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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超级明星全文阅读

作者:楼下赫本     我真是超级明星txt下载     我真是超级明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事情闹大了

    一听这话,郑生秀当时就火了:“要是没你捣乱,我们现在已经立了棍儿了。”

    高杰义双手一摊:“可现在不是没立成嘛。”

    郑生秀眼珠子一瞪:“嘿,好嘛,来我这儿玩赖来了,你信不信我一斧子我活劈了你。”

    高杰义赶紧摆手道:“可别脏了您的斧子,我呀,是坏了您的立棍儿,可我说了我是来帮您的。”

    郑生秀冷笑两声:“看来您还真是冲着我们爷俩来的。”

    高杰义实话实说道:“倒也不是蓄谋已久,而是凑巧碰上。”

    郑生秀眯着眼睛道:“帮我们?您别是挖个坑给我们跳吧?我们爷俩烂命一条,可别拖着您这样的贵人下水。”

    高杰义笑道:“庚子年之后,这个江湖已经不是从前的江湖了,你们这样蛮干,京城也不比天津,你们这样蛮干不仅露不了脸,还会惹祸。”

    “您二位是唱戏的角儿,我只是捡场搭台子的。哪有角儿自己找戏台的,我会给您二位搭一个更好的,您现在不必信我,等我给您搭好了您再上眼,再决定唱不唱戏。我会让您雷二爷的名号,名满京城。”

    “走了,小橙子。”说完之后,高杰义根本不等他们的回答,直接招呼吕杰诚走了。

    这哥俩走的洒脱,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郑生秀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晦明晦暗之色,搭在双袖上的手指微微颤动。

    “干爹。”雷毕叫了一声。

    郑生秀沉吟了一会儿后,松开了手指。

    ……

    路上,吕杰诚很是不解地问高杰义:“师哥,您到底有什么计划啊?”

    高杰义摇摇头:“哪有什么计划,遇上他们纯粹是意外,不过我现在心里倒是有点新的想法了。”

    “啊?”吕杰诚还是很纳闷。

    “走,先找你金单哥去。”高杰义推着吕杰诚的脑袋走。

    他们本来就是要去找金单,结果又浪费了半天了,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不过好在高杰义嘱咐过金单,这几天不要去杂耍园子卖艺,所以他现在肯定在家。

    果不其然,金单正在家里研究《鹅幻汇编》呢。

    高杰义进门之后,让吕杰诚先在院子里面待着,然后他拉着金单进屋详谈。关于这本《鹅幻汇编》的事情,高杰义还不想太多人知道,不是信不过吕杰诚,而是为了保护这孩子。

    高杰义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上面的戏法你学的怎么样了?”

    金单错愕道:“你早上才拿过来的,这才一个白天,我能学的怎么样?”

    高杰义却不管那么些,就问:“你就说吧,今晚到底能不能用上?”

    金单盯着高杰义的眼睛,狐疑问道:“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高杰义点点头:“汪老鱼托人去会友镖局问了。”

    金单的脸色微微一变。

    高杰义又补充了一句:“就在今晚。”

    金单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高杰义问道:“所以我想知道这些戏法你学的怎么样了?”

    金单沉声回道:“戏法一门分为六大类别,分别是手法门、丝法门、搬运门、彩法门、符法门、药发门。你给我的只是丝法门的戏法,所谓的丝法就是隐线。所以一般的丝法门戏法都只能在夜间表演,因为夜间光线不足,不容易露了门子。”

    “你给我的这个戏法,门子精深莫测,它能在白天表演。但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没有时间去制作新的道具。不过我可以去那边拿老道具,稍微改装一下,能发挥出这上面记载的戏法十分之一的功效。”

    高杰义问道:“看起来够吓人吗?”

    金单点头:“可以。”

    高杰义突然又有些沉默起来,金单说的那边就是他们金家,这是金单最不想去的地方。

    金单道:“我这就回去拿。”

    高杰义也不矫情了:“好。”

    高杰义又在这里跟金单商讨了一下细节,然后又匆匆离去。

    “师哥,咱们干嘛去啊?”吕杰诚好奇问道。

    高杰义看了看天色,说道:“这个点儿刘师哥怕是也该说完书了,他应该是要去逮李寿海那小子了,走,咱给他解围去。”

    吕杰诚捂嘴坏笑道:“好。”

    李寿海演出的地方比较固定,就在马六炒锅前面。炒锅就是炒货铺子,这年头炒货都是用大铁锅手工现炒的,而且翻得是泥沙,所以做这买卖的一天下来,身上都要不的了,所以都被人称作是泥猴儿。

    高杰义和吕杰诚赶到了马六炒锅前面,却没看到人,既没看到李寿海,也没看到来抓人的刘月鹏。

    “人呢?”高杰义找两圈也没看到。

    吕杰诚道:“他不会今儿没来吧?”

    高杰义皱了皱眉头,去问旁边刚炒了一锅花生的马六,那烟尘滚滚的,都快瞧不见人了,高杰义也不敢钻进尘土里面,远远地就大声喊:“马六儿,说相声的李寿海今儿没来吗?”

    马六筛着花生,烟土更重了,马六紧紧闭着嘴,嘴巴都不敢张开。好不容易等他筛完了一筛子,他才大声道:“说相声的?他不是说书的吗?”

    这次倒是轮到高杰义愣了一下了,他道:“他今儿没来吗?”

    马六大声道:“来了,但是前面好像跟谁吵架,被人给带走了。”

    “带走了?”高杰义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对。”马六抖掉手上的花生,又倒了一筛子进来,顿时烟尘再度滚滚。

    ……

    “师哥,不会是刘师哥把他给带走了吧?”吕杰诚问道。

    高杰义马上道:“走,找刘师哥去。”

    两人又匆匆往三义轩赶去,刘月鹏白天晚上都说书,大部分说书先生都是说两班的,也就是秦致远这个懒鬼,一天就干半天的活儿,打死不挑灯晚儿。

    两人一顿小跑,赶紧到了三义轩,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刘月鹏也稍稍垫了一下肚子,喝着茶,准备晚上的书了。

    两人跑的一阵气喘吁吁。

    刘月鹏看的好笑:“你们这是怎么了?”

    高杰义长长吐出一口气,连续深呼吸几下,稳住了呼吸之后,才问道:“师哥,您今儿去抓那个呛行的说相声的了吗?”

    “哼。”刘月鹏冷哼一声,把手上的茶杯往桌子上一砸,怒道:“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就来气。什么玩意儿嘛,居然真的有不要脸的人来呛行,还敢冒充我们评书门的。我说他编排我师父,他还不承认,王八蛋,还说认识我师父的小儿子,我师父哪儿来的小儿子?这不胡说八道,他肯定在外面瞎编我师父的私生活。”

    高杰义和吕杰诚顿时心虚不已。

    高杰义又问:“那他人呢?”

    刘月鹏道:“我叫了几个大辈儿押了他去瞪眼玉子那儿了,等明个儿,我们两家的门长和大辈儿要摆个茶宴,好好论论呛行这事儿。我非要这小王八蛋付出代价不可。”

    “啊?”高杰义傻眼了,他也没想到刘月鹏居然这么刚,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第九十一章 镖局规矩

    八指郑勇今日在东兴楼宴请会友镖局的趟子手,张啸轮。

    流氓混混当然很威风,一个个耍起光棍来,那叫一个厉害。欺负起平民百姓来,那是相当的威风,没人不怕这些流氓混混的。

    但是这也要看对象是谁,京城地面上的江湖势力,最顶尖的自然是镖局了,镖局人多势众,而且全是练把式的,手上都有武功,镖局里面少说也有几百号人,个个都是能打的好手,谁敢惹他们?

    这年头老实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一般普通的流氓混混都是横的,比如癞头张那种人。雷毕他们是属于愣的,耍光棍的全是愣种,一般的混混还真不敢惹他们。

    不要命的就几乎不怎么瞧得见了,除了革命烈士,职业军人,还有死士,很多都是江湖传闻了,谁人不惜命啊?

    而镖局主要是武力强,而且做的都是玩命的行当。你就算再横,你能横的过镖局吗?你能是镖局的对手吗?不可能的。你就算是愣种,耍光棍再厉害,你也耍不到镖局头上。

    为什么,镖局是绿林人,是江湖八门之一的挂子行,他们可不是混混,可不认为挨打就能能耐,撒泼打滚就是本事。

    你来一次,他们还真就打你一次,打完了都白打,你下次来,他们还打,他们可不佩服你能挨打就是能耐。惹急了,镖局的镖师去端了你老巢,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还没辙,甭管是黑的还是白的,明的还是暗的,你都玩不过他们。镖局讲的是三硬,靠山硬,关系硬,功夫硬。

    江湖从来不全靠打打杀杀,靠的是智慧人脉和关系。镖局做买卖,靠山是很重要的,镖局是拿兵刃的,天子脚下练武拿兵刃,这可是很犯忌讳的,你没有靠山根本做不了。而且镖局还经常要打打杀杀,你没有强大的靠山也平不了这些事儿。

    会友镖局的靠山就是曾经的中堂李鸿章,不过李中堂已经去世多年了。但是会友镖局的靠山依旧很硬,再过十几年,会友镖局总镖头李尧臣会被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邀请去给二十九军训练大刀队。

    等九一八事变之后,二十九军大刀队跟日军在长城隘口喜峰口上交锋,二十九军的大刀队砍出了中**人的士气和威风,他们用的刀法就是一代镖王李尧臣所传授的无极刀法。

    且不说那等为国为民的英雄事迹了,单说人家混的就很厉害,来往的都是军长级别的人物,你就知道人家的靠山有多硬了,你流氓混混再厉害,也没法子跟他们搞。

    再说关系硬,镖局走活儿可不能一路杀过去,你一趟镖才挣多少钱,有多少钱够赔抚恤费的?所以他们走镖的跟绿林人士的关系要好,你去的走镖的时候,人家不能为难你。

    人家来趟城里,你也得管吃管住,还不能让官府来拿他。这又涉及到了刚刚说的靠山硬,你没有足够硬的靠山,可拦不住官府。

    所以镖局不跟流氓混混一样,他们不欺负人,可也不会被人欺负,他们讲究的是走四方路,交八面的朋友。

    最后一个就是功夫硬,这是最根本,你没有足够硬的功夫,你就不可能有足够硬的靠山,更不可能有足够硬的关系,软柿子谁不想捏?绿林人又不傻。

    八指郑勇今天找的这个人叫张啸轮,是会友镖局的趟子手。镖局的构成一般是东家、总镖头、镖头、镖师、趟子手和杂役。

    走镖的时候镖师、趟子手和杂役,镖师是武力担当,只要负责安全问题。趟子手就是喊镖的人,古代走镖都要喊的,一般是喊“合吾”二子,合吾二子拉的很长,还带收尾合音,这叫凤凰三点头。

    合的意思是老合,这是江湖春点里面的话语,意为江湖老合;吾就是我们。合吾的意思就是我们都是老合,给个面子吧,别动手了。

    趟子手就是干的这个活儿,当然了,他们也是有武艺在身的,真打起来他们也得上,只不过他们的功夫没镖师那么厉害,他们是镖师的助手,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会友镖局在京城地面上可是头一等的势力,八指郑勇虽是混混行里的大人物,也是天桥四霸天之一,但是跟会友镖局比起来,他可不是个儿。他能宴请到的只是会友镖局里的一个普通人物,只是个趟子手而已。

    饭桌之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八指郑勇的笑声很大,从包房里面都传出来老远,说实话这就很影响外面用餐的人了,只是也没人敢说什么,可不是什么人都惹得起这个疯子的。

    张啸轮也很热情,并没有半点倨傲之意,镖局三硬中的关系硬,就是要会交朋友,五湖四海都是好友。京城地面上的混混也是一样,虽说不怕他们,但是也没必要跟他们交恶。

    两人交谈的还是相当开心的。

    汪老鱼和马三儿在楼下拿着厚礼候着呢。

    走镖的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张啸轮也能说,酒桌上光听他一个人吹嘘了,旁人根本插不上嘴。

    八指郑勇笑的面容僵化,只能时不时应和一声,他算是体会了一把做捧哏演员是种什么感受了。这张大嘴别的还好,就是太爱说话了,所以他才得了这个外号,他简直是个话痨,八指郑勇每次跟他聊天都很累,听得累啊,而且他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啊,只能尬笑。

    殊不知,张啸轮愿意跟他来往,也是因为八指郑勇是个好听众,别人可没这么大兴趣听他叨叨。走镖的时候,又不能瞎说话,规矩是很重。

    所以每次走镖,张啸轮都会憋上好几个月,别的人憋了好几个月回来可能会去八大胡同发泄一番,但是张啸轮这个话痨,每次都找八指郑勇发泄。

    八指郑勇每次都很崩溃。

    这次也一样,他听的头皮都快炸了。

    大嘴张啸轮还在哪里喋喋不休:“要不是我们赵师傅拦着我,我早特么一脚上去了,什么玩意儿啊,煮个鸡蛋,里面居然有鸡屎?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我早打她了。嘿,她还谢我们赵师傅呢,说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他娘的把他们河给炸开,我淹了他们村,看她涌泉不涌泉?”

    八指郑勇翻了个白眼,唠叨就唠叨,怎么还说起段子来了?

第九十二章 大嘴张啸轮

    张啸轮那个嘴碎啊,真不愧大嘴这个外号。

    八指郑勇听得耳朵都起泡了。

    汪老鱼他们也在下面等的脚都酸了,两人连晚饭都没吃呢,肚子又饿,腿又酸,他们眼巴巴盯着上面,还在想呢,上面还没说好吗,怎么还没叫他们啊?

    马三儿有些等不了了,他对汪老鱼说道:“鱼爷,要不您坐着等会儿?”

    汪老鱼摇头:“要坐,也不是现在坐。”

    马三儿不解:“这是为什么?”

    汪老鱼解释道:“我们到现在都不清楚那日那人到底是不是会友镖局的人,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今儿就是抱着赔罪的心思来的,所以就要做好赔罪的态度,就咱们站着的态度,这就是在赔罪。”

    马三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汪老鱼也没指望他能明白多少,一个只会打架的粗人要是比他明白的都多,那还要他干嘛?

    马三儿说道:“这也有点久了,他们还没聊完吗?”

    汪老鱼却说:“这你就不懂了,那高人可是让咱们不能去打听人家的,还是那句话,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勇爷指定不能上来就问,他肯定得套人家的话。你看,现在都过这么久了,说明了什么?”

    马三儿摇头:“不知道。”

    汪老鱼指着他笑着道:“你看看你,说你脑子不行吧?”

    马三儿挠头笑了笑。

    汪老鱼解释给他听:“这说明了咱们郑勇爷肯定很小心,旁敲侧击,迂回着来帮我探听消息,他可能说上百句话才会夹杂一句打听的话语,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给我们问出来,所以才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哦。”马三儿点了点头,这才明白。

    汪老鱼也叹了一声:“勇爷对咱真是没的说的,这么费心费力地帮咱们,想必他现在在上面肯定说的嗓子都冒烟了吧,唉……”

    马三儿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楼上。

    大嘴张啸轮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哎呀,就那老娘们,要是让我后来再见着她,我非得问问她鸡蛋是怎么做的,这叫什么玩意儿嘛。我吃的也不香啊,又不好吃,厨艺也不行啊,我吃了第二十个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好吃了,我多咬了一口,就想吐了,什么玩意嘛。”

    “还有他们村子也是,我们去买东西,还觉得我们是外来人,还打算加价钱卖给我们。当我们是冤大头啊。再说鸡蛋还不好吃呢,我都准备尝尝鸡蛋他妈的味道了,不知道炖起来香不香?就是不能让那老娘们下厨,那娘们太糙了,弄都弄不干净。”

    八指郑勇赶紧插嘴道:“甭管她了,您看桌上的,这烧鸡做的地道,您尝尝。”

    大嘴张啸轮一挥手:“不用,我一瞧就不行。我跟你讲,你知道这**讲究什么吗?嘿,首先得干净,你不收拾干净了,能好吃吗?你要是像那老娘们那样糙的,那还能吃吗?提起来我就生气,煮鸡蛋也不弄干净,还有鸡屎呢……”

    八指郑勇都疯了,又绕回鸡蛋头上去了,就这点破事,都快被这个混蛋说半个时辰了,天呐。

    八指郑勇实在是忍不了了,怼了一句:“您要是真看上那娘们,您干脆娶了她得了,省的您来回念叨。”

    大嘴张啸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笑的都停不下来了:“那可不行,她年纪瞧着可比我大多了,这不合适啊。而且这娘们,厨艺不行啊,我娶回来干嘛?你看看她煮的鸡蛋,哎哟嚯,那鸡蛋真的是……啊呀……”

    又来了,八指郑勇真想拿头撞墙。

    大嘴张啸轮又是一顿叨叨,翻来覆去地讲他跟卖鸡蛋的老妇女的恩怨情仇。

    八指郑勇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可是流氓头头啊,怎么现在这么委屈。

    大嘴张啸轮一张嘴巨能喷,可再能喷也得有换弹药的时候,终于他是喷渴了,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两口菜。

    八指郑勇可算是逮着机会了,他也不管什么旁敲侧击了,就赶紧抓住机会问道:“张八爷,我向打听一事儿。”

    大嘴张啸轮送了一口菜进嘴里,满口嚼着菜,还说着话,居然声音还很清晰,咬字也很准,一点没被食物耽误,真是个天生的话痨:“向我打听事儿?”

    八指郑勇点头:“对,没错。”

    张啸轮笑道:“向我有什么好打听的,这事儿等会儿再说,我还没你说完呢,就那老娘们煮的鸡蛋,那味道是真没啥吃头……”

    八指郑勇疯了,也不管人家说的过不过瘾了,再听下去他可就要疯了,他忙打断道:“好了好了,先不说鸡蛋了,我真有事儿想向您打听。”

    大嘴张啸轮一愣:“怎么不聊鸡蛋,这不聊得挺开心的嘛。”

    八指郑勇忙点头:“是是是,挺开心的,就是我这心里老是有事,我不问出来,这也没法开开心心地跟您聊啊,这不影响咱们哥俩聊天么。所以您等我问完了,我再陪您好好聊聊这鸡蛋的事儿。”

    大嘴张啸轮一听也觉得挺对,就强行压下自己的话痨**,问道:“行啊,问吧,什么事儿啊?”

    八指郑勇这才出了一口气,刚被吵了半天,现在房间里面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还真让他有点不习惯,耳朵都有点耳鸣,脑瓜子也嗡嗡的。他压下不适,问道:“我向您打听一人。”

    张啸轮问道:“谁啊,是那个煮鸡蛋的老娘们吗?”

    八指郑勇吓得浑身一哆嗦:“不是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谁啊?”张啸轮又问。

    八指郑勇算是知道了,可不能让这王八蛋插进话来,一旦让他插进话来,自己可就没得说了,他干脆一骨碌都倒出来了:“我想向您打听会友镖局里的一位镖师,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擅长使用八八六十四路春秋刀,还会使用三皇炮锤,但是因为早年间练过道家玄门内功,所以把内劲揉进了三皇炮锤里面,他轻飘飘一掌,就能打碎平放在地面上的青石,还能让地面都陷进去。”

    张啸轮听得一愣:“什么玩意儿?什么春秋刀?我们这儿没人会这个啊,还内劲揉进了三皇炮锤里面,这怎么可能,我们本家功夫是很刚猛的,轻飘飘的怎么打人?哎,你说这人长什么模样啊?”

第九十三章 小爷

    张啸轮这么一说,八指郑勇心里顿时就有了谱,他原先就觉得奇怪,什么玩意还八八六十四手春秋刀,还内家玄门心法,听着就没溜儿。

    八指郑勇顿了顿,又问道:“张八爷,您见过轻飘飘一掌就能把一块大青石给打成两段的功夫吗?”

    张啸轮一愣:“大青石?多大?”

    八指郑勇把手掌立起来:“大约一个手掌多一点厚,是平放在地上的。”

    张啸轮讶异道:“还是平放在地上的?这怎么可能一掌打碎这么厚的青石?你要是给它架起来,我们镖局的总镖头还能打的碎,但是放在地上我估摸着就不行了,更别说是轻飘飘的一掌了。”

    八指郑勇点了点头,又问:“也就是说这种功夫是不存在的了?”

    张啸轮道:“反正我是没见过,不知是何等高人能有这般武艺?”

    八指郑勇露出了笑容:“人家可说是你们镖局的人啊。”

    张啸轮讶异道:“我们镖局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号人啊,能有这等武艺的,那岂能是一般人啊?”

    八指郑勇现在已然把高杰义那伙人当成是骗子了,原本小心翼翼的心情也全都放下来了:“可不是嘛,人家还说给李中堂做过保镖呢。”

    张啸轮哈哈大笑:“还给李中堂做过保镖?当年给李中堂看家护院的那都是镖局里面的顶尖高手,本来人就不多,我可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你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啊?”

    “那怕是有人顶着你们的名号招摇撞骗呢。”八指郑勇冷哼一声。

    张啸轮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您也没想到吧,有人敢在老虎须子底下玩这套狐假虎威,我这就给您把人叫上来,您问他自个儿吧。”八指郑勇让人把汪老鱼叫上来。

    在楼下等得两腿发酸的汪老鱼终于接到了消息,要让他上去了。汪老鱼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人往楼上包厢走去。

    楼上包厢里面。

    大嘴张啸轮道:“这北京城里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主儿?!嘿,跟那卖煮鸡蛋的老娘们有的一拼,哎,我跟你说,就那老娘们啊……”

    八指郑勇脸都绿了,这怎么还绕不开了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汪老鱼进来了,这可算是解了郑勇的围了,也把张啸轮的喋喋不休给打断了。

    汪老鱼哈着腰,小心翼翼进门,见房里聊得热闹,他心里也放心了不少,忙双手端着礼物,鞠躬满脸谄笑道:“勇爷好,这位想必就是大英雄张啸轮,张八爷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汪老鱼态度又这么好,大嘴张啸轮当时就开心了:“哟嚯,你还认识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汪老鱼激动道:“久闻您的大名啊,如雷贯耳,一直没有机会相见,真是太遗憾了,今儿托勇爷的福,得以相见大英雄,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八指郑勇轻轻撇了撇嘴,这马屁真是够厉害了,还久闻大名,一个喊镖的趟子手的大名,你久闻个鬼啊?

    但大嘴张啸轮却是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

    八指郑勇有些怪异地看了这老兄一眼,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马屁对张啸轮这么有效,不过话说过来,郑勇耍光棍是一把好手,但是拍人马屁他就不在行了,毕竟他现在也是有势力的人,哪能这么不要脸。

    大嘴张啸轮也很客气道:“哎,我就一个无名小卒,哪有什么名气,抬举了,抬举了,哈哈哈哈……”

    笑声震天响。

    汪老鱼赶紧往前两步,奉上手上礼品,弯腰笑着道:“初见大英雄,我汪老鱼激动难耐啊,一点礼物,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瞧人家多会做人,见面就送礼。

    大嘴张啸轮还挺不好意思的,就道:“这不行啊,我们镖局有规定,可不能在外面随意收别人东西。”

    汪老鱼却说:“我这不是送礼,而是串门子来了,送的都是一些随意吃食,这就跟街坊邻里送几个饽饽点心是一样的,贵镖局总不能送顿饭都不行吧?”

    张啸轮瞥了一眼盒子里面的东西,哪里是什么饽饽点心啊,全是鲍参翅肚,这可都是名贵食材啊。

    “哈哈哈……既然是些吃食,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张啸轮也甚是高兴。

    见礼儿都送出去了,汪老鱼心里也就放下大半了,他扭头看郑勇,露出询问之色。

    郑勇朝他微微颔首。

    汪老鱼顿时就有数了。

    大嘴张啸轮收下东西之后,问汪老鱼:“刚听说有人冒充我们会友镖局是怎么回事啊?”

    汪老鱼笑了,道:“嗨,就一茶馆的小学徒,惹了我们的人,我们过去一看,他竟然说他是会友镖局的,这会友镖局的面子我们不能不给。但是我想着就让勇爷向您打听一声,看看是不是我们不长眼冲撞了贵镖局的高人。”

    大嘴张啸轮道:“哦,这么回事啊,刚才郑勇兄弟都跟我说了,我们镖局没这号人。”

    汪老鱼顿时喜形于色,这段时间他可吓得有些提心吊胆的。

    马三儿在后面拉了拉他衣服,提醒道:“鱼爷,别忘了那人一掌拍碎了大青石。”

    汪老鱼这才回过神来,就算对方不是会友镖局的人,就凭这一掌拍碎大青石的本事,他也惹不起啊。

    八指郑勇坐的离他们很近,他道:“刚才我问过张八爷了,世上没那等功夫。”

    汪老鱼不放心地问道:“那人可说了他曾经给李中堂做过保镖,想必功夫肯定浅不了。”

    八指郑勇没好气道:“当年给李中堂保过镖的那些人,张八爷个个都知道,没这人,也没这功夫。”

    汪老鱼立刻全放心了。

    张啸轮突然叫道:“哎,不对,好像还有一个人。”

    这句话一出来,汪老鱼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郑勇也诧异看来。

    张啸轮摸着下巴,回忆道:“那时候我还小,镖局里的我都还认识,但是我记得老辈们有一次聊天,好像谈到了还有一个盖世高人跟他们一起的,是当年宋老掌门特意去请来的,他们都尊那位高人叫做小爷。”

第九十四章 当年小爷

    大嘴张啸轮这说话真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刚刚还说镖局里面没这个人呢,现在怎么冒出来一个更厉害的了?

    连当年的神拳宋老迈都尊人家一声小爷,这他娘的得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啊?宋老迈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啊,那是能跟八卦掌创始人董海川论兄弟的绝代高手啊,就这样的人物,还得叫人小爷。

    我靠。

    汪老鱼腿都在发软,自己别是惹上这么个角色吧?

    马三儿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再回想当日场景,他是觉得那人的武艺有些奇怪,跟传统的路数不同,可要是连神拳宋老迈都尊为小爷的人,武艺跟寻常人不同,那自然也是正常的。

    汪老鱼则是想的更多,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呢,给李中堂保过镖,那得多少年的事儿了,李中堂都死十七年了,会友镖局都换了两代当家的了,现在是四大亭共同做主的时候,那人得多大年纪了?那么大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

    可现在听起来就有点对上了,小爷啊,这年纪可不得很小么,如果那时候刚二十岁,那现在不过五十左右,正当年的时候,有个小孩也在情理之中。

    不会真是这个人吧?

    汪老鱼脸都绿了:“张八爷,您可得把话说瓷实了,那高人到底是谁啊?”

    大嘴张啸轮摸了摸脑袋:“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我那时候还小呢,再说我当年就听老辈人谈了那么一嘴,我们其他师兄弟也不知道啊。不然你去问我们当家掌门,说不定他知道。”

    汪老鱼脸当时就垮了,他就一个菜牙子,哪有这能耐啊。

    八指郑勇皱眉琢磨道:“八爷,您说汪老鱼遇到的那人有可能是当年的那个小爷吗?”

    大嘴张啸轮皱起了眉头。

    汪老鱼心都快跳出来了。

    大嘴张啸轮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那我不知道,但如果真是那小爷的话,那他轻飘飘一掌拍碎青石板是很有可能的,毕竟连我们老掌门都尊他为小爷啊。”

    汪老鱼都快听得要晕过去了。

    大嘴张啸轮又道:“而且我好像听说他就是练内家拳的,拳劲可柔可刚,柔时如缠绵细水,源源不绝,刚时如大河断瀑,刚猛绝伦。”

    汪老鱼听得眼前更黑。

    八指郑勇比他稳得住一点,他对张啸轮道:“张八爷,您再帮忙回忆回忆,看看还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一向话痨的大嘴张啸轮罕见地安静了下来,仔细回忆起了当年偷听到的镖局秘辛,时间隔得有点久了,他都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汪老鱼和马三儿都提醒吊胆地看着张啸轮。

    张啸轮回忆了好一会儿,慢吞吞道:“我记得镖局的人对这位小爷有些讳莫如深,都不肯说起关于他的事儿,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跟我们镖局是什么关系,两者有什么渊源。但是我当年听说这位小爷背着一口宝刀,常年用青布缠包着,未曾见过他拔刀。”

    “我们老掌门跟他的关系还不错,两人曾经切磋过武艺,还互相传过武功。老掌门把我们三皇炮锤还有夫子三拱手传给了那位小爷,那位小爷也教过我们老掌门武艺,但是教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汪老鱼是越听眼前越黑,这不他娘的要完蛋嘛,这都对上多少了。一口宝刀,不就是八八六十四手春秋刀嘛,难怪人家还有诗呢,什么什么斩神仙。

    还有夫子三拱手和三皇炮锤,人家这也是会的,用道家玄门的武功融合进去,创出了新的武艺,轻飘飘一掌就有那么大的威力了,这也对上了。

    自己不会真惹上那人了吧?

    八指郑勇面色也有些沉凝,他对汪老鱼道:“老鱼,把那日你见到的情况跟张八爷好好说说,让八爷看看是不是那位奇人。”

    汪老鱼顿时面露难色:“啊,可是那人不让我打听他的来历啊。”

    八指郑勇有些无语道:“你裤子都脱了,还怕这最后一哆嗦?”

    “我……”汪老鱼一时没了话讲。

    八指郑勇皱眉道:“你又想报仇,又连知道事情真相的胆子都没有,你到底想干嘛?”

    汪老鱼被骂的尴尬不已。

    八指郑勇喝道:“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了,给我老实交代。”

    汪老鱼被逼的没法子了,才说出了那天他见到的每一幕画面。

    大嘴张啸轮也听的眉头大皱,嘴里嘀咕道:“南七北六第一人?扬子江心还倒凫八百里?这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他真说是我们镖局的人?”

    汪老鱼点点头:“对,他就是这么说的,还不许我打听他的来历。”

    大嘴张啸轮也弄不清楚了:“这就奇怪了,我们镖局没这号人啊,难不成是以前的镖师?还是说真是当年的小爷,亦或者跟那小爷有什么关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汪老鱼也干脆全抖落出来了:“八爷,还有一事,就还出现了一个黑袍人,那高人好像挺忌惮这人的?”

    “黑袍人?”张啸轮一愣。

    汪老鱼点头,又开始说起了黑袍人的事儿。

    张啸轮听得更懵了,他有些坐不住了:“这京城地界上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势力,不行,我得回镖局跟我们当家掌门报告去。”

    说着,张啸轮就站起来了,他这会儿也没心思话痨了,正事要紧。

    汪老鱼却是急了,他都快给张啸轮跪下了:“八爷八爷,那高人可说了,不让我打听啊,更不让我掺和进他跟黑袍人的争斗里面啊。八爷,您这一说,我可全完了。”

    张啸轮道:“放心吧,我不把你说出去,我就说我是从外面听回来的。”

    汪老鱼恳求道:“八爷,您可千万千万得把我摘出去啊。”

    张啸轮打着包票道:“放心吧,我张啸轮一口唾沫一口钉,什么时候胡说过了,我就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

    汪老鱼这才放心下来。

    八指郑勇则是斜眼看着张啸轮。

    张啸轮提着汪老鱼送的礼物,对郑勇道:“郑勇兄弟,出了点事儿,我得赶紧回去了。那卖鸡蛋的老娘们的事儿,我改日再跟你说。”

    八指郑勇脸色顿时一僵。

    张啸轮拱了拱手,就急匆匆走了。

    汪老鱼也没想到居然得到了这么个消息,他都快哭了,对着郑勇惨兮兮道:“勇爷。”

    郑勇也紧皱着眉头:“那伙人来路不明,身份不清,先观望着,别动手。”

    汪老鱼苦着脸:“勇爷,现在您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第九十五章 剑仙

    这场晚宴算是吃的没着没落了,汪老鱼更是吃出了个心惊肉跳。

    现在汪老鱼是真的后悔了,他就不该打听这事儿,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人家都让他不许打听了,自己还非不听,这不找死嘛。

    原先汪老鱼只是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所以想托郑勇打听打听,他也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如果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他以后也好避着点,自己也有个应对的办法。

    如果真是高杰义那几个戏子欺骗了他,那他就不客气了。他为什么一直怀疑呢,除了年纪有些对不上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会让自己的小儿子去做一个戏子呢?

    这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不能打听就能打消汪老鱼的疑虑的。

    汪老鱼家族世代都在天桥做菜牙子,见的戏子艺人太多了,戏子的社会地位本来就很低,在汪老鱼眼里,这些人就更是卑贱了,这些年他欺负的戏子还少了?

    不说别的,就说佟小六不小心撞了他的那一次,不过是一次不小心罢了,更别说还没把他撞到呢,他就把佟小六打成那副鬼样子,他得多嚣张啊!

    所以他就很纳闷,心里一直有疑虑,所以才托人打听的。

    好嘛,现在打听出事儿来了,他以为对方顶破天是会友镖局里的镖师,现在好了,对方竟然是连会友镖局都惹不起的人物,这下子他可傻眼了。

    同时,他也有些恼怒。

    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了,千万要小心打听,怎么还把自己给露了呢。好了,现在对方已经回镖局去报信了,这要是被那个高人知道了,那自己可全完了。

    汪老鱼都想拿头撞墙了。

    现在只能祈祷当天那人可别是那位传说中的小爷,不然自己可死定了。

    汪老鱼出东兴楼的时候,脚步别提有多沉重了,简直是如丧考妣。跟在他后面的马三儿也垂头丧气的,马三儿在佟小六面前自然是威风八面,但是对上会友镖局他可就蔫了,就更别提那位神秘的小爷了。

    “走吧。”汪老鱼脸色难看极了,对着马三儿说了这么一句。

    两人坐上了洋车,汪老鱼嘱咐车夫快点跑,这黑漆漆的夜,给不了他太多安全感。

    洋车快速滚动起来,可还没跑出去太远,只听得一道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汪老鱼,给我停下。”

    这一声仿佛是有人贴着汪老鱼耳朵旁喊的,汪老鱼本就魂不守舍,被这一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恍若神灵炸响。

    就连马三儿也吓了一跳。

    “快停下。”汪老鱼忙招呼洋车停下。

    车夫赶紧停车,汪老鱼被仰了一个趔趄,汪老鱼连身形都顾不得稳住,就赶紧看了过去,正是那高杰义。

    汪老鱼顿时大惊失色!

    刚才高杰义这一声可把汪老鱼给吓坏了,他这一声有来历。这是说书艺人的基本功,这年头说书,底下坐着好几百人,你没有音响喇叭,全得靠肉嗓子。

    你声音小了,前面人听得见,坐后面的人可就听不清楚了,所以这叫响堂不够。可是你声音大了,后面是听得见了,但是前面的人却是觉得吵了。

    所以一个优秀的说书艺人除了要练响堂,还得练打远儿,这叫做练声儿。真正把这门基本功练到家的,甭管观众坐的是远是近,是正是偏,你都得把每一个字儿送进观众耳朵里,就跟在人家耳朵旁说话一样,就这么清楚,就这么瓷实。

    不仅说书艺人要求如此,说相声的也同样如此,其他使口的艺人的基本功同样有这个。只不过这门基本功到后世,就没人练了,为什么呢,因为有音响了,大家就懒了。

    高杰义虽说还没出师说书呢,但是一身的基本功还是砸的很瓷实的,他刚一声就把汪老鱼给镇住了,也正巧汪老鱼这会儿正害怕着呢,不然也没这么好的效果。

    汪老鱼看高杰义是看的眼前一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人家真寻上门来了,这么快的吗?自己刚打听人家来历,人家就知道了?

    汪老鱼下了车,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还得是马三儿扶着他。

    这就是汪老鱼这种没用混混的能耐,就知道欺软怕硬,哪里有半点骨气,混混行的人都瞧不起他,他跟雷毕这种光棍是没法子比的。

    高杰义还没说话呢,却见着汪老鱼突然这样了,他也是一愣,难道事情有变?高杰义的脑子多快啊,一下子就察觉不对来了。

    高杰义双手往身后一背,面沉似水,冷冰冰看着面前两人,神色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汪老鱼和马三儿心里更是跟打了鼓似的,没点依仗的人敢这样对他们?

    两人磨磨蹭蹭地往前走。

    “哼。”高杰义一声冷哼,如金刚霹雳一般。

    汪老鱼腿肚子更是一软。

    高杰义心里也纳闷啊,他们在东兴楼里到底听见了什么,这会儿不是应该知道他们是假冒的吗?怎么比之前更怕他了?

    汪老鱼终于是走到了高杰义面前,他挤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拱手道:“高……高爷……”

    高杰义没理会他,只是淡淡说道:“老爷要见你。”

    “啊?”汪老鱼面色一苦。

    “走吧。”高杰义往前走去。

    汪老鱼看看马三儿,马三儿看看汪老鱼,两人愣是没敢跑,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高杰义过去。

    现在已经夜深了,胡同里都没人了。

    几人没走几步,就瞧见胡同里站着一人。

    银辉洒落满地,那人站立胡同中间,当真有一股天地中仅有一人的孤傲气势。还别说,金单身上还真有这骨子气质,他本来就孤傲冷僻,现在加上环境的衬托,就更有这种味道了。

    金单头上戴着一个斗笠,斗笠下面挂着黑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手上拿着一把古朴无华的折扇。

    这一看就知道是高人啊,几乎跟人印象中的侠客造型一模一样。

    “老……老爷……”汪老鱼汗都下来了。

    “你去打听我的来历了?”金单冷声说道。

    汪老鱼都快窒息了。

    “找死。”金单低声一喝,手上的折扇往前一戳,一道银芒从他袖口飞出。金单轻摇折扇,银芒便绕着他旋转。旋转两圈之后,金单折扇一指,银芒撞向了旁边墙壁。

    轰隆一声,墙壁瞬时倒塌。

    汪老鱼这才看清楚那道银芒是什么,竟然是一把小小的短剑。

    这……这是飞剑啊!

    这人竟然是传说中的剑仙?

    汪老鱼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亡魂皆冒,难怪连神拳宋老迈都得叫人家小爷,这尼玛是神仙啊。

第九十六章 造了一个剑仙出来

    其实刚刚金单用的就是高杰义给他的丝法门的戏法,戏法可以粗分为六大类,分别是手法门、丝法门、彩法门、搬运门、符法门、药法门。

    这丝法门就是其中之一,丝法门,顾名思意就是用丝法完成的戏法,这个丝法在戏法魔术里面有一个专用的术语,叫做隐线,意思是不容易被发现的线。

    传统戏法里面最典型运用到丝法门戏法的就是鸳鸯棒和扇戏,扇戏在后世几乎失传了,基本是看不到了,鸳鸯棒倒是一直传了下去。

    鸳鸯棒就是典型的丝法门戏法,戏法师拿着两根棒子,棒子里面有绳子,拉了这根绳子,结果另外一根棒子的绳子动了;拉另外一根绳子,这根棒子的绳子动了,就这么来回倒腾。

    扇戏的技巧就更高了,演扇戏的老艺人会用扇子驱动傀儡,做出各种动作,比如老汉拉车,孔子周游列国,他们还创作了相应的段子或者小曲儿配合表演,这种傀儡术叫做丝发傀儡。

    原理就是用很细的线连接扇子和非常轻薄的傀儡,他们一般是用两把扇子,一把扇动打掩护,另外一把牵引,使傀儡做出种种动作。

    这种丝线一般是用马尾做的,因为很细,而且有一定的韧性。另外一种扇戏,用的是很细的铁丝,戏法师在地上扇着扇子,陶瓷盘子在空中旋着。

    第二种就不像是戏法了,更像是杂技,就是顶碗转盘子呗,用细铁丝撑着小盘子慢慢转着。这种不能有大动作,动作一大,盘子就得掉了,而且不容易隐藏丝线,很容易被看穿。

    当然了,这类扇戏一般是在晚上表演,晚上光线昏暗,不容易被发现,看起来就像是盘子凭空旋转了,到有几分戏法模样。

    丝法门的戏法,精彩就精彩在它能隔空操物,其实这玩意儿没那么神奇,它靠的就是丝线连接,而且它只能操控很轻的东西,没多大作用。

    但是金单手上的这个可就不一样了,他能操纵小短剑,这是铁器,它就算再薄可也有一定重量的。

    金单只需要把丝线连接上,然后手上轻轻摇动几下折扇,小短剑就可以绕着他飞行,不仅可以盘旋,还可以攻击旁边的墙壁,这得多难啊。

    就这一手,金单可以说就他现在知道的戏法师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而金单拿到这本秘籍,可不过仅仅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啊。

    要是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可以更加熟练,再把几个关键机关制作出来,到那时候,那还得了?

    所以金单在看到那本丝法门秘籍的时候,当时就震惊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玄妙的戏法?

    而高杰义更有本事,他直接造了一个剑仙出来。

    也是因为这戏法玄妙,目前没人能把戏法做到如此程度,所以他们才敢跑出来糊弄人,真是人人都可以做到,出来唬人不是找死么。

    只是现在时间匆忙,各种准备都不充分,他们的剑仙只能在晚上出现,因为晚上光线暗,丝线不容易被发现,要是在白天,恐怕就容易露馅抛托了。

    不过刚刚这一下就已经足够唬人了,汪老鱼都快吓尿了,就连马三儿都吓得浑身一哆嗦,他是练过几天功夫,可也就是些粗浅把式,在绿林里他连个屁都算不上,就更别说是这种修仙高人了。

    汪老鱼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这会儿也顾不得疼了,脑袋砰砰砰撞在地面上,鲜血很快就流出来了,可汪老鱼却还是不管不顾,就跟疯了一样。

    高杰义见状大喜,他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把人给吓到了,这老小子在酒楼里面到底打听到了什么呀,高杰义很好奇。

    “你好大的胆子啊。”高杰义一声怒喝。

    “神仙爷爷饶命,神仙爷爷饶命啊。”汪老鱼可不是什么硬骨头,鼻涕眼泪都下来了,一边哭着一边求饶。

    高杰义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打听我们的消息,你是不是跟那些黑袍人是一伙儿的?”

    “不是,不是。”汪老鱼慌忙摆手,生怕自己一个解释不及,就被神仙一道飞剑过来给灭了。

    高杰义冷声道:“那你为何要去?”

    “我……我……我……”汪老鱼有些结结巴巴。

    “嗯?”高杰义一声冷哼,双眼立刻就瞪了起来。

    汪老鱼吓了一哆嗦,忙实话实说道:“我……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以后也好有个防备。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您说的是真是假,我以为您逗我玩呢。我……我我我……我该死,我猪油蒙了心,我该死。”

    汪老鱼一边说话,一边抽自己耳光。

    高杰义淡淡道:“您这绣花呢?”

    汪老鱼咬着牙,狠狠地给了自己几下。

    高杰义看的心里可算是痛快些了,这老王八蛋把六哥打成那个鬼样子了,自己岂能让他舒服?

    高杰义又问:“你今晚都打听到了什么?”

    汪老鱼停下了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高杰义,又小心翼翼看了金单的背影一眼,没错,现在金单又背过身去了。这也是高杰义对他的要求,多说多错,不说就不会错,他只要装高人就行了。

    “你还打算隐瞒?”高杰义语气咄咄逼人。

    汪老鱼忙道:“不敢不敢,我说我说,我说。”

    汪老鱼一五一十地把晚上听到的事情全说出来了。

    高杰义也听得心中吃惊,原来当年还有高人保护过李鸿章,也幸好有这段秘辛,不然今天可得费大力气了,哪可能这么省事儿,还有这么好的效果。

    说罢之后,汪老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金单一眼,难道这位真是传说中的那位小爷?李鸿章真不愧是重臣,居然能请到剑仙保护。

    哎,他不是说他是三皇门的吗?三皇门有剑仙?怎么会友镖局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而且那位这位爷不是擅长用八八六十四手春秋刀,怎么变剑仙了?

    汪老鱼也一脑子浆糊呢,但是他也不敢多问,这可是剑仙啊,刚刚还御剑劈碎了一堵墙壁,自己遇上了还不得被轰成渣嘛。

    高杰义也不说金单是不是小爷,他根本不理这茬,说多错多,让对方自己去联想,自己联想出来的逻辑才是最可信的。

    高杰义只是问道:“老爷,这人……怎么处理?”

    金单淡淡回了一个字:“杀。”

第九十七章 吓尿了

    汪老鱼尿都给吓出来了,这还没怎么着,就要杀人啊?

    他们这些流氓混混都是好勇斗狠之徒,也喜欢耍光棍,但是杀人的买卖可没几个人敢做,北京城可是个首善之都,谁敢随意杀人放火?

    就他们这么横的混混,也只敢把人打一顿,顶多是把一个没有跟脚的小人物打成残疾,杀人他们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但是汪老鱼可不敢怀疑眼前这人不敢杀他,这他娘的可是个剑仙啊,这是神仙啊,有什么事儿是神仙不敢干的啊?

    汪老鱼瘫在地上,浑身颤抖,冷汗如瀑,他很想求饶,可是张开了嘴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已经让他无法出声了。

    汪老鱼后面的马三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也给吓懵了,汪老鱼今儿要是死了,他肯定也难逃死劫。

    高杰义也点点头,对着金单的背影道:“是,老爷,杀就杀了吧,反正留着他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再说这个人也不老实,不会诚心为我们效命的。”

    在这生死一瞬的紧要关头,汪老鱼脑子里灵光乍现,悬而又悬之间马上脱口出来一句话:“但有差遣,我是万死不辞啊。”

    说罢,汪老鱼一个头狠狠砸在了地上。

    金单却淡淡说道:“这个人……不老实……”

    汪老鱼浑身一颤,连毛孔都缩起来了,浑身不寒而栗。

    “杀……”金单淡淡出了一声,手上折扇轻轻一晃,飞剑顿时盘旋起来。

    汪老鱼直接吓懵了,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巨大的恐惧死死地抓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后面的马三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他往前一扑,蹦到了汪老鱼前面,伸出双手,挡在了他前面。

    就这一下,高杰义差点没给吓尿了,他们可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啊。

    高杰义赶紧道:“老爷,这人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是也并非毫无用处。”

    “怎么说?”金单也顺势收起了盘旋的飞剑,主要是他今天才刚开始学丝法门的戏法,还没有练的很熟练,坚持不了多久。他倒是没高杰义那么害怕。

    高杰义赶紧躬身道:“老爷,您别忘了少爷和我还都是茶馆里的评书学徒啊……”

    高杰义说完这句话,金单就沉默了。

    汪老鱼这才从死亡的恐惧中缓过来,便立马磕头如捣蒜,在这生死关头,他可顾不得什么颜面:“神仙老爷,神仙老爷,以后少爷就是我祖宗,他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我任凭差遣。”

    马三儿也怔怔看着高杰义。

    高杰义对着汪老鱼道:“如果你这次再有二心怎么办?”

    “我……”

    汪老鱼刚准备表忠心,却听见金单说了这么一句。

    “有二心又如何?不过一剑而,万里之遥,也不过一道神念。”

    听了这话,汪老鱼更是把头深深埋在地上,完全不敢抬起来。

    见到这场景高杰义松了一口气

    金单也松了一口气。

    马三儿也吐出一口气,冷汗都出来了,真是吓人啊。

    可高杰义却没打算这样就结束了,他又道:“老爷,这老小子这次可是犯了忌讳,咱们要是这么简单就放了他,恐怕他不会长记性啊。”

    金单也闹不懂高杰义想干嘛,不怕露馅啊?他道:“你自己看着办,我先走。”

    马三儿抬起头,看着金单的背景。

    只见金单走向了阴影笼罩的墙壁,往黑处一钻之后,人就不见了。

    马三儿吓得浑身一颤,又想起了幼年时候村里老人常说的神仙飞天遁地的法术。

    金单已经走了,就不容易穿帮了。

    高杰义在汪老鱼身边蹲下来,笑着问道:“哟,汪老爷,还跪着呢?”

    汪老鱼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道:“爷,您说该怎么着吧。”

    高杰义站起来在路边捡了两根不知道谁掉在地上的劈柴,扔在汪老鱼的面前,他道:“来,一人一根捡起来。”

    “啊?”汪老鱼扭头看高杰义。

    “捡起来。”高杰义喝了一声。

    汪老鱼不敢怠慢,立刻捡起地上的劈柴,给了马三儿一根。

    这两人手里拿着劈柴,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同时扭头看高杰义。

    高杰义淡淡说道:“用劈柴互相抽对方的脸,什么时候打断了,什么时候就好了,这也是给你们长长记性。”

    这回两人倒是没说什么求饶的话,虽说这两人是很怂的混混吧,但毕竟也是京津一带的混混,还是有那么一点光棍精神的,现在能逃得一命就很好了,挨打也是应有之意。

    “来吧。”汪老鱼对着马三儿来了这么一句。

    马三儿也拿起了棍子,他道:“鱼爷,您先来吧。”

    汪老鱼哭笑不得道:“这会儿就别客气了。”

    他抡起劈柴就朝着马三儿脸上来了一棍,倒是也没留手。

    “啪”的一声,马三儿疼的脸都扭曲了,打身上还能忍,脸上可是嫩肉,可疼着呢。

    马三儿也给汪老鱼脸上来了一下,汪老鱼疼的翻了个白眼,他大叫一声:“嗷……打……打得好。”

    汪老鱼又给马三儿来一下。

    马三儿也大叫:“打得好。”

    这就是京津一带的混混,挨打得硬气,要大声叫好。只不过别的混混都不喊疼,这俩不够光棍,忍不住疼。

    两人互打了好几下,实在忍不住了,这劈柴完全没有裂开的迹象啊,劈柴是烧火用的,都很硬实。

    汪老鱼低声抖着嘴巴道:“三儿,来个狠的吧,不然扛不住啊。”

    马三儿也不废话,直接狠狠一棍子过去。

    只听咔的一声,棍子断了,汪老鱼直接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马三儿一看,傻眼了,汪老鱼晕过去了,他是痛快了,可自己咋办,自己这根劈柴还没打断呢。

    马三儿抬头看高杰义。

    高杰义抬了抬手,道:“自个儿来吧,就别劳我动手了。”

    马三儿等得就是这句话呢,马三儿也光棍,直接照着自己脑袋上来了个狠的,他也两眼一翻,倒在了胡同里面。

    高杰义轻轻哼一声,也不再看地上两人。他走到前面被飞剑轰塌的墙壁后面,找到了灰头土脸的吕杰诚,前面那个墙壁倒塌的机关就是他启动的,吕杰诚对着高杰义嘿嘿一笑,高杰义摸了摸他脑袋。

第九十八章 四大亭

    高杰义和吕杰诚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这哥俩进门之后,倒头就睡了,这一天天的,累的可太够呛了。

    秦致远又在西房里面跟方士劫喝酒。

    方士劫剥着花生道:“你那俩徒弟现在才回来。”

    “嗯。”秦致远轻轻应了一声。

    方士劫剥花生很快,他的手很有巧劲,两手一掐花生仁就出来了,再一捻花生衣就都剥开了,他吃花生就用一只手,他把花生扔进嘴里:“你都不担心吗?”

    秦致远放下酒杯,摇摇头道:“只要你不祝他们长命百岁,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花生在方士劫的喉咙里差点没给他噎死。

    ……

    会友镖局。

    会友镖局也经历了好几代当家,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四大亭,也被人称之为四大金刚,分别是孙立亭、王兰亭、王豪亭、王显亭,这四人是第三代的当家人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但是四人仍旧被这个消息惊醒,愣是大半夜从床上起来赶到了镖局。

    房间里面烟雾缭绕,四人已经上了年纪,也亏得都是习武之人,不然换上一般人,早哈欠连天了,这几人倒是精神的很,举手投足都有虎虎生风之味。

    大嘴张啸轮有点惴惴不安,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间里,他也没想到这个消息居然会把四个当家大半夜全给惊动起来了。

    “师父。”张啸轮轻轻叫了一声旁边站着的一个精瘦老者,这人是他的师父,也是镖局里面的镖师,绿林道上人称金刚铁拳孙宝义。

    金刚铁拳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张啸轮咽了咽口水,才缓缓点头。

    四大亭几人沉默了一会儿,几人抽着旱烟,时不时瞅一眼张啸轮,搞的张啸轮心里没着没落的。

    张啸轮是个话痨,嘴巴就跟机关枪似的,根本停不下来,碰上个大太阳天,估计能把牙齿给晒黑了,但是现在他可愣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憋得可难受了。

    过了好半晌,孙当家的才放下烟枪,眼睛盯着孙宝义。

    孙宝义低着头,不说话。

    张啸轮张了张嘴,却还是低下了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孙当家的才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张啸轮看向了自己师父。

    孙宝义对他微微点头。

    张啸轮这才松一口气,终于可以说话了,他一抱拳道:“当家的,这事儿不赖我师父,我师父啥也不知道,我是小时候偷听到了大辈儿们谈话,就听了那么一耳朵,所以知道了这事儿,我跟我师父说了,我师父也不敢含糊……”

    “住嘴。”孙宝义低声喝了一句。

    张啸轮被噎了一下。

    孙当家的淡淡道:“没问这个。”

    张啸轮看了看他师父。

    他师父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

    张啸轮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接着小心翼翼道:“我……我在外面有一朋友,当家的,您知道的,我们绿林人都讲走四方的路,交八面的朋友,咱得会交朋友,而且这交朋友得有讲究,就像我这趟出差路上遇见了一个卖煮鸡蛋的老娘们,这老娘们就不会交朋友……”

    孙宝义汗都下来了,他这徒弟话痨的毛病又犯了。

    四大亭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孙宝义赶紧打断他徒弟:“说重点,别扯别的。”

    “哦。”张啸轮赶紧刹住车,道:“我那朋友叫郑勇,是天桥的一个混混头子,他说今儿请我喝酒,我就过去了。嘿,他还挺客气,在东兴楼请的我,满满一桌子菜呢。我们俩还聊天,聊得还挺欢的呢,他跟我聊他的事儿,我跟他说我的事儿。”

    “当然了,我没说咱们镖局的事儿,我是跟他说我走镖的事儿,当然了,我是捡能说的说,这点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我跟他聊得主要是那个卖煮鸡蛋的老娘们的事儿,嘿,就那老娘们啊……”

    孙宝义头皮都要炸了。

    四大亭的脸也有点黑,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溜儿?

    “说重点,别废话。”孙宝义再次打断,眼睛狠狠瞪了他徒弟一眼。

    张啸轮咽了咽口水,尽量把语言精练了,可这家伙也确实是个话痨,明明很简单的一事儿,愣是被他说了接近一个时辰。

    四大亭抽烟都快抽的嘴麻了。

    终于张啸轮说完了:“对,四位当家的,就是这么回事,我都说完了。”

    孙当家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想这比打一场架还累人,他顿了顿,又问:“那两个人知道多少?”

    张啸轮摇摇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孙当家的点点头:“好,你先回去。”

    张啸轮看了看他师父,应道:“哎。”

    孙当家的对孙宝义道:“镖局的规矩……可不能忘。”

    孙宝义应一声:“知道了。”

    说罢之后,孙宝义就带着张啸轮下去了,这是得教育他这个徒弟不能往外胡说。换做别人,敲打一番也就行了,可就他这个嘴碎话痨的徒弟,他可不敢保证,他可得费老大劲儿了。

    房间里面。

    四人纷纷长出一口气。

    “真他娘的费劲。”王兰亭骂了一句粗话。

    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王显亭也无奈道:“还真不如跟人打一架,比听他啰嗦可痛快多了。”

    王豪亭问道:“当年那小爷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他们了,我都知道的不多。”

    几人都看向了孙当家的,孙立亭的父亲是孙德润,是当年神拳宋老迈的亲传弟子,当年他父亲也给李鸿章保过镖,应该跟那位小爷有过接触,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

    孙当家的捡起烟枪,吸了几口之后,才慢慢道:“那位小爷并不是我们镖局的人,他是李中堂从外面请回来的高人,那段时间不太平,李中堂在日本被人打了一枪,身子受了重伤。回到国内,又被指责为国贼,当时天下绿林人都想取他的性命。”

    “当年我们会友镖局都不敢走大镖了,镖局内的所有高手都去护卫李中堂。我们也跟天下绿林高手交了好几次手,那时候的镖局真的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我们几乎是与天下为敌,老一辈儿的伤亡也很惨重,那时才知天下之大,能人数不胜数。而那位小爷,便是在那个时候来到的李府。”

第九十九章 五花八门

    “那时候我也不大,还是一个青年小伙子,我跟着我爹去了李府几次,有幸见过那位高人一眼。”

    这话一出,旁边几人纷纷惊讶。

    “你见过他?”

    “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啊?”

    “那人长的什么模样?”

    孙立亭陷入了回忆之中,慢慢说道:“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我的记忆却是很深,那人面容清秀,如同一个白面书生,完全看不出来有半点武人的样子。总是冷着一张脸,从不跟人说话,只跟在李中堂身边。”

    “这人的身形瘦长,背着一口用青布包着的腰刀,但是从没人见他用过。他来的那会儿正是我们跟绿林人斗的最狠的时候,我们会友镖局本就广交天下朋友,可那段时间我们所有的交情都不管用了,说是天下为敌日日出丧都不为过。”

    “而那人的到来,却没让我们多松一口气,反而让镖局上下全都敌视起来。老辈们都认为这是李中堂对我们失去了信心,才会从外面找人,我们已经与天下绿林为敌了,他还这般,实在让人心寒。”

    “所以那人一直遭受我们的排挤,可那人却是浑不在意。再后来我们之间的冲突加剧,镖局有镖师要去称称他的斤两,这一动手才发现那人武功竟然高的出奇,镖师们远不是他的对手,镖师不行,镖头也不行,最后连总镖头都上了。”

    “这频繁的挑衅也把他惹怒了,到最后他竟然一人独战我镖局六大总镖头,一场恶战下来,那人竟然连刀都没出,而我们……”

    孙立亭沉默了。

    旁边几人都是震惊。

    “什么?”

    “什么?”

    “六大总镖头都打不过他一个人?”

    “六大总镖头都无法逼他出刀?”

    孙立亭缓缓点头。

    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虽是这一代的当家的,可是就连他们都不知道这秘辛,这个消息可把他们给震惊的够呛。

    他们会友镖局是什么人,那可是三皇门的本部啊,能给李中堂保镖的人,可岂能是普通高手啊?而且他们还跟天下绿林为敌,虽说伤亡惨重,可好歹是扛住了。

    京城八大镖局之首的名号是他们一场场硬仗打出来的,那段时间也是三皇门最鼎盛的时期,镖局里面一个普通镖师拉出来都是绿林道上的一把好手,就更别说是总镖头了。

    可就是这样的总镖头,六个打一个都无法逼出对方的兵刃,这人得多大能耐啊,这哪里是凡人,都可以称得上是神仙了。

    孙立亭又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慢慢道:“那一场仗算是把我们镖局给打服气了,绿林道向来都是达者为先,他虽然很年轻,但老辈们都尊他为小爷,就连我师爷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再后来,绿林道敢来拿李中堂脑袋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这偌大的北京城里就跟藏了一头吃人的怪兽似的,多少绿林高手都丧命于此,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得,我们只知道死的人越来越多,而那位的小爷的名声却一直没传出去,但我们会友镖局的名号却是越来越响了。”

    “当然了,这也是那位小爷自己的要求,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也不许任何人去打听他的来历。所以当年的那些镖师都被下了封口令,绝不允许任何人泄露这位小爷的存在,以及他的身份和曾经做过的事儿,所以就连你们都知道的不太清楚。”

    三人都微微颔首,神色凝重。

    王兰亭问道:“那这次出现的这个人是小爷吗?”

    孙立亭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跟他有过一面之缘,都没有跟他有过什么接触,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知道呢。”

    王兰亭:“如果真是他的话,他为什么行事要打着我们会友镖局的旗号?”

    孙立亭道:“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王显亭皱眉道:“如果真是那位小爷,他那么不愿意别人打听他的来历,如果我们去接触的话,会不会犯了他的忌讳?”

    孙立亭吐出一口浓烟,微微摇头道:“他都打着我们镖局的名号了,我们了解一下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嘛,如果真是那位小爷的话,我们跟他还有一份香火情,所以这都在情理之中。”

    几人都微微点头。

    王兰亭叹了一声,担忧道:“我怎么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啊。”

    王豪亭大声笑道:“这些年的风雨什么时候停过啊,您怎么前怕狼后怕虎的?”

    王兰亭苦笑一声:“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

    王显亭摆摆手:“别胡闹了,孙四哥,您知道那位小爷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哪门哪派的?”

    这个问题一出,王豪亭和王兰亭也看向了孙立亭。

    孙立亭沉默了一会儿,才吐着烟雾缓缓颔首。

    三人都是精神一震,急忙追问。

    孙立亭缓缓回答:“我知道的也很有限,老辈们知道的也不多,就连我师爷都是知道一点点,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呀。”

    “什么意思?”王豪亭性子急,最先问了出来。

    孙立亭反问道:“你们可曾听过我们这个江湖的各个行当被人划分成五花八门,你们可曾听过这个说法?”

    王豪亭不满道:“自然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聊的人编出来的,居然把我们跟那些打把势卖艺的戏子归在一个行当,这不是埋汰人嘛。”

    王兰亭却是追问道:“可是那个老荣、老月、老渣、老柴、老合,此五老谓之五花,金皮彩挂评团调柳谓之八门,此二者合并称之为的五花八门?”

    孙立亭道:“没错,就是这么个五花八门?”

    王兰亭不解道:“这不过是些无聊人士瞎归类的而已,按照他们的分类,我们练武之人属于挂子行,说给人护院的是支挂子,保镖是拉挂子,开教场传艺是戳挂子,而那些在街头打把势卖艺卖假药的叫做点挂子。”

    “我们堂堂好汉,怎么能跟那些卖艺的戏子是一个行当?更别提这些人还都是些假功夫,就知道卖假药蒙骗人。我们从来都是把自己当成是绿林道上的人,根本不理会所谓的挂子行的说法,那位小爷又怎么会跟这个五花八门扯上关系?”

    孙立亭道:“你先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百章 隐八门

    孙立亭道:“所谓的五花八门,五花为老荣、老月、老柴、老渣、老合。老荣是小绺儿,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小偷,是盗门一行,干这一行的虽说被人不齿,但是却也出了不少人物,九大贼王世家的手段,让我们绿林道上的人都有些侧目。”

    “老月一行是设赌的,多的是街上的摆赌摊子的小混混,但是老月一行的赌王世家在南洋一带可是有不小的势力啊,我们绿林道上的人去南方都要拜他们的码头,谁敢轻视他们?”

    “老柴则是六扇门官府中人,六扇门内好修行,自古朝廷来人都要高尊三分,这就不必多说了。”

    “老渣则是人贩子,做那等绝人宗祧之恶事,虽说好些买卖都是人家父母主动要卖儿卖女,但他们的行径也确实缺德。”

    “老渣一行有专做贩卖国人去海外的大买卖,他们贩卖男人去海外当苦劳力,贩卖女人去海外为娼妓,手段歹毒非常。我们绿林道上的人跟他们交手过好几次,互有损伤,这些人虽是手段恶毒,但是实力也非同小可,也让我们不敢小觑。”

    “至于最后的老合,便是我们这些江湖人了。三山五岳,四海宾朋都是我们老合之人,包括我们绿林道上的所有英雄好汉,这里面藏着的高手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王豪亭不解地问道:“四哥,你说这个干啥,这些东西我们都知道啊。”

    孙立亭却道:“你是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

    “什么意思?”王豪亭还是没弄懂。

    孙立亭反问道:“五老我刚刚说了一遍了,现在你来说说你对八门的看法。”

    王豪亭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说道:“这还有啥说的,不过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所谓的金皮彩挂。金,金点行,不过就是街上摆摊给人看相算命的呗,都是骗骗那些痴男信女罢了,一帮江湖骗子。”

    “皮,皮点行。不过是些卖假药的骗子,街上多了去了,一天到处宣称他们的药多么多么厉害,买回去一点屁用都没有,还耽误别人治病,真缺德。”

    “彩,彩立子行,不过就是些变戏法耍杂技的,变个小戏法,耍个小狗熊,再来个倒立,倒着爬两圈,弄个新鲜玩意取悦一下座儿,等人家打赏俩钱。”

    “挂,挂子行,就是街上那些打把势卖艺的人呗,又没啥真功夫,就知道耍个刀花,连花架子都算不上,我们镖局一个学徒都比他们有能耐,这帮人就是嘴上功夫强。”

    “至于那评团调柳,就更是胡扯了。评,评书一门,天桥茶馆说评书的,算的上什么江湖奇人?团,团春一门,说相声的,一天到晚拿人家媳妇老爹逗闷子,缺不缺德啊。”

    “还有调门,就是卖各种假货的,说出去都牙碜。还有最后的柳门,就是一群唱曲儿的唱大鼓的,我每次喝酒还点几个唱曲儿的呢,这也算江湖人?”

    王豪亭满心的嫌弃。

    王显亭和王兰亭也不解地看着孙立亭。

    孙立亭默默抽了两口烟,才淡淡问道:“那么你觉得五花跟八门哪个厉害,哪个更算是江湖人?”

    王豪亭想也不想就回答:“那当然是五花,至少这些行当的确出了些人才,老荣一行,有九大贼王世家,远了不说就那天津的于黑,那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令人敬佩,其他各行也都有高人。至于八门,说白了就是一群戏子,算得上什么了不起的江湖人?”

    王兰亭却突然说道:“我倒是琢磨出点味儿来了。”

    王豪亭看过来,问道:“哦,你琢磨出什么来了?”

    王兰亭看向孙立亭,问道:“五花里面,其实也并不全是高人。老荣一行,街上的小偷小摸多得是,被人抓住打一顿的也多的是,可九大贼王却是威风之极。老月一行也多是小赌棍,不值一提,可南方的赌王却是一方霸主。那么江湖八门,难道就全都是小角色,就没有一个高人吗?”

    王豪亭一摆手,没好气道:“嗨,我当你明白什么了,原来是这个。你也不看看江湖八门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是些戏子或者江湖骗子,戏子再厉害能如何?谭鑫培够厉害了吧,人家挣得是多,名气也够大,可也不过是个戏子而已,能被谁瞧上眼?这些行当就注定他们不可能有高人。”

    王兰亭想反驳,可是张开了嘴,他却突然觉得王豪亭说的也对,这些戏子艺人本来上限就在这儿了,再怎么蹦跶也是一个名气大一点的戏子罢了,称不上是江湖奇人啊,更不可能跟五老相提并论。

    王兰亭不解地看向孙立亭。

    孙立亭对着王兰亭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

    “啊?”王豪亭傻眼了。

    “啊?”王兰亭自己都傻眼了。

    王显亭也是手一抖,差点烟枪都没能拿住了。

    孙立亭道:“所谓的五老说白了也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可天下之大,行业之大,谁能保证不出高人?五老是如此,为何八门不能如此?”

    王豪亭争辩道:“可八门不一样啊,就像说评书的,他能说出个花来啊?你说破大天去,你能把人说死啊?这叫什么江湖奇人啊?四哥,你说这五花中的高人我能理解,这戏子中的高人是什么样子的,您倒是让我开开眼。”

    孙立亭却摇摇头:“我也没见过。”

    “嘿,好家伙。”王豪亭嗤笑一声。

    孙立亭道:“但那位小爷就是八门中人。”

    “咳咳……”王豪亭差点没被烟呛死。

    王显亭也有些难以置信:“不能吧,这样高人愿意跟那些打把势卖艺的戏子同在一个行当。”

    孙立亭却道:“小爷并不是小爷一人,八门之下仍有八门,小爷只是其中之一,我们能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仅浮在水面上的罢了,那在水面下的八门才是真正的八门。”

    王豪亭追问道:“那是什么?”

    孙立亭一字一句道:“隐八门。”

第一百零一章 早点

    清晨,粪臭味把高杰义师兄弟从床上唤醒了,粗狂的山东嗓门回荡在胡同里,吕杰诚很识相,主动爬起来倒马桶去了。

    高杰义翻了个身,继续赖床。

    吕杰诚把马桶倒了之后,还用水冲洗了一下,放在一旁晾干。然后小屁孩开始点炉子烧水泡茶,老北京人的习惯都是要起床喝一杯茉莉花茶。富人是真讲究,喝的茶叶是哪家的,什么时节的,什么品相的,连茶具都不能马虎了。

    穷人也穷讲究,茉莉花茶也是要喝的,富人喝高级的,穷人喝低级的。富人喝高茉儿,穷人喝高沫儿。虽然二者读音一样,但是这内容却是相差甚多。

    富人喝的高茉儿是高级茉莉花茶的简称,一般是茉莉毛峰、茉莉云雾、茉莉天都峰、茉莉银毫、茉莉毛尖、茉莉香片等。

    穷人喝的高沫儿,那可就厉害了,啥等级的茉莉花茶都有,那味觉层次可相当丰富了。高沫儿也分四种类型,分别是高碎,茶芯儿,花三角和茶土。

    茉莉花茶是北京特产,是用茉莉花去熏茶叶,把茶叶熏香了才拿来喝的。在熏治过程中,肯定会导致茶叶的破碎,品相完整的拿去高价卖了,碎了的就低价卖,碎了的叫做高沫儿。

    高碎就是碎片里面的茶叶把和茶叶尖儿,块儿比较大,也很有香味,冲泡起来味道不错,是高沫儿里面等级比较高的那种了。

    茶芯儿也是碎茶叶,只不过比高碎更碎一点,通常是些茶叶硬片。茶三角就是茶叶边缘的三角形的薄碎片,很薄,味儿不错,但是经不住两道水就没味儿了。

    至于最差的茶土,就真的是些茶叶渣渣了,都快喝不出茶叶味儿来了,这是最穷的穷人才会喝的,没错,北京城最穷的穷人也是喝茶叶的,就是这么讲究。

    高杰义师徒自然也不会例外了,虽说秦致远是个懒鬼,但他的收入还是可以的,至少也是个中产阶级,喝高沫儿是不会的。

    水开了,吕杰诚冲了两杯茶水,茉莉花的沁香突袭而来,吕杰诚深深地闻了一口,竟有些陶醉,小屁孩不爱喝茶,但是爱闻茶香味。

    “┗|`o′|┛”高杰义起床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师哥,早。”吕杰诚笑嘻嘻叫了一声:“茶我给你泡好了。”

    “嗯,乖。”高杰义点了点头,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还是滚烫的。

    “师哥,咱们去哪儿吃早点去啊?”吕杰诚之所以甘心给高杰义当牛做马,还不就是为了能吃几顿好的嘛。

    高杰义想也不想就道:“当然是出去吃呀。”

    “太好了。”吕杰诚跳着脚叫好,不枉费他一大早起来洗马桶。

    “一顿早点就给你收买了?”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秦致远也出来了。

    师兄弟俩都诧异地看过去。

    高杰义错愕问道:“师父,您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秦致远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起得晚了?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们这些懒汉年轻人一样?”

    高杰义和吕杰诚面色同时一僵,他们师父真够不要脸的,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早起过了,哪次起来不是快中午了。

    “哼。”秦致远轻轻哼一声,对着吕杰诚道:“把我的茶拿过来。”

    吕杰诚把茶杯给秦致远端过去。

    秦致远接过茶杯,吹着飘在上面的茶叶子,淡淡说道:“小橙子,别老让你师哥糊弄,别每次都三瓜俩枣就给你打发了,就这点破玩意儿,可不值当让你当牛做马刷马桶。”

    “哦。”吕杰诚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秦致远轻轻啜饮了一口茶,眉头皱了起来,他早上起来不爱喝热茶,他把盖子盖回去,把杯子交给吕杰诚,接着说道:“想要什么,就跟你师哥说,别怕他不应你,他要是不应你,你赶明儿就用刷过马桶的水给他沏茶喝,我保准儿他喝不出来。”

    吕杰诚听得眼珠子直转溜,神色慢慢变得精彩起来。

    高杰义听得脸都绿了,他怪叫道:“师父,您能不能教他点好?再说了,我可是您亲徒弟,您可不能这样啊。”

    吕杰诚却是嘿嘿一笑,搓着手很不好意思说道:“师哥,我早上就想吃酱肘子。”

    高杰义骂道:“早上就吃这么油的,怎么不把你腻死?”

    吕杰诚却理直气壮道:“我年纪小,就得多吃,我正长身体呢。”

    高杰义骂道:“你哪儿就长身体了,大象长身体也没大早上吃肘子的。”

    吕杰诚道:“我不管,我就要吃。”

    高杰义道:“你别指望我给你买。”

    “哼。”吕杰诚大声地哼了一下,把头扭向了马桶。

    高杰义一甩手:“你以为我会屈服?我告诉你,中国人不怕威胁。”

    ……

    “啊,真香。”吕杰诚啃着肘子,满嘴都是油,那肘子可大,他两只手都抱不过来。

    高杰义酸溜溜道:“吃,吃,就知道吃,大早上就吃得这么腻,你迟早得变成一个大胖子。”

    吕杰诚装作没听见。

    秦致远早上吃的清淡,只是喝点小米粥,吃点素馅包子。而高杰义吃的是炒肝和猪肉大葱包子。

    其实后世老说老北京人爱喝豆汁儿,其实这玩意儿真没多少人爱喝,甭管是现在还是后世,这都是个小众的吃食。喝习惯了的人觉得还行,但是这个习惯的过程没多少人愿意去忍受。高杰义他们师徒没爱喝的,他们四合院里的,也没人爱喝。

    高杰义转着碗边,溜着吃炒肝,吸了一口,问道:“师父,您今儿怎么起那么早。”

    秦致远回道:“今儿上午有事,等会儿你们俩也跟我去一趟。”

    “怎么了?”高杰义问道。

    秦致远道:“昨儿月鹏抓了一个呛行的相声艺人,所以今儿我们要跟相声门的人好好论论他们呛行的事儿。”

    高杰义顿时一滞。

    连啃肘子啃的正香的吕杰诚都停了下来。

    高杰义咽了咽口水:“搞……搞这么大啊?”

    秦致远点点头:“他们呛行已经很多次了,其实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算那小子倒霉。”

第一百零二章 谈判

    这年代很重规矩,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行各业也都有自己的规矩和守则。这年头的行业可跟后世的不一样,后世的行业协会,那都是闹着玩的。这年头的行业是很保守的,就跟一个大家庭一样。

    尤其是这些传统艺人行当,都是有师承的,师徒如父子,行业的门长就跟大家族的大族长是一样的,族长能行使的权利他也差不多也都能行使。

    门长拥有最厉害的权利就是清门,就是驱逐出这个行当,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入我们这个行当,也不能靠着这个吃饭,你以前认的师父也不再是你的师父,这比逐出师门可严重太多了。

    相声门是如此,评书门也是如此,这年头大多数行当都是如此。

    而今儿,就是相声门跟评书谈判的日子,相声门呛行太多次了,早就把评书门惹得恼火死了,也早就想跟相声门正式谈谈这事儿了。

    正巧,昨儿刘月鹏把李寿海给抓了,刘月鹏是个脾气火爆的人,直接把这事儿给闹大了,评书门也正想跟他们谈判,借着这事儿就开始了。

    这就是导火索。

    可怜悲催的李寿海估计要被火烧死了。

    高杰义和吕杰诚也跟着秦致远去了。

    一路上,高杰义一脸悻悻然,吕杰诚则是一边啃着猪肘子,一边斜着眼睛看高杰义。

    今儿谈判的地方就在三义轩,整一个上午都被他们包下来了。评书门的那些大辈也都来了。

    评书门现在的门长是潘诚立,他是北京评书研究会的会长。潘会长已经四十多了,身材瘦削,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很有知识分子的派头。

    他是评书一门的门长,现在要跟对方谈判,也得要他来压阵。评书门这边来了潘会长,相声门那边自然也不能弱了,他们的门长瞪眼玉子裕德隆也来了,裕德隆真不愧瞪眼玉子这个外号,眼睛比牛还大,高杰义都担心他闭不上眼睛,这么大眼睛多费眼皮啊。

    没错,高杰义他们也到了,秦致远作为能在王八茶馆说书的顶级评书名家,在这里自然是有一席之地的,至于高杰义和吕杰诚这两个学徒在秦致远身后站着就行了。

    秦致远依旧是在抽着他的水烟,叭叭两口,吞云吐雾问身边的潘会长:“老潘,怎么回事啊?”

    潘会长轻轻叹了一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苦笑道:“总归是得有这么一出,大家心里都憋着火,总是要解决的呗,被月鹏那么一搞,得了,直接上明刀明枪了。”

    刘月鹏也在旁边站着,虽说他现在也是个很有名气的评书艺人,但是今儿坐着的都是大辈儿,他辈分不够,可没坐下的资格。

    他现在听得老大不乐意了,便道:“师父,什么叫被我这么一搞啊,是他们相声门的人做的太过分,一而再再而三,蹬鼻子上脸,那小子还编排您的私生活,这不砸我们的脸来的嘛,他还说您在外面有个小儿子私生子呢。这也太过分了,对吧,小橙子?”

    “啊?”吕杰诚心虚的厉害,干笑道:“哈哈……哈……哈哈……”

    秦致远看了看自己小徒弟的模样,眉头皱了皱。

    高杰义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秦致远扭头看自己的大徒弟,正巧见高杰义摸鼻子,秦致远当时就是一声冷哼:“哼。”

    高杰义面色一僵。

    刘月鹏立马道:“师父您别什么都不在意啊,您看我秦叔都瞧不过眼了,是吧,秦叔。”

    “哼。”秦致远又是一声哼,他再瞧不出来这事儿跟他这俩徒弟有关系,他就白养这俩王八蛋这么多年了。

    “唉。”潘会长摇头叹息:“罢了罢了,趁着这次也把呛行这事儿给论论清楚。”

    刘月鹏提醒道:“师父,您待会儿可不能做老好人,这回可是他们理亏。”

    潘会长道:“行了,就不用你来提醒我了。”

    刘月鹏点头笑道:“哎,得。”

    人慢慢的多了起来,相声门和评书门泾渭分明,这三义轩布置的也很有意思,人家掌柜的还特意让伙计把桌椅分开摆,中间留一条长长的过道,正好有种对峙的感觉。

    评书门的大辈儿和名家也来了不少,小辈儿们全都在后面站着,前面那二十来条椅子全都被大辈儿们坐着了。

    相声门那边也差不多,相声门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德字辈的艺人,相声八德也来了四位,为首的裕德隆坐在左上首,跟潘会长并列而坐,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茶馆大厅里面有些吵杂,大家都在说话聊天,但是评书门和相声门两家之间是没有人交流的,都在敌视着对方。

    茶馆的伙计倒是忙活的很,给这位倒点水,给那位添点水果,一直在两边团团转。

    瞪眼玉子抽完了一只卷烟,把烟头扔在地上,才对潘会长道:“我们这边人差不多都齐了,您这边呢?”

    潘会长瞧了一眼之后,微微颔首道:“我们也差不多了。”

    瞪眼玉子道:“既然如此,那要不我们就开始吧。”

    潘会长道:“好。”

    瞪眼玉子客气道:“您请。”

    潘会长道:“还是您来吧,这乱糟糟的。”

    瞪眼玉子瞪着眼睛盯着相声门那边的人。

    高杰义吓一跳,哇,眼睛更大了耶。

    瞪眼玉子喝道:“都安静一下。”

    相声门人很给面子,瞬间都闭嘴了。

    只有评书门的人还在吵杂,他们可不会给相声门的人面子,本来今儿他们就是找茬来的。

    瞪眼玉子神色微微一凝,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相声门人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有人冷嘲热讽道:“这些说书的可够有规矩的,会长还没说话呢,他们自个儿倒是热闹了。”

    有说话的,就有捧哏的,别让话掉在地上也是相声艺人的职业修养:“不自个儿热闹起来,怎么能说书呢,他们但凡有个朋友不就说相声去了嘛。”

    得,讽刺中还抖了个包袱。

    高杰义嘴角憋了点笑。

    可这话却是把评书门人给惹毛了。

第一百零三章 田岚云

    评书门今天本就是奔着找茬来的,可现在他们还没说啥呢,就先被这群说相声的一顿冷嘲热讽,他们都给气懵了。

    评书门的田岚云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他勃然大怒,呵斥道:“一群什么玩意儿,也敢来说我们?怎么着,今个儿不拿自己媳妇爹妈找乐子,浑身就不自在了?一群使臭活儿的玩意儿。”

    这话太伤人了,都说打人不打脸,好嘛央儿的,田岚云直接跳起来给他们一下子了。虽说他说得是实话吧,但就是实话最伤人了。

    可别认为后世的相声太三俗了,后世的相声拿到民国这会儿来,可别提多纯洁了,这年头真是屎尿屁乱飞,各种脏活臭活儿齐出,真是听不得了。

    这年头说相声的,混的好一些的都是在茶馆园子里,差一点的也搭了一个小棚子,门口都是有坎子守着的,女人和小孩都不让进的,给钱都不行。

    原因很简单,这里面说的没人话,根本听不得。

    一直要到新中国成立了,相声门成立了相声改革小组,侯宝林先生当家做门长了,推行了相声改革,才让相声可以登上大舞台,这些说相声的臭活儿艺人也变成了人民艺术家。

    所以侯宝林先生对相声这门艺术最大的贡献就在这里,所以这也是他被人尊为一代大师的原因,哦,不过现在这时候的侯宝林还是个一周岁的小屁孩呢。

    而现在的相声艺人,也不叫相声艺人,大家给个尊称叫一声说相声的,但是业内同行都叫他们使臭春的。

    艺人的社会地位很低,但是矮子里面选将军,评书艺人是艺人里地位最高的,被人尊为先生,而相声艺人的地位就很低了。

    评书艺人在相声艺人面前一直是很有优越感的,现在田岚云一句话给呛回去了,评书门人心中都很爽,而相声门人却都变了脸色了。

    “你说什么?”

    “你有种再说一遍。”

    田岚云浑然不惧,撸着袖子骂骂咧咧道:“老子再说一百遍也就这话,你们有胆子做,还没胆子让人说了?怎么着了,爷们儿,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就骂你们了,怎么茬吧,来文的,来武的?你要不服,只管上来,我跟你练练?”

    田岚云一言不合就要上演全武行。

    高杰义也听得苦笑不已,评书艺人基本上都学过一点拳脚功夫,因为这是做艺需要,现在流行的公案侠义文,都是讲绿林好汉的故事,这都是有功夫的人。

    你讲这种故事,你必须得对功夫武术有一定了解才行,在说书的时候说到功夫的时候,手上身上得有架势,这叫刀枪架儿,一般人摆不出来的,一定得学过。

    所以评书门人都找武林人士学过两手,但基本都是花架子,摆出来好看就行了,这就跟后世的影视演员一样,怎么好看怎么来呗,他们又不真打架。

    而田岚云是真下过功夫的,身上可不全是花架子,拉出来也是能练两手的,别看他已经中年了,可一般的年轻小伙子却远不是他的对手。

    老田同志性烈如火,可不怕跟别人干一仗。

    相声门人的脸上变颜变色,可就是没人敢应战,这赢了也不露脸,输了还怪丢人的,关键是也打不过呀。

    相声门德字辈的艺人吕德胜站了起来,摆了摆手,笑呵呵打着圆场:“好了,好了,都莫要争了,咱们今儿是谈正事儿来的,别在旁的事情上多牵扯了。咱们两门都是吃的张口饭,靠的是嘴上的功夫,手上的功夫我们可就不在行了。”

    田岚云却还不依不饶道:“嘴上功夫你们最厉害,连老爹老娘都能拿来找包袱,谁能比得过你们呀?”

    这话一出,来打圆场的吕德胜脸都黑下来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相声门门长裕德隆的脸色也相当不好看,他对坐一旁的潘会长道:“潘会长,您看我们这还没谈事儿呢,就闹成这样,还怎么谈呀?”

    潘会长掐了掐自己紧皱着的眉头,他对田岚云也是头大的很,他道:“老田啊,你先歇会儿,等我们先把正事儿谈了再说。”

    毕竟是门长发话了,田岚云不能不给面子,但这爷们儿在退下去之前,嘴上还来了一句:“得,你们先谈,等会儿吵架别叫我,我跟这帮使臭春的没话聊。要打架可以招呼我一声,我拳头可痒痒着呢。”

    说罢之后,田岚云大手一甩,坐了下来,端着茶杯冷哼一声,连看都不看相声门的人一眼。

    相声门人也很无奈,摊上这么个混不吝的主儿,他们也没辙啊,他们还不敢多说什么,这爷们儿前科累累,一言不合就经常大打出手,比绿林人还厉害。

    这年头谁都怕愣种。

    高杰义也多看了田岚云几眼,田岚云身材壮硕,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很有几分武人样子。这爷们儿性烈如火,嗜酒如命,但是也义薄云天,门内有事都是他先上的。

    就像今儿这场谈判,别的评书艺人都没说话呢,就他自己先开喷了,得罪人的事儿他一个人全干完了,别人都当老好人,就他当冲锋枪。

    性格决定命运啊,田岚云这性子得罪了不少人,他连说书的时候都经常骂人,绝对是评书门的第一号大喷子,所以到后来搞的没人再敢请他说书,所以田岚云的晚景极为凄凉。

    高杰义轻轻叹了一声,真是可怜这么一个耿直的老顽固啊。

    潘会长也有些头疼,他轻轻敲了敲脑门,这还没开始呢,两家就这么剑拔弩张了,待会儿可怎么办哦。

    潘会长重重吐出了一口气,稍稍酝酿了一下,才对裕德隆道:“今儿这事儿是从你们相声门的一个小辈儿呛行起的,这样吧,要不您让那小辈儿出来吧,咱们一件事儿一件事儿论清楚。”

    “好。”裕德隆点了点头,朗声道:“把人带上来吧。”

    很快有人就把李寿海给拎上来了,李寿海神色萎靡垂头丧气,这倒霉浪催的,他看看今日这架势,心里就更苦了。

    突然,他眼光一扫,发现了一个熟人。

第一百零四章 给卖了

    李寿海也觉得自己很倒霉啊,上次就被人抓了一次了,这还没过两天呢,又被抓了,可关键自己这也不是呛行啊,自己说的是单口相声啊,自己写的长篇单口。

    自己还搬出来自己认识的人,还说自己认识潘会长的小儿子,不说这个还好,一说人家更生气了,还非说自己胡说八道。自己挨了两巴掌打不说,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李寿海那个委屈啊,眼泪哗哗的,他招谁惹谁了,他哪儿就胡说八道了,他哪儿就乱编排人家门长私生活了。

    现在可算是见着亲人了,对嘛,潘会长的小儿子不就在这儿嘛,他在评书门里也是有熟人的,可算是有人能给他作证了。

    李寿海停下脚步,颤抖着手指指着高杰义,嘴里激动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哎……哎……”

    高杰义脸都绿了,这要是被这小王八蛋给喊出来,那他今儿可有够瞧的了。

    秦致远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重重地吸起他的水烟。

    “哎呀,原来就是你这个家伙来呛行,呔,小贼休跑,吃我一掌。”高杰义先发制人,一声怒喝之后,飞步冲上前去,抱着李寿海的头就是一顿暴打。

    全场都惊呆了。

    就连一向是暴脾气的田岚云都看傻了眼,就连他的脾气也没这么暴躁吧,这小爷们儿太利索了吧。

    秦致远翻了个大大白眼,什么玩意儿嘛。

    吕杰诚也有点憋不住笑。

    相声门则是彻底看傻眼了。

    门长瞪眼玉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寿海也被打懵了,眼泪是真出来,太委屈了,好不容易见着亲人,正想着能沉冤得雪呢,现在被亲人一顿暴打,他这委屈跟谁说去啊。

    “呜呜呜……”关键李寿海还说不出话来,他嘴巴还被高杰义捂住了。

    高杰义一边打,一边贴着他的耳朵快速说道:“等会儿别胡说八道,我会救你出来,别暴露我们的关系,不然你死定了。”

    正在挣扎的李寿海停了下来。

    拎着李寿海的那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从高杰义的毒手下把李寿海给抢了出来。

    相声门的人纷纷怒目而视。

    而说评书的田岚云却是鼓掌大笑:“好个小子,真是条汉子,比我田某人还有种。”

    但是相声门人却是气懵了,纷纷怒斥。

    “你……你们……”

    “太过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当众打人?”

    “你们不是说书先生嘛?哪有先生是这样的,分明是流氓地痞嘛。”

    “这是谁徒弟?哪个混账师父教的?”

    ……

    高杰义本来还想反驳几句的,现在听见有人骂他师父了,高杰义立刻往秦致远身上一指:“呐,这就是我师父。”

    “咳咳咳……”秦致远一口浓烟呛进了喉咙里面。

    评书门的人神色也都很精彩。

    李寿海也呆了一下,这混蛋到底靠不靠谱啊?

    秦致远捋了捋胸口,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才盯着对方淡淡道:“那个混账师父就是区区在下,请问有何指教?”

    那人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徒弟,动不动就打人,成何体统?还有没有点说书先生的样子?”

    秦致远却是淡淡说道:“江湖有道,各行各业皆有规矩,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道理,这小子呛行盘道,按照行规我们教训一顿又有何妨?坏了谁家的规矩了?”

    这话一出,相声门人哑口无言。

    相声门好打圆场的吕德胜哈哈大笑了两声,又开始打着太极道:“这不还没弄清楚呛行的事儿嘛,可不能一锤子打死啊。”

    秦致远把烟枪拿起来,慢悠悠说道:“行有行规,业有业法,江湖有五花八门,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买卖,之所以江湖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无外乎守的都是一个规矩而已。”

    “你们相声一门发展到现在不过区区几十年,早年间在口技暗春时候,还挺守规矩,大家都相安无事。自你们那些口技前辈走出布围之后,由暗春改为明春,可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这些年下来,我们江湖各门念你们艺门年幼,很多事儿都不跟你们计较。可你们却是越来越放肆了,现在竟然都敢公开说书了,还有把我们评书一门放在眼里吗?”

    秦致远语气虽然平淡舒缓,但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重点,直接两句话就把呛行的事儿给说明白了,这比争论一百句都管用。

    相声门人纷纷有些尴尬,今儿这事儿本就是他们相声一门理亏,他们这些人前面理直气壮胡搅蛮缠,就是想引评书门人跟他们吵架,争论谁没礼貌谁没规矩。

    只要一吵起来,那就好办了,吵架谁能有道理啊,最后谁都没理,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然后含含糊糊一搞,改日再吵,这茬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这老家伙,竟然这么犀利,人家都那样骂他了,都说他是混账师父了,他竟然也一点都不生气,一句话就把呛行的事儿给挑明了,现在是躲都躲不开了。

    相声门人纷纷对视,发现很难应这茬啊。

    吕德胜也有点尴尬,看了看上首的裕德隆,裕德隆也面色沉重,眉头紧皱,眼睛用力地看了吕德胜一下。

    吕德胜微微一叹,还是得他来打太极啊,他呵呵笑着,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他道:“这个呛行的事儿嘛,我们承认,肯定是有的。毕竟我们这个行当那么多人,难免出现几个不守规矩的小辈儿。”

    “可能真有不守规矩,出来呛行说书了。当然了,我们门内是绝不允许这种行为的。像我的徒弟,我都是严厉禁止他们呛行的,饿死不能呛行,这是规矩。所以秦先生,您说的情况是极少的,我们自个儿都没听过呢。”

    高杰义真想给他鼓鼓掌了,这人推卸责任还是很有一套的嘛。是从古至今,从现在到未来,大家推卸责任都是一个路子?

    秦致远冷笑两声:“你们倒是推得干净。”

    吕德胜却说:“我们门内是绝对禁止这样的事儿的,您要是发现有呛行的,您只管按规矩处理,您处理完了,我们门内还得罚他呢。”

    高杰义听得一愣,诧异地看向李寿海,他们这就把李寿海给卖了?

    李寿海也是听得满脸苦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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