朔哈哈大笑,用力搂着梁啸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把钱财看得太重。”

    “东方兄说得有理。千金散尽还复来,会花钱才会挣钱,万贯家财,不如一醉尽欢。”

    “然!”东方朔眼睛一亮。“老弟,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是有慧根的。虽不能为文,却时有妙语。这句千金散尽还复来,果然妙极。”

    梁啸笑而不语,心道这样的妙语我多着呢,你以后就慢慢惊讶吧。他转身对荼牛儿说道:“牛儿,你回去拿钱,把所有的钱都拿来。”

    荼牛儿有些犹豫,东方朔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这么大一笔生意,等货送上门给钱也不迟。谁会带着这么一大笔钱乱逛,乡气!”

    迟钝如荼牛儿也听出了不祥之意,东方朔这是要将梁啸那点钱花光才甘心啊。他连连给梁啸使眼色,梁啸却打定主意,非要看东方朔怎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就听东方兄的。”

    东方朔领着梁啸进了市场,大肆采购,不仅买了车,买了马,还替梁啸、荼牛儿各买了一口剑,按他的说法,梁啸要入仕,必须要有剑,荼牛儿这么好的武艺,如果没有剑,也与身份不符。你看满街的游侠儿,有哪个不带剑的。再者,拳脚再好,上阵厮杀也要用武器,总不能赤手空拳的与人厮杀。

    除此之外,东方朔还买了不少衣料。汉代有成衣铺,但是东方朔说,成衣铺的衣服手工参差不齐,不如自己找人做,量体裁衣,保证贴身。胡细君有一手漂亮的针线活,买衣服让她做,比成衣铺合算。

    听到合算二字,梁啸差点激动得流下泪来。原来这货还知道合算啊。看他这花钱如流水的架势,还以为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呢。

    一番血拼之后,东方朔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市场。“回家,等着收货。”

    东方朔买东西的时候,梁啸一直在估算价钱。他觉得有点超支了。“东方兄,好像不太够。”

    “不太够?差多少?”东方朔从袖子里掏出两块饼,塞了一块给梁啸,自己张开大嘴,一口咬掉一半。

    梁啸转手将饼塞给荼牛儿。“大概还差三五金的样子。”

    “那没事,让邓国斌送来就是了。”

    “凭什么啊?”梁啸笑道。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东方朔的答案,但是他还想听东方朔亲口说出来。

    “你想去淮南王邸,不就是想将双面锦的手艺卖出去吗?”东方朔瞟了梁啸一眼,似笑非笑。“虽说是避祸之举,却也不能便宜了她。淮南多蚕桑,这手艺入了淮南,每年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岂止百金。我们收她个几百金,不为金。”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了,现在你就算拿坨屎给那位刘翁主,她都会笑嘻嘻的收下的。”

    梁啸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他可没这么贪。几百金?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刘陵对他有恩,他不能这么不讲究。

    东方朔拉住梁啸,难得的严肃。“老弟,听我一句劝,只能多收,不能少收。多收则两利,少收则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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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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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啸心中一动,却没有多问。眼下他们虽然不是在长安城里,却也是大街上,行人如织,人多眼杂,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听了去。有什么话,还是回头私下再问的比较好。

    梁啸让荼牛儿去淮南王邸找邓国斌,自己和东方朔一起回家。两人一边走一边说闲话,去心有灵犀的不提正事。晃晃悠悠回到家,已经有一部分货送到了家。老娘和小妾正和送货的人理论,看她们的神情,显然不敢相信这些东西都是梁啸买的。

    不得不说,梁啸以前的确有点抠。没办法,就靠老娘一个人挣钱,再不抠点,早饿死了。

    梁啸上前,将货物一一收下,付了货款,又赏些了跑腿钱。送货的人虽然费了点口舌,最后却得了一笔不菲的赏钱,满心欢喜地去了。

    看着满屋子的东西,不仅李蓉清手足无措,就连一向有主张的梁媌也有些没底。她将梁啸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啸儿,为什么突然买这么多东西?”

    梁啸心里也没什么把握,不过在老娘面前,他还是摆出一副很笃定的样子。

    “阿母,你苦了半辈子,现在也该享些福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从现在开始,你就准备做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夫人吧。”

    梁媌更紧张了。“怎么,你还要买奴婢?”

    梁啸一听。对啊,咱还缺几个奴婢,没人侍候,怎么做贵夫人啊。东方朔忙了半天,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他将老娘安抚好,出来找东方朔。听了梁啸的疑问,东方朔“噗哧”一声笑,眼神中全是鄙视。

    “奴婢虽是贱人,却不能随便用。你以为买个人就行?谁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底细,懂不懂规矩?将来要是听到什么,出去乱说,如何是好?”

    梁啸一听,觉得大有道理。他还和平常人家不一样,万一天子冒充平阳侯出入的消息传出去,对他的前程可不利。不得不说,东方朔虽然看起来有不靠谱,考虑还是很周密的。

    “那怎么办?”

    “这件事不用操心了,我去办。”东方朔摸着肚子,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真是混饭的?我这是自降身份,为你做家丞啊。可惜,连工钱都没有,还要被人误会。”

    梁啸笑了,伸手想拍拍东方朔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一看东方朔那比自己脑袋还高的肩膀,还是算了。

    午时,邓国斌跟着荼牛儿来了,穿着一身短打,袖口全是墨水,看起来就像是被荼牛儿从木匠案上拖下来,就差拿一个墨斗。他脸色有些不太好,跑得气喘吁吁的。

    “梁君,这么急着找我来,有何吩咐?”

    不等梁啸说话,东方朔抢先说道:“要送一个大富贵给淮南王府,也送一个大功给你邓君。”

    邓国斌诧异的看着东方朔和梁啸,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对。梁啸昨天才搬来的,怎么和东方朔这么熟了?看东方朔这架势,简直是梁啸的心腹啊。

    “什么富贵?”邓国斌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梁啸,显然不怎么相信东方朔。

    “是这样的。”梁啸接过了话头。邓国斌是个技术宅,对人情世故不太擅长,别让东方朔把他说糊涂了。“家母有一手织锦的好手艺,只是如今年岁渐长,眼力不济,不能再织锦了。这手艺荒废了可惜,我想转让给刘翁主。一来让手艺有传承,二来也回报翁主的礼遇。”

    “哦,是这样啊。”邓国斌松了一口气。“这事得翁主做主,不过我可以向她转告。”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却是非你邓君不可。”梁啸笑笑:“邓君是墨家传人,精通机关术,对织机可有研究?”

    “织机?”邓国斌眉心微蹙,露出几分不屑。“我钻研的都是攻守器械,对织机涉猎不多。”

    “如今天下太平,研究攻守器械有什么用?”东方朔厉声喝道:“人不可一日无衣,织机关乎民生,泽被天下。这等重要的事你不去研究,却研究无用的杀人器物,真是愚不可及。”

    邓国斌眉头一挑,正欲反驳。梁啸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个技术宅根本听不懂东方朔的言外之意,还是由他转告给刘陵就行。“邓君,织机也好,攻守器械也罢,其实原理都是一样的。可是从应用的范围来看,织机的用途却比攻守器械要广,哪怕是一点点小改进,也能立杆见影,对你研究大有益处。”

    邓国斌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抚掌而笑。“不错,我设计了很多器械,却没什么试验的机会。如果是织机,家家可用,利弊一目了然,要比我空想好得多。如果有利可图,也免得有人指责我虚耗财钱。”

    东方朔哼了一声:“总算没有笨到家。”

    邓国斌也不理他,笑眯眯的问梁啸道:“你准备出什么价?”

    “出价的事,我会和刘翁主面谈,免得吓着你。”梁啸故作神秘的笑笑。“你的任务是改造现有的织机,让它更适用于双面锦的特殊工艺。具体的技术问题,家母会向你说明。她用了几十年,对现有织机的利弊再清楚不过了。”

    邓国斌连连点头。梁啸请出老娘,让她把双面锦的工艺详细向邓国斌做了说明。在此之前,她用的一直是普通织机,从来没想过设计一个专用的机器,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清楚,经过梁啸说明,她这才放开思路,开始将织锦时遇到的一些问题讲给邓国斌听。

    邓国斌虽说对织机没什么研究,可是毕竟在机械上有丰富的经验积累,对梁媌提出的一些问题,他很快就有了想法,和梁啸母子一讨论,立刻心动不已,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的作坊里试制。

    邓国斌喜滋滋的回到淮南邸,把情况向刘陵草草的汇报了一通,就钻进了作坊忙乎起来。正如梁啸猜想的,刘陵的注意点完全不在织机上,她沉吟了半晌,叫来雷被,带着十几个随从,堂而皇之的出了门,招摇过市,来到梁家。

    梁啸早有准备,把刘陵迎进门,在堂上分宾主落座。

    刘陵没有任何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劝我淮南废武备,兴农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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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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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箭神介绍:
少年强,则大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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