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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楼下赫本     我真是超级明星txt下载     我真是超级明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剑拔弩张

    高杰义还往相声门里看了好几眼,也没见有人起来维护一下李寿海,这小子人缘这么差的吗,他师门长辈呢?

    照吕德胜这个老家伙的话来说,李寿海这小子可要完蛋了,毕竟现在被抓住呛行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啊,咋了,这是要弃车保帅,这小子要英勇就义了?

    高杰义都看懵了,难道说等会儿还有反转,他们要力证这小子不是呛行?毕竟这小子说的是自己写的书啊,形式上是呛行了,可内容上没有啊。

    高杰义有些惊疑不定。

    秦致远皱眉看了看神情苦涩的李寿海,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徒弟,微微摇了摇头。

    秦致远也不说话了,再多说话这个相声门的小子可要被他们抬出来挡枪了。

    吕德胜见秦致远不说话了,他也大松了一口气,委实是秦致远的火力太强,平淡语气间就把吕德胜给逼的不行了。

    评书门见秦致远偃旗息鼓了,他们可急了,这还没开始呢,怎么就结束了?

    刘月鹏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本来性子就急,当时便急着道:“秦叔,您可不能信他们相声门的花言巧语,他们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可又有哪次这么做了。”

    吕德胜却笑着道:“小刘先生,话不这么说的。我们相声和你们评书同属江湖八门,理所应当维护江湖规矩,我们虽是下九流的行当,可不能做下九流的事儿,我们门内若是真有人呛行,照着规矩办就是。您评书一门若是也有人坏了规矩,也得照办,难不成我说的不对吗?”

    刘月鹏一点都不上当,当即便嘲讽道:“哪儿就对了,全篇话都在避重就轻,嘴上喊得震天响,您倒是给撂句实在话呀。若是真有人呛行,您说怎么处理?您说呛行的人在您行内不过区区几人而已,可被我们抓到的就已经不止十几人了,那还有没被抓的呢?这么多呛行,您说怎么处置?”

    吕德胜哪能说的出来这个啊,他只能是把目光再度投向了门长裕德隆身上,这么重大事儿也就只有门长才能拍板了。

    裕德隆的眉头也皱的很紧。

    潘会长也不催他,就在一旁坐着喝茶。

    裕德隆又从包里摸出来一根洋烟点着抽了起来,眉头紧紧皱着。差不多等这一根都抽完了,他才说话:“相声是一门很年轻的艺术,早年是从口技发展来的,口技艺人坐在布围后面说学逗唱,最初是一个人表演,后来才有俩人一起。”

    “再后来有一部分口技艺人走出了布围,当着观众的面儿开始表演,这门艺术也从暗春变为我们现在的明春,也就是我们的相声。所以我们相声最初就是一个人表演的,只是我们现在两个人表演的活儿居多。”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我们相声不能一个人表演,我们是可以说单口相声的,这是我们这行当的基本功之一,这总不算坏了规矩吧?”

    刘月鹏针锋相对道:“你们相声是以逗乐段子为主,说单口当然可以,说你们的单口小段子就行了,难不成说书也是你们的单口相声?这样的话,我评书一门干脆并入你们相声门好了。”

    “呵呵。”裕德隆笑了两声,把烟头扔了,然后说道:“相声一门博大精深,可不仅仅是只能逗乐啊,我们也能学唱几句戏曲。据我所知,你们评书先生也大多学过戏曲吧,说书之中都有体现,关键之处来几句戏腔,往往效果极佳。难不成,你们也呛了梨园行?”

    刘月鹏大声道:“您这是强词夺理,我们学戏,只在关键地方来上一两句而已,我们又不曾在戏台子唱一整出。你们若是说一两句,我们当然也不在意,可你们搭了个台子说大书,这不是呛行又是什么?无师无长,乱说一气,座儿听了也不满,还以为天下说书人都是这个水平,这不是砸我们饭碗又是什么?”

    裕德隆也没话说了,这事儿本就是他们相声一门理亏啊。

    相声门却有人沉不住气了,当时便道:“我们门内这么多人呢,我们哪能个个都看得住,他要非得自己出去,我们又哪能知道?”

    刘月鹏立刻瞪着眼睛看过去:“你们不知道?”

    那人理直气壮道:“对啊,就像这小子,他们这一支儿就剩这一根独苗了,他也不跟我们门内人联系,连个搭档都没有,一天到晚净说单口了,我们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又怎么管得了他说什么?”

    刘月鹏怒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想管了吗?”

    那人道:“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刘月鹏怒极反笑道:“好,好,跟我这儿玩赖了是吧?师父,您说怎么办?”

    “这……”潘会长虽说心中恼怒,但神色还是有些迟疑,他终归不想彻底撕破脸皮。

    刘月鹏知道他师父这老好人的毛病又要犯了,便立刻急着道:“师父,他们若是这么玩赖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们了。江湖各门各派恐怕都容不下他们吧,我们联合其他门派一起断了他们相声门的路。你们可掂量掂量,如果我们评书门顷全部之力对付你们,你们又能扛多久?”

    “唉……”高杰义轻轻叹息一声,其实他刘师哥已经有些色厉内荏了。联合各门各派,哪有那么容易啊,连评书门自己都不是铁板一块,更何况是外面?

    艺人行当说是一门之内,可这门内也是各门各派,没有强大的凝聚力和号召力,大家都是走江湖卖艺的,规矩当然有,可你要是真逆着规矩,还真没什么特别行之有效的法子。

    高杰义心中在琢磨,社会上的人犯了事儿有巡警阁子可以管理,可以去打官司,总归是有个解决的办法。但是艺人行当呢,打官司可解决不了艺人行的事儿。

    如果艺人行也出现一个机构,能调解艺人行当纠纷,能团结江湖艺人,机构传出的命令,艺人们就都得听着。集整个江湖八门的力量,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又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高杰义不禁有些浮想联翩。

第一百零六章 我有办法

    刘月鹏的一句话没把高杰义怎么着,反倒是让相声门的人神色都凝重了几分。团结各门各派一起制裁相声门,这句话是扯淡,评书门还没有这等威信。

    但后面的那句话却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真把评书们给惹毛了,人家发起疯来,他们可受不了。规矩是给人遵守的,但是谁都不想做老实人,都想着偷偷破坏规矩,从中牟利。

    但是一旦规矩真的完全被破坏,那又没有人能承担起这个恐怖的后果。所以相声门的人在偷偷打着擦边球,但是他们也不敢把评书门的人给彻底得罪了。

    一旦把评书门的饭碗给砸了,人家是真的会发疯的,人家要是不顾及脸面了,天天找茬盘道,自己怎么办?自己不守规矩,人家要是也不守规矩,也开始结对说相声,胡说一通,不也是砸这个自己行当的饭碗嘛,到时候谁都不好过。

    而且评书门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人家好歹也是个先生,也是受人尊敬的,在官面上也是认识人的。不说别的,就说评书门的双厚坪,今儿人家是没来,可以前听他说书的都是皇亲国戚王公世子,评书门还流传着双厚坪巧戏王世子的小故事呢。

    还有创作三侠五义的评书大师石玉昆,就因为他在王爷府里看到了一副《耄耋图》,才有了这个想法,才创作出这样一部伟大的长书。

    还有潘会长,评书研究会的会长可不是白当的,别看人家是老好人,可也是认识不少官面上的高端人物的。

    评书一门历代都有大师是达官贵人府上的宾客。

    反观相声一门,清末时候还出了肃亲王禁相声,就因为人家嫌弃他们的相声说的太没人话了。相声一门被人称之为说臭春的,虽说很受老百姓喜欢吧,可能官面上的人也喜欢听,但人家肯定不能承认啊。

    总而言之,相声一门是不敢彻底把评书门给得罪完了的,不然这个代价,他们可承受不起。

    相声门的太极高手吕德胜又起来打太极了,好言相劝。

    但是刘月鹏却是气急了。

    吕德胜又是骂刚才搭嘴的那人,又是骂呛行的李寿海。那人可不是李寿海这样的孤家寡人,那人一挨骂,人家师父就起来跟吕德胜对骂了。

    然后吕德胜一支儿的人也站起来骂街了,双方居然开始吵了起来,茶馆内顿时乱糟糟的。

    刘月鹏有火都没处撒,都乱成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是让这茬先撂下再说。

    李寿海神色凄凉,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场内,孤苦无依。

    高杰义看的叹息不已,不禁扭头看向了自己师父,又扭头看了看小屁孩吕杰诚,目光柔和了不少,这都是自己的依靠和牵挂啊。

    吵了好一阵了。

    现在局面又僵化了,相声门是不肯彻底舍弃掉这条路的,毕竟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落单,现在相声门的底蕴不够,单口相声的段子很少,根本不够说的。他们只能呛行说书,不然有些相声艺人的温饱都是问题,他们也是为了活着呀。

    但是他们这样的确是坏了规矩,而且他们又不敢彻底得罪评书门,他们陷入了两难之境。

    评书门当然是想让相声门不再呛行,并且要给出承诺,一旦再被评书门抓住呛行的相声艺人,那这个相声艺人必须要严肃处理,要清门,逐出这个行当,不止不能说书,以后连相声都不能说了。

    但是这个要求,相声一门也是绝对不可能会答应的。

    所以最开始是相声门在吵,后来评书门也卷进来,两帮人谁也不肯让步,吵得是不可开交。

    裕德隆和潘会长几次想劝,都张开嘴了,可最后还是闭上了,把人家给喊停了,自己也没个解决的办法,还不如就这样吵着呢,说不定还能吵出个结果来。

    作为导火索的李寿海现在反倒是没人在意了,毕竟矛盾的症结不在他身上。

    “那个……能不能听我说一句啊……”这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清晰地送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场内顿时一静。

    所有人都诧异看来。

    高杰义脸上露出讪笑。

    众人待看见了这张年轻的有点过分的脸,都是一怔。

    随后骂声又起来了。

    “又是这个混小子。”

    “现在都是大人在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孩子说话了,他师门长辈呢?”

    “评书门的人真没规矩。”

    “你们说臭春的好到哪儿去了?”

    “我们是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

    “去你大爷的吧。”

    “嘿,你怎么骂人呢?”

    ……

    又吵起来了。

    秦致远扭头看自己徒弟,慢悠悠抽着水烟,眼中露出好奇之色,难道他徒弟真有办法,他自己都想不到辙呢。

    见又吵架了,高杰义头都大了,赶紧又喊道:“诸位,诸位,你们再这么吵,吵到明天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不如听我说两句,我有个法子。”

    大家又都安静下来了,纷纷看着高杰义。

    潘会长可不信高杰义这孩子能说出这么好法子,等会儿说出个馊主意来,惹了笑话丢了面子不说,还容易得罪人,他便喝道:“小义儿,不许胡说。”

    高杰义笑道:“潘大爷,您瞧我的吧,我真有法子。”

    “老秦。”潘会长又对秦致远喊了一声,他还是想护着高杰义的。

    秦致远却是淡定的很,只顾着自己抽烟,淡淡说道:“老潘,你就听这孩子说说他的法子吧。”

    人家师父都这么说了,潘会长还能说啥,只能皱了皱眉头,帮着高杰义垫了垫话:“这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说错了什么,大家莫要见怪,多多宽恕。小义儿,你小心着点说。”

    李寿海看的心里发酸,看看高杰义,再看看他自己,高杰义有这么多人护着,自己却像个可怜弃子,丢在这里根本无人问津,也没人管自己死活。

    “知道了。”高杰义笑嘻嘻答应了一声,从后面走到了场中央。

第一百零七章 你这个叛徒

    高杰义走到了众人中间,抱拳施了一礼,微笑着说道:“小子不才,只是评书门内一个无名的小学徒,今儿斗胆站出来,有什么到与不到的,诸位前辈多担待。”

    田岚云搭了一句腔:“你刚刚可是说你有法子的,可别糊弄大家,虽说你是条好汉吧,但是你也不能从这儿单枪匹马杀出去吧?”

    高杰义笑道:“有您这位武艺高强的大英雄在,我可蹦跶不出去。”

    田岚云摸着头爽朗大笑:“哈哈,好小子,对我胃口。”

    高杰义也道:“那行,得空咱爷俩喝两杯去。”

    田岚云笑道:“成啊,不知道你小子酒量如何?”

    “我……”

    高杰义还没说话了,就有人不耐烦了。

    “这怎么还聊上了,不是说想辙嘛,我们这都吵成什么样了。”

    “嘿。”田岚云眼珠子一瞪,就想骂人。

    高杰义赶紧劝道:“田师叔,莫要跟他计较,您先坐会儿,等我把这茬解决了,我再请您喝酒。”

    “好。”田岚云大声应允。

    高杰义环视众人一眼,道:“大家都先不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来。”

    众人都在看高杰义。

    高杰义也不卖关子,便道:“今儿这事儿的主要症结就是呛行,我也不藏着掖着,把话挑明了吧。为什么会有相声艺人呛行,因为相声都是对口相声居多,都是两个人一起说的。”

    “但是难免会有一个人落单的时候,可是现在相声里面的单口相声不多,很多相声艺人都不会几段,所以他们才会来呛行说书,为的无非是能有口饱饭吃。”

    众人听了,都微微颔首,高杰义说的就是实情,只是大家都不太好意思把这事儿拿在明面上说。

    高杰义接着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细数历史种种,农民起义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而已。谁都有父母孩子,为了家人,能理解。但是这般做,确实也是坏了规矩,呛行是实情。”

    “我们倒也不是怕你们抢了我们的书座儿,能被抢走的书座儿,只能证明这个说书先生没有水平,没水平的先生也就不必多言了。但是你们相声一门并没有正经学过说书,你们说的书怕是听不了吧。”

    “尤其你们是说对口相声的,说书只是偶尔来这么一场。可能今儿说完了之后,明儿就收拾东西去说对口相声了,这可是对书座儿大大的不负责了。你们是拍拍屁股,干干净净去说相声了,可是屎盆子却全扣在我评书一门身上了。”

    “让书座儿都以为天底下的说书先生都是这样的呢。不仅说书说的不好,让书座儿怀疑我们水平。还说半截儿直接不说了,这说书先生的人品还不行。既没水平又没人品,您这让我们以后还怎么作艺?您这是直接挖断我们的活路啊,这也是我们最为气愤的地方。”

    这话一出,评书一门纷纷附和。

    相声一门也没人反驳。

    因为高杰义说的就是实情,真真正正的实情而已。

    裕德隆皱眉道:“你说的我们也都清楚,你不是说有法子吗,说来听听吧。”

    高杰义点点头,道:“所以诸位先别争吵,我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众人有些诧异。

    折中?

    这事儿怎么折中?

    秦致远也疑惑地看着自己徒弟,连水烟都不抽了。

    潘会长也有些错愕地看着高杰义,难道这小子真有办法?

    高杰义看着众人,微笑道:“我们两门同属江湖艺人行,本就应当相互提携,你们相声一门比较年轻,底蕴较浅,我们评书门更应当多多帮扶你们。既然你们单口相声不多,不得不靠说书谋生。”

    “而我们评书门又担心你们说的不好,坏了我们评书先生的名声。那何不,让我们评书门的前辈高手,亲自传授给你们几段评书,好让你们可以说单口,也让你们不会坏了我们的名声。”

    这话一出,全场一静。

    秦致远都惊呆了,手上的水烟筒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上首的潘会长也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一直对高杰义很欣赏的田岚云也傻了眼,差点没一跟头栽在地上。

    刘月鹏也懵了。

    连在一旁受审的李寿海都想问问高杰义是不是个傻子。

    不说评书门的人,就连相声门的人也傻了。

    裕德隆的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

    吕德胜站起来颤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认真的?”

    高杰义理所当然道:“对啊。”

    “哗。”全场哗然,不,应该说是全场躁动。

    秦致远重重吸了一口水烟,结果却呛进了肺里,弄得老头儿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潘会长用手捂脸,他本来就不对高杰义抱什么希望,这么多人都没想出来招儿,就他一个小孩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是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高杰义居然想出来这么一个混蛋招儿。

    潘会长差点没眼前一黑,这也太混蛋了吧,这小子脑子有问题吗,老秦是怎么教的?

    刘月鹏更厉害,他都想把高杰义拖下来一顿暴打了。好家伙,人家相声门的人过来呛行,你不止不想招儿对付他们,结果还要教他们说书,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呛行。

    这就跟小偷过来偷东西一样,你不止不抓他不打他也不报官,还要去把自己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跟他说,你偷的东西不好,来吧,我这里有更好的,你拿这个吧。

    这不是有病吗?

    刘月鹏真想揪着高杰义的耳朵问问,你他娘的是相声门发展的内奸吗?你高杰义是评书门叛徒啊,你这个“评奸”。

    裕德隆也有些哭笑不得,他当然希望这样了,可人家评书门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答应啊。

    果然,潘会长开始给高杰义擦屁股了,他摇摇头,苦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刚才说了这是小孩子的胡话,大家别太在意。老秦,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管教这小子。”

    “哎。”秦致远也苦笑一声。

    高杰义却还不知死活道:“没有啊,我没胡说啊,我很认真的。”

第一百零八章 八大棍儿

    刚才那话还可以当做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高杰义还不知死活来这么一句,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连好脾气的潘会长都忍不住呵斥道:“小义儿,不许胡闹。”

    裕德隆笑了一声,道:“您门内人要是还这样说,那我们可得当真了啊。”

    相声门人纷纷打趣应和。

    “当真,必须当真,这么好的事儿我们干嘛不应着呢。”

    “是啊,这事儿就当我吃亏了,我头一个同意。”

    吕德胜挥挥手:“别胡闹,人孩子瞎胡闹,你们还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啊?”

    “这可不小了啊,都这么大的人了。”

    吕德胜没好气道:“那也没你大,没出师都是孩子,跟孩子计较,你有脸没脸啊?”

    那人这才消停。

    高杰义却突然道:“没有啊,可以计较啊,我说的话你们完全可以当真。”

    刘月鹏是真想上去揍他了,你小子就是个评奸。

    评书门人也都气的不行了,这小子不是混蛋嘛。

    秦致远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有些奇怪地看了高杰义一眼,这小子也不像是在胡闹啊。

    潘会长见秦致远没什么动作,他倒是急了,一拍桌子喝道:“月鹏,把这小子给我拉下来。”

    “是。”刘月鹏早等不及了,还拉下来?他都想打高杰义了。

    “哎,等等。”秦致远却拦住了刘月鹏。

    刘月鹏顿时一怔。

    “老秦。”潘会长一声喝。

    秦致远却说:“我相信小义儿,你让他把话说完。”

    “你……”潘会长真是气得无语凝噎了。

    秦致远又重复了一遍:“相信孩子。”

    潘会长一甩手,没好气道:“后果你自己兜着。”

    秦致远把刘月鹏拦回去,然后才对高杰义点点头:“接着说,有什么戏肉赶紧端出来,这又不是说书,你还打算留个驳口,下来打钱啊?”

    高杰义嘿嘿一笑:“师父,您瞧我了。”

    高杰义接着道:“我还没说完呢,别着急。没错,我是让评书门的前辈传给你们几段评书,可你们永远只能说这几段,别的就不能再说了。如果还有相声艺人说这几段之外的书,那这个呛行就有点严重了,你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话一出,众人陷入了思索。

    大家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潘会长听得也是一愣,然后快速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裕德隆也同样如此。

    毕竟他们身上背负着两个门派的得失,可不敢胡乱答应,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秦致远微微一愣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又慢条斯理地开始抽起了他的水烟。

    高杰义就站在场中央,微微笑着,也不说话,一副宠辱不惊的心态。

    场内渐渐吵杂。

    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安静。

    高杰义这时候才说道:“诚如刚刚相声门诸位说的那样,相声门人那么多,他们也不是个个都管的过来,虽有推脱之嫌,但也是实情。我们发现一个,就让人家彻底清门逐行,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也根本不现实,这样吵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

    “可我们评书一门也不能放任如此,所以我们可以传给你们几段评书,让你们说的更好。一来不会让书座儿质疑我们说书人的水平;二来你们说的更好,更有技巧,也好多赚些钱。有师父传授,跟自己听来的,那出来的效果可完全是两样的。”

    相声门人都纷纷点头。

    高杰义又道:“我们已经让了一步,这也是看在大家都是江湖同行的份上。你们可不能得寸进尺,如果日后还有人呛行说这几段评书之外的书,一旦被我们发现……裕先生……您说该怎么处理?”

    “这……”裕德隆神色有些迟疑,看向了相声门那边。

    裕德隆起身直接走向了相声门那边,几个大辈儿迅速交换了一下意见。

    高杰义胸口成竹,相声门不可能会拒绝的,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件大好事,以后可以正大光明说书了。虽说只有几段吧,可他们也不是天天说单口啊,只是为了应急而已。

    而且还有评书门人的传授,自己还能说得更好一些,也能多赚些钱,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所以他们的意见很快就统一了。

    裕德隆重新回到上首,然后对潘会长道:“潘会长,如果贵门派真的愿意如这位小兄弟说得那样,肯传授我们几段,那么我裕德隆敢保证,以后但凡还有相声门人呛行说外书,一旦被发现,我便行使门长权力,将其清门逐行。”

    这话一出,场内寂静。

    潘会长眼中精光大作。

    相声门终于给出这样的承诺了。

    评书门人也都惊愕不已,他们虽然一直提这个要求,但是他们根本不相信相声门会答应这样的要求,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答应了。

    用几段评书,换这个承诺值不值?

    众人又开始思索起来。

    但很快,大家就想明白了。与其让相声门人胡搞瞎搞,还不如给他们规范一下呢。因为你不答应传书,人家就不可能答应你清门。

    你就算抓到呛行,你按照江湖规矩,也是拿走他的折扇醒木,顶多还有当天所有收入。可人家第二天又去说书,你能怎么着?只要相声门对他没有制裁,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现在用一点小代价,去换取相声门的承诺,这还是很值得的。评目那么多,传几段问题不大,他们也不能说别的,也不算抢自己饭碗,也不会坏了说书人的名声。

    所以评书门这边的意见也很快就统一了。

    接下来就是讨论到底要传几段了,传多长的书了。

    又是一番扯皮,最后确定要传给他们八段书。

    相声门人当然想要长篇大书,但是长篇大书数量可不多,可不舍得传给他们,又是好一番扯皮。

    最后还是高杰义说了:“你们相声门人只是偶尔落单了,说一两天单口,要大书干嘛?我们一部大书,没日没夜地说,都要说上好几个月呢,你们连个开头都没说,连书胆都没出来,就又去说对口,这能挣到钱吗?教你几段精彩的中篇书,够说五六天就得了。”

    后来大家一讨论,发现高杰义说的还挺有道理,就都同意了。

    相声门的吕德胜苦笑一声道:“这评书弄得,就取中间啊,没头没尾的,没根没叶,跟个光不溜秋的棍子一样。”

    高杰义宽慰道:“就中间精彩呢,都把宝贝给你们了,还有啥不乐意?棍子好呀,棍子才是大树的精华嘛。就这八段评书,得,干脆叫八大棍儿好了。”

    吕德胜没好气道:“去你的吧,什么破名字。”

第一百零九章 老秦竟然是这样的人

    事情到这儿也就差不多解决了。

    评书门虽说是付出了一点代价,可也把呛行这个事儿给平了,还得到了相声门的承诺,绝了后顾之忧,这买卖做的还是很值当的。

    相声门虽说以后不能什么书都说了,可有八段也足够了,八段都说一遍,也能说俩月了。你又不是天天说单口,偶尔来一场足够了。

    而且还有评书门人的传授,这总比他们自己胡说一通来的有用吧?他们是在呛行,但是说出来的书真听不得,观众都听不下去,他们也是落单了没法子,但是现在有出路了。

    两门刚过来的时候还是剑拔弩张的,现在已经渐渐缓和了。现在都在谈怎么教了,让哪些先生去教,让相声门的人哪些过来学习了。

    事实上,再其后的八大棍儿的教学中,很多相声门人彻底迷上了评书艺术的魅力,也让很多评书艺人发现了这些相声艺人身上的巨大潜力。

    再后来,很多相声艺人竟然拜入了评书门下,评书门也摒弃了门户之见,接纳了他们,让他们开始系统地学习评书艺术。

    也有一些评书艺人在跟相声艺人交往接触的时候,逐渐学习相声艺术里面的特点,慢慢容纳在自己的评书里面,开创了评书的新风格。

    相声和评书两门的交往越来越深,以至于到后世,许多演员都是相声评书两门抱的,可见这两门艺术融合之深。

    也足可见,今日八大棍儿这场谈判的影响之深远。

    高杰义今日此举,创造了历史。

    现在都谈的差不多了,众人又重新注意到了一个人,就是孤零零站在这里的李寿海。

    大家都差点忘了,今天这事儿就是从这小子身上起的。

    裕德隆皱起了眉头,问潘会长:“潘会长,您说他呛行这事儿怎么处理?”

    “这个……”潘会长也有些难办。

    刘月鹏大声道:“按照咱们说好的规矩来呗,抓到呛行的,直接清门逐行。”

    李寿海顿时脸色大变。

    相声门的人神色微微一滞,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都没人帮李寿海说话。他们得到了切实的好处,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得罪评书门,毕竟评书门是付出了代价的。

    人家都付出了代价,你还不让人家出出气?再说反正今天被抓就只有这一个人而已,这人这一支儿都已经没人了,跟他们也没干系啊。

    所以没有人愿意帮李寿海出头,哪怕是帮他说一句话。

    裕德隆神色也有迟疑。

    李寿海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更是悲凉万分。

    高杰义插嘴道:“这个嘛……这小子呛行是实,但毕竟发生在我们这场谈判前,所以还是照着老规矩来吧,没收他一天赚钱所得。这样,小子诶,你交三块大洋,这事儿就了了,大家别伤了和气。”

    相声门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不愿意帮李寿海出头,但李寿海没事是最好了。

    刘月鹏却不依不饶:“不行,怎么可以如此轻饶他?没有规矩,何成方圆?我们什么都不做,还让人觉得我们评书一门好欺负了。”

    高杰义劝道:“刘师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刘月鹏大声喝道:“别人我可以饶,他不行,他不但呛行说书,而且还编排污蔑我师父,我岂能饶他,他把评书一门当什么,当死人吗?”

    相声门人纷纷一愣,李寿海这小子这么混账?

    高杰义顿时一噎。

    小屁孩吕杰诚也无语地看着他师哥。

    “这个……这个……”高杰义还在想招儿。

    李寿海面无表情道:“我没有呛行说书,我也没有污蔑潘会长。”

    刘月鹏勃然大怒,怒斥道:“你都被抓了现行了,还敢说自己没有呛行说书?好个不要脸的人,你们相声门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评书门人的脸色也纷纷都变得不好看。

    相声门人一看要遭,好不容易才得来了大好局面,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裕德隆呵斥道:“李寿海,不许胡说。”

    吕德胜也赶紧劝道:“是啊,你可不能乱说啊,不能坏了我们两门的交情。你先别说话,一切有我们给你做主。”

    李寿海呵呵冷笑两声:“给我做主?把我清门逐行?他们这般说我的时候,你们可曾有人帮我说过半句话?”

    裕德隆大怒道:“混账,自己做错事还不自知?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兰德山就教出来你这么徒弟吗?”

    李寿海讥笑道:“你们也好意思说我师父,我师父为何会郁郁而终?我又为何只说单口,不找搭档,你们心里没数吗?你们给过我们一个说法吗?相声门……呵……我能信的过你们什么?”

    “你……”裕德隆大怒。

    高杰义错愕地看着李寿海,这小子竟然只说单口,他身上还有别的故事?

    李寿海道:“那件事没有说法,我就永远只说单口。”

    刘月鹏冷声道:“那你是打算一直呛行了?裕先生,这样的人,还不如趁早清门逐行。”

    李寿海看着刘月鹏,一字一句说道:“我说了,我没有呛行,我说的不是评书,而是单口相声。我说的东西,但凡有一个字跟你们评书一样,您现在就可以让人把我清门逐行。”

    刘月鹏听得一怔:“什么单口?”

    李寿海脸上露出落寞之色:“当然是我师父一生的荣耀,也是最大的耻辱,《麻袋胡同九头十三命凶宅奇案》。”

    相声门人纷纷面色复杂。

    裕德隆更是紧皱眉头,面沉似水。

    刘月鹏看向了高杰义。

    高杰义低声道:“真就这段,真是他自己写。”

    “你到底哪一头的?”刘月鹏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又道:“那你污蔑诋毁我师父的事儿又怎么算?”

    “我没有。”李寿海大声回答。

    高杰义急忙跳起来道:“这事儿我知道,我跟你说。”

    高杰义忙跑到刘月鹏身边,贴着他耳朵跟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刘月鹏闻言大惊,诧异地看看高杰义,又看看秦致远。

    秦致远也露出了好奇之色。

    “小声点,小声点。”高杰义忙央求。

    刘月鹏的脸色也很难看,最后只憋出来这么一句:“我师父德高望重,不跟你这个小辈计较。但是让我发现还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这茬就这么过了?李寿海都有点不敢相信。

    众人纷纷好奇,高杰义到底说啥了。

    不说他们了,就连潘会长都很好奇,他这个暴脾气的徒弟怎么容易就把这事儿给过了?

    所以事后,潘会长特意问了刘月鹏。

    刘月鹏说道:“小义儿说了,那小子撞见秦师叔跟劈柴胡同的刘寡妇偷情了,这要是把那小子逼急了,秦师叔可就完了。”

    潘会长大吃一惊:“啊?老秦竟然是这样的人?难怪他从不挑灯晚儿呢。”

第一百一十章 刷脸

    这场谈判好歹是过去了,最后也取得了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高杰义在这场谈判上可谓是大出风头。

    相声门和评书门两个门派的人也都知道了高杰义这个人物,尽管现在高杰义还没出师,但是他的名字已经在行内人中间流传了。

    秦致远自然是评书门顶尖的大佬,高杰义虽说是他的徒弟,但是高杰义之前太老实低调了,连评书门的人都不知道他。

    这次过后,高杰义算是在行内出了大风头了。有人夸赞,也有人不齿。有人说后生可畏,说秦致远收了个好徒弟。也有人骂高杰义软弱无能,出卖评书门。

    但总的来说,对高杰义的正面评价远远超过负面评价,至少许多明事理的大辈儿都对高杰义印象蛮好。而且从曲艺历史的角度来说,高杰义的功劳可就太大了,他直接促成了两个门派的融合发展啊。

    这场谈判过后,高杰义没有急着走,而是选择了在门口恭敬地送走各位前辈。这三义轩也不是他的地盘,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地主心态。

    连他师父秦致远都看不过眼了,吐槽道:“差不多就行了,怎么搞得好像这场谈判是你组织的一样?你哪儿来的地主之谊啊?”

    高杰义拱手鞠躬送走一位前辈,然后直起身子对他师父道:“我这是懂礼貌。”

    秦致远半点不信他,他甩甩手道:“得了吧你,我先走了,你慢慢礼貌着。”

    高杰义送走师父,然后继续送其他前辈。

    小屁孩吕杰诚还跑过来问:“师哥,您干嘛这一个个送,不累吗?”

    “上一边玩去。”高杰义没好气骂了一声,然后继续卖笑脸,这么好的刷脸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田岚云在后面才迟迟出来,见着高杰义在门口点头哈腰的,他哈哈大笑两声:“小子诶,累吗?”

    高杰义也笑道:“为了迎您出来,小子我累死也甘愿啊。”

    田岚云笑骂道:“好个油嘴滑舌的小子,都说老秦的徒弟个顶个的老实,我怎么一点没瞧出来啊?”

    高杰义道:“我们可都是老实人。”

    田岚云没好气道:“得了吧,蒙谁呢。不过呀,你小子是个有头脑的人,不赖,比我老田强,我先颠儿了,我还等着你的酒呢。”

    高杰义笑道:“那保准差不了,都说田师叔嗜酒如命,我得请您喝好酒,差酒可糊弄不了您。”

    “哈哈哈……”田岚云大笑两声,豪气道:“好,我等着你的好酒。”

    说罢,田岚云甩手而去。

    高杰义望着田岚云的背影,嘴里轻轻念叨:“说书如书,真如书中说的豪气干云的绿林好汉。”

    相声门的人也慢慢散去了,大家也对高杰义表达了谢意,毕竟今儿这事儿是他们相声门占了便宜。

    高杰义又在相声门人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波脸。

    坐在一旁的小屁孩吕杰诚很是搞不懂,他师哥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一个个跟人客套,他到底想干嘛呀?

    很快,李寿海也出来了。

    “哎……”高杰义刚想叫住李寿海。

    李寿海却只是低着头,沉声道:“谢谢,我走了。”

    说罢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杰义叫都叫不住他,这让高杰义有些气闷。

    相声门的太极高手吕德胜也出来了,吕德胜笑的跟弥勒佛似的,他笑眯眯道:“哟,小高先生,您好呀。”

    高杰义也笑着道:“哟,吕先生,您客气了。”

    吕德胜却道:“我们相声门人可不敢称自己是先生,你们说书人才是先生呢。”

    高杰义又道:“那……吕老板?”

    吕德胜笑道:“虽说我不是梨园行的角儿,但也有不少人跟着我吃饭,应一声老板也无妨。哈哈,小高先生,今儿可多谢你了。”

    高杰义道:“客气客气,我们两门同属江湖艺人,本就应当互帮互助,以后我们还要多多来往啊。”

    吕德胜大包大揽道:“那是自然的,小高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吕某人帮忙的,尽管开口,我绝没二话。”

    吕德胜说的自然是客气话,可他却不知道高杰义压根不是个客气人啊。

    高杰义立马上杆子道:“那敢情好啊,过两日我去就寻你去,您到时候可不能推脱啊。”

    “哈哈哈……”吕德胜大笑两声,还以为高杰义过两天寻他喝酒吃饭呢,便道:“没问题,尽管来就是了。”

    高杰义也很感动啊,哇,说相声的就是有义气啊,什么忙都肯帮。

    吕德胜也心满意足地走了。

    裕德隆是在最后出来的,他也撞上了高杰义。

    高杰义先打了个招呼:“哟,玉子爷。”

    艺人行当的称呼是不一样,说书人地位高,被称为先生,是为说书先生;梨园行的角儿,因为戏班子都要靠着角儿卖票吃饭,所以被称之为老板,比如梅兰芳梅老板,马连良马老板。

    而相声行当是江湖艺人,江湖人一般用爷来称为,包括地痞流氓,绿林好汉,也都是用爷来称呼。比如后来的马三立马三爷,候三爷,老常四爷,张寿辰张寿爷。

    裕德隆的外号叫瞪眼玉子,相熟的人称他一声玉子爷。

    裕德隆对高杰义也很客气,拱手道:“哟,小高先生。”

    高杰义道:“玉子爷这是急着走?”

    裕德隆问道:“小高先生有何指教啊?”

    高杰义道:“不敢,反倒是有事情想向玉子爷请教。”

    “哦。”裕德隆微微颔首,那我们去旁边的茶馆坐下来慢慢聊。

    “好,请。”高杰义跟裕德隆去了旁边的茶馆。

    吕杰诚跟在高杰义屁股后面,裕德隆的徒弟也跟在后面,其实高杰义也是个小辈儿,他还没出师呢,可现在却能跟一门之长的裕德隆称兄道弟,相互来往了,这混的相当可以了。

    几人坐了下来,要了壶茶,又要了些点心。

    裕德隆问道:“你是想问李寿海的事儿吧?”

    高杰义看向了裕德隆。

    裕德隆微微一笑,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打一开始,你就护着那小子呢。”

    高杰义苦笑一声:“瞒不过您慧眼,还劳您给说说,他们这一支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往事

    裕德隆点点头,他就知道高杰义准得问这事儿。他也没着急,拿出来一根洋烟,点着了,慢慢抽着,眼中露出回忆之色,然后讲起了这个故事。

    “李寿海的师父叫兰德山,是我们行内一个很厉害的艺人,在我们德字辈艺人里面也是非常出彩的人物,论起来,我还是他的师哥呢。他是个逗哏艺人,是使活儿的,在北京城里也是很有名气的。”

    “早几年,我们说相声的大多都是撂地,平地抠饼对面拿贼,刮风减半下雨全完,多数艺人都混的很不如意。稍微好一点的能去棚子里说两段,但也是小打小闹。不过在那个时候兰德山就已经能去茶馆园子里面说相声了。”

    “在那个年间可真是了不得,他在我们相声行当里可是很顶尖的艺人。那时候给他量活儿的叫何德木,俩人是一场。最初自然也是一场好买卖,大家都很羡慕,两人很快就在北京城里闯出来名气了。”

    “他们的相声跟别的人不一样,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把我们相声艺人称之为使臭春的,说我们的活儿太脏太臭,都听不得。”

    裕德隆从鼻子里面喷出来烟雾,道:“没错,我承认,我们的相声的确是这样,我们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可我们说的就是老百姓的日常。相声就是一门市井艺术,就得如此,不这样谁来听?你们说书的是先生,坐在台上高谈教化。可我们相声艺人,就是普通百姓,就是邻里街坊坐街边闲聊,碎嘴老爷们不聊这个能聊啥?”

    裕德隆又摆摆手:“得,扯远了,我还是继续跟你聊他们俩吧。他们呀,跟其他相声艺人不一样,他们的相声极少有脏活和臭活儿,都很干净。但是走的也不是文哏的路子,他们倒是也没那么有文化。”

    “他们走的是新和奇,讲的虽是笑话段子,但是里面的内容都很新奇,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事儿。大有你们说书先生的风采,不过说的也不是长篇书,都是很新鲜很有趣的小故事,一段一段儿的。”

    “他们应该算是我们行内极少能登上大雅之堂的艺人了吧,一切都没啥问题,他们前程也很好。直到有一天,两人突然裂了,不做一场买卖了。兰德山的搭档何德木迅速从捧哏的变成逗哏的,他给自己找了一个量活的,换了一个园子说相声了。”

    “说的那段儿就叫做《十三命案》,没错,这不是单口,而是对口相声。两人凭借这段新奇惊悚又有趣的相声,迅速站稳了脚跟,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两人就已经很红火了。”

    “大家谁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到大家反应过来之后,兰德山就开始四处告状了,还告到了几个大辈儿那儿,说是他的搭档何德木偷了他写的段子,还跑出去跟别人搭档,抢了他的饭碗。”

    裕德隆摇头叹息:“这事儿哟,当时闹的还真是挺大的,谁都没想到这对搭档竟然闹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高杰义也听得一呆,竟然有这种事情,他忙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裕德隆苦笑道:“那我哪儿知道,反正何德木一直不肯承认这段儿精彩的相声是兰德山写的,他说是他自己写的。”

    高杰义顿时一噎,然后问:“那后来呢?”

    裕德隆又抽了一口洋烟,缓缓吐出来,慢慢道:“哪儿还有什么后来,这立马就变成了一场扯皮官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官司根本没得打,老辈儿们也就只能先拖着,而何德木却是趁着这个时间,又赶紧到处演出去。”

    “那段时间何德木确实很疯狂,到处走穴,哪处园子都有他的身影,他还常常不要钱,免费给人演出。钱是没赚多少,但是大家都认识他和他这段相声了,何德木的名气反而更大了。”

    “啊?”高杰义傻眼了,他又问:“那兰德山呢,他就没啥动作吗?”

    裕德隆道:“那段时间的兰德山很颓废,何德木跟疯了一样到处演出,他却天天躲在酒馆里喝大酒,每天都是烂醉,哪有半点人样子。这事儿还不算完呢,后来还有报纸报道了这事儿,说是何德木创作了一个新相声,在北京城引起了轰动,后来还有好多作家和报社的编辑向他请教《十三命案》这段相声的完整故事。到这里其实就已经没相声门什么事儿了,相声门的糊涂官司打不打都无所谓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何德木就是《十三命案》这段相声的作者了。”

    高杰义沉默了。

    吕杰诚忍不住问道:“那兰德山呢,他后来就没说过这段相声了吗?”

    裕德隆道:“相声门有相声门的规矩,对于老先生留下的传统段子,你只要会,你就都能说,没人会拦着你。但是对别人拿手的成名好段子,你不能胡乱说,不能糟践别人的拿手段子。但是别人写的,尤其是别人写的成名好段,你就不能说了,除非人家同意让你说。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这段子是何德木的成名作,兰德山还怎么说?”

    高杰义顿了顿,看着裕德隆的眼睛问道:“相声门虽然没有公断,但是从私心来说,您相信这段子是谁写的?”

    裕德隆沉默了一会儿,把烧的差不多的烟头夹在了指头中间,然后回看着高杰义的眼睛,稍稍注视了一下,他才道:“我不知道,我无权去相信谁,但是他们俩之前是一场买卖的时候,那些段子都是兰德山写的。”

    高杰义微微颔首,问道:“再后来呢,兰德山另外找搭档了吗?”

    裕德隆摇头:“没有,他一直没有再找搭档,可能还是因为这事儿吧。再后来,兰德山觉得相声门不公,就再也没有跟我们来往过了。再后来,有人看见兰德山自己一个人在说单口,说的就是这段儿《麻袋胡同九头十三命凶宅奇案》。”

    “再后来,兰德山就死了。兰德山死后,他的徒弟李寿海也是说单口,也不找搭档,说的还是这段儿。不过他也就只能说一段儿,也没尾巴,就跟你们给的评书一样,跟个棍子一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要捧红两个人

    高杰义和小屁孩吕杰诚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想到原来李寿海身上还藏着这样的故事。

    高杰义其实心里明白,裕德隆作为门长,其实很多事情不好说,当年的事情恐怕还有一部分内情。

    相声演员都是有搭档的,对很多艺人来说,搭档甚至是比老婆还亲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兄弟,被自己最好的兄弟如此背叛,难怪兰德山会那么消沉了。

    不过这兰德山还真是个人物,都这么消沉了,还能凭借大毅力,把两个人说的相声,改成了一个人说的单口,而且肯定大改了,不然就这双胞胎式的相声,后面肯定全是纠纷和矛盾。

    当初高杰义只是听李寿海说了一点点,高杰义只是觉得李寿海没有说书人的架势,身上的基本功砸的一点都不瓷实,但是就这段单口来说,他还真的没听完整,还真不知道说了一个什么故事。

    裕德隆把烟头碾灭,说了这段往事,费了一支烟,他道:“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小高先生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高杰义摇头:“没有了,我是真没想到李寿海师徒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也没想到你们相声一门还有只说单口的一支儿。”

    裕德隆道:“其实他们这一支儿在相声门也挺不受待见的。”

    “哦?”高杰义有些讶异。

    裕德隆解释道:“原本兰德山还红的时候,他们的相声活儿就很干净,没有脏口臭口,很多人就已经说他们自命清高了。兰德山也自负才华横溢,跟行内人的关系也处不好。后来他们出事儿的时候,多的是人在看他们的热闹。”

    “后来兰德山又说相声门不公,多次在相声门的茶会上辱骂各支儿的前辈,结下去梁子就更多了,后来他们也彻底不跟我们来往了,就更加没什么情分了。反倒是何德木,挺会做人的,跟各支儿的关系都处的很不错,现在他们一支儿在天津定居了,是天津很出名的相声世家。”

    高杰义想了想,问道:“那么相声门在这事儿上到底有没有不公?”

    裕德隆笑而不答。

    高杰义也不追问。

    裕德隆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对高杰义道:“今儿这事儿多谢小高先生了,是我相声一门承您一个人情,他日定有回报。今儿我还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高杰义忙拦住他:“不忙。”

    裕德隆问道:“小高先生还有事儿?”

    高杰义道:“相声门承我的人情,不必改日再还,我现在就有事儿求你们呢。”

    “哦?”裕德隆讶异一声,他狐疑道:“不会是李寿海一脉的事儿吧?”

    高杰义大手一摆:“放心吧,他们的烂糊涂账我可没兴趣帮他们算明白。”

    裕德隆这才松了一口气,高杰义刚刚帮了他们一个大忙,现在人家求他办事,他还真不好推辞,可要是这事儿,他还真的帮不了。

    裕德隆给自己垫了垫话:“您说,只要是我裕德隆能办的,我一定不推辞。”

    “能办,肯定能办,都是小忙。”高杰义凑到了裕德隆耳朵边,轻轻跟他说:“我希望相声门集全门之力帮我一个小忙,我希望北京城里所有的相声艺人在说相声的时候,都要在相声里加点东西,我要捧红两个人。”

    裕德隆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还要说相声的捧红别人,说相声不是逗乐别人嘛,还能捧红谁,相声怎么把别人捧红。

    裕德隆纳闷道:“捧红谁啊,怎么捧红啊?”

    高杰义微微一笑道:“两个天津来的混混,至于怎么捧红,你听我慢慢道来。”

    高杰义开始跟裕德隆商量细节。

    裕德隆是越听越吃惊,到不是吃惊高杰义的大胆想法,而是吃惊相声还可以这样用?他作为相声门的门长都不知道相声还可以这样用,这小子的想法另辟蹊径,比他强多了。

    不说他了,就连吕杰诚都张大了嘴巴,他又想起了他师哥昨天跟雷毕父子说的话,他要让这俩人名满京城。我的老天爷,他竟然没吹牛,这就开始了?

    ……

    京西门头沟,煤矿区。

    现在正是挖煤的时候,煤矿工干的热火朝天,煤炭是黑色的,煤矿工仿佛也被煤炭染成了黑色,混在矿里根本认不出来,从远处看就像是一群黑色蚂蚁在驮运东西一样。

    腰刀房三就站在远处看着这底下如蚂蚁一样的矿工在劳作。

    腰刀房三眉头紧皱,额头上的那道巨大刀疤也显得更加狰狞,他嘴巴紧紧抿着,另外一只手搭在腰刀的刀把上,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腰刀房三身边站着的就是他的两位结拜大哥,老大姓图,身上有真功夫,学过谭腿,人送外号金刚腿,也被人称为金刚腿图大爷。

    老二姓段,只有一只胳膊,另外一个胳膊被人砍下来了,所以他装了一个铁的假胳膊上去,人称铁胳膊段二爷。

    这就是门头沟混混圈的三位大人物了,金刚腿图老大,铁胳膊段二爷,还有腰刀房三。

    能在这种地方立足的,无一不是狠角色,腰刀房三自是不必说了。老大和老二的名号也是打出来的,混混出名就是要够狠。

    铁胳膊段二爷的手臂就是在矿区众人械斗的时候,被人给砍了一刀,断了自己的手,段二爷自然也是狠角色,抓着自己的断手当武器跟人对打,最后还反杀了对方。

    老大金刚腿没那么狠的故事,只是他的武功极好,一双谭腿打遍矿区无敌手,靠着一身好武艺在矿区立足了。

    这三兄弟在矿区相互扶持。

    只是今日这三人都忧心忡忡。

    房三问道:“大哥,他们是都入了矿区联合会吗?”

    金刚腿图老大微微颔首,道:“就剩下我们仨了,他们终究是扛不住啊。”

    铁胳膊段二爷看着底下的矿工,苦笑一声,叹息道:“真不知道我们还能扛多久。”

    房三断然喝道:“扛不住也要扛,我绝不向洋人低头。”

第一百一十三 矿区

    铁胳膊段二爷劝道:“老三,别动怒,没人让你低头。”

    腰刀房三紧皱着眉头,愤懑道:“我只是怒其不争,那些人怎么这么没骨头,怎么就甘愿做洋人的狗腿子,这些煤矿可都是我们中国人的啊。”

    铁胳膊段二爷叹息道:“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可他们都是些耍光棍的混混,能有什么骨气?当然是有奶便是娘了,谁管是不是卖国贼?”

    图老大却突然道:“其实我们也是混混。”

    铁胳膊段二爷神情一噎,无语道:“大哥,可没您这么噎人的啊。”

    图老大淡淡道:“我说的是事实。”

    段二爷和房三两人同时苦笑一声,图老大是出了名的不会说话,他们俩这么些年下来都没能习惯。

    房三爷问道:“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图老大道:“还能怎么办,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好好应对吧。”

    铁胳膊段二爷道:“大哥,矿区联合会那边约我们的赌斗的事儿……”

    图老大嘱咐道:“肯定是来者不善,这段时间不会太平,我们都要小心一点,严防敌人,好好应对这次赌斗。”

    两人都点头。

    此时房三爷的跟班小二子过来了,小二子见几人不聊了,才往前一步,微微躬着身叫了一声:“三爷。”

    房三看了过去。

    小二子对着房三使了一个眼色。

    段二爷和图老大同时看向了房三。

    房三顿时眉头大皱,现在本来就是敏感的时候,这小子还来这么一出,等下让两位哥哥以为他叛变了呢,房三没好气喝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别藏着掖着,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小二子应一声,说道:“那事儿我查探了一下,觉得有点稀奇古怪。”

    房三一愣:“什么事儿?”

    小二子闻言也愣了,然后提醒道:“就是在宋老三家遇见的那伙人。”

    “哦。”房三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别的杂事太多,他都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

    房三道:“说说查到什么了?”

    小二子报告道:“我让人查了那个吕良宸,按说能一把拿出四百大洋的人,也不会普通人。可就是一点信儿都查不到,北京城就没这号人。不过潭柘寺底下有传闻说吕良宸是个神仙,画中仙。当然那小子肯定不是神仙,所以我都怀疑那人是不是用假名字了,后来我又托人打听,终于知道了点别的消息了。”

    房三催促道:“赶紧说,卖什么关子呀?”

    小二子道:“那位吕良宸,我是的确没找到人,但是跟在吕良宸后面的那个小老头儿,倒是有人认识他。”

    房三问道:“他是谁?”

    小二子道:“他是在天桥说书的。”

    房三闻言一愣:“说书的?”

    房三大惑不解,一个说书敢惹他这样的人物?

    小二子点头道:“没错,那人好像姓秦。”

    房三问道:“一个普通说书的敢惹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小二子一拍手道:“对啊,我还纳闷呢,所以我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直接找人上门,而是托天桥那边的兄弟帮我打听打听。”

    房三皱眉问道:“天桥那边,谁?”

    小二子道:“天桥菜市的一个菜牙子,叫汪老鱼。”

    房三点点头,北京城恶霸众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三兄弟的主要势力都在矿区上面,矿区经常会发生争斗,他们都不敢把大批人马撒出去,能影响到的顶多还有京西一块。

    房三对小二子道:“那你继续扫听,有什么新的情况再跟我说,别打草惊蛇。”

    “好嘞。”小二子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段二爷这才问道:“老三,什么事儿啊?”

    “说来惭愧。”房三苦笑一声,把那日的事情说了一下。

    段二爷听得眉头皱起。

    图老大却道:“一把年纪了还娶嫩货,真有你的。”

    房三耳朵根都红了一下:“大……大哥,您真会说话。”

    图老大淡淡道:“人家年轻人小两口相亲相爱,你瞎掺和什么?棒打鸳鸯很好玩吗?”

    房三却叫屈道:“我哪儿是那种人啊,是宋老大上杆子求着我,让我娶他家侄女,我才去看看的,我哪儿知道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

    图老大道:“这个宋老大可不是个玩意儿。”

    房三道:“是呀,要不是姓吕的那小子拦着,我当时就想把他给活劈了。”

    段二爷道:“知道你身份,知道你在怒头上,还敢这样拦着你的,恐怕不是个普通人啊。”

    房三爷也道:“是呀,所以我当时也就没发作了,我脑袋上虽然被人砍了一刀,可我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我这不是差人小心扫听么,我总得知道对方是谁啊。”

    图老大道:“那你自己瞧着办吧,这段时间别惹事儿,我们要专心应对赌斗,你们有认识什么奇人异士就都把他们请来帮拳,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啊。”

    图老大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房三爷苦笑一声:“我们能认识什么奇人异士啊,地痞流氓倒是认识一箩筐。”

    段二爷看了看图老大,问道:“大哥,您的来历怕是不一般吧?”

    图老大看向了段二爷。

    房三也愣了一下。

    段二爷摸着自己的铁胳膊,慢慢道:“练谭腿的我也认识几个,但是练的像您这样的,我打听过,一个都没有。大哥,原谅我打听过您的来历,您的谭腿没人认得出来,大家都说您有谭腿的形,却不是谭腿的根,而且到现在为止都没人知道您的师承来历,我想您的来历怕是不一般。”

    房三爷怔怔地看着图老大,问道:“大哥,二哥说的是真的?”

    图老大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不管我是什么来历,我都是你们的大哥,不是吗?”

    段二爷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当然,您永远是我们的大哥。”

    房三爷也用力点头。

    图老大目视着远方,眼中露出落寞之色:“我是认识不少奇人,可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请不到他们,我现在……也只能躲在这小小的矿区搅风弄雨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声行齐说英雄雷二爷

    雷毕一觉睡醒就差不多到中午了,他平常时候睡的不多,都是早睡早起,天刚亮就会起床去吃早点。

    但是只要一受伤,他就很嗜睡,伤的越重他就睡的越沉。曾经有一次在天津,铁拐双斧郑生秀遭人暗算,人家开了汽车来撞他。

    雷毕及时推开了郑生秀,郑生秀是没事了,可雷毕却是替他狠狠挨了这一下撞,这一下差点没给他撞死。连郑生秀都以为这小子要这么过去了,可他睡了三天三夜之后,竟然又醒了过来,后来还都恢复了。

    原本在锅伙里跟着郑生秀混饭吃的小混混是有不少的,雷毕也是其中之一,也是因为这出,郑生秀才收雷毕为义子,两人以父子相称。

    郑生秀也是在这之后,才发现了雷毕身上的特异之处,这小子不仅痛觉反应迟钝,而且身体的恢复力还比一般人强很多。

    这简直就是天生的混混材料,郑生秀真感觉自己捡到宝了。

    雷毕这次跳宝案子,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伤的是挺重的,换做一般人早躺着动不了了,可是雷毕在经过冷血一诺孙无药的治疗之后,再加上他狠狠地睡了一觉,现在已经恢复不少了。

    他都能自己拄着拐走了,要知道他腿骨可是被人给打碎了,这才没两天就不用靠别人扶了。

    自己能下地走了,雷毕就待不住了,不想再窝在房间里了,就想要出去走走。郑生秀不放心他,毕竟这里是京城,他们在这里半点跟脚都没有,万一遭人暗算,那可受不了。

    郑生秀就陪着雷毕一起出去,雷毕的腿是断了的,走路只能靠拐杖。而郑生秀的外号叫做独腿双斧,他的腿也是瘸的。

    这一老一少的腿都有毛病,走路上跟俩残疾人似的。

    他们住的是天桥这边的一个小客栈,走出来两步就到天桥了。

    郑生秀问道:“儿啊,你想去哪儿逛逛啊?”

    雷毕回道:“去热闹点的地方,我在屋子里都快闷死了。”

    “行啊,那咱爷俩走吧。”

    天桥还能缺热闹嘛,到处都是杂耍卖艺,练摊卖货,到处都是人。

    这爷俩也没想着买东西,就是凑凑热闹,看看人气。

    江湖买卖都是分文武的,文武买卖要分开,变戏法、练杂耍、打把势卖艺都属于武买卖,特别吵,因为人家在开始做买卖前都要敲锣打鼓招揽客人。

    像看相算命这种是文买卖,人家正轻声细语跟客人聊命运呢,结果你一通敲锣打鼓,算命先生扯着嗓子别人也听不清你说什么,你还让别人怎么做买卖?

    所以文武买卖必须要分开,不然都没法开张了,而且买卖分开的距离都有规定,各家买卖相隔要超过一丈远,这叫相挨相,隔一丈。

    这爷俩来这儿闲逛,看看这个玩杂耍的,喷喷火焰,头上顶个大缸,拿个大鼎;再看看那个耍猴戏的,领着猴子逗着玩。

    爷俩看的有滋有味的。

    逛着逛着,爷俩发现有人在撂地说相声。

    北京是相声的发源地,但是天津却是相声的兴盛地。天津是九河下梢,曲艺窝子。曲艺行都是学艺在北京,成名在天津,天津的观众是很懂行的,只有征服了天津观众,你才敢说自己是个蔓儿。

    所以天津的老少爷们都很喜欢听曲艺,自然也喜欢听相声,雷毕便拉着郑生秀往里面凑。

    这对相声艺人是撂地在明面上说的。那种摆着桌子、醒木、折扇这些装备的相声,都是后来才加的,都是相声进茶馆之后才有的,撂地的时候是不会摆这些装备的。

    因为麻烦。

    现在撂地的两个相声演员就站一起,是面对面说的,因为撂地的时候观众是四面八方围着的。

    茶馆园子里面的演出是有舞台的,观众是坐在一面的,演员当然都要冲着观众了。

    所以真正最传统的撂地时代的相声,相声艺人两个人都是面对面说的。

    雷毕和郑生秀过去凑热闹,才听了一耳朵当时就愣住了,倒不是人家说的有多好,而是人家说的内容让他惊愕。

    逗哏的:“嘿,那当然是雷毕雷二爷了,不然你以为是你家老子我呀?”

    雷毕听得当时就是一愣,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儿,同名吗?

    郑生秀也听得一呆。

    捧哏摆手道:“您呀,别老占我便宜。再说了,这雷毕雷二爷又怎么了,人家又干嘛了?”

    逗哏道:“人雷二爷是天津人,前段时间刚来咱们北京,来的路上遇见劫匪了,呵,抢了一千多块大洋了呢。”

    捧哏吓一跳:“嚯,雷二爷出门带那么些钱啊?”

    逗哏道:“什么呀,是劫匪就带了这么些钱。”

    捧哏的傻了:“啊?劫匪被抢了?”

    包袱响了,旁边人都笑了。

    雷毕和郑生秀面面相觑,这是哪一出啊?

    俩相声艺人还在说,时不时就会冒出关于雷毕雷二爷的段子,说的都是雷二爷的英雄事迹,雷毕都听懵了。

    郑生秀拉着雷毕出来。

    雷毕问道:“爹,这是嘛回事啊,我……我干嘛了?”

    郑生秀也很纳闷:“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两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走出来,又见着前面有人说相声。

    两人不信邪,又过去听了一耳朵,竟然还是在说雷毕的英雄事迹的。

    两人都疯了,最后去了茶馆吃了点东西,茶馆也有一对相声艺人,还是挺出名的那种,居然也是在说雷毕的事儿。

    逗哏的道:“那雷二爷可不一样,那明察秋毫的本事跟包公似的,谁能瞒得过他?人上茶馆喝茶去,就要一壶好茶,次的可糊弄不了人家。小二上茶了,雷二爷才尝了一口,立刻就拍桌子了。”

    捧哏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逗哏大模大样,喝道:“不对,小二你敢糊弄我,你这茶里兑水了。”

    捧哏骂道:“废话,不兑水干嚼啊?”

    不说别人了,就连雷毕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笑完之后,雷毕和郑生秀都纳闷不已,今儿是怎么了,全北京城的相声艺人齐说雷毕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茶馆日常

    雷毕雷二爷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享受这待遇,被北京城整个相声行砸挂,这待遇可没几个人能有。

    雷二爷这会儿都有点飘了,他耍光棍的事儿干了不少,逞威风耍能耐的事儿也干了不少,要说挨打,多大的打他都能承受,但是被这么多人夸奖,让他有点受不了了。

    被这么多人夸奖,自己还算是个坏人吗?自己可是个流氓啊,我可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啊。

    雷二爷这会儿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虽说还是拄着拐吧,但是腰板子却是挺直了,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高杰义嘱咐了裕德隆,让相声门的艺人在说相声的时候加一点雷毕的事儿,主要要突出雷毕是条好光棍,是个英雄好汉,帮他扬名。

    可这帮说相声的太能发挥了,没几个老老实实遵守高杰义的话,什么都出来了。有说雷毕武艺高强的,出去劫道发现抢了自家老爷子的。有说雷毕英俊潇洒,流连花丛,跟捧哏的媳妇搞上了。

    这年头说相声的全是伦理哏和三俗脏口,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反正在现有的段子里面,把主角换成雷毕就行了。

    所以雷毕就好犀利了。

    幸好,相声行那些高手都自己重新创作了几个小段儿,着重突出了雷毕的英雄气概和耍光棍的本事。

    幸好没跑题。

    要是全行业都乱来的话,高杰义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路上,雷毕蛮不好意思地跟郑生秀说道:“嘿,这把我给夸的,我脸都红了。干爹,您说他们怎么都在说我呢?”

    郑生秀皱眉沉声道:“你还记得那小子的话吗,他说要让你名满京城。”

    雷毕闻言一愣:“他……他……您说这都是他……”

    郑生秀微微颔首,语气沉了好几分:“能号令一个行业做这事儿,这小子的来头怕是很不简单啊。”

    雷毕道:“他不是大学生吗?”

    郑生秀没好气骂道:“狗屁大学生,哪个大学生像他这样了,这小子嘴里没一句老实话。”

    雷毕皱着眉头,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郑生秀道:“他不是说给咱们搭一个戏台子,让咱们登台唱戏吗?呵,我现在倒是真想看看他到底能弄出来多大的场面了。”

    ……

    殊不知,高杰义在茶馆里面也骂了街。

    这帮相声艺人太没溜儿了,差点没完成他的嘱托。

    其实干这事儿还是他们评书门的人在行,造英雄嘛,可不得说书嘛,怎么来的怎么去的,怎么比的,怎么赛的,每一出都能说的很精彩,不就是讲故事嘛。

    相声这门艺术是以逗乐为主的,都是有趣的小笑话,讲究理不歪,笑不来。都胡说八道讲笑话了,效果自然没的好了。

    可惜高杰义人微言轻,评书门压根没人听他的。

    “迟早得让你们听我的。”高杰义轻轻嘀咕一句,要是所有艺人行当都听他的招呼,那可就潇洒了。

    高杰义顿时想入非非起来。

    “师哥,您嘀咕什么呢?”吕杰诚凑过来。

    高杰义正想美事儿呢,就被这个小屁孩给破坏了,高杰义没好气骂道:“上一边玩去。”

    吕杰诚央求道:“师哥,您说说嘛,说说嘛,您是不是想谁家姑娘了?我看您的样子不对,跟狗发情似的。”

    高杰义一个爆栗子过去:“什么话这叫,谁发情了?”

    吕杰诚抱着头痛叫:“您轻点行不行?”

    高杰义骂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小子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找打,吃我一掌。”

    高杰义追着吕杰诚打,吕杰诚赶紧躲闪。

    王八茶馆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现在还没开书呢,茶馆里书座儿都在喝茶看热闹,还有不少缺德的家伙在给俩孩子鼓掌加油。

    其中就以刘八为最,刘八都快蹦跶起来了,大声叫着:“小橙子快跑,别让他追上了。钻桌子啊,哎哟嚯,你个儿小,别怕,拿东西砸他,我跟你讲这叫狭路相逢勇者胜。”

    吕杰诚有样学样,拿起一个橘子就朝着高杰义砸过去。

    高杰义赶紧闪躲。

    茶馆里面的书座儿哈哈大笑,更兴奋了。

    刘八也兴奋地跳着脚,这家伙太坏了,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他大笑道:“好,对,就这样,砸他,来,小橙子过来,我这儿有的是吃的,正好给你用。”

    吕杰诚赶紧冲刘八跑过去,捡起刘八桌子上的东西就朝高杰义砸过去。

    刘八更是哈哈大笑,开心极了。

    高杰义也一肚子火呢,眼看吕杰诚又扔了一个橘子过来,高杰义一把抓在手里,立马反扔回去。

    “哎哟嚯。”刘八大叫一声,他被砸了。

    没错,高杰义就是冲着他去的,叫这个家伙幸灾乐祸。

    不等刘八说话,高杰义就恶人先告状:“哎呀,刘八爷您看看您,您再爱惜小橙子也别为他挡这一下啊。”

    “我……”刘八顿时哑口无言。

    吕杰诚也道:“八爷,这事儿您别插手,您瞧我了。”

    说罢,吕杰诚又是一个橘子朝着高杰义扔过去。

    高杰义又是一把抄在手里,反扔了回来。

    “哎呦。”刘八又被砸了。

    刘八跳着脚骂道:“你就是故意的。”

    高杰义叫屈道:“哪能啊,您可是我最敬重的长辈啊,您瞧我了,我是要砸这小兔崽子。”

    高杰义又从地上捡了橘子扔过来。

    “你大爷。”刘八怒骂一声,这回看明白了,这橘子就是冲他来的。

    刘八这回可学聪明了,用手一挡,橘子被他挡飞了,没砸到他,刘八得意一笑:“嘿嘿,小子诶,这回你可不灵了吧?”

    还不等刘八得意多大一会儿,旁边就有怒声起来了:“可你弄到我了,谁砸的?”

    刘八往旁边看一眼,见旁边坐着一个露着半拉胸脯的,凶神恶煞的家伙,这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而且看人家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混混。

    “跟我没关系。”刘八立刻头一缩,又坐下了喝茶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高杰义翻翻白眼,这怂货,上次汪老鱼来茶馆找茬的时候刘八就很怂,现在还是这样。

    “是你小子吧?”那恶人瞪着高杰义,伸手擦着头上的橘子汁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恶汉

    高杰义倒是也没在意刘八的怂,本来这就不是特别局气的一个人,一天到晚净逗他们这些孩子了,遇上真凶的,就瞧不见他人了。

    这会儿刘八又坐下来喝茶了,一副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样子,一看他那若无其事的无辜样子,就知道这混蛋是个演戏的料。

    高杰义无奈摇摇头,又看向了这爷们儿,这爷们儿膀大腰圆,头皮刮的发青,一脸的凶相,高杰义看了看他,发现并不认识。

    那这就是没人物字号的混混了,没啥名气。

    高杰义倒是也不慌,现在他已经把汪老鱼给慑服了,有事情可以让汪老鱼帮他出面解决,汪老鱼虽说是个菜牙子,可在天桥地面上也是个小混混头子,他还是有门路和法子的。

    大的事儿他解决不了,可一般的小混混,他还是能帮上忙的。所以这就是高杰义想法子把汪老鱼弄到手的原因。

    今儿这事儿是高杰义的错,所以高杰义马上向人道歉了:“哟,对不住了,这位爷,是小子我们不懂事瞎胡闹了,还弄到您身上了,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光对不住就完了?”那恶汉显然没打算这么简单就算了。

    高杰义拍了一下脑袋:“嗨,您瞧我。二哥,给这位爷来壶高的,再来几样点心,记我账上。对不住了,我诚心向您赔礼。”

    “狗屁。”恶汉的口水都快喷到高杰义脸上了。

    高杰义皱着眉头。

    恶汉粗鲁地骂道:“这么点东西就想把我给打发了?你糊弄叫花子呢?”

    高杰义一摊手:“好嘛,这还讹上我了。”

    “讹你?我他娘的还想揍你呢。”恶汉上前一步,抓住了高杰义领口的衣服,恶狠狠道:“小子诶,我可告诉你,今儿咱俩这事儿没十块大洋平不了。”

    十块大洋,茶馆里的人都吓一跳,这可是笔大钱啊,好些人得干两个月呢,这家伙也太心黑了吧。

    刘八也偷偷往上瞅了一眼,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喝茶,这人心理素质绝对好。

    尽管被抓住了脖领子,可高杰义却还是淡定的很,他道:“行啊,要钱没问题,咱们换个地儿拿去,我这儿可没带这么多现钱。”

    “去哪儿?”恶汉问道。

    高杰义道:“去天桥菜市找汪老鱼,他还欠我钱呢。”

    恶汉喷道:“狗屁,他能欠你们这些戏子的钱?今儿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打你个四面见现。”

    恶汉抡起手掌就想给高杰义来一下子。

    高杰义吓一跳,我靠,这人这么果断?

    正当高杰义想喝住对方的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抓住了恶汉挥来的手臂。

    “砰。”微微一声闷响。

    恶汉粗壮的手臂被拦在了半空之中,再难前进分毫。

    恶汉心中大惊,见往前不行,便想把手抽开,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就像是被铁钳子死死钳住一般,根本难动分毫。

    恶汉更是惊惧不已,自知是遇上高人了。

    他慌忙往旁边看去。

    高杰义也看向了旁边出手拦着的人,他不认识。

    来人手上轻轻一用力,恶汉的整张脸顿时扭曲了起来,而后整个人身子跟蛇一样扭动了起来,抓着高杰义脖领子的手也因痛而松了开来。

    “嗷……”恶汉发出痛叫声,整个人蜷在了地上。

    来人盯着恶汉,淡淡道:“敢来这儿捣乱,找死吗?”

    恶汉强忍着痛,回瞪着来人,粗声粗气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打我?”

    来人好笑问道:“那你是谁啊?”

    恶汉大叫道:“老子是天桥八指郑勇爷的小舅子。”

    这话一出,旁人都吓一跳,郑勇可是天桥四霸天之一,大名鼎鼎的恶人啊。

    高杰义的脸色也微微一变,难怪汪老鱼的名号镇不住这人,原来他竟然是郑勇的小舅子?这人怎么来茶馆了,这都是老书座儿来的地儿,他来干嘛?

    来人问道:“你是郑勇的小舅子?”

    恶汉大声叫嚣道:“知道怕了吗?赶紧放开你老子我,不然老子弄死你。”

    这话说的可够嚣张的。

    谁知那来人根本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是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来,狠狠一巴掌把恶汉给抽懵了。

    来人怒道:“就是郑勇也不敢跟我这样说话,老子老子,你他娘的是谁的老子?”

    说罢,来人又是一个巴掌过去。

    啪的一声,恶汉又挨了狠狠一下,都被打傻了:“你……你……你……”

    来人呵斥道:“你什么你,要不是看在郑勇面子上,我今儿就废了你,打你两巴掌是替郑勇教训你,给老子滚蛋,老子会友镖局张啸轮,你回去告诉郑勇,让他看着办。”

    说罢,张啸轮用力一甩,直接把这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给甩飞了出去。

    恶汉滚出去老远,顾不上喊疼,赶紧连滚带爬逃走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惹到了会友镖局头上。

    恶汉被赶走了。

    茶馆里面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刘八尤其拍的激烈。

    张啸轮也对着周边人拱手致谢,然后问高杰义:“小兄弟,没事吧?”

    “多谢这位大英雄搭救啊,不然小子我今日可要遭殃了。”高杰义向张啸轮表示了感谢。

    其实高杰义心里明白,这两人都是来探自己底细的。他已经在汪老鱼那儿问明白了,汪老鱼跟张啸轮和郑勇泄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儿。

    再加上会友镖局里小爷的往事,高杰义已经预料到会友镖局恐怕会有人来探他的底了,只是他没想到郑勇也派了人来,怎么还派了这么一个愣头青,他就不怕坏事吗?

    同时,高杰义心里也添了一层阴霾。靠坑蒙拐骗糊弄营造出来的假象,终究还是虚的,打铁还需自身硬,今天自己要是真被那恶汉给打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张啸轮看了看高杰义,发现这人面对自己也是宠辱不惊,一副淡然的样子,他心里也不敢怠慢,便大声笑道:“客气客气。”

    高杰义一伸手:“来,大英雄,请坐。二哥,来壶高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剑仙的跟班

    大嘴张啸轮跟高杰义坐下喝茶聊天。

    小屁孩吕杰诚赶紧跑到后台去跟秦致远报告了。

    大嘴张啸轮自然是来打听小爷的消息的,他也想确定那日一掌拍碎大青石的人是不是小爷,而且人家还打着他们会有镖局的旗号呢。

    对于小爷的事儿,会友镖局还是非常谨慎的,但是四大亭思考来去,决定还是让张啸轮去接触一下,毕竟他是最有正当理由的人。

    出发前,张啸轮还被四大亭好好嘱咐了一番,一下子被四位当家的这么看重,张啸轮是受宠若惊。

    张啸轮干劲十足,来到茶馆里面就看见高杰义被人欺负了,高杰义可是个关键人物,张啸轮立刻就出手相救了,甭管人家需不需要,至少人家摆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个说书先生,说书先生自然不能有太大能耐。

    自己拔刀相救,就把善缘给结下了,这不,人家不是请自己喝茶表示感谢了么。张啸轮在绿林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别看他是个话痨,但还是很有江湖经验的。

    同时,张啸轮也想骂八指郑勇,这人是个傻子嘛?连自己听了这故事都不敢乱来,他倒好,直接派人来砸场子。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张啸轮态度亲热,而且显得非常豪爽。

    高杰义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更何况现在是郎有情妾有意,几杯茶后,两人就熟络了,很快就以兄弟相称了。

    不多时,到说书的时间了,秦致远也走了出来。

    张啸轮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说高兄弟啊,你真应该走出去看看,这天大地大,有着数不尽的风景。就像我们去走镖,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是真能增长不少见识,还能看到许多有趣的事儿。”

    “嗬,就像我们这趟,我就遇见了一个卖煮鸡蛋的老娘们。嘿,那娘们真的是太没厨艺了,煮鸡蛋都弄不干净,里面竟然还有鸡屎。我的个老天爷,你说这事儿,谁能忍?我说了她两句,她还跟我吵架呢,要不是我们镖头拦着,我都想跟她动手了。”

    秦致远已经上了台了。

    高杰义往上看了一眼,打断张啸轮的话道:“哟,我师父上场了,我得过去候着了,要不您先听段书?我师父说的还成。”

    张啸轮问道:“这是你磕过头摆过支的亲师父?”

    高杰义道:“那是自然的。”

    张啸轮眸子微微一动:“那成,你先忙着,等晚上的,晚上我再来找你,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

    “成啊。”高杰义点头笑着。

    张啸轮喝光杯子里的茶水,说道:“谢谢你的茶了,晚上的酒,我请。”

    “好。”高杰义开心地答应着。

    张啸轮挥挥手就走了。

    高杰义起身相送,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张啸轮的背影。

    吕杰诚凑过来问道:“师哥,您看什么呢?”

    高杰义轻轻嘀咕道:“想喝奶了,娘来了;想娘家人了,舅舅来了。”

    吕杰诚疑惑道:“哈?您不是没娘吗?”

    高杰义骂道:“滚蛋。”

    ……

    天桥汪家。

    汪老鱼最近也很头疼,怎么什么事儿都跟王八茶馆里的那位爷扯上关系了?刚刚门头沟煤窑的混混兄弟又拜托他查一查天桥这边一个姓秦的说书先生,还是挺有名的那位。

    汪老鱼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秦致远没跑了,他们怎么又跟门头沟的人扯上了关系,这让自己怎么处理啊?

    自从那晚见识到了金单那御剑的本事,汪老鱼真是吓得快尿裤子了,也是真的害怕到不行了。

    “哎呀,哎呀……”汪老鱼长吁短叹,头疼不已。

    马三儿在旁边伺候着,他问道:“鱼爷,怎么了,是伤还没好嘛?”

    汪老鱼摇摇头:“没事,你甭往心里去。”

    马三儿自责道:“都怪我,下手太重了。”

    汪老鱼摆手劝道:“哎,这事儿可不能怪你,不是你下手重,而是你救了我,我汪老鱼不是个没良心的人,打那晚开始,你就是我汪老鱼的亲兄弟了。”

    汪老鱼是真的很感动,那晚高人要御剑杀他的时候,是马三儿挡在他前面的。混混行都是兄弟相称,可是谁又把谁当成兄弟啊,无非都是些有奶就是娘的家伙。

    可是在那晚那么危急的关头。马三儿竟然挡在了他的面前,这是要替他去死啊,汪老鱼怎么能不感动啊。

    马三儿却说道:“鱼爷,您言重了。自打您愿意花钱给我娘瞧病,还给她老人家操办了后事之后,我马三儿就了无牵挂了,打那时候开始,我马三儿的命就是您的了。”

    汪老鱼点点头,连声道:“好,好。万般说不如一般做,以后有我汪老鱼一口,就绝对有你一口。只是,咱们现在的情形很不妙啊。”

    “怎么了?”马三儿问道。

    汪老鱼说道:“门头沟的腰刀房三爷托人让我打听那几位爷的来头……”

    马三儿的神色也微微一变:“房三爷……怎么……又跟那几位爷有牵扯了?”

    汪老鱼摊手道:“我上哪儿知道去啊,关键是人家都问到我这儿了,我都知道这事儿了,我就脱不了干系。你说说,我这儿怎么办呀,我是真怕跟那几位爷再碰上,可我又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不然真出了事,我也逃不了好。”

    马三儿也皱着眉头,他也埋怨道:“那位爷不是让我们听茶馆那位的话么,弄的我们像是他们的人一样,知道了这事儿还真不好不报告一声。”

    “他们的人?”汪老鱼突然讶异一声。

    马三儿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汪老鱼愁苦的脸色很快就被喜悦所替代,他恍然大悟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啊,我们现在成了他们的人了呀。”

    马三儿还是没懂:“鱼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汪老鱼一拍手,眉飞色舞道:“你也不想想那位爷是什么人物,那可是神仙啊。八指郑勇再厉害,能厉害过剑仙?腰刀房三再狠,能斗得过神仙?宰相门前七品官,咱们现在可是跟着神仙啊,总比跟着郑勇爷要强吧?”

    汪老鱼瞬间想通了,突然感觉自己走上人生巅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宋家祸事

    京西蓝靛厂火器营宋家。

    宋老大在哭天喊地,一边哭一边痛骂:“哎哟喂,你这个天杀的不要脸的丧门星哦,你这不要脸的贱货,你……你真的是要活活气死我呀。”

    大莲跪在大厅里低头流泪,满脸的灰败之色,脸上已经没有神采了,原本一双灵动的眸子也变得木讷起来,就知道流泪,眼睛都肿的不行了。

    “哭,你还知道哭。”宋老大怒骂一声,上前就是狠狠一个嘴巴子。

    “啪。”

    大莲被扇倒在地。

    宋家一片混乱。

    宋家大娘赶紧拦住暴怒的宋老大:“干嘛你,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

    宋老大暴怒道:“说个屁,我们宋家都要被这个贱女人给毁了,还说个屁啊?”

    宋老三想劝,可话头都到嘴边了,却又变成了一声重重的叹息,他只能闷头抽烟。

    宋老三的媳妇抱着自己的闺女也在哭,她看了看丈夫懦弱的样子,心中更是悲凉万分。再看看自己的闺女,被打了也不喊疼,就是默默流着泪,这个样子真让人见了害怕。

    宋老三的媳妇抱着大莲颤声喊道:“闺女,闺女,你倒是出个声啊,别让娘害怕啊。”

    大莲却像是个木头人一样,随便自己母亲怎么摇晃摆弄,她都是一言不发。

    宋老大指着大莲骂道:“出个屁声,你这死丫头还敢说什么,还敢再说,我就活活打死你。”

    宋大娘拦着宋老大:“好了,好了,别骂了,先歇会儿。”

    宋老大跳着脚暴怒道:“歇个屁,我不打死这个死丫头。”

    宋老三的媳妇见到自己宝贝女儿被这样对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打个屁,你今儿动我闺女一下试试。什么事儿都赖我闺女,要不是你非要攀人家的高枝儿,能有现在这些破事儿吗?”

    说着说着,宋老三的媳妇也哭了,一边哭一边骂:“凭什么呀,凭什么呀,你们宋家没男人了吗?凭什么为了自己的买卖,就得卖我闺女,凭什么呀?”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宋老娘也忍不住了,便道:“老三家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不也是为了大莲考虑么。女儿家家的,怕就怕嫁错郎啊。老三家的,你不是真想让大莲嫁给那个戏子吧?”

    宋老三的媳妇大叫道:“我宁愿让她嫁个戏子,也不要去攀那样的高枝儿,我不舍得我闺女受委屈。”

    宋老大怒道:“这叫什么混账话?还要嫁个戏子,我们宋家丢得起这个人吗?混账东西,老三,你看看你媳妇说的什么混账话?”

    “我……”宋老三重重叹了一声,愁苦道:“都别吵了,甭管嫁谁不嫁谁,眼巴前儿这点事儿先过了再说。”

    这话一出,宋家人都沉默了。

    连暴怒中的宋老大都没了话讲,只是重重一叹,无力且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

    “东家,东家,不好了,不好了。”门外有声音传来。

    宋老大和宋老三同时从椅子上蹦起来。

    “怎么了?”宋老大大叫一声。

    门口快速跑来一人,正是他们烟馆里的伙计,伙计大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烟馆又被人给砸了。”

    “什么?”宋老大和宋老三的脸色齐齐一变。

    “快去看看。”宋老三忙招呼伙计往外走。

    “你……你……你……”宋老大愤怒地指着大莲,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最后,他只能作罢,赶紧往门外跑去。

    “唉。”宋大娘也用力地跺了跺脚,也往门外跑去了。

    这屋子里面就剩下大莲母女。

    宋老三的媳妇抱着自己闺女,可又忍不住往门外看去,来砸烟馆的人都是混混,她也怕自己男人吃亏。

    宋老三的媳妇咬了咬牙,终归是放心不下,她便对大莲说道:“闺女,你先在家里好好待着,娘先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大莲却还是跟木头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半点回答。

    “唉。”宋老三的媳妇咬了咬嘴唇,看了自己闺女一眼,最终还是狠下心站起来往门外跑去。

    跪在大厅里面的大莲慢慢俯倒自己的身子,让自己的脸跟地面紧紧接触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就跟地上的污泥混在了一起,弄得一张俏脸都沾满了脏污。

    现在已经是深秋,马上就入冬了,地面很寒,可是大莲却感觉不到寒冷。反而觉得这坚硬的地面,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闭上双眸,眼皮子微微颤动着。

    ……

    宋家的烟馆就在家旁边,离着很近,出门就到了。

    现在烟馆门头就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了,正在烟馆里面享受的人也被赶了出来,正一脸气愤呢,现在见宋老大和宋老三来了,这几人马上就告状了。

    “宋老大,你这可不行啊,我们正在里面抽烟呢,好嘛央儿的,直接把我们给扔出来了,这你管不管啊?”

    “对啊,这你要是再不管,我们以后可都不来了啊。”

    “就这样的,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敢来,我都怕被人打死在里面。”

    ……

    宋老大顿时哑口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再看烟馆里面,噼砰打砸声音不绝于耳。

    宋老大看看宋老三,宋老三看看宋老大,这哥俩同时犯了难。可是也没辙啊,这都自家买卖,自己不上谁上啊?

    无奈之下,这哥俩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张椅子甩飞出来,就砸在这哥俩面前,两人吓一跳。

    烟馆里面走出来一个流里流气的人,见着宋家哥俩来了,他冷笑道:“哟呵,正主儿来了啊,告诉你们俩,你这烟馆被我们砸了。有意见吗?”

    宋老大拱手弯着腰,神色谦卑,露出讨好的笑:“花爷,这都是我们吃饭的买卖,您别给砸了啊,这……这……这我们要是有得罪的,我摆酒席向您赔罪啊。”

    那人歪歪斜斜站着,剔着牙,骂骂咧咧道:“狗屁,老子就看不惯你做这害人的买卖,老子还就学学禁烟大英雄林则徐了,我今儿非点了你这破烟馆不可。”

第一百一十九章 花爷

    其实宋家这段日子特别不好过,得罪了腰刀房三岂能有好?别看腰刀房三的主要势力都集中在矿山上面,但是他在京西一带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宋家是以开烟馆为生的,做的就不是什么正经行当,现在军阀混战,对这种烟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方不会禁止,但是肯定也不会提倡。

    烟馆就跟宝局子似的,都是黑色地带,都是混混们最喜欢去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混混们的成名地。

    宋家并没有什么势力,他们只是贪财,烟馆其实做的很小。平时也是按照规矩上交保护费,请混混头子照应着,这么些年也都相安无事。

    只是今年来,京西这边的混混头子突然加份儿钱了,再加上烟馆经营也不好,所以这收支就不好看了,宋家的收入就少了许多。

    宋老大这才想攀个高枝儿,只要能搭上房三爷这条线,那还需要求着哪位老大?自个儿都是房三爷的长辈了,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混混会来惹自己?

    不仅不用交高额的份儿钱,还可以扩张烟馆,以前是自己守不住这么大的家业,那以后可就说不好了嘛。

    宋老大的算盘是打的很漂亮的,前期工作也做的很完美,跟房三爷的婚事都被他聊的差不多了。结果好嘛央儿的,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高杰义一伙人把这事儿全给毁了,还让他把房三爷给得罪狠了。

    好了,现在宋家烟馆彻底遭殃了。

    自己愿意交高额的份儿钱都不行了,人家根本不收。一群流氓混混跑过来把自己的烟馆给砸了,还振振有词说是为民除害。

    什么狗屁,什么为民除害,你们才是老百姓的害虫好不好?

    宋老大真是欲哭无泪。

    这才过去三五天,他们烟馆已经是被砸的第三回了,本来生意就不怎么样,被这群混混这么一搞,自己全家都可以喝西北风了。

    宋老大能怎么办,在家里还能拿大莲撒撒气,到外面只能装孙子求饶了,宋老大拱着手求饶道:“花爷,花爷,求您高抬贵手啊,别砸了,再砸我们可活不了了。”

    那被称作花爷的混混吊儿郎当道:“关我什么事?活不了更好,老子我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宋老大凑上前去,从兜里面摸出几枚大洋,赶紧往花爷手里塞。

    花爷却是梗着脖子大叫:“哎……哎……哎,干嘛呢,拿钱砸我脸是吧?啊?姓宋的,我可告诉你,老子我不吃这一套,我今儿非要为民除害不可,我权当给街坊邻居做点好事了。”

    宋老大都快给花爷跪下了:“花爷,您给个话,您到底想怎么着啊?您给个章程,我照办就是了。”

    花爷用手挖了挖鼻孔,又冲着宋老大的脸弹了弹。

    宋老大脸上的肉直颤抖,可愣是没敢躲。宋老大在家是条老虎,出门就是条虫了。

    花爷斜眉耷眼,瞅了瞅宋老大,又看了看后面跟着来的宋大娘,他笑眯眯道:“简单呀,让你娘们陪我一宿,咱们俩这事儿就了了。”

    “我……”宋老大顿时一噎。

    旁边围观的街坊纷纷笑出了声,这话说的真缺德。

    宋老三满脸尴尬。

    宋大娘也臊的不行了。

    花爷却是哈哈大笑,他本就是流氓混混,本来就不顾脸面,见到这场面,他反倒是更加兴奋了。

    “让我瞧瞧,是哪位这么好的胃口啊。”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嗯?”花爷眉头一皱,闻声看去,竟然有人敢搭他的下茬。

    人群很快散开一条道。

    有几人排众而出。

    领头人正是那天桥四霸天之一的八指郑勇。

    八指郑勇的脸上永远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笑,他笑着问:“哟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花爷啊。”

    花爷见到八指郑勇过来,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他自己是个混混头子,在京西一块还有点势力,欺负欺负宋家是根本不用说的,但是他这点势力放在郑勇面前那可不值一提。

    花爷立刻站好,脸上堆着笑,热情道:“勇爷,您太捧我了,我小花哪儿敢听您叫一声爷啊,您叫我一声小花就成。今儿是哪股喜风把您吹这儿来了,我是说大早上就听见喜鹊喳喳叫,原来是真有贵客来啊,走走走,我请您喝酒去。”

    八指郑勇呵呵两声笑:“你的口才可相当了不得,不愧是在窑子里面练过的。”

    花爷是在窑子里面出生的,她的母亲是个窑姐儿,父亲是谁就不知道了。花爷从小就在窑子里面厮混,最开始是做打杂的,后来长大一点就当了茶房了,再后来就当上了大茶壶。

    他本就不是个本分人,在窑子里面反倒是等到了机会,因为他足够机灵,后来拜了个来玩的混混做了老头子,他也从窑子里的大茶壶变成了个混混。

    风云聚会终有时,真龙岂能浅水戏?花爷后来倒真混出来名堂来了,现在京西这一片的窑子都是他的买卖,烟窑不分家嘛,京西一带的烟馆也是他在照应,他在京西一块也是个很厉害的混混头子。

    不过就是这样的人物,面对郑勇依旧半点不敢放肆,他讪笑道:“您抬举,勇爷,要不去我那儿玩玩?

    八指郑勇道:“下次吧,今儿我来是有正事的。”

    “哦?”花爷讶异一声。

    郑勇指了指烟馆:“我呀,是来这儿的。”

    花爷看了看郑勇的跟班都拎着礼物,眉头当时就是一皱。

    宋家兄弟也甚是错愕,这么大的一个人物怎么来他们这儿了,还是来找他们,找他们做什么?

    花爷试探问道:“勇爷,您跟宋家有旧?”

    郑勇脸上依旧是笑着,但眼神却变得锐利了起来,他淡淡道:“我是特意来拜访啊,没成想,我还没走到呢,就见到花爷你在这儿大发神威啊。”

    这话说的花爷浑身一颤,京城混混都知道,八指郑勇甭管是开心还是愤怒,他都是会笑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眼神。

    我天爷,郑勇爷这是动怒了啊。

    这是什么情况?他扭头用眼睛剜了一下宋老大,你认识郑勇爷怎么不早说,扮猪很好玩吗?这不坑人吗?

    殊不知,宋老大比他还懵呢,嘴巴都张大了。

    花爷一拍手:“嗨,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嘛。这事儿闹的,原来都是自家兄弟,这事儿是兄弟我做的不对,我赔礼我赔礼。”

    宋老大惊呆了,刚刚还对他趾高气扬的花爷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客气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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