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大汉箭神TXT下载大汉箭神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汉箭神全文阅读

作者:庄不周     大汉箭神txt下载     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4章 天堂和地狱

    梁啸非常高兴。←頂點小說,

    他之所以要冒险出击,固然是因为乌单过于猖狂,露出了破绽,但借此机会鼓舞士气也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大宛人也好,月氏人也罢,都有不同程度的恐匈症。如今阿奢那有了与匈奴人一决高下的勇气,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能不能射杀乌单,已经不再重要。

    和阿奢那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梁啸留下月氏骑士,率领其他人回到素叶城。

    城里还有一个更需要胜利消息来鼓舞士气的克瑞翁。

    不出梁啸所料,克瑞翁的反应要比阿奢那强烈得多。看到梁啸的那一刻,克瑞翁笑出了一脸褶子,几乎连后槽牙都看到了。他拉着梁啸的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半天舍不得松开手臂。

    梁啸苦笑道:“大人,能否容我先解甲,再与大人细谈?”

    克瑞翁如梦初醒,连连致歉,与梁啸并肩下城。

    大宛士卒排成两列,从城墙上一直排到城守府门口,欢迎梁啸等人凯旋。进了城守府,眼前的情景更是让人兴奋,一百多名年轻漂亮的侍女夹道欢迎,两个侍候一个,将梁啸等人迎入府中,刚刚血战归来的骑士们顿时精神百倍,疲惫立消,一个个昂首挺胸,龙形虎步,恨不得将城守府的地面踩出一个坑。

    “请诸位勇士沐浴更衣,料理伤口。”克瑞翁笑容满面。“我已经派人设宴,为诸位勇士庆贺。今天这一战,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大快人心啊。”

    梁啸哑然失笑。他在城上的时候可没看到其他人。估计克瑞翁自己也不敢相信他能活着回来。现在他不仅回来了,而且一个不缺,克瑞翁欢喜得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梁啸也没有推辞。他可以不在乎克瑞翁的奉承,但其他人可需要这份荣耀。特别是那些佣兵,能让城守这么客气的机会可不多。今天享受了城守府的美女和美酒佳肴,以后也有一份吹牛的资本。

    素叶城有温泉,城守府就占了一个最好最大的温泉。克瑞翁大概经常在此招待客人,即使是一下子进去两百多人依然绰绰有余。克瑞翁给梁啸单独安排了一间石室。石室里热气蒸腾,在宽大的水池中央,竖立着一尊洁白的阿芙洛狄忒雕像。

    这尊雕像由大理石雕成,石质细腻,在清澈而滚烫的泉水浇灌下闪着温润的光泽。阿芙洛狄忒足踏浪花,衣衫半解,双手托起一只长颈瓶,泉水就从瓶口中流出来,沿着她的肩头、**,一直流到脚下的水池中。在雾气的环绕下。颇有几分仙气,只是眼神中却藏着些说不出的暧|昧。

    来到素叶城之后。梁啸已经见过很多希腊雕像,不过雕得这么传神的雕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想必是出自大师之手。克瑞翁人虽然怯懦,这欣赏品味还是不错的。

    石室应该是克瑞翁招待贵宾的密室,空间倒是不小,但是挤进十几个人之后,还是有些挤。梁啸看了看,便让克瑞翁安排的十个侍女退了出去,由阿尔法四人侍候。

    自从阿尔法等人来到梁啸身边之后,虽然朝夕相处,但梁啸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与她们面对,不免有些拘谨。阿尔法四人倒是很坦然。她们帮梁啸解下了甲,又让人拿来伤药,细心处理梁啸的伤口。直到帮梁啸洗净身上的血迹,让他坐一旁休息,这才解下自己的衣甲,互相疗伤。

    梁啸不敢多看,只能闭目养神,可身体还是出卖了他。梁啸无奈,只好蜷起身子,背对阿尔法等人假寐。

    阿尔法四人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希格玛凑了过来,故意蹲在梁啸面前,露出一抹丰盈。“主人,要不要我侍候你?”

    “不用。”梁啸闭着眼睛。“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主人,你看,他都说不累了呢。”

    “滚!”梁啸睁开眼睛,佯怒的瞪着希格玛。“再不走,别怪我不怜惜你。”

    “唉哟。”希格玛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三个姐姐都不是主人的对手,我一个人不行了。要不这样吧,今天我们四姐妹一起侍候主人。”

    梁啸一听,头皮就有些发麻。宙斯啊,这是要我老命么。难道没死在匈奴人的大营里,最后却死在克瑞翁的浴室里?这也太丢人了。他刚想说话,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伸手一抹,一手殷红,不由得骂了一声,扑向希格玛。

    “你这小妖精,真是害人不浅。你别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希格玛扭身逃开,惊声尖叫。“姐姐,姐姐,快来啊,主人又流血啦。”

    阿尔法等人连忙围了过来,一看梁啸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一时间,梁啸眼前一团粉腻,波涛汹涌。

    梁啸鼻血如注。

    ——

    乌单赤身**的躺在厚厚的毛皮褥子上,肩头一片殷红,裆下更是惨不忍睹。

    一个巫师绕着帐里的火跳着舞,嘴里吟唱着听不懂的歌谣,如癫似狂。火苗随着她的舞步摇曳着,仿佛有了生命,在呼应她的召唤。

    数十名匈奴将领围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巫师,谁也不敢轻易说话。大帐里的气氛非常压抑,憋得人喘不过气来,比不久前的袭击还让人不安。

    乌单受了重伤,下体被人射了一箭,昏迷不醒。能不能活过来,现在谁也说不准。

    不过,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团乌云,他们感到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巫师的吟唱就像诅咒,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自从那个叫梁啸的汉人出现在草原上,这个诅咒就伴随着浑邪王部落。姑鹿狐和老王先后被梁啸杀死,部落内讧。元气大伤。现在乌单又受了重伤。

    遇到梁啸。准没好事。

    如果乌单也死了,谁能继任浑邪王?谁能将这一万匈奴人安全的带回驻牧地?

    所有可能的人都在这个帐篷里,但是谁也不敢站出来。不仅仅是因为乌单还没有死,更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足够的胜算。老王的死太过突然,乌单继位都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如果再来一次,浑邪王部恐怕就要从草原上消失了。

    草原就是这么残酷。

    在众人的忐忑中,巫师忽然停住了舞步。张开双臂,仰天狂呼,向上天企求恩赐。

    乌单突然**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脸庞扭曲着,露出无法忍受的痛苦。

    巫师赶了过来,空手从火塘中抓起一把炙热的灰烬,撒在乌单的伤口上。乌单“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身体弯得像弓一样,眼睛瞪得溜圆。几乎在从眼眶里凸出来。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巫师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

    将领们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起身退了出去。他们走出大帐,互相看了一眼,沉默着向自己的大帐走去。在他们的身后,乌单的惨叫声在帐中回荡,经久不息。

    终于,乌单停止了惨叫,浑身是汗,躺在褥子上,有气无力的**着。

    巫师盘腿坐在一旁,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乌单,身上的铜铃发出丁丁当当的轻响。

    乌单慢慢睁开眼睛,如狼般的眼神落在巫师脸上。“我的伤……怎么样?”

    “有上天保佑,你死不了。”巫师看着乌单。“不过,上天收走了你的子嗣,惩罚你的罪过。”

    “什么?”乌单哑声道:“你说什么?”

    巫师紧紧的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乌单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发出凄厉的长嗥。从受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如今巫师证实了他的预感,他依然觉得无法接受。

    作为草原人,作为浑邪王,如果不能征服女人,和不能骑马、不能射箭一样,都是废人的表现。

    他成了一个废人。

    “梁啸,我要杀了你。”乌单咬牙切齿,字字血泪。

    巫师声音尖厉,如同利刃出鞘。“要报仇,首先你得活着。”

    ——

    梁啸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伸手指指脸色晕红的希格玛。“你……你等着,等我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希格玛嘻嘻的笑着,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阿尔法等人,转身走了出去。

    “帮我穿衣服吧,城守大人还在等我呢。”

    “主人,没那么快。”阿尔法将一块毛巾盖在梁啸身上,笑道:“那些粗人难得有机会享受城守府的美人,哪舍得这么快就放手。美酒放在那儿又跑不掉,美人从手边溜走了,可就没下次了。”

    梁啸一愣,明白了阿尔法的意思。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有公主垂青,若非这次立了大功,那些佣兵哪有机会享受城守府的美女。逮着机会,怎么的也要梅开二度吧。

    事实上,不用凝神细听,他已经听到了外面大厅里的春声浪语。一想到近两百人在一起的场面,他不禁有些汗颜。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看了阿尔法等人一眼,却没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一点惊讶。对这样的场面,她们仿佛早就习惯了。梁啸不禁有些怀疑。

    “大宛人经常干……这样的事?”

    “不仅是大宛,在巴克特里亚或者更早的塞琉古王朝,这样的事都不奇怪。”阿尔法轻笑一声:“亚历山大攻占波斯时,就在波斯王的宫殿里召开千人大会,与手下的将领一起享受波斯王的妻女。”

    “我……勒个去,这也太**了。”

    -(未完待续。。)

第265章 扬威

    梁啸碰到的第一个有钱人无疑是刘陵,不管是刘陵的座船还是淮南王府的陈设,都让两世草根的梁啸羡慕不已。【,来到大宛,看到了大宛王宫之后,他已经眼界大开。与大宛王宫比起来,淮南王府太低调了,甚至有浓浓的寒伧气。那时候他就觉得,大宛王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不过,大宛王宫虽然奢华,却还不至于腐化,或者说,他没有机会看到腐化的那一面。

    如今,他在克瑞翁的城守府里看到了这一面。能容纳两百多人的温泉浴池,精美的石像,敞开供应的美酒和美女,克瑞翁表现出来的阔气和他面对敌人时的勇气有着难以想象的天壤之别,更别说传说中的亚历山大时代。

    可以想象,克瑞翁这样的人绝不孤单,大宛权贵恐怕都是这样的人。克瑞翁不过是因为据有素叶城,有更强的经济实力而已。

    梁啸之前也来过城守府几次,却从来没机会经历这样的场面。如果不是冒奇险出城袭营,又奇迹般的全身而退,被克瑞翁奉为上宾,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克瑞翁那张懦弱的脸后面还藏着这样的奢靡生活。

    梁啸唯有叹息,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惋惜。

    因为准备充分,而匈奴人又太过大意,梁啸一行速战速决,虽然几乎人人受伤,却不至于致命。有美人、美酒相伴,他们精神亢奋,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温泉,穿好衣服,来到前厅赴宴。

    克瑞翁笑脸相迎,殷勤的将梁啸迎入席中。

    在梁啸等人沐浴疗伤的时候。克瑞翁将城中有名的富商都请了来,聂壹等人赫然在列。看到梁啸出来,聂壹露出会心而暧昧的笑容。他走到梁啸身边,轻笑一声:“大人,开了眼界吧?”

    梁啸心里一动。听这意思,聂壹也知道克瑞翁的情况?他看看聂壹。聂壹笑笑,轻声说道:“城守就是一城之王,素叶城的财富至少有一半在克瑞翁的手中。大人如果想在素叶城站稳脚跟,这是一个好机会。”

    梁啸眼睛一扫,几个汉商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毫不掩饰眼中的惊喜。他们都是半夜被克瑞翁请来的。与其他客人不同,他们早就知道梁啸出城袭营的事,所以一直在等消息。听说梁啸安全归来,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多的是兴奋。

    他们的投资没有浪费,大获成功。仅从克瑞翁对梁啸骤然高涨的热情就可以知道,汉人在素叶城的好时光来了。此时此刻,他们看到梁啸,就像看到一座金山。

    梁啸感激的拱拱手,向汉商们致谢。如果不是他们筹集的资金,他不可能创造这样的奇迹。战马、盔甲、武器,战后的赏赐。哪样不要钱?别的不说,仅是扔掉的那些备马就价值百余金。这样的豪华阵容是汉商们用钱堆起来的。军功章里有他们的一半。

    “你们多什么嘴,大人能不知道?”聂壹故意虎了脸,瞪了那些汉商一眼。汉商们一脸歉意地打着哈哈,眼睛却盯着梁啸。梁啸看了,不禁暗笑。这帮奸商一唱一合,配合得真默契啊。

    克瑞翁将聂壹等人安排在梁啸身边。待众人落座,克瑞翁才站了起来,扬起双臂,轻轻一按。

    交头接耳的客人们立刻闭上了嘴巴,看向克瑞翁。

    “诸位今天一定很奇怪。觉得我是不是又发了疯,大半夜的请你们来喝酒。”克瑞翁拍了拍胸脯。“我以宙斯的名义向诸位保证,我很清醒,没有发疯,只是……”他顿了顿,未语先笑。“我只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想要与诸位分享。诸位,你们看到这么多的勇士,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众人互相看看,除了聂壹等人之外,大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向闲人莫入的城守府里居然出现了几十个少年和粗鄙的佣兵,这着实有些奇怪。

    “很简单,他们刚刚出城狩猎,在匈奴人的大营里走了一遭。”克瑞翁一摆手,有两个侍者拿来乌单的战旗,向众人展示。战旗是被荼牛儿从旗杆上扯下来的,只有大半幅,但是上面的鹿头依然清晰可辨,正是不少人白天在城头看过的乌单战旗。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惊了。对在座的这些人来说,匈奴人绝对是处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然后是乌孙人,再其次是月氏人,再其次是塞人,最后才轮到大宛人。大汉实在太遥远,除了精美的丝绸之外,他们对大汉的实力一无所知。

    忽然听说,汉人使者百骑出城,奇袭了匈奴人,并且一个不少的回来了,他们岂能不惊。

    一时间,无数道或惊疑或敬畏的目光落在梁啸的脸上。

    梁啸顿时血热,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杆,迎接众人的注目视。聂壹等人与有荣焉,互相看看,会心而笑。

    从这一刻起,大汉的威名将刻在大宛人的心中。

    天子拥裘而坐,眼神有些虚。他看着案上的奏疏,心思却明显不在奏疏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笃……笃笃……笃……笃笃……”

    韩嫣拱手站在一旁,俯首低眉,如老僧入定。

    “王孙。”天子忽然说了一声,眼神重新凝聚起来。韩嫣应声抬起头。“陛下?”

    “你去大行寺看看。”天子抬起手,搔了搔眉毛,目光重新落在案上的奏疏上。“问问王恢,有没有梁啸的消息。再没有消息,我都没法向太皇太后交待了。这淮南王……犯了什么病,非要和一个郎官过不去?”

    “陛下,臣倒是知道一点原因。”

    “你知道什么?”天子眼光一闪,转向韩嫣。

    韩嫣笑了笑。“陛下,你还记得淮南太子刚刚娶了修成君的女儿吗?”

    天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修成君金俗是他的异父同母姊姊,深得太后宠爱。淮南王为太子刘建迎娶她的女儿,无非是想和太后交好。刘安的心思还真不小啊,巴结了太皇太后还不够,还要攀上太后这棵大树。

    “这跟梁啸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陛下忘了么,淮南翁主对梁啸有情,长安无人不知。可是淮南王似乎另有用意,他有意和武安侯结亲,所以……”

    天子脸色一变。过了片刻,他冷笑一声:“王孙,你想多了吧。就算淮南王想与武安侯结亲,他也没必要攻讦梁啸啊。虽说刘陵颇有主张,可婚事还得由他做主,不至于与梁啸私定终生吧。”

    “陛下,那可不一定呢。”韩嫣笑了。“我大汉的女子多有主见,不让须眉的比比皆是。陛下难道忘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比起不能自食其力的卓文君来,淮南翁主可强太多了。如果事不遂已,她驾船出海,与梁啸私奔,淮南王又能有什么办法?”

    天子笑了,连连点头。“这倒也是,淮南翁主生财有道,不需要像卓文君一样当垆卖酒,逼迫老父。而且梁啸也比司马相如善于生存,天下之大,何处没有他们二人的容身之地。哈哈,淮南王要想不步卓王孙后尘,可是不易呢。”

    “所以啊,他才要几次三番上书,明为反对天子征伐,实质是诅咒梁啸。如果梁啸死在西域……”

    韩嫣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已经看到天子脸色阴沉,愠怒不已。他知道自己说中了天子的隐忧,再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不如闭嘴。

    楚人尚巫,楚地巫风盛行,淮南王有门客三千,连黄白之术这样的神奇法术都能言之凿凿,诅咒还不是小菜一碟。梁啸万里出使,已经够危险的,如果再被人诅咒,只怕凶多吉少。

    天子的心情越发恶劣。

    就在这时,大行令王恢求见。天子一听,连忙宣他进殿,自己赶到门口等候。王恢一路急趋而来,见天子在殿门内等候,受宠若惊,连忙上前行礼。

    “有什么消息?”

    “陛下,臣收到了线报,梁啸已经安全到达大宛国都。”

    天子大喜,脱口而出:“此话当真?”

    王恢说道:“陛下,臣岂敢欺君,有书信在此,请陛下过目。”说着,将刚刚收到的书简递给天子。

    天子连忙接了过来,大步向书走去。他有的手有些哆嗦,拆了两次都没能将系在竹简上的青绳解开,干脆拿起旁边的书刀,一下子割断,摊开书简,迅速浏览起来。只读了两句,他便笑了起来。

    “好,好。”他一边读,一边叫好。“斩杀了匈奴王子姑鹿狐?太好了。啊呀……”天子忽然大叫一声,抬起头,瞪着王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梁啸……杀了浑邪王?”

    “是啊,是啊。”王恢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连声说道:“陛下,后面还有,后面还有。”

    “还有?”天子都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继续往下看。

    韩嫣见状,也不由得心如猫抓,痒不可耐。梁啸杀了浑邪王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怎么还有?他很想凑过去,可是一看天子的模样,又识趣的退在一旁。这时候和天子抢着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韩嫣一边想着,一边用眼睛瞟王恢,想从王恢那儿先打听一点消息。

    就在这时,“呯”的一声巨响,天子一掌击在案上,放声大笑。

    “好一个梁啸,不愧是我大汉儿郎,以一已之力,扬威于万里之外。痛快!痛快!” -

    (未完待续……)

    

第266章 欢喜

    郭禹下了车,在梁家门前站定,一个青衣仆人走了出来,只看了他一眼就笑了。△↗,

    “郭君来啦。”

    郭禹客气的点点头,很自然的将一贯钱塞到仆人的手中。“梁夫人可在家中?”

    仆人轻轻的掂了掂,笑得更加殷勤。“在的,在的。郭君请稍候,我这就禀告夫人。”说完,拱了拱手,顺手将钱塞到了怀里,快步向内院走去。

    郭禹拱着手,在门前等着,心情愉快。他的运气不错,依托梁啸的关系,他顺利的在茂陵落了户,还与右内史郑当时搭上了关系,成了茂陵的坐贾。茂陵虽然只是刚建,可天子迁来了不少豪强,这些人财力雄厚,他从西域贩回来的奢侈品供不应求,狠狠赚了一笔。

    今天,他是到梁家来道谢的,顺便也打听一下梁啸的消息。儿子郭文斌还在梁啸身边,音讯全无,他非常担心。

    很快,青衣仆人出来,将郭禹迎入中庭。郭禹坐下来久,梁媌就走了出来。两人说了一些客气话,梁媌问了一些郭禹的近况,郭禹再三致谢,又奉上一份厚礼。

    看到那几个沉甸甸的箱子,梁媌连忙说道:“郭君,你太客气了。你资助我儿西行,梁家便欠你一份人情,帮忙也是应该的,如何当得如此重礼。你刚刚安家落户,需要打点的地方很多,还是先留着自己用吧。”

    郭禹笑道:“多谢夫人关心。不过,有郑大人关照,我已经安置妥当了,不仅省了时间,还少花了不少钱。茂陵是个好地方啊,有钱人多,生意好做,我也是赚了一笔。这些东西不值什么,略表心意罢了。”

    梁媌再三推辞,郭禹只是不肯收回。梁媌只得收了。她也知道。最近茂陵迁来了不少有钱人,都是各郡的大户豪强。这些人家赀不菲,正是郭禹那些货物的最佳客户,又赶上新年。郭禹说赚了一笔也是完全可能的。既然如此,梁家做为中间人,收一点酬劳也是应该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郭禹问起西域的消息,梁媌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梁啸已经去了半年多。音讯全无。梁家的日子越来越好,梁媌心里的担心也越来越重,经常做噩梦。

    “还没有消息。”梁媌轻叹一声。郭禹的儿子郭文斌和梁啸在一起,她和郭禹也不纯粹是利益关系,也没必要隐瞒。“妾身日日祈神,愿我儿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夫人且宽心,令郎大智大勇,一定能平安归来。”

    两人正互相安慰,青衣仆人快步走了进来。匆匆走到梁媌面前,低声说道:“主君,有贵客来了。”

    梁媌一惊。她知道贵客是谁,不是刘陵就是那位平阳侯。她看了郭禹一眼。郭禹识相的站了起来,准备告辞。梁媌一想,又叫住了他。“郭君,请在一旁稍候,容妾身为郭君引见这位贵人。”

    郭禹大喜,连声称谢。梁媌让他到侧廊先呆着,等候召唤。自己起身,亲自到门外迎接。她刚走到门口,一身劲装的天子就走了进来,李当户、韩嫣、卫青等人紧随其后。看到梁媌。天子就笑了,拱手施礼。

    “夫人安好?”

    梁媌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让在一旁。“君侯身份尊贵,民妇不敢当。”

    “当得,当得。”天子哈哈大笑,心情好得不能再好。梁媌不知其意。李当户笑道:“梁夫人,君侯收到了消息,梁啸在西域立功了呢。”

    梁媌大喜,忍不住双手合什,感谢起诸天神仙。天子见了,乐不可支,也不说话,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梁媌才睁开眼睛,热情的邀请天子等人上堂入座。

    天子将刚收到的消息转告梁媌。听到梁啸一路的艰险,梁媌又是高兴又是紧张,含泪带笑。天子也是感慨不已。“梁啸有勇有谋,年少有为,皆是夫人教子有方。”

    梁媌连声道:“君侯谬赞,民妇不敢当。”她顿了顿,又道:“犬子能小有作为,首先承朝廷英明,其次为桓师傅、李将军教训,同时也离不开诸位同僚的协助。譬如自告奋勇做向导的雁门人郭文斌,没有他,犬子别说立功,只怕能不能顺利的走到大宛都是个问题。”

    “没错,没有向导,是走不出这万里草原的。”天子点头表示赞同。“说起来,也是我大汉当兴啊,区区数人,便能横行草原,斩杀浑邪王,真正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此番西行,纵使与月氏结盟不成,开拓了眼界也是一桩大功。夫人,待梁啸归来,我将再次登门道贺,讨一杯酒吃。”

    “君侯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民妇敢不拥彗清道,引全家相迎。不仅如此,还要邀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梁媌长身而起,拜了一拜。“既然君侯关心西域消息,民妇斗胆,敢向君侯推荐一位通晓西域风土人情的大贾。”

    天子沉默了片刻,轻笑一声:“不知是哪位大贾?”

    “他不是别人,正是犬子向导郭文斌的父亲,资助犬子西行的雁门大贾郭君。”

    一听是郭文斌的父亲,天子点了点头。“原来是他,当见,当见。”

    梁媌不敢怠慢,立刻将郭禹请了出来。

    郭禹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就是天子,可是他清楚,这位君侯身份尊贵,绝非梁家可比。他战战兢兢的上前行礼,低着头,恭听垂询。天子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不多说,也不少说。天子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对他讲的西域情况也很感兴趣,拉着他谈了半天。

    梁媌见他们谈得投机,便试探地请天子留下吃饭。天子心情不错,一口答应。梁媌大喜,招来李蓉清、荼花儿,让她们准备酒席,又拿出郭禹送的葡萄酒,准备请天子尝鲜。

    葡萄酒在西域很常见,在长安却不多见。郭禹带回来的葡萄酒本来就不多,又大部分给了梁啸,带到长安的只有区区几瓶,根本没有对外出售,只送了两瓶给梁媌。梁媌也没舍得喝,现在拿出来招待贵客。

    喝着葡萄酒,听着西域事,天子心情大好,淮南王上书带来的烦恼一扫而空。

    ……

    侧院,卫青抱着襁褓中的卫伉,乐不可支。

    征贰头上扎着布巾,穿着宽大臃肿的冬衣,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看着卫青逗弄孩子。“仲卿,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

    卫青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怎么了,钱不够用?”

    “不是钱的问题。”征贰有些不耐烦。“我住在师兄家里,吃喝不愁,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卫青挠了挠头,坐在征贰身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贰啊,你也知道,我虽然在平阳侯府有住处,可是大部分时间在宫里当差,你就是搬过去也看不到我。我那住处也不大,我母亲,两个姊姊,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小外甥,挺挤的,还不如这里宽敞。我正在找宅子,一旦找到合适的,就把你搬过去。”

    “你都说了几次了,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征贰抱着卫青的手臂用力的摇了摇。“仲卿,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啊。”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伉儿在一起。”卫青托着征贰的脸,看看四周没人,迅速在征贰唇上亲了一下。征贰还没怎么样,他的脸先红了,跟做贼被人抓了现行似的。征贰见了,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指头,用力点了点卫青的脑门。“你啊,要是有我师兄的一半胆子就好了。”

    “我哪里敢和你师兄比。”卫青毫不介意的笑笑,一时有些出神。“他敢不等诏书就去西域,我可做不到。万里迢迢,送个消息都要几个月,万一发生什么事,根本来不及请示朝廷,可如何是好?”

    征贰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的,自己决定就是了。我师兄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卫青舔了舔嘴唇,有些迟疑。“可是……你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说他的不是,这次做得好,下一次……不一定就做得好。万一……”

    “万一,万一,都像你这么小心,还立什么功啊。”征贰哼了一声,松开了卫青,背过身子,自顾自的生气。卫青不敢再说,连忙软言相劝。“贰啊,你看这样好不好,下次休沐,我先来看你,陪你出去转转。”

    “你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

    “这还差不多。”征贰转怒为喜,狠狠的掐了一下卫青。“你要是敢骗我,我可饶不了你。”她瞟了卫青一眼,脸色微晕,低声道:“说,最近有没有想我?”

    “我……我……”卫青面红耳赤。

    “想”外面响起了秦歌戏谑的笑声。“我说嫂子,你们能不能快点,酒席马上就要散了,你再揪着仲卿不放,我们就只能把他丢在这里啦。”

    征贰毫不示弱的叫了起来。“有本事你就把他丢在这里,看我会不会饿着他。”

    秦歌哈哈大笑:“我不担心饿着他,可是我担心我那小侄儿吃不饱啊。”

    “你……你怎么跟他们说这些?”征贰双手捂脸,低吟从指缝里挤了出来。“丢死人了。”——

    (未完待续。)

    

第267章 国难财

    一夜之间,汉使百骑袭营,夺下匈奴人战旗的传奇故事就传遍素叶城。△¢,

    这当然离不开克瑞翁以及赴宴商人们的刻意宣传。大半夜的举办宴会,喝酒观舞是次要的,如何借着这个机会搞好宣传,鼓舞士气才是关键。克瑞翁在这方面有足够的智慧。

    喝完酒,梁啸等人就去休息了,克瑞翁等人继续商议。第二天起来,克瑞翁已经将一切准备停当,鲜亮的衣甲,火红的战旗,雄骏的战马,只等梁啸等人上场表演。

    众星捧月一般,梁啸跨上了战马,在数十名素叶城甲士的引导下,沿着素叶城的街道开始游行。他不用说话,只需要手持汉节,保持微笑,尽一个木偶的本份就可以了,其他的都由克瑞翁的亲信安帕斯代劳。

    安帕斯很尽职,为了加强说服力,他命人将乌单的战旗挂了起来,更让人将梁啸等人勇夺战旗的经过编成朗朗上口诗歌,安排人深入市井、民间吟唱。恍惚间,梁啸有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成了荷马史诗中的主角,成了故事里的人物。

    虽说克瑞翁的安排有些夸张,可是效果却很明显。全城军民人心振奋,士气高涨,因匈奴人围城而带来的恐惧和不安大大减轻,甚至有些兴奋过头。街头巷尾,不论老人儿童,都在谈论战斗,仿佛匈奴人在一夜之间被阉掉了,谁都可以欺负他一下。

    梁啸对此很是不安。

    除此之外,大汉的影响力也由高层扩展到民间。在聂壹的强烈要求下,不仅传唱的诗歌有两种语言的版本,宣传用的旗帜上也有两种语言,就连梁啸等人的披风、战甲上的“突袭者”字样都同时写有希腊语和汉语。在游行过程中,梁啸更是全程手持汉节。骑士们也是身穿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红色汉制战袍。

    短短的半天时间,大汉在素叶城百姓之间的印象发生了一个重大转变。以前他们只知道大汉盛产精美的丝绸,现在他们知道大汉不仅盛产丝绸,还有无畏的勇士,即使是面对匈奴人,他们也毫不畏惧。以一当十。

    在夹道欢呼的人群中,梁啸看到了不少汉人面孔。

    他们大多是汉商或者汉商的随从,实力不够,没有资格与梁啸合作,更没有资格成为克瑞翁的座上宾,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同样能分享梁啸带来的荣耀。他们比任何人都兴奋,笑得比任何人都灿烂。他们想方设法挤到梁啸身边,和梁啸打个招呼。有的干脆在队伍后面,成为游行队伍的一部分。

    看到这些未曾谋面,却自有一番亲近感的面孔,梁啸很开心,从心灵深处感受到了自豪。他清楚这些离家万里的汉人有多么无助,对自己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帮助,他感到很骄傲。

    回到城守府的时候,城守府已经人满为患。门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有来看热闹的。有来求见的,人喊马嘶,水泄不通。

    在安帕斯的疏通下,梁啸好容易才进了城守府,却看到克瑞翁满面笑容的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仆人们则不断的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抬进去。仅是梁啸粗粗一扫,就有数十只之多。

    “他们在干什么?”

    聂壹挤了过来,听到梁啸的疑问,他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城守大人在发财呢。”

    “发财?”

    “是的。他以筹措军费为名,要求全城的百姓捐款。能进这个大门都是损款多的,最少也要一千金币。”

    梁啸吃了一惊。一千金币相当于三十金左右,眼前至少有五十人,这么说,克瑞翁至少能收到五万金币,相当于一千五六百金,已经超过克瑞翁支持他筹建佣兵团的费用。如果再算上那些数额虽小,人数却极多的捐款,克瑞翁不仅没有损失,还大赚了一笔。

    这货果然是个财迷,打仗不行,赚钱的本事却超人一等啊。

    “这算不算国难财?”

    聂壹诧异的看了梁啸一眼,反问道:“当官的不都是这么干吗?”

    梁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也听说过这样的事,可是亲眼看到,却还是第一次。匈奴人还在城外,克瑞翁身为城守,不加紧城防,却忙着发财,也真是醉了。

    梁啸也没心情管克瑞翁的事。他将克瑞翁请到一旁,询问月氏骑士的赏赐问题。夜袭之后,月氏骑士就留在了月氏人的大营,没有和他一起回城,他们享受到的荣耀,月氏骑士都没有份。

    克瑞翁发了一笔横财,心情不错,立刻将答应的赏赐拨给了梁啸,还另外赚送了梁啸一万金币。梁啸也没客气,全部收下,随即赶往月氏人的大营。

    看到梁啸,阿奢那笑了。“梁君好威风。”

    “我不过是个代表罢了,荣耀属于所有勇士。”梁啸命人将金币拿了过来,又拿出五千金币。“这些是勇士们应得的,每人十枚金币,这五千金币是我送给王子和大禄的,感谢王子和大禄对我的信任和支持。”

    阿奢那看着金光灿灿的金币,转头看了巴图一眼,眉梢微挑。“王子?”

    巴图眨了眨眼睛,哈哈一笑:“大禄,你不用看我,我又不差这几个钱,全分给他们吧。”

    “好。”阿奢那让人将那三十名亲卫骑士叫了进来,当着梁啸的面,将这八千金币全部分了。最后还剩下两枚,阿奢那自己拿起一枚,又递给巴图一枚。“王子,这是我月氏勇士和大汉勇士并肩战斗,击败匈奴人的第一战,值得纪念。”

    巴图连连点头。

    梁啸看在眼里,深深受益。阿奢那能做到月氏大禄,又深得月氏女王信任,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阿奢那设宴款待梁啸,商量战事。阿奢那不是克瑞翁,只知道发财,他对匈奴人的实力也有切身体会。

    “梁君,昨夜一战,虽然挫了匈奴人的锐气,可是并未动其根本。匈奴人没有退,还在打造攻城器械,一场大战怕是避免不了。”

    梁啸非常赞同。他今天在城头巡演的时候,就看到匈奴人的大营情况。匈奴大营已经恢复了平静,并没有撤退的意思。大宛俘虏们正在砍伐树木,打造云梯,做着攻城的准备。残酷的攻城战不可避免。

    “城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的,不仅要看我们愿意不愿意,还要看老天给不给他时间。”梁啸说道:“大禄,我们既要做好恶战的准备,也要做好追击的准备。气宜鼓不宜泄,如果能重创乌单,只剩下乌孙人,对月氏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啊。”

    阿奢那微微颌首。“梁君放心,如果有机会砍下乌单的首级,我是不会放过的。”

    回城之后,梁啸叫来了李舒昀,让他带人赶往山口,与昧蔡和安德鲁汇合。昧蔡兵败已经有半个月,他还能支持多久,实在是说不准的事。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味蔡振作起来,打一个翻身仗。”梁啸拉过地图,指着山口的位置。“一旦攻城受挫,匈奴人只有原路返回。粮草不足,他们会元气大伤,如果副王能够在山东合适位置伏击,有机会反败为胜。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定不能放过。”

    “大人放心,我会转达给他的。”

    “你要让味蔡鼓起勇气,自己却要足够谨慎。猎骄靡也好,乌单也罢,都不是善与之辈,不要打虎不着,反被虎伤。”

    李舒昀连连点头。

    为了保证李舒昀能够安全到达山口,梁啸让谢广隆一百名希腊少年随行。经过一次酣畅淋漓的战斗之后,这些少年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实力,该让他们真正走上战场了。

    除了希腊少年骑士,梁啸还拨付了三十名佣兵箭手给李舒昀,其中包括两名二等箭手,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李舒昀,保护昧蔡,寻机狙杀匈奴、乌孙将领。

    如此一来,梁啸等于将身边近半的力量交给了李舒昀,李舒昀不敢接受,连连推辞。梁啸坚持要这么做。他认为素叶城有城可守,又有五千月氏骑兵,这一百骑兵留下也没什么用,不如由李舒昀带往山口,协助昧蔡,寻找战机。

    李舒昀感激不尽,当天就离开了素叶城。乌单接到斥候的报告,不敢大意,派一名亲信千夫长率千骑追击。这个千夫长追出一百多里,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李舒昀等人,他没占到任何便宜,最后只能目送他们远去。

    消息回报给乌单,乌单气得捶床大骂,险些吐血,直接命人将千夫长拖出去砍了,有人劝他刀下留人,他怒不可遏,指着那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千人面对一百人,居然不能留下他们,以后还有什么勇气面对汉人?匈奴最盛之时,战士不过三四十万,不及汉人远甚,全仗勇猛无畏,才能以少胜多。如果千人面对百人,却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匈奴还有什么优势可言?这样的胆小鬼不杀何用,留着给汉人做奴隶吗?” -

    (未完待续……)

    

第268章 形势逆转

    猎骄靡战在营前,看着远处高耸的山崖,怅然若失。,

    乌单已经走了二十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道他是还在路上,还是已经败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按照事先的计划,乌单绕到山西,夹击山口中的大宛人,和他汇合之后,一起赶往大宛。按照时间计算,乌单早就应该到了。现在还没动静,肯定是出了事。

    没有乌单的协助,仅凭他自己的力量,他很难通过这道山口。就算不惜代价,强行夺取大宛人的阵地,他也将因为伤亡太大而无法攻取素叶城,实现不了预定的战略目标。与其如此,不如不攻。

    只是这样一来,他这次远征大宛的计划就徒劳无功了。

    一场筹划周密的征服月氏之战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那几个汉人。

    猎骄靡的心头越发不安。他在匈奴多年,对匈奴与大汉之间的仇恨一清二楚。这三十年来,大汉的实力越来越强,匈奴人却还和冒顿单于时代差不多,甚至有所不如,双方的实力对比已经发生了改变。汉朝的小皇帝登基之后,虽然和亲还在继续,可是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能否在此之前脱离匈奴人,争取**,是猎骄靡一直以来思考最多的事情。

    他不愿意成为匈奴人的附庸,被匈奴人拖入战争的深渊。乌孙要成为一个**的王国,不受制于任何人。

    借助匈奴人的力量征服月氏,占据天山南北,就是他精心准备的计划。如果能够成功,他就可以脱离匈奴人的控制,独霸一方。

    可惜。这个计划因为姑鹿狐心血来潮的想法变成了泡影。不过,就算是猎骄靡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怎么看都有些不可思议。不就是几个汉人么,不就是一个善射的汉人少年么,怎么能把强大的浑邪王部拖成这样,甚至将自己精心准备的战事毁于一旦?

    难道这就是天意。大汉这么强,随便一个使者就能搅得一方天地大乱?

    阿瑞堪走了出来,站在猎骄靡身后。“你在想什么?”

    “我……”猎骄靡犹豫了片刻,转过身,将阿瑞堪搂在怀里。“我在想,乌单到了哪儿了。”

    “这个没出息的东西。”阿瑞堪骂了一声:“肯定是去攻素叶城了。”

    “攻素叶城?”猎骄靡愣了一下,眼角立刻垮了下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倒可以解释乌单为什么迟迟没有消息来了。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成了冤大头。白忙一场?

    乌单实在可恶。

    猎骄靡忽然心生歹意。既然乌单耍我,我何不也耍他一下?我撤回山南,自去过冬,让乌单一个人留在大宛。没有我的牵制,这些大宛人肯定要回援素叶城,到时候看乌单怎么应付。

    “你在想什么?”阿瑞堪突然说道:“是不是特别恨乌单?”

    “没有。”猎骄靡笑了起来。“他来帮我作战,我怎么会恨他呢。不过,他的确有些胡闹。没有老王稳重。怪不得老王想把王位传给姑鹿狐。”

    一提到老王和姑鹿狐,阿瑞堪的眼神凶狠起来。“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个汉儿,为父亲和弟弟报仇。”

    猎骄靡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搂了搂阿瑞堪的肩膀。他知道阿瑞堪最疼幼弟姑鹿狐,一提姑鹿狐,阿瑞堪就会把乌单丢在一旁。

    昧蔡坐在半山腰的大营里发呆。

    虽然已经过去半个月,可是那一天的情景却一直在他梦里徘徊。匈奴人像沙漠上的黑风一样铺天盖地,滚滚而来,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力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每让人深夜惊醒。冷汗淋漓。

    他后悔莫及。

    李舒昀多次提醒他要小心匈奴人袭击,他却没当一回事,结果被匈奴人一击而中,万余步骑损失殆尽,只剩下身边千余骑也是胆破心惊,斗志全无。

    怎么向大宛王交待,怎么向大宛的权贵们交待?

    蝉封会不会因此卷土重来?

    一想到蝉封,昧蔡就后悔不已。当初就应该抓住机会,赶尽杀绝。一时手软,留下了蝉封,也就留下了祸根。如今自己战败,一旦蝉封回朝,恐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转眼之间,胜负颠倒,生死易处。

    这可怎么办啊?昧蔡愁肠百结,却无计可施,只能以酒消愁。可惜带来的好酒都丢给匈奴人,现在能喝的只有劣酒,这还是安德鲁等人省出来的。

    昧蔡将一口酒拿到入口中,勉强咽了下去,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副王……”一个卫士闯了进来,面有喜色。昧蔡看了,心头恼怒,顺手将酒杯扔了出去。“滚!”

    一个人闪身而入,伸手接住了酒杯,笑道:“怎么,副王不欢迎我?”

    昧蔡抬头一看,见是李舒昀,连忙站了起来。“原来是李将军,惭愧,惭愧。咦,你怎么回来了?”

    李舒昀走到昧蔡面前,轻轻的将酒杯放在案上,又拿起酒瓶,斟了半杯酒,递到蔡昧面前。昧蔡不解其意,茫然的接了过来,眼睛却盯着李舒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李舒昀是去通知素叶城小心匈奴人的,过了这么多天才回来,难道素叶城失守了?

    “副王,我家大人命我来见副王,请副王做好反击匈奴的准备。”

    “反击匈奴?”昧蔡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你家……大人?”

    “是的,我家大人说,用不了多久,匈奴人就会溃败,请副王整顿兵马,择机袭击,取乌单首级,以竟全功。”李舒昀不紧不慢的把素叶城的情况说了一遍。昧蔡还没听完,充满血丝的眼睛就亮了。他放下酒杯,紧紧的拉着李舒昀的手臂,颤声道:“你说什么,匈奴人……没攻下素叶城?”

    李舒昀笑道:“有我家大人和五千月氏骑兵相助,匈奴人怎么可能攻下素叶城。副王就放心吧,匈奴人绝对无法进城一步,他们只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哈哈哈……”味蔡放声大笑。这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梁啸居然和月氏结盟成功,带来了五千月氏骑兵,不仅素叶城安全无虞,整个战局也将彻底扭转。乌单攻城不下,只能原路返回。这一来一去六千七里,又没有足够的粮草辎重,不用打,老天就会将匈奴人虐得死去活来。

    如果我再率领骑兵突击他一下?昧蔡越想越开心,心花怒放。他将酒一饮而尽,用力拍打着李舒昀的肩膀,喜极而泣。“李将军,你家大人……这是救了我的命啊。”

    “我家大人说,他与副王一见如故,理当互相帮助。况且,没有副王这骄敌之计,乌单又怎么敢这么骄狂,不取山口,先攻素叶。此战若胜,副王才是首功。”

    昧蔡惭愧不已,却又心生希望。梁啸这么说,自然是还愿意支持我。知道我战败的人虽多,但是能在大宛王面前说话的人却有限。只要我转败为胜,就是击退乌孙人的功臣,有谁能说三道四?有大汉为靠山,蝉封又怎么能动摇我的地位?

    片刻之间,昧蔡就做出了决定。“如能成功,必不忘梁君大恩。李将军,你回来太好了,当日未听李将军良言,遭此大败,还请李将军不弃,助我一臂之力。”

    李舒昀谦虚了几句,一口答应。

    昧蔡又和李舒昀商量了一下,随即召集众将议事。得知梁啸带来了五千月氏精骑,素叶城安然无羔,大宛众将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匈奴人攻克素叶城,留下不走了。如此一来,大宛将面临亡国的危机,而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匈奴人无法攻克素叶城,那事情就完全两样了。没有了亡国的危险,剩下的只是如何反败为胜,洗清自己的罪责。在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形势之后,趁匈奴人兵败撤退时进行伏击,就成了一举两得的选择。

    换在平时,大宛将领不可能愿意听李舒昀一个汉人的指挥,可是现在他们急于立功赎罪,听说李舒昀刚刚跟着梁啸夜袭匈奴人的大营,杀敌逾千,全身而退,是名符其实的勇士,又有昧蔡的支持,哪里还敢和他争锋。几乎没费什么口舌,李舒昀就成了这千余大宛残骑的实际指挥官。

    李舒昀一面鼓舞士气,一面派人远赴北口,打探周围的地形,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

    与此同时,李舒昀和安德鲁汇合,将乌单在素叶城惨败的消息通报给乌孙人,并奉上乌单的半幅战旗为证。他添油加醋,将月氏骑兵的数量增加了一倍,还说周围诸城的援军正在迅速赶来,围歼乌单指日可待。

    本来就心存退意的猎骄靡看到乌单的战旗,不顾阿瑞堪的极力反对,立刻撤军,昼夜兼程,返回驻牧地,再也不管乌单的死活。面对阿瑞堪的威胁,他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乌单还有多少机会能活着离开大宛?”

    阿瑞堪哑口无言,心生寒意。

    山口战场恢复了平静,两千希腊老兵坚守一个多月,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伤亡成功阻击了乌孙人,保护了家园。他们兴奋不已,欢呼声地动山摇,看得骑兵们羞愧难当的同时又有些心痒痒的。他们摩拳擦掌,期待着战斗的到来,期待着属于自己的胜利-

    

第269章 铩羽而归

    匈奴人逼迫大宛降卒上阵,发起了对素叶城的攻击。

    梁啸袭营时,曾经驱赶大宛降卒冲击匈奴人的大营,虽说没造成太多的伤亡,可是大宛降卒亲眼看到百余骑兵高喊着“杀匈奴”、“杀乌单”闯进了匈奴人的中军大营,轻松杀透前阵,扬长而去,对匈奴人的恐惧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淡了不少。

    那一夜,就有不少大宛降卒借着匈奴人看不过来的机会逃跑,或是逃入草原深处,或是投奔素叶城。匈奴人发现之后,为了震慑剩下的大宛降卒,杀了不少人。他们固然重新控制了这些降卒,但降卒的人数进一步减少,并且在大宛人心里积下了仇恨。

    此刻,大宛人虽然被迫上阵,却一点战意也无,他们沉默着,走向素叶城。

    素叶城头也沉默着,大宛士卒严阵以待,等待着战斗的开始,只是气氛有些压抑。

    梁啸也站在城上。经过克瑞翁不遗余力的宣传,他如今已经是素叶城的当红小生,圈粉无数,一上街就被围观。阿尔法四人为了保护他免受骚扰,不知道挨了小媳妇、大姑娘们多少黑手。如果她们不是亚马逊女战士,从小接受高强度训练,估计早就被嫉妒杀死了。

    相比之下,还是站在城头比较清静。虽然素叶城的将士也是他的粉丝,有军令拘束,毕竟不会有人主动扑上来搭讪。

    克瑞翁就站在城边,看着慢慢逼近的大宛降卒,再看看远处杀气腾腾的匈奴人,他有些紧张起来。

    “梁君,能守住吗?匈奴人还不走,莫非他们把素叶城当成了特洛伊,要做十年之围?”

    梁啸皱了皱眉。他也不知道乌单发了什么疯。难道他真想攻下素叶城,在大宛过冬?不过,他不相信乌单能一直这么围下去。客观条件限制,辎重问题他没法解决。

    难道他趁这段时间。派人掳掠了附近的城邑?

    “大人,匈奴人可没有阿喀琉斯,就算有,我们也不怕。这不是还有帕里斯吗?”梁啸看看侍从骑士帕里斯,开了个玩笑。

    “哈哈,这倒也是。”克瑞翁放松了些。“可是这怎么办?匈奴人让大宛人上阵,对我军士气不利啊。”

    “大人所虑极是。”梁啸也有此担心。“大人还是多安排一些督战队,以免有人心慈手软。乱了阵脚。”

    克瑞翁连连点头,立刻示意安帕斯去准备。

    安帕斯不敢怠慢,带着亲卫甲士,沿着城墙一路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喝斥,宣布军令。每走过一段距离,就留下两名甲士,手持长刀,虎视眈眈。这些人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诛杀那些作战不力的士卒。感受到督战队的杀气,城上的守军不得不精神起来,准备厮杀。

    攻城的降卒走入射程之内,城头守军拉开弓箭,准备射击。

    安帕斯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射向城下的降卒。不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箭都射得高了一些,远了一些,尽可能的避开降卒。射向他们身后的匈奴人。

    梁啸每日习射,对箭的轨迹再熟悉不过,知道这是城头守军唯一能做的。为了能救同胞们一命,他们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争取将箭射得更远一些。

    善良的人啊。梁啸感慨不已。他从希格玛手中接过黑弓,搭上箭,射出一枝破甲箭。

    破甲箭呼啸而去,卓然不群,穿过漫天的箭雨,飞出一百二十多步。

    一个匈奴人应声中箭。他离城头一百二十步。即使是普通的强弓也无法射出这么远,他以为自己很安全,根本没有认真防备。没想到一枝箭破空而至,射穿了他的皮甲,射中了他的身体。

    突如而来的剧痛让他失去了惊慌失措。他发出凄厉而惊恐的惨叫,爬起来就跑。

    其他匈奴人吃了一惊,一人赶上去,挥起战刀,一刀将他砍倒,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箭,不禁吃了一惊。他们都是督战的,尚未进入射程,怎么会中箭?他拔下这枝箭,刚准备研究一番,突然听到耳畔有破风之声,转头一看,一枝箭飞驰而至,正中他的胸膛。

    匈奴人轰然倒地。

    接连两人中箭倒地,其他匈奴人立刻不安起来,他们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去。事起仓促,他们不知道该退多远才安全,只能尽可能的向后退,一直退到第二波进攻的大宛人面前。

    此时,他们离正在进攻的大宛已经有四五十步。

    不知道是哪个人,也许是城头的,也许是城下的,看到匈奴人退得远了,大喊一声:“快跑啊——”

    正在进攻的大宛降卒闻风而动,加快速度向城墙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别射箭,别射箭,我们也是大宛人——”

    面对这个突发状况,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始作俑者梁啸也没估计到。克瑞翁更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倒是安帕斯反应比较快,马上冲到城墙边,大声喝令降卒们在城墙下聚集,任何人不得攀城,同时命令弓箭手持弓警戒。

    他一个人的声音不够大,就让身边的士卒帮他一起喊。很快,城头的守军就喊成了一条声。城下的降卒们听了,纷纷赶到城墙边,背向列阵。

    匈奴人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冲过来阻止。安帕斯立刻下令城上的将士集射。箭雨又快又密,将冲在前面的几个匈奴人射成了刺猬,战马悲嘶着倒地,匈奴人摔在地上。没等他们忙起来,几个降卒不顾头顶的箭雨,扑了上去,将他们乱刀砍死。

    片刻之间,匈奴人倒下十几个,无一不是被砍成肉酱,死无全尸。

    城上的将士大声叫好,为城下的同胞鼓气。

    梁啸也不由得大声叫好。这个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安帕斯的反应也很给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安帕斯有这样的应变能力,还真是低估了他。由此可见,即使是大宛人中也有智者勇士,只是平时没什么机会展示自己罢了。

    安帕斯大声下令,命令城下的降卒自行选出军官,在城下列阵。他又让人扔了不少盾牌、战刀等近战武士下去,将这些降卒武装起来,同时送了一些食物下去。降卒们面黄饥瘦,估计这些天都没吃过饱饭。

    城下的降卒哭成一片,城头的将士也有不少人跟着流泪。看到同胞们的惨状,他们更加痛恨匈奴人,发誓要和匈奴人战斗到底。

    远处的匈奴人惊慌失措,不敢再强迫剩下的降卒进攻,只得将他们押回大营。

    第一次进攻草草结束。

    ——

    “哗啦!”乌单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扫翻在地,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冷汗淋漓。他咬牙切齿,嘶声大吼:“废物!你们都是废物,老子要砍了你们,要把你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匈奴将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但神情已经有些不对。乌单受伤之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已经杀了好几个人,坚决不肯撤退,非要攻下素叶城不可。如今攻城失利,反倒损失了不少士卒,士气再一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撤退的想法再一次浮上众人的心头,却没人敢当面提。

    “连几个俘虏都看不住,你们还有什么用?”乌单气喘吁吁,脸色苍白。“你们……你们以后都会成为汉人的奴隶,你们……你们不配做匈奴人。”

    一个千夫长撇了撇嘴,正好被乌单看到。乌单眼角直跳,寒声道:“你说什么?”

    千夫长向后退了一步。“大王,我什么也没说。”

    “你分明说了。”乌单转身,拔出战刀,忍着伤口的剧痛,一步步的向千夫长挪了过去。“你是不是说我不配做匈奴人?你是不是说我现在连一个男人都不算?”

    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他们想起了乌单的伤口,难道他……

    就在这时,巫师带着一个侍童走了进来,冷冷的看了乌单一眼。狂躁的乌单用力的挤了挤眼睛,咬牙不语。巫师摆了摆缀满羽毛的袖子。“你们都出去,管好自己的嘴巴。”

    匈奴将领们不敢违拗,敬畏的看了一眼巫师,退了出去。

    乌单喘了一口粗气,恨恨的将刀扔在地上。

    “我说过,你要想报仇,首先得活着。”巫师放缓了语气,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乌单的脸。“如果再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你会害死自己。”

    “我……”乌单慢慢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巫师的腿,泪水夺眶而出。“天神啊,请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啊。”

    “我已经接到了天神的旨意。”巫师轻叹一声:“走吧。再不走,白毛风会将吹折你的大旗,大雪会淹没你的马蹄。”

    风从敞开的帐篷口中吹了进来,吹得帐中的塘火低伏,吹得乌单的身体一阵阵的发寒。他慢慢松开巫师的腿,仰倒在厚厚的皮褥子上,两眼无神,泪水满面。过了片刻,他蜷起身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

    “啊——”

    巫师摇了摇头,从侍童手中接过一碗羊奶,递到乌单嘴边。“喝吧,喝完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你就不会这么痛了。”

    -

    -(未完待续。)

第270章 兄与弟

    匈奴人撤走了。

    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走得无声无息。一夜之间,他们就消失了。阿奢那最先得到消息,却不敢追击,生怕中了匈奴人的诡计,等他派出斥候,确认匈奴人真的撤走了,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克瑞翁立刻请梁啸、阿奢那来商议,是不是要追击,扩大战果。素叶城几乎没有骑士,要追击,只能依靠月氏人。可是月氏骑士只有五千,兵力不如匈奴人,万一落入匈奴人的圈套,很可能全军覆没。

    梁啸也觉得稳妥一些好,别辛苦了这么久,最后还让匈奴人翻了盘。

    不过,梁啸也没打算让阿奢那闲着。他请阿奢那远远的缀着乌单,到山口为止。如果乌单发了疯,还要攻山口,那他就可以牵制乌单,为昧蔡减轻压力。如果乌单比较理智,原路返回,那就与昧蔡合兵一处,伺机在山东袭击乌单。

    乌单铩羽而归,粮草将近,必然会杀马充饥。等他走到山东,他也差不多只剩半条命了。这时候出击,有较大的取胜机会。

    阿奢那一口答应。他也不想白跑一趟,有机会在匈奴人头上捞点战功,他求之不得。

    经过充分准备后,阿奢那带上充足的粮草,在素叶城军民的欢送中向东而去。

    梁啸与阿奢那同行。

    经过素叶城一战,特别是夜袭匈奴人大营的那一战,阿奢那对梁啸的印象大有改观。他一改之前的冷漠,经常与梁啸交谈,每次都带着巴图,有意无意的让巴图多与梁啸接触。

    梁啸大致的猜到了阿奢那的意思。阿奢那是月氏女王的亲信,月氏女王有意让巴图继位,这次带巴图援助大宛,就是想让巴图立功。将来巴图还要充当使者,到长安为质,更是想以大汉为外援。与长子阿留苏争位。既然自己还有点能力,阿奢那让他与自己多接触,也在情理之中。

    毫无疑问,巴图不是一个君子。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棍,他最多只是一个被宠坏的纨绔。虽然没有像阿奢那希望的那样见贤思齐,他和梁啸相处还算愉快。

    “长安好玩吗?”巴图赶了过来,和梁啸并马而行。“美人多不多?”

    “长安?”梁啸有些走神。不经意间,他已经离开长安近十个月了。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如何。聂壹派人送的消息到长安了吗,老娘会不会急坏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她分开呢。

    “怎么了?”巴图歪着头,坏坏的一笑。“想家了?”

    “有点。”梁啸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不想家?”

    “哪里有美人,哪里就是我的家。”巴图一脸的无所谓。他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有时候我想,也许我离开我母亲可能会更好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女王对你很好啊。”

    “就是太好了。”巴图回头看了一下远处的阿奢那,凑到梁啸耳边,压低了声音。“在她面前。我总有一种没断奶的感觉。”

    梁啸瞅了巴图一眼,撇了撇嘴。“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有些不知足。不过,我还是想和你一样,走出去看看世界,所以才主动要求出使大汉。希望长安能像你说的那么美,要不然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美与不美,因人而异。各花入各眼,我觉得美的。你未必就觉得美啊。”

    “不会。”巴图老神在在的说道:“我们这么投缘,眼光应该差不多。比如说,你身边的这四个,就颇合我的胃口。”

    梁啸扫了巴图一眼。戏谑的说道:“你看中哪一个了?”

    “别。”巴图连连摇手,噤若寒蝉。“亚马逊女战士,我可惹不起。我也没你那定性,天天练功。就我这身子骨,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被她们榨成人干了。换成我大哥,也许有这本钱。”

    梁啸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他的谎言很有效。巴图深信不疑。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亚马逊女战士的确与普通女子不一样,与许是常年习武,体能好的原因,一般人还真未必应付不来。除了体能好之外,她们似乎还专门练过类似于房中术的东西,能让你上天堂,也能让你下地狱。

    梁啸问过阿尔法,可惜阿尔法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是宫中秘传的技艺,至于从哪儿来的,她一无所知。

    “太子不是不好女色么?”

    “他是不好女色,可不代表他不和女人睡觉。”巴图哈哈一笑。“我大哥只是不珍惜女人罢了。在他眼里,女人除了生孩子,只是拢络部下的手段之一,所以我一向看不起他,觉得他是一头蛮牛,不懂得欣赏花儿的美丽,当成草嚼了。”

    梁啸心中一动,问起了阿留苏的情况。能否重创乌孙人的希望就在阿留苏身上,以后不管是作为盟友还是对手,他都有和阿留苏打交道的可能,提前了解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太子手下都有什么样的勇士?”

    ——

    阿留苏坐在一匹健壮的青色健马背上,手挽缰绳,看着远处逶迤而行的乌孙人,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浅笑。他身材高大健壮,面色黝黑,胡须浓密粗硬,如一蓬刺草。双目如铃,眼神阴冷如刀。虽然寒风萧瑟,滴水成冰,他依然敞着怀,露出古铜色的强健胸肌。

    蹄声急促,一匹黑马飞驰而来,在阿留苏面前停住。马上的骑士手挽缰绳,大声叫道:“殿下,我已经查清楚了,是乌孙昆弥和他的阏氏。不过没看到匈奴人。”

    “总共有多少人?”

    “大概两万左右。不过他们看起来很疲惫,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似的。”

    阿留苏没有吭声。他已经尾随乌苏人几天了,乌孙人的疲惫早就被他看在眼里。只是乌孙人的兵力优势明显,一旦被乌孙人缠住,这一战很可能两败俱伤。

    而他输不起。

    月氏与大汉结盟,弟弟巴图将作为使者出使大汉,现在还和大禄阿奢那一起,统领五千王庭精锐支援大宛。他对女王的心思一清二楚,大宛不仅有好马,还有明月公主。如果巴图迎娶明月公主,以大宛为援,再加上阿奢那等老臣的支持,巴图完全有实力和他分庭抗礼。

    乌孙人撤退了,那匈奴人在哪里?是藏在暗中,等我出击,还是被巴图击败了,全军覆没?

    这个念头一起,阿留苏就觉得有些好笑。就算阿奢那有统兵经验,就算王庭精骑实力不弱,要想击败匈奴人也没那么容易。匈奴人的实力犹在乌孙人之上,乌单也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勇士,阿奢那全无胜算可言。

    但是,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人,叫梁啸的汉使。

    阿留苏已经从不同的渠道得到了一些关于梁啸的消息。据说此人箭术超群,上射飞鸟,下射走兽,百发百中,从不失手。阿留苏本来不太相信,可是听说当年匈奴人从老王手中抢走的三张宝弓之一的人弓就在梁啸手上,他对梁啸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天地人三张宝弓是月氏重宝,阿留苏从小就听母亲说老王因人弓而称雄草原,也因年老体衰,拉不开人弓才被匈奴人割去了首级。只要能寻回这三张宝弓,只要能拉开弓力最弱的人弓,月氏就能重新崛起。

    阿留苏见过人弓,也知道人弓强劲的原因。成年之后,他多方购求,重金买到了上等的牦牛角,又请最好的弓匠帮他打造了一张角弓。用这张弓,他击败了无数勇士,将他们收为已用。

    但是,他不知道这张弓有没有人弓强。在心灵深处,他一直有一个愿望:从匈奴人手中夺回三张宝弓,亲手拉开人弓,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月氏王。

    没想到人弓先被梁啸夺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留苏很懊恼。他和乌孙人战斗了这么久,一直不知道这三张宝弓就在猎骄靡的手上。否则,他早就拼尽全力,将宝弓夺来,也不至于被梁啸捡了便宜。

    现在,他要想证明自己,只有将剩下的两张弓夺来了。只不过,夺来也没什么用。他根本不敢指望自己能拉开地弓。事实上,他就没听说有谁能拉开地弓。

    即使如此,也要夺过来,总不能再让它落到梁啸手中。

    阿留苏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催马冲下山坡,同时举起手中的角弓,搭上一只鸣镝,拉满弓,向山坡下的乌孙人射去。

    鸣镝离弦而去,窜上天空,发出尖厉的鸣叫,打破了山谷间的宁静。

    刹那间,号角声响起,无数月氏骑士从山坡上冲了出来,冲向乌孙人。

    山谷中,猎骄靡抬起了头,看向山坡上冲下来的月氏人,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转身对半躺在车上,一脸病容的阿瑞堪说道:“阏氏,你留在这里,等我击败了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月氏人,再来陪你。”

    “昆弥,小心些。”

    “放心吧。”猎骄靡轻声笑道:“虽然很疲惫,可是阿留苏要想取我的首级,还没那么容易。”

    -

    -(未完待续。)

第271章 天意(周一,求推荐,求月票!)

    ps: 周一,求推荐,求月票!

    乌孙与月氏是血仇,相互之间厮杀多年,猎骄靡多次与阿留苏交手,两人像草原上的狼一样,随时窥伺着对方。这样的好机会,猎骄靡相信阿留苏不会放过,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

    看到月氏人从山坡上冲下来,他立刻下达了反击的命令。

    原本如长蛇一般的乌孙人听到号角声,马上行动起来,三五十人聚集在一起,布成一个**的小阵。数匹骆驼并排卧伏在地,手持长矛的战士蹲在骆驼后面,将长矛斜斜举起。其他的战士则手持弓箭、战刀,严阵以待,数名骑士在驼阵后数十步列阵,准备反冲锋。

    看到乌孙人的阵势,阿留苏很是吃了一惊。乌孙人和月氏人一样,是马背上的民族,战斗手段也大同小异,都是以骑射为主。什么时候乌孙人学会了这种阵势?

    阿留苏心头涌起一阵不安,然而命令已下,急切之间,他根本不可能收回命令,只能鼓起勇气,加速冲下山坡。

    月氏人如雪崩一般呼啸而来,借着马速和坡势,射出一阵阵箭雨。

    乌孙人藏在驼阵之中,举起皮制或木制的骑盾,护住自己的要害。弓箭手更是冒着月氏人的箭雨,进行反击。双方箭矢交驰,不断有人中箭。

    “轰!”月氏人撞上了乌孙人的驼阵,战马被长矛刺穿身体,马背上的骑士飞了起来,摔落在地。驼阵后的乌孙人立刻赶上去,用长矛刺,用刀砍,用箭射,将他们杀死。

    更多的月氏人冲到了阵前,他们射出一枝枝利箭,用手中的战刀猛劈,想要撕开乌孙人的驼阵。

    双方战在一起。怒声嘶吼,鲜血飞溅。

    猎骄靡不断发出命令,将亲卫营聚集到身边,保护阿瑞堪所坐的大车。他端坐在马背上。敏锐的目光不停的扫视着战场,捕捉着月氏人的漏洞。

    越来越多的月氏人冲下了山坡,像潮水一般淹没了乌孙人的驼阵。乌孙人像是海浪中的孤岛,竭力反击,号呼酣战。月氏人则利用自己的速度。不断冲击着乌孙人的驼阵。

    阿留苏一马当先,手持角弓,接连射杀几名乌孙将领。他在十几名勇士的簇拥下,在战场上左冲右突,所向披靡。见识了乌孙人的长矛杀伤力之后,他下令采用游斗战术,避开驼阵的正面,从驼阵旁飞掠而过,将一枝枝箭射入阵中,然后冲向驼阵后方的骑士。

    在月氏人的冲击下。一个接一个驼阵被攻破,驼阵中的战士遭到月氏人的无情斩杀。

    猎骄靡心痛如割。这些战士都是他多年积累的精锐,不论是勇气还是忠诚,都是他最宝贵的财富,现在却被月氏人如猪狗一样的斩杀。

    不过,他只能强忍着。只有如此,他才有机会调整阵型,准备反击,而不是被月氏人一举击溃。

    这是他从希腊步卒身上学来的战术。

    阿留苏看到了渐渐成形的乌孙骑兵,心头的不安更加强烈。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猎骄靡吹响了反击的号角。一队队乌孙骑兵开始加速,沿着山谷一侧飞奔而来,无情的冲击着与驼阵纠缠在一起的月氏人。他们用箭射,用刀砍。将一个个失去速度的月氏人杀死在阵前。

    阿留苏见势不妙,自己有被乌孙人反包围的可能性,立刻吹响号角,下令撤退。听到撤退的命令,月氏人纷纷舍弃了对手,重新奔上山坡。抢占有利地形。

    猎骄靡下令禁止追击,只是将月氏人驱离,然后将分散的驼阵聚集在一起,重新列阵,与月氏人对峙。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很迅速,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双方就脱离了接触。

    山谷中尸体纵横,血流满地,一片狼藉。乌孙人的的损失不少,月氏人攻破了近百个驼阵,杀死了两三千人,付出的代价却非常有限。

    阿留苏却一点也不满意。辛辛苦苦的跟了这么久,只取得这么一点战果,离他的期望实在太远。不过他也清楚,猎骄靡有充分的准备,还有兵力优势,再纠缠下去,对自己不利。

    阿留苏率领部下,带着说不出的遗憾,消失在山林之中,耐心的等待战机。

    ——

    梁啸等人尾随匈奴人,一直追击。

    匈奴人战意全无,一心撤退。为了加快速度,他们甚至扔下了大宛步卒俘虏。他们没有杀这些人,当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希望这些俘虏能够拖住梁啸的步伐,消耗他们的粮草,同时减轻自己的消耗。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接收了这些俘虏之后,梁啸一行不得不停下来,派人回素叶城再次催讨粮草。

    匈奴人趁机远遁。等梁啸等人接到补发的粮草,再次起程,赶到山口时,匈奴人已经连影子都没有了。

    梁啸和阿奢那在昧蔡的旧营所在立营,并派人把昧蔡请了回来。加上陆续回归的俘虏、败卒,昧蔡再次拥有了五千步骑。虽说还是惨了点,总比全军覆没好得多。

    昧蔡感激不尽,再三承诺回到贵山城后一定重谢。

    梁啸好言安慰。

    半个月后,正当梁啸等人准备穿过山口,守株待兔的时候,一场大雪覆盖了大地,一夜之间就将大山变成了雪山。清晨起床,看到满山的银装素裹时,梁啸不禁放声大笑。

    “乌单,你死定了。”

    阿奢那和昧蔡也是欣喜不已,互相庆贺。下了这么一场大雪,匈奴人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原先准备的伏击计划都不需要了,只等雪后派人去北口捡人头、割耳朵,就可以向贵山城报捷了。

    大雪封山,无事可做,梁啸与昧蔡、阿奢那、巴图天天聚在一起喝酒,谈天说地,交流感情,其乐融融。

    ——

    大雪覆盖了枯黄的牧草,草原上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就连飞鸟都被冻住了翅膀,只能蜷缩在窝里,等待阳光的温暖。

    匈奴人在雪地中艰难跋涉。他们早已没有了来时的骄狂,眼下的他们断粮断草,身心俱疲,只是被回家的信念支撑着,机械的挪着腿,向家的方向前进。

    乌单坐在一辆马车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皮袄,脸色憔悴,两眼无神。

    他已经被一连串的打击击垮了。老王阵亡,最有威胁的弟弟姑鹿狐阵亡,原本岌岌可危的王位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他原本以为这是上天的恩赐,一度还将梁啸当成恩人。可是现在看来,他误解了天意。梁啸不仅不是他的恩人,还是他最大的敌人。

    远征素叶城无果,反被梁啸射伤,他如今连一个正常的男人都算不上,还能保住王位吗?

    虽然大雪遍野,天地间一片刺眼的雪白,乌单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希望。

    他的伤其实已经好了,行动无碍,可他就是不想起来。他不知道如何面对部下,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来。

    他宁愿就这样死去。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响起,巫师穿着她那件标志性的羽衣,出现在乌单身边。她伸出手,在乌单的额头上摸了一下,沉吟了片刻:“还不肯起么?”

    乌单没说话,将头缩进了皮袄。

    “你要相信天神。”巫师收回手,轻声叹息。“这一切不过是天神对你的惩罚,只要你能悔过,诚心侍奉天神,天神必然还会赐福与你。”

    乌单慢慢的探出了头,看着巫师那张苍老的脸。“天神能够让我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吗?”

    “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巫师反问道:“是征服整个草原,还是征服无数女人?”

    乌单语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征服骏马,是为了拥有草原。征服女人,是为了拥有子嗣。如今你已经有了四个儿子,还需要女人干什么,生更多的孩子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乌单眼神闪动,多了几分生气。

    “在尘世的快乐之上,还有更美好的境界。”巫师念了几句咒语,又说道:“汉人有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这次受伤,也许正是你抛弃尘世快乐的机会。为什么要沉迷于过去呢?你应该重新站起来,有你的实力证明你才是真正的浑邪王。”

    “别人……”

    “谁不服,就消灭他,剩下的人就都是服从的了。”

    “我还能做到吗?”

    “梁啸可以做到的,你一定可以做到。”巫师说道:“梁啸拉开了人弓,你就要拉开地弓,拉开天弓。”

    乌单诧异的抬起头。“我能拉开天弓、地弓?”

    “弓造出来,就是为了被人拉开的。天下没有拉不开的弓,区别只在于你愿不愿意为此付出努力,甚至要放弃一些常人的欢乐。”

    乌单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深入体内,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原本昏沉沉的脑袋却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我……真的可以吗?”

    “你可以怀疑自己,但是你不能怀疑天神。”巫师沉下了脸。“起来吧,匈奴浑邪部的勇士们等待着他们的王带领他们回家,天神等着他们虔诚的仆人侍奉。”

    乌单掀开皮袄,坐了起来,眼中露出异样的神采。

    -

    -(未完待续。)

第272章 往事

    未央宫,椒房殿。↖↖点↖小↖说,

    皇后陈阿娇坐在殿前,眉头微皱,精神慵懒。几个年轻的宫女站得远远的,屏气息声,谁也不敢打扰她。

    最近皇后的心情不怎么好。成婚多年的天子终于有了一个女儿,却不是皇后生的,这让皇后很没面子,危机重重,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县官在哪儿?”

    宫女们互相看了一看,一个年长些的宫女走了过来,俯下身子,轻声说道:“大概……又去上林苑射猎了吧。冬天正是兽肥的时候……”

    话音未落,一个女官从门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殿上,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什么?”陈阿娇一惊,突然站了起来,正跟她说话的宫女措手不及,被撞个正着,痛得唉哟一声叫了起来。陈阿娇大怒,喝斥道:“县官来了,你不去准备迎驾,却在这里叫魂,是想坏我的事么?”

    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陈阿娇也不理她,转身对女官说道:“县官真的来了?”

    “我……”女官跑得满面通红,气喘吁吁,却是一脸的喜色。“我看到天子离开了前殿,往这边来了。”

    陈阿娇眉头一皱。“不会是去看那个倡优的吧?”

    “应该不会。”女官也不敢太肯定。“如果是去看卫夫人,应该向西去才对。可是我看得真真的,天子是向这边来了。皇后,你还是赶紧……”

    女官抬起手,在自己脸上划了一下。陈阿娇如梦初醒。连忙向殿里奔去。一边走一边叫道:“快。快,快给我梳妆。”

    宫女们立刻忙成一团,赶紧围了上去,七手八嘴的替陈阿娇梳头、洗脸、更衣。等一切忙完了,陈阿娇娇艳动人,眼神却再次阴了下来。

    “县官究竟去哪儿了?”

    女官战栗不已。她已经知道出错了。皇后的妆容都化好了,天子还没来,肯定是去了别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刚生了一个女儿的卫子夫。

    “皇后,我……”

    “拖下去,送到掖廷杖毙!”陈阿娇怒不可遏,将头上刚刚戴上的首饰扯了下来,扔得到处都是,连盘得好好的发髻也扯乱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这个负心贼,若非我家,他能做天子么?当日说得好听,说什么若得阿娇作妇。当以金屋贮之。如今可好,真把我关在这金屋子里了……”

    “皇后。陛下来了。”一个宫女提着裙摆冲了进来,一看到皇后这副模样,顿时傻了,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才好。

    “他在哪?”陈阿娇红着眼睛,尖声叫道:“他在哪儿?”

    “陛下在……在门外。”宫女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指向身后。

    天子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陈阿娇。陈阿娇愣住了,面色煞白。“陛……陛下……”

    旁边的宫女们扑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以头抵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陈阿娇左看右看,手足无措。天子叹了一口气,走了过来,拉起陈阿娇的手。“阿娇,你这是干什么?”

    陈阿娇像木偶似的被他牵着,来到乱糟糟的梳妆台前,被他摁得坐下。天子扫了一眼,从地上找到梳子,轻手轻脚的解开陈阿娇乱糟糟的发髻,一下一下的梳了起来。被他碰了一下,陈阿娇如大梦初醒,连忙转过身,双手握着天子的手腕,颤声道:“陛……陛下,我……”

    “好啦。”天子笑笑。“你是因为我才生气的,就让我为你梳理吧。以前你不是一直说我梳的头最好吗?”

    陈阿娇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她重新坐好,低着头,让天子帮她梳头。天子不紧不慢,很细心的拆开她的发髻,一边帮她整理头发,一边细声慢语的和她说话。

    “本来早就想来了。诸侯来朝,我要接待他们,事情比较多,每天都忙到半夜。想过来吧,又怕扰你的清梦。这不,直到现在才抽出点时间。阿娇,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你是天下之主,政务繁……繁忙,我……我只是惭愧,帮不上你的忙。”

    “你不怪我,就是帮我的忙了。”天子笑道,顺手在陈阿娇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看你,妆都花了。别人心里不舒服,都是折腾别人。你不舒服,却是折腾自己。”

    陈阿娇含羞一笑,顺口问道:“是谁折腾你了?”

    “还能是谁,那位王叔呗。”天子苦笑道:“不提他了,我最近被他烦得不轻,可不想你也受到牵连。”

    陈阿娇转过身,抓住天子的手,握在胸前,正色道:“陛下,你我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承担?淮南王又说什么了,是不是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你的不是?”

    天子歪了歪嘴,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有什么委屈,我去向太皇太后申解。”

    “别了吧,太皇太后身体不好,万一……”

    “不行。”陈阿娇说道:“你才是天下之主,怎么能让一个诸侯王欺负了。快说,我帮你对付他。”

    天子无奈的点了点头,说起了最近的情况。淮南王虽然没有来朝,但是他不断的上书,还拿天象说事,明里暗里的说朝廷举止悖乱,任用非人,迟早会引来祸事。

    陈阿娇听了,蛾眉倒竖,怒不可遏。

    当天,天子在椒房殿用膳,留宿椒房殿,一夜欢好。第二天早上,天子醒来的时候,陈阿娇已经梳洗停当。听到响动,她转身看了天子一眼,莞尔一笑。

    “你好好歇着,我去见太皇太后,为你讨个公道。”

    ——

    太皇太后窦氏倚在凭几上,厚厚的锦被包裹着她,像一个大号的襁褓。布满皱纹的皮肤松垮垮的盖在脸上,仿佛随时都能揭下来。听完了陈阿娇的话,她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

    “阿娇,卫子夫都生了一个女儿了,你是不是也抓紧一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个皇后……咳咳。”

    “大母,我知道呢。”陈阿娇扭着身子,撒着娇。

    “母后,我们一直要想办法呢。”馆陶长公主说道:“可是,县官现在难得去一趟椒房殿,就算阿娇身体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他不去椒房殿,去哪儿?”

    “母后不知道?”

    “我一个……瞎老太太,能知道什么?”太皇太后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馆陶长公主和陈阿娇连忙将她扶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喘得匀了些。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担忧。太皇太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如果走了,她们可怎么办?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馆陶长公主接连给陈阿娇使眼色。陈阿娇却不肯,坚持道:“太皇太后,淮南王外托公义,内藏私心,太皇太后可不能助纣为虐啊。”

    “阿娇!”馆陶长公主沉下了脸,厉声喝道:“你这是怎么和外大母说话?一点规矩也不懂。”

    太皇太后摆摆手,一边**,一边问道:“淮南王有什么私心?”

    “大母不知道么,武安侯之妻出自民间,相貌丑陋,又体弱多病,武安侯一向不喜。淮南王想把女儿刘陵嫁给武安侯为妻。可是刘陵另有意中人,就是那个叫梁啸的远赴西域的未央郎……”

    馆陶长公主顿时警觉起来。淮南太子刘迁刚刚娶了修成君的女儿,如果再把女儿嫁给武安侯田蚡,那他和王太后的关系就太紧密了。对她们母女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特别是当太皇太后不久于世的情况下。

    “母后,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可差着辈份呢。”

    太皇太后稀疏的眉毛耸了起来。“梁啸?这个名字很耳熟啊,最近总有人在我耳边提起。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母,这梁啸可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少年郎。他和李将军一样,有一双猿臂,射箭百发百中。假以时日,他必是我大汉的栋梁呢……”

    “不不不。”太皇太后打断了陈阿娇,眉头皱得更紧。“还有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事。”

    馆陶长公主眼神一闪。“母后,你是说双面锦么?”

    太皇太后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双面锦。嫖儿,你还记得吗,以前阿武也曾送过几匹双面锦来。”

    馆陶长公主一脸茫然,有点跟不上太皇太后的思路。“有么?我没有见过。”

    “哈哈……”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几分孩童般的顽皮,连精神都好了几分。“你当然没有见过,双面锦很罕见的。我记得他说过,这双面锦的技艺,天下只有一人会,一年才有数匹,阿武只送了我几匹,其他人都没有。”

    馆陶长公主想起梁王刘武,一时心中黯然。

    太皇太皇却越说越兴奋,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润。“后来那人死了,这技艺便绝了。上次刘陵送锦来,我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一直没想起来究竟是谁说的。你刚才说到梁啸,我突然想起来了。刘陵说,这双面锦的技艺是梁啸卖给她,这梁啸……莫非是梁国人?”

    陈阿娇不太敢肯定地说道:“我听县官说,梁啸是江都国人。”

    “你去问问,你去问问。”

    “喏。”

    -(未完待续。。)( )

第273章 金山(第三更,求推荐,求月票!)

    馆陶长公主款款而行,陈阿娇跟在后面,若有所思,越落越远。⊙小,馆陶长公主听得环佩之声渐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转身看着陈阿娇。陈阿娇赶了上来,神情疑惑。

    “阿母,大母是不是老糊涂了。我问她淮南王的事,她却说起梁王。”

    馆陶长公主瞪了她一眼。“你大母是老了,也有点糊涂,却比你清醒得多。”

    陈阿娇撅起了嘴。“阿母,你怎么又说我?”

    馆陶长公主也不理她,很突兀的问道:“天子是不是去了椒房殿?”

    陈阿娇红了脸,连连点头。“他昨天留宿在椒房殿。”

    “你能不能有点志气?”馆陶长公主越发生气。“你是皇后,他不留宿在椒房殿,难道应该和那些倡伎厮混?你这个皇后真是一点尊严也没有。他偶尔来一趟,便让你高兴成这样,忙不迭的跑来替他做说客?”

    陈阿娇扭过脸,佯作看风景。馆陶长公主见了,长叹一声:“太皇太后是你我母女的靠山,如今她年老体衰,时日无多,你倒为了一个庶人来烦她,真是没分寸。阿母的一片苦心,全被你糟蹋了。总有一天,你要被卫子夫代替,我也要被平阳压过。”

    “阿母,你怎么能这么说?”陈阿娇急了。“她只是生了一个女儿,又不是……”

    “能生女儿,就能生儿子。”馆陶长公主瞥了陈阿娇一眼。“就你这脾气,他有事才到椒房殿住一夜,你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陈阿娇急了。胀红了脸。尖声叫道:“他不肯来。我有什么办法?”

    “傻孩子,你得想办法,勾住他的心啊。”馆陶长公主恨铁不成钢。“你要投其所好,才能拢住他的心,不被其他女人钻了空子,才能保住这皇后的位置。”

    “我现在不是正在做么?”

    “你现在只是被他利用,不是自己动心思。”馆陶伸出保养得极佳的手指,狠狠戳了戳陈阿娇的额头。“你得动点心思。想想他想要什么,而不是像根木头似的,被他骗得晕头转向。”

    陈阿娇如梦初醒,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梁啸究竟是哪里人,你别急着告诉他,阿母先派人去查查。”馆陶长公主沉吟片刻,冷笑道:“如果他真是梁国人,和梁王有关,说不定倒是我母女的机会。”

    “什么机会?”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等我问清楚了。再做计较。”

    陈阿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

    梁啸与昧蔡坐在帐中,围着火烧得旺旺的火塘。一边喝着酒,吃着烤肉,一边闲扯。

    大雪封山,哪儿也去不了,他们只能在这里闲聊打屁,消遣时光。

    雪下得越大,他们越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匈奴人的日子越难过。他们来得从容,带了充足的给养,匈奴人却是铩羽而归,除了战马,大概也就只有人肉可吃了。几千里的路,能回去多少人,实在是个未知数。

    虽然受到了一次重创,但最后还是反败为胜,立了一个大功,昧蔡心情很不错。他今天喝得有点高,忘记了副王应有的矜持,和梁啸勾肩搭背。

    “知道大宛为什么这么富足吗?”昧蔡半眯着醉眼,得意洋洋的看着梁啸。“知道大宛人为什么不愿意放弃这片牧场吗?”

    梁啸笑笑。“还请副王指教。”

    “因为这里……”昧蔡用力的指了指地面,手指头差点戳到地。“有!金!子!”

    “有金子?”

    “是的,塞人把这座山称为金山,山里经常可以捡到金子。不仅有金子,还有宝玉。”昧蔡哈哈大笑。“乌孙人被月氏人打败了,塞人被月氏人赶走了,这片牧场就成了我们大宛人的,这里的金子和宝玉都是大宛人的。所以,我们根本不缺钱。”

    梁啸忽然醒过神来。这段时间只想着怎么和月氏人、大宛人联盟,把中亚的好马引入中原,却忘了这么一件事。没错,在后世,这一带应该属于阿尔泰山脉,阿尔泰的意思就是金子,是著名的黄金产地。

    原来大宛人不仅仅是靠贸易,还背靠金山啊。天下掉下一个金馅饼,正好砸在他们头上,于是他们就可以坐享衣食无忧了。有强敌入侵,他们宁愿花钱买平安,因为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这座金山是福还是祸,那就看你怎么看了。不过,对他来说,这倒是个好消息。

    他正在愁下一步怎么走。

    拦住了乌孙人,击退了匈奴人,他基本在大宛站稳了脚跟。可是,乌孙人、匈奴人依然横亘在他的归途之上。任务完成之后,能否活着回到大汉领赏,依然是一个问题。

    万里草原,征途漫漫,以大汉目前的实力,恐怕无法保证这条道路的畅通。单凭大宛和月氏的兵力,短时间内也无法和乌孙、匈奴正面硬撼。那我怎么才能回去?

    难道还像来的时候那样,靠运气?

    来的时候,匈奴人还不知情,有机可趁。现在杀了姑鹿狐、浑邪老王,又重创了乌单,再想偷偷地溜过去,恐怕是不太可能了。一旦被匈奴人抓住,他的下场也许比张骞还惨,娶老婆、生孩子是别想了,砍头挖心倒是妥妥的。

    像商队一样请雇佣兵保护就成了唯一可能的办法。但也只是可能而已。能不能可行,还要看荷包鼓不鼓。佣兵要冒生命危险,比一般的佣工贵得多,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是无法成行的。他是使者,不是商人,没人利润而言,要组织雇佣兵,只能靠赞助。

    聂壹等汉商已经为他筹集了一万三千多金,再抽下去,只怕流动资金会出问题。他也不忍心再从他们身上抽血,必须另开财源。如今昧蔡透露了这么一个消息,他立刻有了方向。

    “这次打败了匈奴人和乌孙人,金山还控制在大宛手中,副王是首功。”

    “哈哈哈……”昧蔡用力地拍着梁啸的肩膀。“没错,如果不出意外,这一片牧场将成为我的领地,这片金山也将由我来管理。梁君,这都是你的恩赐,我一定不会忘了你。”

    “副王客气了。”梁啸举起酒杯,笑嘻嘻的说道:“庆贺副王立功,名利双收,当满饮此杯。”

    “应该的。”昧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血红色的葡萄酒洒得到处都是。他抹了抹嘴,又大着舌头说道:“洛绪丽虽然不是我的女儿,我却非常疼爱她,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我知道她感激梁君,如果梁君愿意娶她为妻,大宛和大汉有姻亲之好……”

    梁啸连忙拦住了昧蔡。昧蔡喝高了,开始胡说八道。他要是真娶了洛绪丽,以后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汉武帝绝不会同意一个娶了大宛公主的人负责西域的事。洛绪丽再喜欢他,毋寡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普通的大汉人,除非这人能在大宛常驻,而且有官方身份。这是两个不可兼得的选项。

    再说了,洛绪丽虽然美丽可爱,可他内心里最喜欢的却还是那个淮南翁主。

    “副王,你醉了。”

    “我没……醉。”昧蔡哈哈大笑,用力的一挥手。“你我联手,谁人能敌?”

    梁啸笑着,命令将昧蔡扶入内帐休息。昧蔡嘟哝着,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梁啸带着郭文斌、阿尔法和希格玛出了帐,踩着齐膝深的雪,走回自己的帐篷。半路经过佣兵们的大帐,他停了下来,进去看了看。佣兵们有的在闲聊,有的在喝酒,有的在擦拭兵器。看到梁啸进来,野牛等几个头领立刻围了过来,热情地将梁啸引到主位上坐下。

    “大人,匈奴人这么不经打,战利品可怎么办?”

    梁啸笑了。当初和这些佣兵们说好的,佣金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预付金,一部分是素叶城守府支付的佣金,这两部分已经支付到位;还有一部分,占到总佣金的一半以上,要由战利品来支付。现在匈奴人不战而逃,战利品要落空,这些佣兵自然急了。

    梁啸安慰道:“放心吧,不会亏待大家的。下大雪,匈奴人的日子不好过,有的是人头等着你们去捡。”

    “月氏人、大宛人不会和我们抢吗?”

    “抢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我们是盟友,不是敌人,不可能撕破脸皮。能不能抢到,就看谁的动作快。这一点,我相信你们不会不如那些老爷兵吧?”

    “那是。”野牛大笑起来。“跟在我们后面,他们连屁都吃不着。”

    “我看好你们。”梁啸笑道:“你们都是我挑出来的精锐,别说在这里,就算是放眼天下,你们也很难找到真正的对手。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吧,这将是你们生命中最值得回忆的几个月。”

    “大人,为什么只是几个月,而不能是几年呢?”灵狐呷了一口酒,慢吞吞的说道。

    梁啸瞟了他一眼。“等这次任务完成,你们解散之后,就很难再有机会组建这么精锐的团队了。说不定,你们还会眼红其他人的荷包,杀个你死我活。”

    佣兵们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少了几分亲热,多了几分戒备。

    -(未完待续。。)

    ps: 第三更,求推荐,求月票!( )

第274章 计划

    佣兵们刀头知舔血,都不是什么善茬。为了抢生意,相互之间多少都有些矛盾。更有甚者,有业务的时候是佣兵,没业务的时候客串一下强盗也是常有的事——抢劫的目标常常就是其他佣兵们的客户。

    这次保护素叶城,利润丰厚,却不是每个佣兵团都有收获。有的佣兵团以人数取胜,高手却不多,所以中选人的有限。有的佣兵团虽然人数不多,高手却多,中选的人反而多。

    在这个大团队中,有梁啸约束,暂时不会有事,一旦解散,那些总体实力强大,却没分到足够油水的佣兵团会不会眼红其他人的收益,硬抢一把,真的不好说。

    不用梁啸刻意挑拨,佣兵们已经意识到危险,好容易培养起来的团队感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期然间分成了几个小集体,互相提防之心昭然若揭。

    灵狐眉头紧皱,不解的打量着梁啸。梁啸却不说话,举起酒杯,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喝了杯中酒,走出佣兵们的大帐,背着手,自顾自的离开。

    积雪咯吱咯吱的响着,单调而冰冷,就像满树晶莹的冰针,一直刺进人心深处。

    “大人,为什么现在提醒他们?”郭文斌非常不解。

    “仗都打完了。有他们,没他们,都不重要。”梁啸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但是,如果想把他们拧成一股绳,就要让他们先意识到危险。只有感觉到危险,他们才会紧紧的跟着我。”

    “大人想继续控制他们?”

    “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我们怎么回大汉?”

    郭文斌点点头。正准备说话。梁啸伸手拦住了他。郭文斌不解。却还是闭上了嘴巴。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灵狐从后面追了上来。“大人,大人。”

    梁啸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灵狐。“有事?”

    “大人走这么慢,不就是在等我么?”灵狐走到跟前,喘了两口气,苦笑道:“大人。你不能这么干。你这个火一挑,接下来就不是捡匈奴人人头的事了,我们自己的人头能保住几个都很难说。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山谷里就得多几具尸体。”

    “哈哈。”梁啸笑了。他伸手拉着灵狐的手。“走,帐中说话。”

    他们来到大帐,贝塔和希娅将大帐的火烧得旺旺的,正和荼牛儿、庞硕说闲话,见梁啸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灵狐,连忙起身。准备酒食。梁啸拉着灵狐入座,却没有说刚才的事。反而问起了灵狐的经历。

    “你是哪里人,做佣兵多久了?”

    “我是塞人,从小生长在这一带。”灵狐伸出手,在火上烤着。“不过,我师傅是汉人,教我读过一点书,所以我对汉话和汉人都比他们熟悉一点。也因为这一点,我的生意做得还算顺利。算起来,有三年了吧。”

    “三年时间,能在素叶城有一席之地,你的本事不错。这么好的本事,就甘心永远做一个佣兵?”

    “不甘心又能如何?”灵狐苦笑道:“大宛人不重武事,塞人在他们眼里就是蛮夷。匈奴人、乌孙人倒是欢迎我,可是他们天天征战,收获却大多归权贵所有,普通战士仅能糊口,还不如做佣兵自在。”

    “佣兵真的自在吗?我看你们不怎么自在啊。”

    “佣兵哪有真的自在。做卖命的生意,就算是风光一时,也难保长久。据我观察,佣兵入行,平均不超过五年,不是受伤致残,就是直接送了命。能做到十年以上的,十人不过一二。一旦受了伤,或者送了命,家人就只能靠积蓄和朋友的救济生活,能有个温饱就不错了。”

    “是死在盗匪手中的多,还是死在同行手里的多?”

    “差不多吧。”灵狐想了想,又道:“如果把有些盗匪本来就是同行算起来,也许同行还要多一点。”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不团结起来,组成一个佣兵团,统一进行调配?这样既免得互相压价,又可以避免背后中刀。”

    “不是没想过这样的事。”灵狐摇摇头。“一来是佣兵们自由惯了,不喜欢受人约束。二来生意就这么多,养不活这么多人,只能互相竞争,少点人分油水。”

    梁啸笑了。“依我看,第一个理由是成立的,第二个理由么,恐怕只是想象。”

    “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组织过吗?”

    “没有,但是素叶城有多少商人,有多少佣兵,大家都是知道的……”

    “那只是你们眼睛看到的。”梁啸打断了灵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实力足够大,以前不能做的生意,现在也能做了?比如像这样协助克瑞翁大人守城,你们以前就没人敢接吧。”

    “这个……”灵狐一时语塞,眼珠转了几转,懊丧地一拍手。“大人说得是,我们的确没有想过这一点。不过,这次如果没有大人出面,恐怕还是组织不起来。佣兵们自视甚高,一个不服一个,没有一个人能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要想把我们组建成一个佣兵团,除非大人……”

    梁啸笑了。“我可没这么雄厚的财力,你们太贵了。你也知道的,我掏光了家底也只够支付你们的定金,其余的钱都不是我付的,而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灵狐皱起了眉头,盯着梁啸看了半晌,忽然躬身一拜。“大人,我明白了。我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如果能说服他们,还请大人不要嫌弃我们粗鄙,带我们一起发财。”

    梁啸笑而不语,举起了酒杯。灵狐是个聪明人,由他去试探佣兵们的口风再合适不过。

    ——

    灵狐走了。梁啸让人把李舒昀、老安德鲁叫了过来,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

    老安德鲁一听。一拍大腿。“大人。何必找这些佣兵?他们根本不懂打战。大人需要更多的人手。我可以招募更多的老兄弟嘛。”

    梁啸笑了。“你的老兄弟们,当然要招募。不过,你们都一把年纪了,不应该再冲锋陷阵。这样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来做比较好。”

    “大人这是看不起我们?”老安德鲁有些不高兴。

    “老安德鲁,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而是有比战斗更重要的任务给你们。”

    “什么任务比战斗还重要?”

    “护送我去希腊。”

    老安德鲁一下子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梁啸。“去希腊?”

    “没错。我想去一趟希腊。”梁啸笑了。“保护商人的事,由佣兵们去做。我想带着你们去希腊,看看你们朝思梦想的故国。我是皇帝的使者,就是皇帝的眼睛,如果可能,我还要走遍天下。没有你们的保护,我怎么能走得那么远?”

    老安德鲁已经晕了,根本不知道梁啸在说什么。

    他虽然一直自诩是希腊人,但是他从来没去过希腊。从他的祖父辈开始就在大夏定居,希腊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传说。就连语言都已经不够纯正,掺杂了很多大宛本地的土语。忽然之间。梁啸说要带着他们去希腊,就是奥林匹斯山的诸神突然降临人间一样,他除了拜伏在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人,如果你真能带我们去希腊,不管千里万里,我们都将至死不渝。”老安德说着,跪倒在梁啸的面前,抱着梁啸的腿,亲吻梁啸的膝盖。

    梁啸吓了一跳,连忙将老安德鲁扶了起来。他听阿尔法说过,这种礼仪传自古波斯,通常用来表示对神或者最尊贵者的臣服。亚历山大征服波斯后,为了表示自己是波斯帝国的继承人,也采用了这种被称为匍匐礼的礼仪。

    “老安德鲁,我知道,这是你们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只是希望有可能帮你们实现而已。能不能最终实现,现在还不知道。你行这么大的礼,我如何能够承受得起。”

    老安德鲁老泪纵横。“大人能有此心,便当得起。原本我以为,救助大人,只是偶然。现在看来,这不是偶然,而是太阳神阿波罗给我的神谕。大人,你就是我们的光明之神。”

    梁啸很尴尬,连忙好言相劝,好容易才让老安德鲁平静下来,让人送他先回帐休息。老安德鲁出去之后,一直没说话的李舒昀才开了口。

    “大人,你真的打算去希腊?”

    梁啸点点头。“是的,我是打算去希腊。我这么做,有三个理由。其一,太皇太后还在位,天子都只能蜇伏,我等就算千辛万苦的回到大汉,也很难发动对匈奴人的战事。如果大宛、月氏长时间得不到回应,难免会淡漠,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李舒昀和郭文斌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其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希腊虽然亡了,他们的故事对我们却有启发作用。他们是如何兴盛的,又为什么会灭亡,如果能加以总结,我们可以从中受益良多,少走一些弯路。”

    “其三,希腊亡了,罗马却正在崛起。我们向西,他们向东,迟早有发生碰撞的那一天。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趁此机会,对他们多做一些了解,有备无患,我认为非常必要。”

    李、郭二人有些茫然,他们一时还不能理解梁啸的用意。他们一个是普通的郎官,一个是以营利为目的的商人,哪里会关心这些大事。不过,他们都相信梁啸的眼光。

    “大人既然要西行,为何又打算集结佣兵?”

    “我要让陛下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梁啸看着二人。“文斌,你和聂壹商量一下,尽可能将素叶城的汉商组织起来,收购一批货物,贩往大汉。舒昀,你率领这些佣兵保护他们,一起回去,代我向朝廷复命。”

    二人大喜,轰然应喏。

    -(未完待续。。)( )

第275章 赚钱买卖不做

    一个商队通常只能请得起十来个佣兵保护,所以规模不能太大,货物也不可能太多。请多个佣兵团一起保护当然是个选择。可佣兵之间能不能互相配合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有时候反而会弄巧成拙。

    现在梁啸有意将这些精锐佣兵组成一个团队,实力猛增。只要磨合得好,完全可以胜任更大的护送任务,贩运更多的货物,获利更加丰厚。

    梁啸说得清楚,这次只面对汉商。也就是说,这个好机会是梁啸回报支持他的汉商的。以梁啸和大宛官员的关系,他们可以用优惠价格买到更多更好的货物,利润更多,足以在支付佣金之外大赚一笔。

    汉商们支持梁啸,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垄断这条商路嘛。现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只要合作得好,以后这条商路就是他们几家承包了,其他人只能做一些小生意。

    垄断的利润是惊人的。郭文斌已经看到了滚滚财源。

    而对李舒昀来说,代梁啸向朝廷复命是一次绝佳的表现机会。如果自己的名字有机会进入天子耳中,对他的仕途来说,无异于开辟了一个直达通道,有机会一步青云。

    一次护送任务,两人各有所得,可谓是量身定制。他们又岂么能不欢喜,怎么能不对梁啸感激涕零。

    “舒昀,你要加紧这段时间,尽可能与这些佣兵成为朋友。”梁啸说道:“如果将这些人掌握在手中,对我们将来的征战会有很大的帮助。”

    “请大人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李舒昀信心满满。

    ——

    过了两天,灵狐与其他头领达到一致,愿意接受梁啸的统一指挥,组成一个更大的佣兵团。梁啸没有答应他们,直到他们答应克制自己,遵守约束,梁啸这才松口,愿意出面与昧蔡及商人协商安排商队的保护任务。尽可能让每个人都能赚到更多的钱。

    佣兵们松了一口气。既然能赚到更多的钱,那多一些约束也可以接受。当佣兵,不就是为了生存嘛,谁愿意天天活得提心吊胆的。连个安生觉都睡不成。

    尽管如此,梁啸也不接受佣兵团团长的身份,只答应派李舒昀负责他们的日常训练,教他们一些战阵的基本规矩。他们以前最多是打群架,现在他们要像一个军队一样的战斗。有些规矩必须习惯。特别是那些头领,必须有一定的战术素养和大局观念,不能只有一腔血气之勇。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梁啸和那七名二等箭手、十一名一等步卒佣兵单独签订了一个生意,雇佣他们做随从,由荼牛儿、庞硕二人指挥,组成一个正好二十人的小组,负责自己这段时间的安全问题。这么一来,既将最强的十八人掌握在自己手中,又减轻了李舒昀的工作压力。

    与此同时。梁啸隐隐的透出一个意思:你们都别紧张,以为我要收服我们。除了这十八人,老子根本看不上,你们就安心吧。

    李舒昀当天就搬到佣兵营,和佣兵们同吃同住。他原来的工作则由郭武接替。

    第二天开始,佣兵们不再在大帐里吹牛,而是在李舒昀的带领下,和希腊老兵、少年骑士们一样,开始了日常训练。

    与此同时,梁啸利用闲聊的机会与昧蔡商议。如何将生意做大做强,赚取更多的利润,也给这些佣兵团更多的回报。昧蔡根本没当回事,生意给谁做都是做。能做大做强,他求之不得。听说梁啸有意安排佣兵团护送汉商回大汉,他还主动提了一个建议。

    “路途这么远,当然要贩一些值钱的东西。我大宛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马啊。”昧蔡笑道:“你放心,到时候我给你挑几十匹种马,保证你有钱赚。马还有一个好处。不用车载,可以自己走。平时可以驮东西,一旦发生战斗,还能驮着骑士参加战斗,充当战马。”

    梁啸大喜。大汉就是缺好马,后来汉武帝为了大宛马不惜发动战争,现在昧蔡主动送上种马,他当然求之不得。种马的利润可高,一匹能顶几匹。“那就请副王费心了。”

    “包在我身上。”昧蔡大包大揽。

    在与昧蔡谈得开心的时候,梁啸也与阿奢那进行了磋商。他不满足于汉商的脚步止于大宛,他希望汉商能够走得更远。月氏人控制着几条商道的交汇点,如果不能得到月氏人的支持,他们走不远。

    阿奢那也很爽快的答应了。控制商道,就是为了收税。如果梁啸能够为月氏带来更多的商人,也就是为月氏带来了更多的财富,他何必要和钱过不去。

    见梁啸跑前跑后,三句话不离做生意,众人看在眼里,有心怀感激如郭文斌的,也有不以为然如巴图的。巴图拿梁啸开起了玩笑。“是你自己好利,还是你们汉人都如此,怎么你一个天子使者对做生意这么热心?”

    梁啸哈哈大笑,不予作答。他不知道其他的汉人会怎么想,在他自己的印象中,国家领导人出访都要谈生意,他这个使者为什么不能谈生意?那种花钱买面子,赔钱赚吆喝的事,他才不干呢。

    ——

    馆陶长公主府,梁媌下了马车,贴着马车站着。李蓉清上前,报上名字,又送上一千钱,站在门口的青衣仆人才漫不经心的看了梁媌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等着。”

    “喏。”李蓉清陪着笑脸,看着青衣仆人一步三摇地进了门,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马车旁,偷偷看着大门两旁的执戟卫士。“阿母,这儿好威风呢。”

    “那当然,母亲是先帝的姊姊,女儿是当朝皇后,天下还有谁能比她们家更尊贵?”

    “对街开户,卫士守门,真是富贵逼人啊。如果有一天我们梁家也能这么威风就好了。”

    梁媌瞥了李蓉清一眼,没吭声。她虽然一直渴望梁啸能封侯拜将,可是她却不敢奢望有这样的气派。想到梁啸,她更加不安。她和馆陶长公主一家没有任何联系,不知道馆陶长公主怎么会突然让人叫她来。

    是福还是祸?

    过了好久,那个青衣仆人才出来了,信手一指。“从侧门进去,不要乱看。”

    “多谢。”梁媌再次谢过,让车夫把车赶得远一点,自己带着李蓉清沿着院墙走了好长一段路,一直走进里巷,又向前走了一箭之地,才看到一个小门。

    李蓉清上前敲门。等了好一会,里面才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来了,急什么急?”又过了一会,小门开了,露出一张疑惑的脸。“你们是谁啊,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家主母姓梁,太主着人传我们来,也不知道有何吩咐。”

    “是这样啊,等着,我去问问。”门哐当一声又关上了。亏得李蓉清反应快,要不然鼻子都得被撞扁了。她气得脸色通红,却不敢发怒,只肯咬了咬牙。

    两人站在门口,巷子里风很大,两人一会儿就吹得浑身冰冷,手脚发麻,却连跺一下脚都不敢。两人互相看看,不由得苦笑。李蓉清站到上风口,替梁媌挡风。“唉,长安真是富贵地啊,非贫贱人所能居。”

    “傻孩子,人哪有天生来富贵的。”梁媌低声说道:“若不是高皇帝提三尺剑定天下,刘家子孙哪来的富贵?岂不闻陈涉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李蓉清眨了眨眼睛。“可高皇帝不是赤帝子转世么?”

    梁媌笑了一声,正想说话,门里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捏了一下李蓉清的手,收起笑容,站直了身子。

    小门再次开了,一个衣着华丽的侍女板着脸,看了梁毁媌一眼。“跟我来吧,莫让太主等。”说完,也不管梁媌听没听见,转身就走。

    梁媌连忙进了门,陪着小心,向开门的仆人点头致意,又让李蓉清奉上谢钱,这才屏气息声,跟着侍女前行。她的步子又快又轻,步幅很小,衣摆不动,如同在地上滑行一般。李蓉清就差得远了,步子过大,总被衣摆束住,几次险些摔倒在地,紧张得脸色通红,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两人穿廊过院,转得头晕眼花,才来到一处堂屋,看到了馆陶长公主。

    馆陶长公主站在一株梅花前,身边簇拥着十来个侍女,个个衣着华丽。站在她们中间,来之前还特地收拾了一番的梁媌和李蓉清像叫花子一样寒酸。

    梁媌让李蓉清在院门外等候,自己款步上前,深施一礼。“贱妾江都梁媌,见过长公主。愿长公主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子孙富贵,益寿延年。”

    馆陶长公主噗哧笑了一声,转过身子,看了梁媌一眼。“听你这口气,像是见过世面的,当真是江都国的一个织妇?”

    梁媌胀红了脸,却只能低声答应。“长公主说得是,贱妾正是江都国一织妇。”

    “当真?”

    “贱妾不敢欺瞒长公主。”

    馆陶长公主转过身,走到梁媌面前,盯着梁媌的眼睛,脸色微沉。

    “我看你一路走来,步履如行云流水,言语对答从容,像是习过礼仪的。如果真是一个卑贱的织妇,你又如何知道这些礼仪?你名媌,这好像不是江都国的风俗,倒有些像梁国人的习惯。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梁国独有的双面锦,你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

    -(未完待续。)

第276章 霍去病

    梁媌皱了皱眉,忽然轻声笑了起来。“长公主果然神目如电,一眼就看穿了贱妾的底细。”

    “这么说,你真是梁国人?”

    “不,我是赵国人,只是为了进梁王宫,这才依照梁国的习俗改名。”梁媌施了一礼。“贱妾与胞姊从小一起学歌舞,习礼仪。不过贱妆资质丑陋,不如胞姊,所以未能入宫,只能以织锦为生。”

    “这双面锦是你织的?”

    “是的。贱妾无缘入宫,衣食无着,只好埋首织锦。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贱妾在这方面还有些天赋,这才推陈出新,研制出这双面锦的技术。”

    馆陶长公主微微颌首。“你姊姊后来入宫了?”

    梁媌点点头,脸色微黯。“可惜,梁王宫美人千数,她也未能得到梁王宠幸,郁郁而卒。”

    “你就去了江都国?”

    “诚如长公主所言,不过那时候还是逆吴。”

    “梁啸是去了吴国才生的?”馆陶长公主转过身,继续欣赏梅花,语气也变得有些淡漠。“他的父亲是谁,为何没有随父姓,反而随了你的姓?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旁边的侍女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对梁媌的轻蔑。

    “这……”梁媌轻叹一声:“他的父亲是逆吴小吏,我儿尚未出生时,他便已战死。贱妾怕耽误我儿的前程,所以不愿意提起他,便让他从了母姓。我梁家唯有姊妹二人,也需要一个后人。”

    “是这样啊。”馆陶长公主彻底没了兴趣。若不是觉得梁啸还有点出息,几乎要立刻把梁媌轰出去。她又问了几句,便赏了一枚金饼,派人送梁媌出去。

    梁媌谢过,带着李蓉清离开了公主府。她上了马车,拉上车帘,脸上的笑容立刻散去。

    “阿母,怎么了?”

    “没什么。”梁媌想了想。“蓉清。你去找东方先生,请他有空时来一趟茂陵,就说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李蓉清应了,转身离开。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梁媌又看了公主府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天子带着韩嫣、卫青等人,迈着轻松的脚步,走进了椒房殿西侧不远的一座偏殿。

    听说天子驾临,夫子卫子夫连忙迎了出来。天子摆摆手。挽着卫子夫的手,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忽然觉得卫子夫脸色不太对。“子夫,你怎么了?”

    卫子夫不安的说道:“不知陛下驾临,妾准备不周。这……这……”

    天子有些不耐烦。“究竟怎么了?”

    “妾的姊姊来看望妾,此刻正在殿中。”

    “哦。”天子哈哈一笑,摆摆手。“我以为是什么事呢。你生了孩子,你的家人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嘛。让她们出来。让我也见见。常听卫青说起她们二位,一直没见过。”

    “除了她们,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谁的孩子?”

    “我二姊的儿子,霍去病。”

    天子一甩袖子,大大咧咧的说道:“男孩?好啊,子夫,你就应该让他经常来,说不定下次就能为我生个儿子了。快让他出来,让我看看他相貌如何。”

    卫子夫松了一口气,连忙把两个姊姊请了出来。卫君孺和卫少儿长得和卫子夫差不多,但卫君孺稳重得多,看到天子,恭恭敬敬的施了礼。一句话也不多说,静静的站在一旁。卫少儿却跳脱些,行完礼,她眉眼一挑,瞅了天子一眼,笑道:“果然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天子乐了。“怎么。你以为我是个丑夫吗?”

    “贵人嘛,相貌固然不差,筋骨难免弱些,像陛下这般英武的却不多见。”

    天子眉毛一挑:“那我比陈掌如何?”

    陈掌就是卫少儿的情人,是曲逆侯陈平的曾孙,目前赋闲在家。卫少儿听了,撇了撇嘴。“他啊,倒是个人物,只是和陛下一比,就差得远了。”

    天子哈哈大笑。他将目光转向卫少儿身后的霍去病,不由得眼睛一亮。霍去病也就四五岁左右,圆圆的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天子,没有敬畏之色,反倒露出几分好奇。天子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忽然转身说道:“王孙,你看他这双眼睛,像谁?”

    韩嫣仔细看了看,也有些奇怪。“看起来眼熟,却想不起来。这孩子与众不同,有些……有些与生俱来的傲气,就像……”

    “就像没几个人是他看得起的。”

    “对,对。”韩嫣拍手道:“还是陛下一语中的。”

    “那你再说说,他这眼神像谁?”

    韩嫣想了想。“梁啸?”

    “我也是这么认为。”天子点点头,在宦者拿来的锦席上坐了下来,冲着霍去病招了招手。霍去病也不怕,只是抬头看了看母亲。卫少儿轻轻的推了推。霍去病便走到天子面前,一本正经的行礼。

    天子打量着他,越看越欢喜,将他拉到身边,看了又看。“像,真像。当初第一眼看到梁啸时,他的眼神也是如此,虽然恭敬,却无畏惧。子夫,我喜欢这孩子,让他留在宫里吧,我要天天看到他。”

    卫子夫大喜过望,连忙答应。

    天子拉着霍去病的小手,说不出的羡慕。“陈掌有福气,白捡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

    卫少儿抢过话头。“他都快穷死了,哪有什么福气。去病能留在陛下身边也好,要不然迟早得饿死。”

    天子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陈掌虽然尚无官职,却也不至于饿死。好吧,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就让他做官食俸。饿死他事小,饿着你,可就不美了。”

    “多谢陛下。”卫少儿笑盈盈的施了一礼,眼神如波。

    天子微笑不语,轻轻地捏着霍去病的小手,问了几个问题。霍去病一一答了,声音虽稚嫩,却不慌不忙。天子越看越欢喜,连声赞叹。“小子,快快长大,以后像梁啸一样,为我大汉征讨不服,开疆拓土。”

    霍去病挠了挠头。“梁啸是谁,我为什么要像他?”

    “梁啸啊……”天子沉吟片刻,嘴角微微一挑。“他是我的鹰犬,飞得很高,走得很远,现在在万里之外的大宛呢。小去病,你将来要像他一样,可好?”

    霍去病握紧了拳头。“我会比他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天子揉揉霍去病的小脑袋,放声大笑:“有志气。好男儿,当如是。”

    ——

    夜色降临,佣兵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互相打闹着回到营地。篝火升了起来,水烧开了,羊肉在铁釜中翻滚着,**白色的汤翻着泡沫,咕咕作响,香气四溢,让人馋涎欲滴。火上烤着羊,羊油滴在火中,吱吱作响。佣兵们抓起一把雪,擦掉手上的尘土,坐在篝火旁,大呼小叫。

    “累死老子了,快拿酒来,喝完了好去睡觉。”

    “喝喝喝,你妈的就知道喝,喝死你算了,省得明天腿软,又连累老子丢人。”

    “你这废物才连累人呢,老子今天是不小心摔倒了,又不是故意的。”

    梁啸看着几天前还互相提防的佣兵逗趣,不禁微微一笑。这些糙汉子,放下了心防之后,很容易就打成了一片了,比那些贵人好打交道。大宛人空有宝马和金山,实力却不强,城里的权贵和城外的庶民之间的阶层割裂也不可忽略。他们能和他说得热闹,却几乎不到昧蔡的大帐去串门。

    当然了,昧蔡也不欢迎他们。

    “苦不苦啊?”梁啸走了过去,笑眯眯的说道。

    见是梁啸,佣兵们纷纷让座,七嘴八舌的说道:“大人,一起坐。”有人扔过来一袋奶酒。梁啸接过,灌了一口,又递了回去,咂了咂嘴。“好冲!”

    “哈哈,大人,这酒是新酿的,当然冲。我们都是穷人,喝不起那些窖藏多年的葡萄酒。”

    “可不是么,大人,什么时候也给我们一个立功的机会,让我们跟你一起去城守府喝点好酒,尝尝那些小美人的滋味。听说她们的床技很高明啊,两条长腿能把人的腰夹断。”

    佣兵们大笑起来。对那十八名高手着梁啸立功受赏的事,他们可是眼红得紧。不光是城守府的美酒美人,更重要的是名声。身为佣兵,能成为城守大人的座上宾,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

    “城守府的事,我不敢保证。我估计你们也不希望素叶城再被围一次。”梁啸笑道,伸手阿尔法手中接过一口乌兹宝刀。“这个,可以有。”

    佣兵们互相看了一眼,气氛有些诡异起来。同样的刀,他们在李舒昀的身上见过。梁啸这时候拿出这样一口刀来,是不是和佣兵团尚未确定的副团长有关?

    “谁能想出办法,让我们在雪化之前追上匈奴人,这口刀就是谁的。”

    佣兵们有的挠头,有的翻眼,有的拼命揪胡子。接连下了几次雪,雪深的地方能把人埋了。这时候要去追匈奴人,怎么看都有些不靠谱。他们互相看看,一时间全部沉默了,只剩下篝火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梁啸也不说话,拔出刀,在烤得正好的羊身上割下一块肉,慢条斯理地嚼着。过了一会,灵狐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大人,宽限几天吧。”

    梁啸扬扬手中的羊肉。“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之内,谁能想出办法,这口刀就是谁的。”

    -

    -(未完待续。)

第277章 滑雪板,副团长

    灵狐夹着两块木板,走进了梁啸的帐篷。“大人,我有办法,可以在雪地中行走。”

    梁啸放下手里的书卷,看了灵狐一眼,笑了。离他发布悬赏已有三天时间,他估摸着灵狐也应该能想到办法了。可是看了一眼灵狐手中的木板,他刚舒展开的眉头随即又皱了起来。

    “这两块木板这么粗糙,能在雪地里滑行吗?”

    灵狐一怔。“大人,你怎么知道我要滑行?”

    梁啸笑了。“因为我估计你飞不起来,只会滑行。”

    “飞?”灵狐眼睛瞪得溜圆。“人能飞么?”

    “能不能飞,以后再说。你先说说你的计划吧。你们塞人就用这样的木板在雪上滑行?”

    灵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梁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半晌,他忽然明白过来,连忙放下木板,单腿跪倒在梁啸面前。“大人,你……你这是……”

    “知道就行了。”梁啸摆摆手,示意灵狐起来。“佣兵团不缺勇士,但是缺有智慧的人。我看你能行。不过,究竟能不能行,还要看你这个方法是否可用。”

    灵狐如梦初醒,连忙拜倒在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多谢大人器重。大人放心,这个办法肯定行。当年我在山里打猎时就是这么做的。时间仓促,的确粗糙了些,只要大人给我一天时间,我还能打磨得更精细一些。到时候,就能在松软的雪上滑行如飞。”

    梁啸点点头。“那好,出去试试看。”

    “喏。”灵狐大声答应,起身挟起木板,走出了大帐。

    梁啸披上大氅,跟着走了出去。阿尔法等人连忙跟上。刚才梁啸和灵狐的话云里雾里,说了两句,一向心高气傲的灵狐不知怎么就跪下了。她们非常好奇,想看看灵狐怎么能在雪地上飞起来。

    梁啸跟着灵狐来到佣兵们的营地,把大家都招呼出来。佣兵们见灵狐挟着两块木板。神情兴奋,猜想灵狐可能是想到了办法,不免有些沮丧。这两天,所有人都憋足了劲。想夺下那口刀,夺下佣兵团副团长的位置,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灵狐抢了先。

    其实不少佣兵都会滑雪,但他们只是想想,却没有像灵狐一样去行动。眼睁睁的放过了这个好机会。

    梁啸向众人宣布,灵狐声称找到了在雪地上行走的办法,他本人表示怀疑,所以要当众验证一下。如果的确可行,那口刀就是灵狐的了。灵狐也将成为李舒昀的副手,一起统领佣兵团。

    在众人的注视下,灵狐将木板绑在脚上,用两枝步矛为撑杆,开始滑行。他在山谷间左右穿梭,来去如飞。上坡下坡,疾如奔马,不仅让佣兵们大开眼界,就连梁啸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这么简陋的工具也可以滑雪。

    灵狐在山谷里来回滑了两个回合,最后一个转身急停,停在梁啸面前。“大人,如何?”

    梁啸挑挑眉,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灵狐。“你可以,别人也可以吗?要学会这个,需要多久?”

    灵狐心知肚明。大声笑道:“大人,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技艺,我们佣兵中很多人都会。就算不会,有个两天时间练习。走路肯定没问题。”

    “两天?”梁啸看看四周的佣兵。“两天就能学会?”

    “那当然。他们都是大人挑选出来的高手,身手本来就比普通人灵活。不少人就算没有滑过雪,儿时也常在冰上滑行。滑雪和滑冰差不多,两天时间足够了。”

    “我还是不太相信。这样吧,你要是能让我在两天之内学会,我就信你。”

    “一言为定。”灵狐欢喜不禁。梁啸真是太给面子了。不仅给他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还要亲自向他学习滑雪。从梁啸的话语中,他很可能原本就会,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在众人面前给他机会罢了。

    灵狐下了滑雪板,走到梁啸面前,亲自替梁啸绑上滑雪板,演示动作。梁啸玩过几次滑雪,但不算高手。荒疏多年,此刻再学,也和新手差不多。不过他毕竟有些经验,再加上苦练射艺两年,身体的敏捷绝非前世可比。在灵狐的指点下,他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能在雪上滑行了。

    “不错,不错。”梁啸笑着,吐出一口热气。“你们看呢?”

    灵狐说道:“他们没有大人这么好的身手,不过有两天时间,应该也足够了。两天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捡匈奴人的人头了。”

    有些佣兵们原本有抗拒心理,故意表现得不以为然,一听说去捡匈奴人的人头,顿时忘了这茬。开玩笑,这可是这一仗最后的功劳,怎么能让他们独吞了。一时间,他们七嘴八舌,纷纷请令。

    “不用两天,我本来就会,做一副板子就行。”

    “两天足够了。我们从小就玩冰玩雪,从山上滑下来都玩过,还会怕这玩意?”

    “要什么两天。以老子的身手,一天就会了。”

    “学会算什么本事,你能一边滑行,一边射箭么?”

    听得佣兵们互相攀比,梁啸正中下怀。要想把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拧成一股绳,光凭说教是没有用的,必须有足够的利益来引诱。匈奴人的人头就是此刻最好的诱惑。

    在佣兵们的争论声中,梁啸亲手将那口乌兹宝刀佩在了灵狐的腰上。当着佣兵们的面,灵狐跪倒在地,抱着梁啸的双腿,亲吻他的膝盖,行了一个很正式的匍匐礼,向梁啸效忠。

    与灵狐同为佣兵头目的其他六人看在眼里,又羡慕又无奈。

    随即,李舒昀和灵狐站在一起,命令所有的佣兵各自准备一副滑雪板,学习滑雪,两天后出发。

    佣兵们热血沸腾,一哄而散,争先恐后的去寻找适合做滑雪板的木材。

    梁啸找到了昧蔡,请他安排随军的工匠帮忙。昧蔡一口答应。不管是佣兵还是梁啸,反正最后的功劳都是他的。梁啸愿意出力,他求之不得。

    有了工匠人的帮助,进度大大加快。一天之后,佣兵们人手一副滑雪板,开始练习滑雪。

    梁啸也在其中。正如灵狐所说,他学得很快,一天之后,他就能够自如的滑行了。荼牛儿、庞硕等人也掌握得很快,最慢的反而是阿尔法四人。她们虽然身手敏捷,可是从小生活在王宫里,除了打个雪仗之外,没有机会像佣兵们一样玩冰雪,突然开始滑雪,有些不太适应。好在她们能吃苦,不怕摔,也很快掌握了。

    比预计的时候多了一天,四天后,梁啸等人出发了。为了尽可能的减轻负担,梁啸和其他人一样,只带必要的武器和干粮,其他的都留在大营里。

    昧蔡和阿奢那一起出营相送,看着手撑两枝长矛,站在滑雪板上的梁啸,阿奢那看看冻得直缩脖子的巴图,叹了一口气。巴图翻了个白眼,转过脑袋,四十五度角望天。

    梁啸暗笑不已,拱手告别,飞驰而去。

    阿尔法等二十四人紧紧相随。

    ——

    乌单盘腿坐在大帐中,紧紧地闭着眼睛,咬着嘴唇。

    大帐中央的火透过他的眼皮,照得他眼前血红一片。

    帐篷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帐篷上的积雪被风吹落,一块一块的滑下来,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却在乌单的心里激起一声声巨响。

    这场大雪,将匈奴人推进了深渊。及膝的大雪让他们寸步难行,而寒风则让他们饥寒交迫。粮草早就吃完了,战马也都宰杀殆尽,饿死、冻死的人已经超过一半,人吃人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起,乌单都没有了阻止的心思。

    吃吧,多活几天总比一起饿死强。

    形势越来越严峻,乌单不知道还有多少生机。他不敢再面对饥寒交迫的将士,只能按照巫师的要求,躲在帐篷里冥想。

    他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坐下来思考。

    一思考,他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么无知,多么愚蠢,犯了那么多的错误还不自知。比如这次远征,如果不是他想抢功,在击败大宛人之后直接去素叶城,而是按照预定计划,与猎骄靡一起夹击山中的大宛人,肯定不会遭受如此重创。

    他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还把自己推进了深渊。如果控制了山口,直接从山口撤退,他完全可以抢在下雪之前回到大山以东,回到乌孙人的牧场,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困在大雪中。

    乌单后悔莫及。

    就在这时,大帐被人掀开,寒风吹了进来,乌单打了个寒战,睁开眼,看到了一脸惊恐的巫师。

    “大王,天神降下神谕,有敌人正在靠近,我们必须立刻走。”

    乌单大吃一惊。越过巫师的肩膀,他看到了帐外的厚厚的白雪,厚厚的乌云。“什么样的敌人,能在这样的天气行军?”

    “我不知道。”巫师摇摇头。“神谕隐晦不明,我只能分析出一个大概的预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请大王立刻起身,以免遭受灭顶之灾。”

    乌单迟疑了片刻,咬咬牙,用力一跺脚。“好,召集亲卫营,我们立刻走。”

    话一出口,他的神情诡异地亮了起来,像是卸下了一个不堪重负的包袱,浑身轻松。

    -

    -(未完待续。)

第278章 雪中行军

    梁啸经历了一次艰苦卓绝的雪地行军,残酷只有上次被浑邪王千里追杀可比。

    接连七八天,他和佣兵们一起爬冰卧雪。白天踩着滑雪板,拖着雪橇行军。晚上找个背风的地方,挖个雪洞,和衣而卧。饿了,啃两块肉干。渴了,吃两口雪。

    没有葡萄美酒,没有帐篷,没有温暖的篝火,只有佣兵们敬佩的目光。

    每个人都很辛苦,但没有一个人叫苦。

    梁啸不能喊苦。他虽然有满脑子的现代思想,可是人微言轻,不可能仅凭思想加官进爵,过上想要的生活。他只有从底层做起。能在两年内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已经觉得非常幸运了。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他要彻底击垮乌单,证明自己有保护大宛的实力。

    佣兵们不能喊苦。一来这是他们自愿的,只有多割几个匈奴人的人头,多拿一点赏赐,他们才能让家人过得舒服一点。二来梁啸身为大汉使者,能与他们同甘共苦,身为佣兵,他们还有什么好说?

    最辛苦的却是阿尔法四人。她们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不过,她们没有叫苦。不仅因为她们是梁啸的侍女,没有叫苦的权利,更因为她们是亚马逊女战士,先辈的尊严让她们必须承担所有的苦痛。

    所有人都咬紧牙关,埋头前行。

    夜幕降临,梁啸等人停下脚步。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无遮无掩,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今天,他们又将在雪洞里过夜。

    无须吩咐,大家停了下来,各自找位置挖洞。李舒昀、灵狐各率一部分人在外,荼牛儿、庞硕率领十八名佣兵在内,阿尔法四人和梁啸在最里面,以梁啸为中心,形成一个三重圆阵。

    在庞硕等人的帮助下。阿尔法和贝塔挖了三个雪洞。雪洞的上面保持完好,内部互相连通,如同窑洞。雪洞并不大,铺好皮褥之后。只能容一两人蜷身而卧。

    虽然没有风,虽然身上厚厚的皮袄一件也没有脱,可是雪洞里还是很冷。草原上找不到木柴生火,他们只能靠身体硬扛。出山之后,行军三天。已经有十七个佣兵冻死。每次看到那些人脸上凝固的笑容,梁啸就觉得自己太残忍,为了自己的功业,将他们推到了死亡深渊,又感动莫名的庆幸。

    亏得这些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强者,如果换成普通的佣兵,冻死的恐怕更多。

    踩着厚厚的积雪,在李舒昀和灵狐的陪同下,梁啸细细检查每一个佣兵的身体情况。手脚冻坏的不在少数,更有不少人的脸被冻伤。脸颊成了两大块黑紫色的斑,估计这辈子都消散不掉了。

    看到梁啸巡营,佣兵们强打精神,起身行礼。梁啸好言安慰,一一检查。巡视完毕,回到自己的雪洞,梁啸盘腿而坐。

    “主人,肉干。”希格玛从旁边的雪洞里伸出手,递过来一片肉干。

    看着肉干,梁啸觉得口腔一阵刺痛。这些肉干被冻得生硬。咬起来像木头一样,咽下去的时候,经常有血腥味。口腔被磨破了,每次吃东西都疼得像上刑。一口唾沫一口血。

    不过,这样的天气不吃东西是不行的,说不定明天早上,他也会带着那种笑容长眠在这冰天雪地中。

    梁啸伸手接过肉干,意外发现肉干很软,摸在手里还有些温暖。

    “你们怎么弄的?”

    “嘻嘻。贴身放着,可以焐热焐软。”希格玛缩回脑袋,隔着雪洞也能听到她的笑声。“主人,有点汗味,你可别怪我啊。”

    梁啸拿到鼻端闻了闻,的确有些汗臭味。虽然希格玛还是个处子,可是十天不洗澡,同样有汗臭味。不过,比起又冷又硬的肉干,这肉干虽然有点汗味,却是软和的,还带着点体温,简直是美食了。

    “辛苦你了。”梁啸咬了一口肉干,慢慢的嚼着。“你怎么想到的?”

    “那些佣兵教的。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希格玛又探出头,露出红扑扑的小脸。“是不是很臭啊?”

    “你放哪儿的?”梁啸故意皱起了眉头。“是不是放鞋里了?”

    “没有,没有,我放在胸口的。”希格玛连忙说道,说着还拍了拍胸口。

    梁啸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怪不得,有股奶香味。”

    “才没有呢,人家还没有……”希格玛突然意识到梁啸在逗她,顿时红了脸,连忙缩了回去,又吃吃的笑了起来。和她同住的阿尔法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打成一团。

    梁啸笑着,将肉干吃完,又从雪洞壁上抠了一些雪,含在嘴里,等雪化了,在口中温热了,才慢慢的咽下去。这也是和佣兵们学的。如果直接把雪咽到肚子里,内脏会受寒。

    吃完肉干,喝完雪水,梁啸盘腿而坐,开始调息。

    学射两年,他早就知道静坐吐纳可以生热,也教了其他人,但是能像他一样坚持静坐的人少而又少。就像他教很多人习射,但真正能做到长期坚持的人却屈指可数一样。就目前而言,只有希格玛能每天坚持。

    所以射艺进步最快的也只有希格玛一人。她已经完成了百日筑基,现在能引八十斤的弓,射六十步,十中七八。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换一石弓了。

    梁啸很快进入了冥想状态,周围的一切安静下来,呼吸声,心跳声,渐渐在耳畔清晰起来。风吹着雪粒,滚过头顶的雪层,沙沙作响。

    ——

    乌单坐在雪橇上,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骑士慢慢地从马背上歪了下来,一头栽在雪中,再也没有起来。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幕。

    听从巫师的建议,他带着千余亲卫营,扔下了其他士卒,带走了仅剩的辎重,不顾人马疲惫,一路急行。仅仅走了两天时间,就有三分之一的人掉了队,剩下的也都精疲力尽,经常走着走着,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死在路边。

    开始的时候,每看到一个人倒下,乌单的心里都像刀割似的。这些亲卫都是他自己的亲信,是他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力量,不管是忠诚还是实力,都是百里挑一的。梁啸袭营的时候,正是他们舍生忘死的挡住了梁啸,才让他死里逃生。

    他们没有倒在战场上,却死在了风雪中。

    可是,当倒下的人多了,乌单心头的痛楚却渐渐的弱了。仿佛是看得惯了,他的情绪不再有丝毫波澜,就仿佛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死去。

    夜色降临,队伍慢慢停了下来,亲卫营的千夫长伊乌尔骑着一匹骆驼走了过来。他在骆驼背上伏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乌单的脸色。

    “大王,还好吗?”

    乌单点了点头,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伊乌尔是他的心腹,也是他从小的玩伴。两人虽然不是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

    “我没什么事。还有多少人?”

    “还有六百多。今天又有三十多人掉队,明天早上起来,还不知道会少几个。大王……”伊乌尔脸色黯然,压低了声音。“大王,为什么要听巫师的?这样的天气,应该就地休息,保存体力。”

    乌单沉下了脸,正准备说话,巫师踩着雪走了过来。虽然寒风刺骨,她却还是光着脚,也看不出她有怕冷的样子。乌单皱了皱眉,给伊乌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知说话,自己站起身来,抚胸施礼。

    “大巫师?”

    “不能停。”巫师厉声说道:“我们还没有脱离恶魔的阴影,必须继续赶路。”

    乌单吃了一惊,正准备说话,伊乌尔抢先说道:“天黑了,还怎么走?夜里风冷得能吹掉人的手脚,不找地方休息,我们要死多少人?”

    “死再多的人也没关系,但大王不能死。”巫师眯起眼睛,瞪着伊乌尔。“你敢违抗神谕?”

    伊乌尔胀红了脸,怒不可遏。“神谕,神谕,神谕就是让我们去死吗?我们都死了,就算大王还活着,他一个人能控制浑邪王部落?没有人马,回去也是送死。”

    “你藐视神谕,一定会受到天神的惩罚。大王,如果你听他的蛊惑,违背神谕,天神将会再次抛弃你。”

    乌单犹豫不决。巫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伊乌尔盯着巫师的背影,直喘粗气。他和乌单交换了一个眼神,却发现乌单眼神空洞,像死人一般。

    “大王,你怎么了?”

    乌单一动不动。伊乌尔连叫了两声,乌单才如梦初醒,扭头看向西方,眼神惊恐。“我……感觉到了危险。伊乌尔,我们必须听大巫师的,继续赶路。”

    伊乌尔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噤若寒蝉的乌单,厚厚的嘴唇动了动,唾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大王,你被吓坏了。”说完,他一甩手中的鞭子,大声吼道:“停——就地休息!”

    北风停了一下,随即吹得更紧,匈奴人咒骂着,四处散开,寻找宿营之地。

    巫师阴着脸,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张开双臂,低声祈祷。“天神啊,请不要抛弃我们。”

    数里之外,雪洞中的梁啸突然睁开了眼睛。

    -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94/ 第一时间欣赏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作者:庄不周所写的《大汉箭神》为转载作品,大汉箭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汉箭神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汉箭神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汉箭神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汉箭神介绍:
少年强,则大汉强!
这是一个侠气纵横,意气风发的时代。
胯下千里马,掌中宝雕弓,匹马踏匈奴,三箭定天山。
功名自当马上取,大汉雄风万里扬。
大汉箭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箭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箭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