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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超级明星全文阅读

作者:楼下赫本     我真是超级明星txt下载     我真是超级明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不要脸

    潘诚立是现在评书一门的门长,是现在北京评书研究会的会长,大家都叫他潘会长,当然了老书座儿都叫他“潘记书铺”,因为他会的多。

    他现在也在王八茶馆里说书,秦致远说白天,他挑灯晚儿,两人关系很好。高杰义和吕杰诚跟他熟悉的很,再说潘会长跟他们师父同辈,小橙子认个爹也正常。

    至于双厚坪,艺名双文兴,是上一任的会长,评书研究会是1916年成立的,他没当多久就卸任了。他跟秦致远也是同一辈分的艺人,秦致远也是评书一门的顶尖人物,跟各位大佬都很熟悉。

    当然了,像高杰义这样瞎认亲戚的事情,也就他自己干的出来了,这年头说评书的还是挺有节操的,毕竟是个先生,是个读书人嘛。

    小伙子一见自己撞在铁板上了,当时就懵了,又听见高杰义要带他去见瞪眼玉子,当时就快吓尿裤子了。

    相声一门现在还是相声八德的天下,相声一门的主要五个辈分,德寿宝文明,德字辈艺人还是现在相声一门的主力军,德字辈的大师兄,就是裕德隆,他是现任相声门的门长,因为眼睛长得特别大,所以江湖人称瞪眼玉子。

    后世大家所熟知的寿字辈艺人都还没起来呢,寿字辈的大师兄后来的门长张寿臣现在还是刚溜达到天津呢,都还没闯出名气来呢,还得万人迷李德钖带他一阵他才能起来。

    至于大家更熟悉的宝字辈艺人,比如侯宝林,再过俩月就可以喝他的周岁酒了,他还不满一周岁呢。

    小伙子可不敢去见瞪眼玉子,没错,他就是相声门人,呛行的时候被人抓了,等会儿可有他好受的。

    小伙子立刻嚷嚷道:“谁啊,谁啊,谁是说相声的,谁啊,我怎么可能是说相声的,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呢,你骂谁呢,我与相声不共戴天。”

    高杰义和吕杰诚同时虎躯一震,这家伙也太不要脸了吧,火起来连自己都骂?

    说着,小伙子先把钱揣到兜里,然后把醒木都东西抓在手上,另外一只手一边握拳举高一边大声喊着:“我与相声不共戴天,我与相声不共戴天。”

    这套路数估计他是从游行示威的进步青年身上学来的,这小子可真行。

    “我与相声不共戴天,我与相声不共戴天……”这小子脸上露出愤恨和英勇无畏的神情,不知道他这表情是不是也是跟进步青年学的,他一边举拳喊着一边往外走。

    高杰义一看这小子要溜,他一把就把这小子的衣领子给扥住了:“想跑?没门儿。”

    小伙子一边挣扎一边嚷嚷道:“你放开我,谁跑了?谁跑了?我要去跟说相声的拼命,我与相声不共戴天。”

    高杰义也不得不称赞他:“你小子真是个人才。”

    小伙子叫道:“人不人才的我先不管,我先去跟那帮说相声的拼了再说。”

    高杰义紧紧扥着他的衣领子,笑道:“跟说相声拼命是吧,没问题啊,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们领头的,走,我带你找裕德隆去。”

    小伙子都快哭出来了:“你到底打算怎么着啊?”

    高杰义说道:“那咱们可得论道论道了,首先你呛行说书,这你没跑吧?”

    小伙子辩解道:“我哪儿说书了,我说的是单口相声。”

    高杰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不是说书你在搞鬼啊?”

    小伙子理直气壮道:“我说的东西你们评书里面有吗?你们哪段评书里面有我说的这个了?我说的就是单口相声,我讲小笑话呢,不行吗?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这孙子可算逮着理了。

    高杰义道:“哪儿就没有了,你说的就是《永庆升平》刚刚说的就是康熙私访月明楼,康熙爷正跟四霸天打架呢。”

    小伙子叫起了撞天屈:“哇,我什么时候说的这个了?我说的是《麻袋胡同九头十三尸凶杀奇案》,这我自己写的,我什么时候说《永庆升平》了?”

    高杰义问吕杰诚:“小橙子,你听见他刚才说的是什么了吗?”

    吕杰诚点点头,很老实地回答:“听见了,他刚才说的就是《永庆升平》,说的就是康熙私访月明楼,而且说的还不好。”

    小伙子傻了。

    高杰义道:“你看,小孩子总不会骗人吧?再说他还是潘会长的儿子呢。再者说了,现在有自己会写书的相声艺人吗?没有的,没人信你的。”

    小伙子都要哭了。

    高杰义不为所动,继续道:“这是第一条罪状,呛行说书。第二条,你辱骂我们评书一门的潘会长和双先生。”

    小伙子震惊且悲愤地看着高杰义:“我哪儿就骂人了?”

    高杰义问吕杰诚:“小橙子,他骂了吗?”

    吕杰诚点点头,很认真地说道:“骂了。”

    小伙子听了想打人。

    高杰义接着道:“再说第三点,你刚才还辱骂相声一门,这你总没跑了吧?得,你说怎么着吧,是我带你去见瞪眼玉子呢,还是我叫上我们评书门的人带你一起去见瞪眼玉子呢?”

    小伙子面色灰败:“得,爷,我认栽了行不?这是我今儿赚的钱,我都孝敬您了。”

    小伙子掏出钱来。

    吕杰诚顿时眉开眼笑。

    高杰义把钱抓在手上掂量两下,对小伙子说道:“小子诶,都到这时候了,撂个实底吧,说吧,你姓甚名谁,哪家门户?”

    小伙子无奈道:“我叫李寿海,家师闫德清。”

    高杰义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名字,没听过啊,他道:“你小子不会是在骗我吧?”

    李寿海苦着脸道:“我哪儿敢啊,这大家伙儿都知道,就这旁边练摊儿的各位都知道我叫李寿海,您扫听一耳就知道了。”

    高杰义把钱收起来,说道:“按照规矩,我得拿你的钱。但是今

    儿的事我可以全当没瞧见,只要你帮我做件事儿就成。做好了,万事没有,我还能把钱还你。不做好了,我依然要算你今日的账,要是我去跟瞪眼玉子说了你的事儿,嘿,怕是相声行可容不下你吧。”

    李寿海苦着脸道:“啊……我胆子小,犯王法的事情我可不敢干。”

    高杰义没好气道:“放心,是大好事。”

    李寿海一脸不信地看着高杰义。

第四十六章 天才

    回去的路上,吕杰诚还不解地问高杰义:“师哥,你干嘛拉那个人入伙啊?”

    高杰义啧啧称赞道:“这可是个人才啊。”

    吕杰诚一脸疑惑。

    高杰义道:“作为一个说相声的,在这时候就能自己写书说书,这可相当了不起了,而且更关键的是就这小子没皮没脸的劲儿太适合接下来要干的事儿了。”

    吕杰诚好奇问道:“师哥,你还没跟我说我们到底要干啥呢?”

    高杰义一扒拉他脑袋:“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吕杰诚气死了都。

    ……

    评书一门在明末时候就有了,普遍认为创始人是柳敬亭,当然也有说是王鸿兴的,因为柳敬亭是南方人,所以一般认为南方评话的老祖是柳敬亭,北方评书认为老祖是王鸿兴,尤其是北京这地界的说书艺人。当然了,老祖跟祖师爷不一样,祖师爷是信仰,评书一门的祖师爷是周庄王。

    王鸿兴收徒八人,三臣五亮,三臣是学的评书,五亮学的是弦子书,弦子书也叫大鼓书,就是唱大鼓的。弦师弹着三弦,艺人一边敲鼓,一边用唱的形式说书。所以前面小伙子说的那套词儿,三臣五亮共一家,柳敬亭舌战群贼,来源就是这里。

    后世的评书四大家,袁阔成是出自北京评书门;单田芳和田连元都是出自西河门,刘兰芳虽然小时候学过东北大鼓,但是她的门户也是拜在西河门下。西河门是唱西河大鼓出身的,后来他们才去掉三弦和大鼓,改用醒木说评书。

    除了这些,还有我们熟悉的郭老板,也是出自西河门下,他门下的那些评书弟子自然也是西河门人。

    后世北京评书门挺没落的,但是在民国这会儿,那可没有别的门派什么事儿,其他门派全是小弟弟。

    北京评书门全是从三臣传下来的,安良臣是上左门,邓光臣是中正门,何良臣是下右门。高杰义他们就是何良臣之后,属于下右门。

    下右门近六代的辈分赐字分别是瑞、德、致、杰、阔、增。秦致远就是致字辈艺人,高杰义和吕杰诚是杰字辈艺人,他们跟王杰魁同辈,也跟袁氏三杰同辈。

    后世的袁阔成老先生就是袁家人,他是阔字辈艺人,袁氏三杰是他的父辈三人,论起来高杰义还比他大一辈。

    所以评书一门流传时间很长,从清末到现在足有几百年了。相声到现在可没几年,普遍认为相声的老祖是穷不怕,但是也有说是张三?。穷不怕叫过张三?师父,但是因为张三?是唱八角鼓的艺人,也没留下过什么相声段子,所以大家普遍还是认为穷不怕才是老祖。相声一门是奉东方朔为祖师爷的。

    穷不怕是1904年死的,现在才1918年,死了才十几年,相声一门也才传到三四代,现在还是第三代的相声八德做主的时候,相声才发展多少年啊,这是一门很年轻的艺术。

    年轻就意味着底蕴不够,现在成熟的相声段子还不多,虽说相声八德挺红火的,但是也就红火他们几个,相声一门才刚刚起步呢。一直要到寿字辈和宝字辈的艺人都起来,那时候相声的发展才到了高峰期。

    现在才刚刚起来呢,对口相声段子都不多,就更别提单口了。现在年轻演员基本没有说单口的,因为不会呀,说不了啊。但是保不齐自己有落单的时候,万一跟捧哏的裂了呢,或者搭档今天有事来不了,那他们也得吃饭啊。

    所以他们现在就剽评书一门的评书,他们也说这个。那评书一门能同意吗?这不呛行抢生意嘛,所以现在两帮人正掐架掐的狠呢,相声一门本就理亏,而且说相声的一直被人瞧不起,可说书的是被尊为先生的,所以相声一门处于弱势。

    所以刚才高杰义说要拉这个小伙子去见瞪眼玉子,他当时就慌了,他肯定讨不了好啊。虽说他说的是自己编的段子,可也得有人信啊,现在有几个相声艺人会自己写书?

    真没有啊。

    相声艺人基本上全是文盲,大字儿不识一个,他们哪能干这高级活儿啊。

    一直要到寿字辈和宝字辈的艺人都起来的时候,各种单口相声就都有了,那些精彩又有趣的小故事也都出来了。

    这里面不得不提到的人物就是相声第四代门长张寿臣,这真是一代奇人啊,他创作了无数经典的对口相声和单口相声,创作了偷斧子、姚家井、贼说话、小神仙、日遭三险、刘汉臣之死、白宗巍坠楼等等脍炙人口的单口相声,单口大王刘宝瑞就是他的徒弟。

    这真是承上启下的一代天骄人物。

    而且他父亲也是评书门人,叫张诚甫,跟潘诚立是同辈人。不过张诚甫已经死好几年了,张寿臣12岁拜焦德海为师,现在在天津瞎混呢,再过两年他也会拜回评书一门,会评书相声两门抱,那时候两门的关系就缓和了,不像这会儿。

    现在的张寿臣还很年轻,还是刚刚开始创作对口相声和单口相声,他也开启了年轻演员说单口相声的先河。张寿臣这样的一代天骄尚且刚刚开始创作单口相声,而刚刚遇见的李寿海同样很年轻,可他居然已经在说自己写的单口相声了,这怎么能不令人惊讶啊。

    高杰义简直是震惊。

    这太是个人才了。

    而且就这混小子不要脸的劲儿,让高杰义非常欣赏。

    高杰义和吕杰诚终于回到了家里,吃过晚饭之后,高杰义点了煤油灯,现在电灯还没几户人家用得起呢,连煤油灯都没多少人用呢,要到30年代北平才普及煤油灯。

    高杰义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画着图,吕杰诚双手撑着,看着高杰义的脸,噼里啪啦往下掉口水。

    高杰义实在受不了,他真想打死这个小兔崽子,他摸出一把铜子儿来扔给吕杰诚:“行了,别掉口水了,去门口买点羊杂碎吃吧,你口水都把我图弄脏了。”

    一听终于弄到钱了,吕杰诚兴奋地跳起来:“好嘞,我就去。”

    吕杰诚揣上钱就往外跑。

    高杰义继续干活。

    吕杰诚一溜烟儿跑到门口,打开院门,他前面在房间里就听见胡同口有叫卖羊杂碎的了,他对着卖羊杂碎的招招手:“卖杂碎的,给我来二十个铜子儿的羊杂碎。”

    “好嘞。”挎着竹篮子卖羊杂碎的走过来了,利落地给吕杰诚称了二十个铜子儿的羊杂碎,这年头下水都是穷人吃的,所以比较便宜,二十个铜子儿就能买不少了。

    称得了之后,那人拿出漆黑的水牛角,这也是老年间卖羊杂碎和白水羊头的标配,水牛角掏空了,粗的那一头用白布蒙上,细的那一头钻一个小眼出来,里面装满五香椒盐,抓着水牛角,手一抖,五香椒盐就从小眼儿里面均匀地撒出来了,特香。

    吕杰诚口水又掉地上了,给了钱他就抱着羊杂碎就往屋里跑,刚关好院门就听见西房有聊天的声音,是他师父跟方士劫,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在说他师哥的名字。他好奇地往那边走过去,想偷听一耳朵,可刚靠近门,却见门开了。

    秦致远站在门口:“哟,拿羊杂碎孝敬师父来了?老方,拿你的酒来。”

    说着,秦致远就从吕杰诚手上把羊杂碎夺走了。

    吕杰诚如遭雷击。

第四十七章 二锅头

    西房里面。

    方士劫拿了二锅头来,北京人都爱喝二锅头。高度白酒都是蒸馏酒,北京地区做白酒得要两个锅子,下面那个放水和高粱,这个锅叫做地锅。用于冷却的大锡锅叫做天锅,天锅里面会放凉水,也是为了用于冷却。

    地锅加热,酒精和水会蒸发出去,遇到天锅之后受冷凝结,变成酒水流进酒槽里面,这就是蒸馏后的酒了。但是随着加热的时间越来越长,天锅里面的冷水的温度也慢慢升高了,这时候它已经起不到冷却的作用了,就需要换一锅冷水了。

    天锅里面第一锅的冷水蒸馏出来的酒,叫做酒头。换到了第三锅冷水的时候,蒸馏出来的酒,叫做酒尾。只有第二锅冷水蒸馏出来的酒,才叫做二锅头。

    地锅一旦开始加热,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停下来的,所以蒸馏出来的酒是各种杂质都有的。所以酒头和酒尾的成分都不好,是劣质酒。只有第二锅才是最好喝的。

    方士劫给秦致远倒得满满当当的,北京人有规矩,讲究茶七饭八酒十分,茶要七分满,茶满为送客。饭要八分满,饭满的堆起来那是上坟用的,看起来像个坟包似的,都可以插香了,后世很多饭店给的饭都是这样的。倒酒是需要十分满的,酒满为敬。

    方士劫给秦致远满上之后,说道:“来,这是通州同泉涌烧锅的二锅头,尝尝。”

    秦致远端起来抿一口,他舒展眉头:“不错,入口柔,味香醇,没杂味,后味也不错,好酒。“

    方士劫笑道:“那是呀,这可是出了名的。您别看同泉涌靠着北运河,可人家都是自己特意打井取甜水,从不用运河里的水。而且高粱都是选的最好的那一批,地锅是特意去山西阳泉定铸的大铁锅,天锅是在前门外打磨厂的万昌锡器铺里面买的最好的锡锅。酒曲也是人家老师傅手把手酿造的,这能差的了吗?”

    秦致远微微颔首,又夹起来一片羊杂碎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这种夜晚,来二两小酒,再来点羊杂碎吃吃,还是挺自在的。

    方士劫喝酒就很果断,一口闷,一口就干掉了一杯二锅头,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直接用手抓了一把羊杂碎囫囵塞到嘴里,大口嚼了起来,这吃相真不像个算命先生。

    秦致远也没在意,只顾着自己慢慢吃着,他看着面前的羊杂碎,似不经意问道:“今天下午这一出都是小义儿自己想的?”

    方士劫嚼着羊杂碎,含糊不清道:“没错,他说要想办法救你出来,所以就来了这么一出?”

    秦致远又问:“你确定没人教过他?”

    方士劫摇头:“没有,我到饭铺的时候,他们俩还在吃东西呢,什么都不知道,我说完之后,这小子立刻就想到办法了。”

    秦致远微微颔首:“看来小义儿挨了那一棍子之后,脑子是真的开窍了。”

    方士劫终于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他道:“何止啊,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秦致远眉头皱的很紧:“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士劫道:“而且那帮人一直不肯罢休,我说老秦啊,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倒是给个话啊。”

    秦致远悠悠道:“我能给什么话?”

    方士劫继续抓着羊杂碎吃,嘴里说道:“人是你带出来的,我们也都是听你的,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你得有个指示,我们不能这么没头没脑吧。”

    秦致远摩挲着小酒杯,皱着眉头沉吟一下,慢慢道:“再等等,我想再看看,若他真有青云志,我不介意扶他上九天。可如果他还是从前那样,乱世当中能苟全性命就不错了,这样,我对他父母也有交代了。”

    方士劫点了点头,又说:“可是我看这小子最近很不消停,他还要带我去干大事呢。”

    秦致远露出了微笑:“他是跟之前很不一样了。”

    方士劫问道:“那你不打算给他点助力吗?”

    秦致远却说:“本事可以教,可智慧却教不了,万般皆有法,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

    “哇啊……啊……哇……哇……哇……”小屁孩吕杰诚哭的呀,哭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那叫一个惨无人道,那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小屁孩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高杰义听得头都快炸了。

    “欺负……欺……欺负人……啊……哇啊……欺负小孩……哇啊……抢我肉……哇啊……还不给我吃……吃一口……哇啊……”吕杰诚简直不要太伤心。

    死了师父,估计他都没这么伤心。

    高杰义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混小子这么哭,搞的他都没法工作了,他烦不胜烦之下,只能花钱免灾,他又拿出了二十个铜子儿扔给了吕杰诚:“再去买点吧,别来烦我。”

    “好。”吕杰诚果断答应,眼泪立刻止住了,滚到眼角的泪水都能倒吸回去。

    “嘿嘿嘿……”吕杰诚顿时笑的很开心。

    高杰义无语地看着他,这个小戏精。

    “谢谢师哥。”吕杰诚道了一声谢之后,又屁颠颠跑了出去。打开院门之后,发现外面早就没有卖羊杂碎的人的身影了,外面那么黑,吕杰诚又不敢一个人出去,他抱着院门哭的那叫一个惨啊。

    可惜现在已经没人理他了。

    高杰义忙活到半夜才把图画好,然后他用盒子装起来,放好之后,就美美地睡觉了。

    次日清晨。

    收粪的粪工又来了,高杰义用脚踹醒正在熟睡的吕杰诚,让小屁孩倒粪洗马桶,然后点炉子烧水去。吕杰诚为了钱,他忍了,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了生活的不易。

    高杰义好好睡了一觉才起了床,刚起来就瞧见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他噼里啪啦掉口水的吕杰诚。

    “师哥,咱出去吃早点呗。”吕杰诚殷勤地端着脸盆毛巾来给高杰义洗漱。

    高杰义突然感觉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此时,佟小六也回来了。

    “六哥。”吕杰诚兴奋地叫了一声,开心地跑出去了。小屁孩跟佟小六是真爱,跟高杰义只是假兄弟。

    佟小六推门进来之后,走路踉踉跄跄的。

    吕杰诚怕他要摔倒,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嗯……六哥,你身上什么味道啊……”吕杰诚脸都皱一起了。

    高杰义也赶紧跑出来看看,还没靠近呢,他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这是喝了多少啊?

    “呕……”佟小六一阵翻江倒海。

    吐完之后,他脸色更难看了,一片煞白,连站都站不稳了,直接摔在了地上。

    吕杰诚皱着眉头,说:“六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他不是滴酒不沾的嘛。”

    高杰义叹了一声:“为了爱情呀。”

第四十八章 一生要强王一强

    王一强是个工厂老板,给面子的叫他一声王老板,对他没好感的就叫一声王铁匠。他在永定门那边开了个铁工厂。原本他们王家就是铁匠出身,开一个小作坊,平时打点菜刀、铁锅、锄头之类的东西,师父跟着几个小徒弟一起忙活着,赚的是辛苦钱,但好在手艺不错,家里生活也能维持。

    自王一强出生之后,仿佛是为了对得起他爹给他起的这个名字,他的确很要强。读书是没什么花头,上了两年私塾,认识几个字之后就不读了,回了家里跟着老父亲一起学习打铁的手艺。

    原本日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他也就子承父业,安心做个打铁匠。但是时代却是变了,庚子年的时候,义和团打进了北京城,清政府无奈之下跟义和团握手言和,共同抗击外辱。

    那时候的义和团很威风,连官府都得听义和团指挥,就更别说这些普通老百姓了,而且为了发展壮大势力,他们逼着老百姓也一起加入义和团,所以当时北京城的老少爷们基本上都入团了。

    义和团对洋人是非常痛恨的,他们占领北京城的时候只要是看见带着洋字的就直接烧掉,那些洋货铺都得赶紧改名字,而且他们还对洋人下手,烧教堂,杀洋鬼子,杀二毛子,还攻打东交民巷的使馆。

    但是后来八国联军打过来了,占领了北京城,西太后都逃到陕西去了,义和团也战败了。八国联军来了,那当然是要清算前面的事情了,之前义和团杀了那么多洋人,他们能善罢甘休?

    而这时候的情况,是北京城的老少爷们至少有一大半入了义和团,这要是被洋鬼子知道了,那还得了?所以有一大批北京爷们被查出来,直接被洋鬼子弄死了。

    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老百姓,也没干啥,就是普通过日子的。义和团来了,他们不得不加入,洋鬼子来了,结果他们又遭殃了。

    而且八国联军来的时候,烧杀抢夺,北京城二百多家当铺和三百多家钱铺都被抢了。军队都动手了,那民间就更混乱了,很多人趁乱把当铺给抢完了。

    当铺也是老年间的买卖,那时候大家都很穷,一年到头家里肯定会有一段时间是接济不上的,或是借钱,或是邻里街坊凑钱过日子,这叫帮穷会,一家帮一个月。可有的家里实在没有钱,连帮穷会都参加不了的,确实没了饭辙,就只能去当铺典当东西了,典当的时候被拼命压价钱,可等你要赎回来却还得付一大笔利息。

    所以老年间的百姓离不开当铺,但是他们又恨当铺,所以当铺当时是最遭殃的,都被抢完了,所以也衍生出来一句口头禅,“光绪二十六年抢当铺”。哪怕是现在,你走道儿急匆匆的,人家都要调侃你一句“干嘛这么着急,抢当铺去啊?”。

    而王一强的机遇也来自这里,原先永定门这儿有一个小的铁工厂,但是工厂主入了义和团了,当然这并不稀奇,但倒霉催的就是那工厂老板老是苛待手下工人,结果被工人给举报了,然后被洋鬼子给毙了。

    这一下子铁工厂也要完蛋了,这烂摊子没人收拾啊。在辛丑条约签订后,八国联军离开了北京城,王一强眼馋这个好铁工厂,他咬咬牙把自家作坊都给卖了,连房屋都给卖出去了才筹够了钱,买通了各种关系,在那家人手上低价盘下了这家铁工厂。

    随后他也从一个打铁匠摇身一变变成工厂老板了,当然了他当年卖出去的全部家当也早就加倍赚回来了。

    那么他当初为什么敢卖掉全部家当去盘下这个内部矛盾丛生又很不吉利的铁工厂呢,就是因为他问了神仙了,这家伙相当迷信,他问了神仙,又去求了卦,还请算命先生算了算,得出来才是大吉之相,所以才卯了全劲儿上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把做成了,导致他现在更加迷信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问神仙,而且什么神仙都信,家里有灶神,床神,铁匠神,就连摔倒了都还在考虑是不是得罪了摔倒神,反正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信奉满天神佛,信仰并不单一,这是个信徒,但也是个渣男信徒,花心大萝卜。

    好在他是铁匠出身,也是个做实事的人,对工人也还算可以,所以现在工厂的运作尚算不错,买卖做的也还成。

    他有个习惯,现在条件好了,每个月的八号都会出门去潭寺进香。潭柘寺在北京城的名气非常大,所有的北京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

    这座寺庙非常古老,而且留下的传说很多,最出名的就是刘伯温抓老龙王的故事。传说老龙王曾经在京津一带兴风作浪,时常搅动永定河的河水漫出来淹没良田房屋,张嘴一口龙息就搞的北京大旱三年。

    后来刘伯温奉旨修建北京城,就施展法力把老龙王捉了镇压在北新桥下,然后拿出一根神箭,把神箭当做是房梁安在了潭柘寺上,用潭柘寺当做箭弓,一旦老龙王要出来,这根伪装成房梁的神箭可就要射出去了。

    所以北京城内所有的建筑,哪怕是皇城里面的宫殿也全都没有潭柘寺的房梁高,就怕挡了这一箭。

    潭柘寺香火向来鼎盛,明清时期一直是皇家寺庙,现在大清亡了,去进香的百姓更多了,潭柘寺的香火反而更加鼎盛了。

    王一强今天起得特别早,潭柘寺在京西门头沟呢,从永定门过去得好几十公里,王一强天没亮就出发了。

    门头沟除了这潭柘寺出名,另外出名的就是煤矿了,北京城内用的煤都是这里铲的,只是现在大多被外国势力控制了,最大的是中英煤矿,真正中国人自己的就剩几个很小的破煤窑了。

    之前秦致远说的《永庆升平》里面的四霸天,西霸天晃杆吕吕盛刁就在京西门头沟有好十几个煤窑,势力很大。

第四十九章 我这一生要强啊

    清晨,天边刚刚亮起没有多久,王一强跟车夫两人就已经到潭柘寺山脚下了。

    他们是雇了一辆马车过去的。

    门头沟这地方有煤矿,所以当年詹天佑主持修建铁路的时候,为了方便把门头沟的煤运到西直门,特意去修了一截铁路。值得一提的是,当年给詹天佑做保镖的也是会友镖局。

    不过这火车是运煤的,班次很少,不搭乘客。老百姓去门头沟还是很不方便,大多是看看有没有拉车的,坐着驴车或者马车过去。

    民国时期北京城的市政建设很落后,城里都没有电车,就更别说门头沟这种地方了。现在门头沟这边的路都还是老年间留下来的呢,不过明年京兆公署就会拨款20万来修建公路了。

    得益于潭柘寺鼎盛的香火,山脚下各种摊子的生意很好。王一强跟车夫在吃早点,豆浆、油条、油饼之类的都端上来了。

    东西都端上来了,王一强双手合十,神神叨叨道:“感谢吃饭神,让我有饭吃。我这一生要强,独独感谢神仙。”

    车夫暗自翻了个白眼,这都哪儿学的,你还不如去感谢早点摊老板呢,感谢人家给你做吃的。

    感谢完吃饭神之后,王一强看着茶壶又开始感谢起了茶神,还有开水神,感谢茶神能让他喝到好茶,感谢开水神能把茶神给泡了。

    一餐饭,光王一强这个渣男感谢诸天神佛就感谢了十几分钟,早点都凉了,早点摊老板也一直往这边看,饶是他在寺院山脚下摆摊这么些年,见多识广的,也没见过这样的狠角色。

    半晌后,车夫咽了不知道第多少口口水了,要不是拿人钱了,车夫早骂街了。

    感谢完了之后,王一强又把供奉给诸天神佛的那一份留出来,剩下的才是他自己吃的,这小子还挺讲义气。

    王一强一边喝着豆浆冲蛋一边说道:“我王一强一生要强。你就在这里等我,等我去山上敬完香下来,咱们再去妙峰山娘娘庙一趟。”

    车夫讶异道:“老爷,您还去妙峰山呢?”

    王一强点点头:“对,我王一强一生要强。都到门头沟了,不去一趟说不过去,不然我怕妙峰山的娘娘们对我意见。”

    车夫顿时有些无语,他问:“老爷,您去妙峰山跟您一生要强有什么关系。”

    王一强叹一声:“你不懂哇,我王一强一生要强哇,我这一生要强,所以才从来没有输过啊。”

    车夫隐秘地撇撇嘴,然后啃了一口油饼:“得,您智慧,我是不懂。”

    两人继续吃东西,吃完之后,王一强又感谢了一番不知道是洗碗神还是什么神的,然后才上山去。

    等王一强一走,车夫立刻抄起来桌子上剩下的一份供奉给神仙吃的东西,自己几口就给全干下肚了。车夫满足地擦了擦嘴,也双手合十,感谢神仙老爷赏饭吃了。

    潭柘寺在山上,王一强是要自己爬山的,他不是舍不得钱,而是得要足够虔诚。要不是门头沟离着北京城太远,他都有走路来的心思了。

    王一强一步步往山上走着,自己带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装的全是供奉之物。王一强一路上了山,到了寺庙里面诚信叩拜之后,留下了香油钱,自然也求了签,问了卦,还留下了他一生要强的口头禅,然后心满意足地下山来了。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就快到中午了,王一强走路的动作很快,他得抓紧时间,不然等下都来不及去妙峰山了,王一强一路上连蹦带跑的,非常欢快。

    一直走到半道上了,却突然被眼前这一幕景象给看呆了。

    一个年轻小伙子抱着一个算命先生鬼哭狼嚎。

    这场面稀奇啊,王一强本来就很重玄学,现在见到这场面,更是好奇的很,赶紧过去瞧瞧了。

    小伙子鬼叫道:“大师啊,大师啊,求您给我指条明路啊,小的知错了,知错了呀……”

    算命先生却不为所动,只是微微合着眼,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小伙子就是昨天被高杰义盘道的那个相声艺人李寿海,至于这个算命先生,那自然是方士劫了。别看方士劫这个老家伙,算命一点都不准,而且堪称九星毒奶,但是他这天生的神棍模样还是挺能唬人的。

    李寿海瞥见王一强过来了,当时就鬼哭狼嚎地更起劲了,抱着方士劫的大腿,一边痛哭一边惨嚎,还用太平歌词的唱腔唱上了:“悔不该……不听先生话,悔不该赢钱不停手,悔不该贪心无得厌,悔不该把家里工厂都输光……我悔不该好好的铁工厂被我全败光……”

    高杰义就躲在一边看,看的他是嘴角直抽抽,这小王八蛋太戏精了吧,现在这年头说相声的就这么不要脸了吗?

    太平歌词在这会儿还没有形成完整的唱腔,都是街头老百姓,还有拉洋车干苦力的人自己唱着玩的,通常都是一句话的最后两个字来个转音,显得有点韵律。

    不说高杰义了,方士劫也有点懵,同时还有点心疼自己崭新的大褂,都被这个混蛋给弄脏了。

    方士劫跟李寿海演戏的地方也就在路边,倒是也吸引了旁边不少人看热闹。

    王一强这才大约看明白是个什么事,这个小伙子应该是得到了这个算命先生的帮助,所以他赢钱了,但是这小子却贪得无厌,导致最后把家产都输完了,这小子好像跟自己一样,也是开铁工厂,同行啊。王一强看了看对方的面貌,发现不认识。我王一强一生要强,居然还有不认识的同行?

    方士劫叹了一声,戏还得接着往下演啊,他悠悠叹道:“痴儿啊,你为何不懂收收呢?我已然算出了你酉时有大财运,万事皆宜,你何苦过了酉时还不收手啊,贪心无厌终究害了自己呀。”

    这词儿也是高杰义给他写的,高杰义是说评书的,搞这点花头不算什么,评书评书,重要的就是一个评字嘛,就得明白世间人情。

    王一强这才听明白,原来真是这样啊。他心中暗叹,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就自己这一生要强,还跟漫天神佛关系那么好,都不敢去赌钱,就更别提这小子了。

    李寿海流着眼泪,演技爆发了:“大师救我呀,求大师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一定要出手帮帮我呀,家里的钱财都要被我败完了,现在铁工厂连进货的钱都没了,求大师救我一次啊。”

    方士劫无奈摇摇头,仰头看着天空,叹了一声:“我与你家长辈世代交好,本就存着香火情,可你为何如此不争气啊。唉,念在你家长辈的情面上,我最后再帮你一次,此次之后,你我往后再无瓜葛。”

    “是,多谢大师。”李寿海面露苦涩和悔恨。

    哇,这小王八蛋细节满分。

    方士劫掐着算着,神棍本色爆发。稍顷过后,方士劫抬头望云:“我法力有限,无法救你。赌场宝局子之地,你待得太久了,身上染了邪秽,这等赃物,我去不了,我帮不了你。”

    李寿海顿时大惊:“那……那我该怎么办啊?”

    方士劫道:“也该你命中有次良运,我今日望云观日,在西南方有一大神通者在摆道场,此人之法力比我厉害百倍。你且去寻他,他能助你。但是切记一点,看准宝物,不可犹豫,立刻下手。你今日祸福相依,保不准你的运道要被同行所劫啊。”

    王一强顿时心中一动,运道被同行所劫?自己不就是同行嘛。难道今天自己要撞大运,难怪神仙说我一生要强啊。

    “啊?”李寿海赶忙问道:“那我该如何去寻找这位高人啊?”

    “附耳过来。”方士劫老神在在说了这么一句。

    李寿海赶紧贴耳过去。

    方士劫在他耳旁低语两句。

    李寿海赶紧拱手谢过。

    方士劫点点头:“去吧。”

第五十章 你就是天命之子

    李寿海走了,旁边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

    当然了,也有好奇的人缠着让方士劫算上一卦,这出戏,有人信也有人不信。至于王一强,且不说他信不信,但他肯定是感兴趣的。

    这个信奉漫天神佛的渣男,怎么可能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不感兴趣呢。尤其是方士劫这张脸长得,太像世外高人了。

    旁人缠着方士劫,让他算卦。

    方士劫只是摇头微笑,谁都不应,人家就算给钱,方士劫也一言不发。这等视金钱如粪土的高人做派,更让旁人多了几分信服。

    这也是高杰义千万嘱咐过的,不然以这老混蛋的贪财性子,估摸着他早在这儿开张做买卖了,难得生意这么好呢。

    王一强赶紧上前,一拱手鞠躬道:“这位大师请了。”

    方士劫只是抬眼瞧了一眼王一强,便露出惊愕之声:“咦……”

    王一强自己也愣了一下,自己这么厉害的吗?刚过来就让大师惊讶了?自己真不愧是一生要强啊。

    其他人也诧异地看着王一强。

    王一强再道:“大师,劳驾大师给我算上一算,我……”

    不等王一强说完,方士劫打断他道:“你不行。”

    王一强纳闷道:“这是为何?我这一生要强,你都不肯给我算卦?”

    方士劫看了看王一强,说道:“你身上有满天神佛庇佑,所以有鲤鱼化龙的机缘,而你曾经正好抓住了此等机缘,由蜉蝣草芥化身成龙,一跃升天。”

    这句话正好说进了王一强心坎里,他的经历可不正是这样嘛。

    方士劫接着道:“现在庇护你的神佛更多了,你的第二次机缘竟然又要来了,今日你怕是真是要云上九霄了。”

    王一强眉飞色舞道:“大师,这是大好事呀,我若有了大机缘,一定不忘大师点化。”

    方士劫却大皱眉头:“不可,你成了,那他怎么办……”

    “什么?”王一强急忙问道。

    方士劫扭头,神情严峻地看着李寿海的背影。

    王一强也顺着方士劫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了李寿海的背景。他立刻想起了刚才大师跟那人的对话,王一强心中顿时一惊。

    方士劫也是个老油条了,见王一强也看到了李寿海,便立刻以退为进,他急忙收拾东西,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他的命?不可,不可。”

    “大师。”王一强又叫了一声。

    方士劫忙拿着东西,匆匆道:“不可说,不可说,告辞了,居士。”

    说罢,方士劫直接匆匆离去。

    江湖行当多是骗人的买卖,尤其是金点行,算命的买卖大部分都是骗人的。王一强虽然很迷信,但也不是个傻子。

    只是一来这方士劫的样貌很唬人,看起来就是个世外高人。而且人家没骗他钱,连给他看相都不肯,连跟他多说句话都没有,要骗钱也没有这样骗的啊。

    再有就是这人怕是真有点本事,他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曾经抓住过鲤鱼化龙的机会,而且看出了自己身上有诸天神佛的庇佑。拜的神多自然有神庇佑嘛,自己什么神仙都拜,那可不是会有诸天神佛庇佑嘛。

    而且这大师跟前面那个小伙子的对话,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当时围观的人那么多,自己只是凑巧走过来的,他们兴许连看都没看到自己。

    那既然不是骗子,那说不定就是真的呀。被同行抢了机缘和气运,自己是同行,自己今天又有大机缘,那自己的机缘也肯定在西南。

    可是大师说的那个法力高强的人在哪儿呢。

    “大师呢?”王一强再看方士劫,方士劫早没影了。

    王一强顿时又吃了一惊,果然是世外高人啊,这才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没影了。

    方士劫这辈子算命就没准过,常年挨打,早就练就了一身逃跑的本事,一眨眼就能奔出去老远。

    王一强不敢再怠慢了,赶紧追着李寿海而去,既然要去抢这个小伙子的机缘,那自己肯定得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嘛。

    躲在暗处的高杰义见这家伙终于上钩了,也赶紧往山下奔去,去约定好的地方准备了。

    王一强急匆匆往下跑,为了机缘这小子都跑的都飞起来了,一路上念叨着跑步神,借他一点法力,让他赶紧追上李寿海。

    可能真的是有神灵庇佑,王一强还真给追上了。看到了李寿海的背影之后,王一强也大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开始感谢跑步神。

    李寿海也在余光中瞥到了王一强,然后便开始赶紧往前走。

    王一强也赶紧追上去。

    一路到了山脚,车夫远远就瞧见王一强了,车夫上前道:“老爷,咱们去妙峰山吗?”

    王一强赶忙道:“不去,你就在这里等我。”

    “啊?”车夫一愣。

    王一强又追着李寿海走了。

    车夫挠挠头,这是闹哪样啊?前面不还担心娘娘庙里面的娘娘们不高兴吗?

    李寿海也是个戏精,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什么。那神神叨叨的样子跟王一强有的一拼,这也让王一强心中更加信服了几分。

    门头沟是乡下,但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这里有很多煤矿,也还有很多良田,尤其是这潭柘寺山下,附近的居民也还是有很多的,这周边的道路更不可能是荒无人烟,所以王一强倒是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他跟着李寿海一直往西南方向走,也没走出去多远,大约是一公里左右吧,在路旁边看到了一个茅草屋子,这是个简陋的野茶馆,茶馆外面也摆着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仙风道骨之人,那人鹤发童颜,脸嫩,但却有长须,让人看不准年纪。

    这人身边支着一根杆子,杆子上面挂着一幅画。这人就靠着画坐着,他坐着的桌子上铺了红色绒布,绒布上还写着几个字“有缘者取之”。

    旁边也有些人在围着看热闹,就连野茶馆的掌柜都好奇看着。

    李寿海一直走到这儿,才眼睛一亮,喃喃自语道:“遇水成龙,临画见神。遇水成龙,茶馆不就有水么,茶水就是水呀。临画见神……哎呀……”

    王一强这会儿也敢靠近李寿海了,他也正好听见这话了,顿时他眼睛也是一亮,终于找到地方了。

第五十一章 南洋憋宝师

    坐在这儿装神弄鬼的自然是高杰义等人了。

    这次是高杰义挑大梁,演主角。主角这个词儿来源于梨园行,唱戏的那帮艺人叫做角儿,在台上唱戏的头一号人物叫做主角,其他是配角,后来这个词儿就沿用到各个行业了。

    在评书里面,主角叫做书胆,配角叫做书筋,背景叫做书根,**oss叫做书领。所以有艺彦云:书无根不生,书无领不起,书无胆不立、书无筋不俏。

    高杰义今儿就做一回书胆了。

    他旁边站着两人,一个是小屁孩吕杰诚,另外一个就是金单。

    王一强也在打量着面前几人,高杰义自然是仙风道骨的样子,看上去很是不俗。金单冷着一张脸,像是护卫。至于那个笑眯眯的小孩子,难不成是仙人身边的仙童?

    高杰义见正主来了,也不再装泥塑菩萨了,他动了动因为保持微笑已经僵硬了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他轻轻张嘴,用一嘴很不标准的南方口音说道:“今日老朽云游至此,望见这山上云氤笼罩,诸天神佛随着大气运之人来此。老朽得神仙道友相托,特意在此等候有缘人,憋宝相赠。”

    旁边人都是听得一愣,他们观高杰义面相分明很嫩,怎么张嘴就是老朽啊?

    王一强则是又听见了诸天神佛这个词儿,心中顿时一动。

    旁边坐着喝茶的,有人问道:“您瞧着这么年轻,怎么还老朽老朽的呢?”

    高杰义抚须长笑,他也没怎么打扮,就给下巴上沾了胡子,他道:“哈哈哈……老朽已经七十有六了。”

    旁边人都是一怔,老多人根本不信。

    李寿海却是连忙激动地高呼:“老神仙呀。”

    高杰义立刻用很欣赏的眼神看李寿海,真不愧是说相声的,这捧哏捧的漂亮,根本不让自己的话掉在地上,真不错。

    高杰义摆摆手:“不敢不敢,我乃南洋区区一个无名憋宝师,哪敢称自己是什么老神仙?”

    南洋憋宝师?

    这话一出,旁边几人都是一惊。

    就连王一强都吓一跳。

    南蛮子憋宝的传说在京津一带可是非常盛行的,北方人老喜欢把南方叫做南蛮子,南方人则是把北方人叫做北侉子,所以有南蛮北侉之说。

    京津一带的老百姓都听过南洋憋宝师的故事,尤其是天津的老百姓,他们老说天津底下藏着许多神仙宝贝,比如海河三岔口水底下的分水宝剑,就被南蛮子憋宝憋走了,还有其他的宝贝也被人取走了,所以天津才一直风水不好,出不了什么人物。

    但是大家都是只听过,谁也没见过,现在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南洋的憋宝师,这怎么能让人不吃惊啊。

    野茶馆的老板都惊呆了。

    李寿海赶紧捧哏道:“老神仙原来来自南洋,小子叫李大海,是北京人士,还望大师多多教诲。”

    高杰义摆摆手:“好说,好说。”

    王一强只是站着看着,也没有说什么。他是很迷信,但也不是个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子。

    高杰义摆了摆手,对着金单道:“奴心,倒茶招待远来的缘客。”

    金单差点一拳头砸在高杰义脸上。奴心?谁叫奴心了,你爸爸才叫奴心呢?

    高杰义瞥了一眼,抬高声音道:“还不快去。”

    金单恨恨地咬咬牙,没辙了,都到这节骨眼上他不可能乱了方寸。

    高杰义他们的桌子上可是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野茶馆老板见状忙道:“哪能让您动手,我来倒茶,我来我来,大爷,你喝点什么,来壶高的?”

    高杰义却摆摆手:“不必,我们自己带了。”

    “嗯?”众人一愣。

    高杰义一指旁边挂着的那张画,这是一幅山水画,旁边有山有水,中间有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坐在小河边煮茶,茶壶下面的架着劈柴,劈柴是水墨黑色的。

    众人都顺着高杰义的手看去,正巧也看见道士煮茶了。

    众人都是一怔,什么意思,画里的道士煮茶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拿茶水招待客人?

    野茶馆老板问:“哟,大爷,您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高杰义仰头哈哈大笑:“今日招待缘客,理应用仙茶招待,只是可惜今日出来匆忙,忘带茶具了,只能是先跟我道友借茶一用,招待缘客。”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李寿海惊疑不定道:“传闻南洋憋宝师有能在平凡处憋出宝物的**力,我就曾经听说过有南洋憋宝师在通州的一个农户家里,从人家挂在墙上的一副画了一头牛的画上硬生生憋出一头金牛来。难道……难道这不是传说?”

    这话真不是高杰义教李寿海说的。

    高杰义真想抱着李寿海亲一口,这小子太给力了。

    高杰义抚须而笑:“不过小道尔,诸位,且先用茶。待我与我这道友商议一番。”

    说罢之后,高杰义双目微阖,右手并出两根手指做出剑指状,放在了左手之上,嘴里念着含糊不清谁也听不懂的话:“莫西莫西,卡里米吉,吃饭米呀,爱惜芭蕾,扎西德勒,阿里巴巴……”

    吕杰诚忍不住瞥了他师哥一眼。

    李寿海也顿时大开眼界,这念的是个啥啊?

    金单相当无语,念的这叫啥东西?前几天他装神弄鬼的时候可没来这一套,这神神叨叨的是正经人吗?

    殊不知,就是因为金单太正经了,高杰义才不敢让这小子演主角的。

    虽说高杰义神神叨叨的,可王一强却偏偏吃这一套。

    一番念叨过后,高杰义露出微笑,大声道:“如此,便多谢道友了。”

    他并出剑指对着画开始爱的魔力画圈圈了,然后对金单道:“奴心,道友已然同意了,你去把茶壶借出来吧。”

    金单强忍着这个狗屁名字,他走到画旁边,右手摊开盖了上去。旁边围观众人都紧张地盯着看,眼睛都瞪大了。

    金单在舞台上的表现那简直太废物了,连句话都不会说,什么引领观众节奏都不会,但是他的戏法水平却是相当高的。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压根用不着他说话,这场面太适合他了。

    金单手盖在上面,只是稍稍一顿之后,便慢慢往外拉。他右手往外拉,左手挡住了画与手的接口。他右手顿时出现了半个茶壶,左手继续挡住那个缝隙。

    “哇……”李寿海高声惊呼。

    其他人赶紧往后看,哪里能看到什么,这就是一张薄薄的纸嘛,后面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嘛。

    李寿海又是一声大叫:“哇……这简直是神迹啊……神仙呀……”

    高杰义忍住了没上前亲他。

第五十二章 戏法

    众人也全都吃了一惊。

    真正亲眼目睹这样的神迹,怎么能让人不惊讶啊?

    王一强更是看傻了眼。

    他信奉诸天神佛,也经常求人算卦,所以真有本事的和骗人的他也瞧太多了,那些所谓的高人大多都是些骗子罢了。

    但是今天看见的,这也太神了吧,居然能从画像上拿下茶壶,这可是自己亲眼所见,这能有假吗?单这一手,就比旁的高人强太多了。

    原先王一强心中还是有点嘀咕的,看到这一幕,他都差点跪下来直接喊神仙了。

    其实金单玩的这一手,是戏法里面的一种,叫做书画幻术。就是用书法作品或者绘画作品完成的戏法表演,可以把画里面的东西变出来,或者改变画像中文字和图案。

    戏法人人会变,看的只是水平高低罢了。

    金单玩的这一手就很不错,因为他的动作不多,动作越简单,难度就越大。他无非是把茶壶从画像里面拉出来罢了,左手挡着的那个接缝口,其实才是门子所在,这是不能让人看见的。

    书画幻术在民国会的人还不多,后世就有很多魔术师戏法师会变了,尤其是傅氏幻术掌门人的傅腾龙就非常擅长此道。

    金单也很擅长书画幻术,他们园子里就他一个人会,其实他的水平是真的非常高的,只是他太不会表演了,所以就算有万般本事他都使不出来。

    不过幸运的是高杰义挖掘了这小子真正的价值所在。

    金单取了茶壶出来,托在手上。

    众人再看那副画,画上的茶壶已经不见了,而那副画上也没有任何残破缺口,这薄薄的纸张上也不可能隐藏什么机关。

    这是真的是神迹啊。

    “老神仙呀,我认您做我的爸爸吧。”李寿海激动地抱着高杰义的大腿。

    这戏精戏有点过了,这混蛋也太不要脸了吧。

    王一强也浑身一颤,山上的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没错,这里真的有一个神仙啊。

    高杰义爽朗一笑,一脚把李寿海扥开,然后对金单说道:“奴心,倒茶。”

    金单冷着脸,把茶壶放在桌子上,然后伸出空空如也的右手,轻轻一晃,手上顿时多了两个杯子。

    这一手又让旁人吃了一惊,连随从都有这等本事,那这个憋宝师该有多大的能耐啊?

    也亏的是金单根本不会戏法里面的使口,不然他张嘴就来一句,你看这个壶它又大又圆,就像这个杯子它又小又矮。这不穿帮了嘛。

    高杰义亲自端起来茶壶,金单用手扶着杯子,他慢慢吞吞地倒了两杯茶水。然后放下茶杯对众人道:“诸位,请。”

    这围观站着的有好些人呢,这里只有两杯茶,这是给谁喝啊?

    李寿海适时又给捧了一句,捧哏的作用是什么呢,就是一手托两家,把观众心里的疑惑问出来,把观众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把逗哏的没说完的说清楚,把可以翻的包袱翻过来,就跟中介似的。

    李寿海捧哏道:“您这里只有两杯茶,这是给谁喝点的呀?”

    高杰义双目微阖,继续装起了神棍:“有缘人,自然可喝。”

    “我来。”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立刻过来,看看众人,又对高杰义施了一礼。

    高杰义只是淡淡道:“请。”

    那人嘿嘿一笑,手拿茶杯,往上一提。

    茶杯纹丝不动。

    “嗯?”那人发出惊疑声,再多使上些劲儿,茶杯依然不动。

    “哎?”那人真是惊讶了。

    旁边围观人也看的瞪大了眼。

    那人放弃了这个杯子,又去拿另外一个,可结果却是一样的,杯子纹丝不动。

    那人只能放弃,他苦笑一声:“看来我是无缘了。”

    “我来试试。”又有凑热闹的上来了,可结果却是一样的。

    凑热闹的一个接着一个,可没有一个人能把茶杯拿起来。就连野茶馆的老板都上来试了一把,可惜结果依然不变。

    最后所有人都试了,就剩下李寿海和王一强。

    大家也都在看他们俩。

    李寿海心中惴惴道:“要不我也试试?”

    高杰义淡淡道:“但试无妨。”

    李寿海走上前来,深深呼吸两口气,双手抓着小茶杯往上一提:“嘿。”

    茶杯纹丝不动。

    旁边围看的人也泄了口气。

    李寿海也怔住了。

    高杰义指了指另外一个杯子,说道:“试试这个。”

    李寿海摇摇头:“我连这个都拿不起来,那个还能拿的起来吗?”

    “唉,看来我命……”李寿海无奈叹一声,伸手只是随意拿了一下,话也正说了一半,可却是这随意一拿,杯子竟然很轻松就被拿起来了,李寿海顿时一惊,说了一半的话顿时语气上扬:“我……我命不该绝啊。”

    李寿海顿时激动起来。

    旁边人也很激动,终于有人能拿起来了。

    高杰义哈哈大笑两声:“哈哈,茶待有缘人,这不是力气大就能拿得动的啊。缘主,请。”

    李寿海立刻双手抱着茶杯,满饮此杯。

    李寿海喝完之后,把杯子放下来。他成功拿起了杯子,也惹得旁人艳羡不已。同时大家也觉得奇怪,桌子上还剩下一个杯子,这个杯子谁人能拿?

    众人皆把目光看向了王一强。

    现在也就剩下他一个了。

    王一强双手合十,先感谢一下茶神,再感谢一下杯子神,最后感谢一下水神里面的开水神,保佑他能顺利拿起来。

    众人一看王一强这神神叨叨的样子,都看的很稀奇。

    祈祷完成之后,王一强走到高杰义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高杰义伸伸手:“请吧。”

    王一强缓缓吐出来一口气,也没有过多的停留,便直接伸手拿杯子,非常轻松地就拿起来了。

    王一强下意识地看向了李寿海。

    李寿海则是一脸震惊且还有浓浓的忌惮。

    这小混蛋天生就是个戏精。

    王一强也同样想起了之前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话,心中顿时沉重了几分。

    高杰义对金单:“奴心,把茶壶还给我的道友吧。”

    高杰义竖起两根手指,刚准备念咒语。金单便直接抓着茶壶往画像里面一塞,茶壶立刻不见了,画像里面顿时多了一把茶壶。

    高杰义被噎了个够呛,他还没念咒语呢。

    金单这是报复他瞎取名字呢。

    高杰义反应速度极快,他喃喃自语道:“不就借了一会儿茶壶嘛,看你着急忙慌的。”

    李寿海看着高杰义,眼睛顿时一亮。

    高杰义对着李寿海微微一笑,你以为就你们说相声的会砸现挂?

第五十三章 憋出宝物来

    高杰义装起神棍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能把戏法用在骗人身上,他绝对不是第一个,历史上那些著名的神棍大多都会变戏法。

    不过是糊弄人呗,当然糊弄人的水平也是有高低之分的。高杰义是说书出身的,说评书讲究的就是一个逻辑合理,你说的故事只要有一点不合理,底下的书座儿立刻就能翻了天。

    所以他今天设的这个局,专门针对王一强而来,没有太高明,但却环环相扣,愿者上钩。现场已经分出来缘主了,高杰义借了野茶馆房间一用,把两人都带到房间里面。

    江湖道上做买卖赚钱的,分前棚和后棚买卖,前棚通常都是面向更多人,赚点小钱。后棚则是把肥羊带到住处,针对性地进行翻纲叠杵,大赚特赚。

    高杰义把人带到室内,其实就是后棚买卖,这种骗局在当下很常见。高杰义自然也是门清的很,只不过高杰义跟那些人不一样,他虽然骗人,但是不害人。

    几人进了房内。

    小屁孩吕杰诚在门口守着,不让旁人进去,大家也都眼巴巴瞧着热闹,心里痒痒的。

    屋内。

    高杰义端坐着,金单就冷着一张脸站在他身边,手上抱着那卷画。

    王一强和李寿海并肩站着,互相警惕着,心中都有惴惴。

    高杰义倒是非常客气:“二位,请坐。”

    王一强刚想坐下来就听见李寿海非常狗腿地说:“老神仙在这儿,哪有我们坐下的份儿?”

    王一强屁股都撅起来了,听到这话,他顿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尴尬呀。

    高杰义摆摆手道:“无妨,无妨。”

    李寿海瞥了瞥王一强,阴阳怪气道:“我可不像某些人,一点规矩都不讲。”

    王一强心中一凛,这就开始针锋相对了?

    高杰义却说:“方外之人,不讲世间俗礼,想来这位缘主定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高杰义给了王一强一个台阶下。

    王一强忙道:“老神仙您高慧。”

    说罢之后,王一强也瞥了瞥李寿海,也阴阳怪气道:“明明自己什么规矩都不懂,还在那里说别人,真不要脸。”

    “嘿。”李寿海立刻眼睛瞪大了。

    高杰义赶紧劝两人:“二位缘主不必见外,方外之人,不讲规矩。”

    高杰义忍着心中的欢悦,只要两人一骂上街,他心里就安稳许多了,王一强这就算进了他的套儿了。

    高杰义说道:“我本安居南洋,甚少踏足北地。只是今年南洋遭了水灾,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我奉承师命,环游中国大地,施展我等憋宝师能耐,憋出宝物来,以图为南洋百姓出一份力。”

    王一强这才明白高杰义此行的目的。

    高杰义又道:“但是各地宝物都关系到当地的风水命脉,我们憋宝师虽有憋宝取物之能,可也不敢肆意妄为,为救一地而害另外一地,有违天道。所以,我们这一脉遍走中原大地,只寻有诸天神佛庇佑的缘主,借缘主的福报向上天化缘,求神佛降下宝物,方不辱我等憋宝师之名。”

    高杰义看着两人道:“适才,那画像中的道友便是神仙中人,名曰画中仙吕良宸。等问仙茶就是考验何人才是有神佛庇佑的。想来二位,平日一定时常礼敬神佛,常做善事吧。”

    王一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李寿海拍着胸脯道:“那是呀,各路神仙都是我爸爸。”

    高杰义压压手:“哎,不要拿伦理开玩笑。”

    你们这帮说相声,真喜欢玩伦理哏。

    王一强也暗自啐了一声。

    高杰义对两人说道:“我们憋宝师有憋宝的能力,但是在憋宝之前我得把话跟你们说明白了。”

    王一强忙回道:“老神仙请讲。”

    高杰义道:“往日憋宝师憋出宝来不是自己据为所有,就是高价卖出,这等行径实在有辱方外之人的品格。我今日观二位都是有大气运之人,我憋出来的宝物也都是因为二位常种善因,所得的善果。所以憋出来的宝物自然是归二位所有,但是由于南方灾民流离失所,我希望二位得到善果之后,再种善因。”

    李寿海立刻捧哏道:“老神仙,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为民出力,本就是我们这些人应该做的,种善因得善果嘛。而且我得了宝物,不仅要去救助灾民,还得重重地谢您呀。甭管这是不是我的福报,没有您憋宝,我也得不到宝物呀,对不对?”

    高杰义却是立刻摆手:“不妨事的,方外之人,不讲财物,你愿意救助灾民,那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李寿海道:“老神仙,实不相瞒,小子家中生意遭遇了点麻烦,只要老神仙憋出来的宝物能帮我渡过难关,小子……小子我……我愿意捐出一半家产来救助灾民。”

    王一强震惊地看着李寿海,这小子手笔也太大了吧?

    可他却是不知道,李寿海是吹牛的,当然气魄很大啦。

    高杰义立刻开心拱手道:“如此,老夫便替南洋灾民谢过了。”

    “哼。”李寿海得意地看了王一强一眼。

    王一强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心神犹豫不定,也不敢夸出海口来,主要是他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宝贝。

    高杰义也看了他一眼,说道:“二位,如此,我们便开始吧。奴心,开如意仙图。”

    金单都听得无语了,也懒得跟高杰义计较,他便展开那副画卷。

    几人都看了过去。

    高杰义朗声道:“吕道友,这二位都是福泽深厚之人,小子斗胆用我南洋一脉憋宝师之能问诸天神佛憋出一宝来,以馈赠二位多年的供奉,并且救我南洋灾民,还望道友成全。”

    李寿海和王一强都眼巴巴看着画卷中的那人。

    金单手拿过去一盖,两人都是一愣,可等金单手拿开之后,那盘坐着的道人居然伸出了手,指着天空。

    这般变化让两人都吃了一惊,就连李寿海都十分讶异,要不是他事先就知道这是个局,恐怕他现在都以为高杰义是真神仙了。

    高杰义见状大笑:“如此便多谢道友了。”

    说罢之后,高杰义开始装神弄鬼念起了咒语:“哄妈咪妈咪贝贝哄……”

    金单则是把画卷举到身前,两只手都放在画卷背后。

    王一强紧张看着,只见画卷上空那朵祥云慢慢旋转,水墨色慢慢变成了五彩之色,王一强倒吸一口凉气,头皮都觉得有些发麻。

    最后五彩祥云变成了一个紫檀木方块,高杰义这才停下了念咒,面露微笑,金单伸手在画面一碰,手上顿时多了一个紫檀木小盒子。

    高杰义把紫檀木接到手中,笑着道:“恭喜二位了。”

    李寿海捧哏道:“哎呀呀,果然是神仙手段呀,这到底是何等宝物啊?”

    王一强眼睛都睁大了。

第五十四章 现大洋

    王一强仔细打量这个紫檀木盒子,看起来就很高级啊,上面还雕刻了图案,果然不是人间凡俗物品。

    高杰义从汪老鱼那儿骗来的钱,大头都给秦致远了,自己只留了一点点,这次大部分都砸在这个盒子上了。

    高杰义装模作样地打开紫檀木盒子,看了一眼,疑惑道:“咦……”

    这一声,又让王一强提心吊胆起来了。

    高杰义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一个宝物,可这有两个缘主啊。”

    这话一出,王一强心中顿时大跳起来,他又想起了前面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话。难道这个宝物是属于旁边这个人的,而自己要夺走他的气运?

    高杰义对金单道:“奴心,再开宝图。”

    金单冷冰冰道:“打不开了。”

    “嘶……”高杰义吸了一口凉气,犯难道:“可这要给谁呀?”

    李寿海见状立马道:“当然是给我的呀,老神仙,我可是常做善事,诚心礼神的。”

    “这……”高杰义面露难色。

    王一强心中顿时就紧张起来了,他赶忙问道:“老神仙,这里面的宝物到底是何物啊?”

    高杰义笑道:“瞧我,把正事儿给忘了,都没看是什么宝物呢,说不定你们有人根本用不上呢。”

    高杰义取出盒子里面的纸张,摊开来,看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合上了,他重新把纸张折叠起来,然后道:“是一个炉子的制作图,但是模样有些怪异,跟我们目前用的不一样,上面写了一句话,此乃天赐新煤炉,可放室内取暖用火。”

    听了这话,王一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就是开铁工厂的,太懂行了。现在市面上全是煤球炉子,往外冒黑烟的,这种玩意儿没人敢放在家里,煤烟太重了,而且容易煤气中毒。白天还行,还可以大开着门,但是晚上不行啊,开着门就不保暖了。

    所以一到晚上,大家伙儿都得把煤球炉子给封上,端到屋外去,房间里面还是冻得跟冰窖似的。北方的冬天多冷啊,尤其是晚上起夜,这谁吃得消?

    可是这个天赐的新炉子居然能把炉子放在家里取暖用火,马上就到冬天了,这款东西要是做出来得卖的多好啊,这得卖多少钱啊。

    王一强心脏扑通扑通在跳,自己果然是一生要强啊,居然有这种气运。

    高杰义笑了两声,看看两人,道:“是个炉子的制作图,哈哈……如果你们二位家里没有相关的买卖,那还是用不上的。”

    李寿海立刻道:“我有啊,我家就是开铁工厂的,我……我……我正好家里买卖遇到难处,要是有这天赐神图,我家买卖就能保住了,我还能发大财呢。”

    这话算是说到王一强心坎儿里了。

    高杰义道:“原来贵客家中正是开铁工厂的啊,想来这便是我那道友天赐宝物的用意了,来。”

    高杰义举起了盒子。

    王一强却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立刻跳了起来:“等会儿。”

    高杰义疑惑看他。

    王一强急忙道:“我家里也有铁工厂,就开在永定门旁。”

    “啊?”高杰义愣住了。

    李寿海跳着脚道:“怎么你家也开铁工厂啊?你家怎么不造大炮呢?怎么你家啥买卖都有?你家住大海旁啊,啥买卖都做?”

    王一强也来脾气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泥腿子出身,铁匠能有几个是脾气好的?

    王一强骂道:“关你屁事,我家开铁匠铺子都开好几辈儿了,到我这一代才开成工厂的,我们这是世代相传的手艺,你懂个屁?”

    李寿海也骂道:“我们也是世代相传的手艺,你了不起个啥?”

    王一强非常嫌弃地看着李寿海:“就你这个败家玩意儿?耍钱把家产都耍光了,还好意思在这里要什么神图,你要点脸行吗?”

    李寿海顿时心虚:“你……你认识我?”

    王一强没好气道:“要点脸就赶紧滚蛋。”

    李寿海梗着脖子道:“我不滚,我就靠这个翻身了,我……我……老神仙,只要您能把这神图给我……我拿出300大洋,我捐给南洋百姓。”

    王一强微微一滞,然后问道:“你有那么些钱吗?”

    李寿海道:“我卖房子去呀,我家房子还值个六七百大洋呢,我捐一半给南洋百姓,剩下的钱我当本钱,造炉子翻本。你我都是买卖人,马上就入冬了,只要工厂开工快,一个冬天我就能把钱都赚回来,接下来全是纯利了。”

    王一强顿时犹豫起来了,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但是诚如李寿海说的那样,真要是开起工来,就凭着这炉子能放在家里取暖这一点,就能给自己赚到大钱啊,这……

    王一强咬了咬牙问高杰义:“老神仙,您这图能给我看一眼吗?就一眼。”

    高杰义还没说话呢,李寿海就骂骂咧咧道:“去你大爷的吧,还瞧一眼,你咋不说让你照着图纸直接做一套出来呢?”

    王一强被噎了个够呛。

    高杰义只是微笑着不答,但是他心里对李寿海却是满意的很,这小兔崽子太棒了,真不愧是个优秀的相声艺人。

    李寿海拍着胸脯:“老神仙,您就把图纸给我吧,您放心,我家里房子两进的大四合院,放平时至少能卖一千大洋以上,我着急卖,**百大洋肯定没问题。我撂句实底在这儿,我捐四百大洋给南洋百姓,只要您能让我家里买卖起死回生,我怎么着都成。”

    李寿海算是一下子把王一强给逼到墙角去了。

    王一强本来就有赌徒性子,他要是没这性子,当初卖房子借钱盘下工厂的事儿也就不会有了,那是他的第一次发家,现在是第二次。

    王一强没有太聪明的商业头脑,但是他也知道这炉子的珍贵,一旦面世,那火热程度就不是其他炉子能比的,这买卖太大了。

    谁能抢占先机,谁就能大发特发。

    王一强咬了咬牙,又想到了平日里供奉的各路神佛,那虔诚的劲儿就别提了,他相信他自己有神灵庇佑。又想到了今日那算命先生说的话语,又想到了刚刚这位南洋憋宝师所展现出来的一幕幕神奇之处。

    他的赌徒性子再一次爆发出来了,他用力咬了一下牙,他盯着高杰义的眼睛道:“老神仙,四百现大洋,我现在就可以捐给南洋百姓。不用等,我今儿就可以在柜上支出来。”

第五十五章 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

    李寿海顿时就没优势了,他是需要靠卖房子筹钱的,房子能不能卖出去是一回事,就算能卖出去那又得等多久呢,难道让老神仙等他好几个月?

    可王一强就不一样了,人家手上是有现大洋的,今天就能拿钱,比什么也不过给现钱的啊。

    李寿海顿时就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也可以,我现在就去把房子当了,我……”

    高杰义忙劝两人:“二位二位,莫要再争了,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所谓捐赠也是量力而为,我今日憋宝,也不是为了卖宝而来,可千万别动了变卖家产的心思呀。”

    两人这才闭嘴。

    李寿海道:“老神仙,那您说该怎么办吧?”

    高杰义想了想,道:“今日只憋出一样宝物,可你们有两个人,我也不知道该将这个宝物给谁比较好。这样吧,天下万事,皆是有缘者居之。二位,我们再做个考验,决出此物之主是谁?”

    李寿海点头道:“成,交给老天,我要确实无缘,我就认栽。”

    王一强皱着眉头,嘴里嘀咕道:“我可是有现大洋的……”

    李寿海嘲讽道:“你当老神仙是卖东西的呢?人家是来为灾民憋宝的,秉承上天旨意,少把神仙当成生意人。”

    王一强争辩道:“可我一生要强。”

    李寿海都无语了,这是个什么鬼?

    高杰义只是微笑:“不妨,来,二位来面对盒子,诚心祈祷,把你们对灾民的心愿说给诸天神佛听,由上天来择主,盒子有灵性,它选定谁,就会朝着谁开口。”

    李寿海惊讶道:“这么神奇?”

    高杰义点点头,然后把盒子交给了金单。

    金单双手抱着盒子,手上迅速且隐秘地在盒子上抹了抹。

    金单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李寿海迫不及待,自告奋勇道:“我先来。”

    说罢,他怕被人抢先,便立刻坐在盒子面前,双手抱拳开始瞎吹牛:“老天呀,神仙啊,我这一生帮人无数啊,救人无数啊,我可是个大好人啊,好多年轻姑娘都想嫁给我,都想给我做媳妇。”

    高杰义听得嘴角抽抽,你他妈的念的是个什么鬼?

    李寿海果然不愧是个说相声的,足足夸了自己四五分钟,才入了正题:“老天爷呀,您看我做了这么多好事,又有这么多人爱我。我现在遇到难处了,您一定要帮帮我呀,一定要打开盒子啊,我开了盒子之后我就立刻把房子当了,我拿了钱我立刻给老神仙四百大洋,去救南洋百姓,我再重振家业,再不去耍钱了。”

    念罢了之后,李寿海紧张地看着檀木盒子。

    王一强也憋住了气,他也紧张地要命,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就太可惜了。

    那盒子却是不给面子,一动不动。

    李寿海纳闷道:“怎么不动啊,老天爷是不是没听见啊?”

    王一强忙讥讽道:“你没听见老神仙说吗,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人家盒子不理你,肯定是你没德性呗。”

    李寿海着急了:“怎么可能,我再来一遍。”

    王一强道:“你再来几遍都一样,不属于你就是不属于你。”

    李寿海还想争辩。

    高杰义摆摆手:“哎,这位缘主,你且起身吧,待这位缘主试试再说。”

    李寿海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

    金单赶紧把盒子拿在自己手上,双手在上面快速摩挲了几下。

    待王一强坐下来,金单才又把盒子放在了王一强面前。

    王一强双手合十,虔诚地念着:“盒子神,木神,紫檀木神,纸张神,铁匠神……”

    房间里面的几人都听懵了,这人什么路子啊?这路子这么野的吗?怎么什么神都信啊,还盒子神,还木神,还紫檀木神,这木神还分好多种啊?有没有劈柴神啊?

    王一强接下来念到了:“劈柴神呀,虽然我老拿你烧火,但是感谢你给我们家柴火啊,这次请多多帮忙呀。”

    房间三人顿时无语,还真有劈柴神啊。

    王一强足足念了半天,才入了正题:“等我拿了制作图之后,我立刻就拿四百大洋捐赠给南洋灾民,然后等新炉子赚钱了,我也会多做善事的,多多供奉诸位神仙,我是重塑庙宇,再造金身,请各位一定要保佑我呀。”

    等王一强念完了,刚准备睁开眼睛。高杰义立刻晃了一下桌子,盒子内部的机关受到触发,啪的一声响,盒子盖子弹开了。

    王一强露出狂喜之色。

    “恭喜呀。”高杰义双手抱拳,然后伸过去要跟王一强握手。

    王一强本来想抓盒子的,见高杰义手伸过来了,便赶紧跟他握手。

    金单趁机把盒子拿在自己手上,趁着这个空档,立刻把上面的机关拆卸下来。

    李寿海面露苦色:“老神仙啊,这是巧合吧?”

    王一强现在是喜上眉梢:“什么巧合,这就是天意……”

    李寿海还不甘心:“老神仙,我可以捐五百大洋,实在不行六百都可以。”

    王一强翻翻白眼:“你当人家是做买卖呢?老神仙,咱们现在就回去,我立刻让柜上给你拿四百大洋,不是我王一强小气,而是其他钱要留着做本钱,等我炉子赚钱了,我再给南洋百姓拿钱过去。”

    高杰义笑眯眯道:“不妨的,不妨的,多做善事便是极好,天道无常,常与善人。”

    王一强笑眯眯道:“您请,您请,我们这就快回去吧。”

    “好。”

    几人出门。

    李寿海还跟着他们。

    王一强没好气问道:“你还跟着干嘛?”

    李寿海振振有词道:“我怕你万一舍不得钱呢,我还有个捡漏的机会。”

    王一强骂道:“上一边玩去,你打听打听去,我一生要强的王一强是那种人吗?”

    王一强也怕夜长梦多,赶紧叫上车夫回北京城了,到了他的工厂里面,他赶紧叫人拿出了现大洋。

    吕杰诚和金单看到这么多钱,顿时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还是高杰义稳得住,他把盒子交给王一强,然后对王一强道:“多谢缘主慷慨解囊。”

    “客气客气。”王一强嘴上客气两句,便立刻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制作图看了起来,这一看,他顿时脸色一变道:“哎呀,竟然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呀。”

    高杰义却赶紧带着人溜了。

    等王一强回过神来,人都不见了。

第五十六章 新技术的原理

    盒子是真的檀木盒子,里面的制作图纸也是真的制作图纸,能做出来,做出来也能卖的掉,这玩意儿能赚钱,没问题。

    那么为什么高杰义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呢,因为他没办法,他研究出来的东西太容易被人剽窃了,老师傅看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多,就一眼,几秒钟就足够了。

    他做的东西是什么呢,就是把原先的煤球炉子加一个烟囱,把烟排到外面去就好了,对,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为什么之前没人能想到呢?

    原因很简单,之前的煤球炉子是铁皮做的,加不了烟囱。所以也就没人往这上面想了。

    其实这玩意儿真不难,很多新技术就是一道窗户纸,没人去捅破它,你永远都不会想到其实这东西很简单。

    就像铁锅很早就有,动物油也很早就有,可就是没人知道把食材扔进铁锅里面炒菜。中国一直吃了几千年的水煮和蒸制的食物,一直要到宋朝才有铁锅炒菜,其实这也是一层窗户纸,炒菜尚且用了数千年时间,就更别提这个炉子了。

    原先的铁皮炉子没法装烟囱,但是换成厚厚的铸铁炉子就可以了。烟囱可以装在侧面,烧煤最怕的就是一氧化碳中毒,所以新炉子的炉口上会盖一块厚厚的铁片,铁片把炉口盖住,晚上就不会有煤气跑进家里,它会通过烟囱跑到屋外面去。

    这玩意儿晚上就可以放在家里取暖了,没错,就是这么简单。最核心的问题,就是把原来薄薄的铁皮换成厚厚的铸铁,然后在旁边开一个烟囱口,再弄一块厚铁皮就搞定了。

    这个玩意儿虽然是新技术,但是太没有技术价值了。

    高杰义上次听吕杰诚抱怨说煤球炉子不能装烟囱,他脑子顿时灵光一现,就想到这茬了,无非是把铁皮换成厚铸铁不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白天可以烧水做饭的炉子口,晚上给它盖上一块厚铁皮就行了,反正烟囱能出气,炉底下炉门能进气,他是联通的,盖上厚铁皮,它也不会熄灭。反而会因为装了烟囱,增大了散热面积,家里会变得更加暖和。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换一个脑子灵光一点的铁工厂老师傅,听见吕杰诚这样抱怨,他保不齐也能想出来这种做法。

    这就是一层很简单的窗户纸,就看你脑子灵不灵光了,要是够灵光,外行人都很容易去捅破了。

    在实际历史上,这种新炉子也是这两年就会面世了,也是北京的一家铁工厂铸造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他的设计者居然是高杰义,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把制作图给卖出去了。

    因为它的样子长得像花盆,所以老百姓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它做花盆炉子,这花盆炉子可用了好些年了,一直到后世八十年代,才慢慢消失干净。

    当然了,后世的花盆炉子又经过了好几次改造,可以装煤球也可以装蜂窝煤,上面炉口盖的也不是厚铁皮了,而是可以拆卸的两道炉圈,美观又方便还能便于控制火势。这都是专业人士干的,可比高杰义想的这个简易方式好太多了。

    不过高杰义能想到这茬,也足以证明他的脑子够灵活了。只是这个玩意儿的技术含量太低了,他不敢给人家看,所以没法卖制作图,你一卖,人家要求先看一眼,人家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人家还能买吗?

    这年头又没有专利保护,你能怎么着?你不许别人看,你盲卖?这能卖的了,能卖出高价吗?不可能的,所以他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去找个肥羊卖个高价。

    对,高杰义是赚了不少。但是王一强也不会亏,就像高杰义说的那样,他是去骗人了,可他没打算害人啊。

    不说多了,今年一个冬天,王一强就能把本钱给赚回来。但是顶多一两个月后,这种新的煤球炉子就会大量上市了,别家肯定会仿冒的,这技术太简单了。再接下来就是打价格战了,利润就会摊的很薄了。

    所以王一强肯定能赚钱,只不过不会赚大发。

    现在王一强刚看到图,正在兴头上,当然挺惊喜的。但是等他醒悟过来,他就会明白这玩意儿没那么神了,所以高杰义赶紧溜了。

    不过话说过来,就算被抓了,他也不怕。他是给了能赚钱的图,你做出来也的确能赚钱,这还怕个毛?所以这也是他敢让不知根知底的李寿海参与进来的原因,因为他不怕啊。

    高杰义揣着四百大洋,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

    高杰义先回家寻了一个地儿,赶紧先把钱藏好,等佟小六回来再把钱给他,说好了这是给他娶媳妇的钱,那准不能挪作他用。

    高杰义从中拿了几个大洋出来,高杰义卸了身上的脸上的妆容,然后对吕杰诚用京戏戏腔唱道:“待本将去那……东兴楼哇……”

    吕杰诚也很兴奋,用念白回道:“所谓何事。”

    高杰义一个嘎调上去:“吃它一个天昏……呐……地……暗……”

    吕杰诚兴奋地拍手叫好。

    东兴楼,京城八大楼之首,也是传说中的戏精之楼,他们常年备着一套铺盖,客人对谁不满意就让谁背着铺盖卷儿在客人面前滚蛋,当然了,滚完蛋之后,人家会从后门溜进去接着干活。

    所以鲁菜馆子在当年的老北京可是盛行一时,没有任何一派菜系能与它斗争。由于民国年代各行各业都很保守和排外,北京的餐饮业基本被山东人垄断了,尤其是高端餐饮。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的菜烧的还是真挺好吃的,讲究一菜一味,百菜百味。这年头没那么多调料,所以吃的大多都是食物本身的鲜味。

    而且现在也没有专门的厨师学校,都是师傅一点一点手把手教出来的,每个师傅教出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个饭店都有自己的味道。不像后世,什么饭店,什么菜都是一个味道。

    高杰义今天在东兴楼足足花了五个大洋,大摆了一桌,请几个人大吃一顿。

第五十七章 总算是富裕一回了

    东兴楼上,高杰义好不容易豪气一回,点了一大桌子菜,那叫一个满满当当,旁边坐的几人口水都下来了。

    大家都是穷苦人,平时能去吃碗烂肉面都算开荤了,现在能到饭馆里面,还是东兴楼这样的顶尖饭馆,点这么大一桌子菜,这辈子也没有过啊。

    吕杰诚看的眼睛都直了。

    今天饭桌上人也不多,就四个,高杰义师兄弟,金单还有说相声的李寿海。

    艺人的社会地位低,但是钱赚的其实还是可以的,不过也要看什么级别的艺人,也要看什么行当的艺人。

    像说评书的,其实赚不了太多钱,王八茶馆已经是北京城最大的书茶馆了,可是坐满了也才二百来人,就算加上加座,也就三百来人,能赚几个钱?打来的钱还得跟茶馆分成呢。

    王八茶馆已经是顶尖的说书艺人才能去的地儿了,都还是如此,就更别说是其他普通艺人了。相声这门艺术跟评书比较像,二者赚的钱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其他艺术也都差不多,戏法也是一样,就那么几个观众。真正能赚钱的是唱戏的,在民国时候这可是真正的主流艺术,万人追捧啊,戏园子的观众那是挤得一个满满当当,房檐上吊着看的都有。

    艺术行有这么一句俗话,叫做北京学艺,天津成名,上海赚钱。北京是大部分艺术的发祥地,所以艺人一般都是在北京学本事。天津是九河下梢,曲艺窝子,懂行的观众太多了,同行也很多,能在这里闯出名气来,那才叫真本事,才算是真的成名。

    上海是现在最有钱的地方,也是艺人们最想去赚钱的地方,也是最能赚钱的地方。一个顶级的京戏艺人,像谭鑫培,大前年也就是1915年去上海唱戏,10天就赚了8000大洋,平均一天八百大洋。当然了,他走穴的那个九亩地新舞台戏园子,赚了足足三万大洋,一举从濒临破产的状态翻了身。

    没错,就是这么牛逼。

    而这年间最牛逼的电影演员,一部电影演下来不过三四百大洋,跟一个大教授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

    而这年头,一个四口人的家庭,一年只需要150个大洋,就足够他们生活的很体面了。

    谭鑫培当然是这年头最顶尖的京戏艺人了,但是秦致远也是这年头最顶尖的评书艺人啊,但是他赚一年也比不过人家一天啊。

    就算是二三线的小京戏班子,唱一出戏都有二三十个大洋。这可不是后世没落的传统艺术,这年头的京戏艺人可了不得,跟后世开演唱会的天王巨星有的一拼。

    像孙菊仙前几年给袁大总统唱了一出堂会,人家称了帝的老袁同志赏了他二百大洋,孙菊仙嫌少,他以前给慈禧唱的时候可没收过银元,他都是直接收银两,所以他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扔大洋玩,到家了,二百大洋刚好扔完,你说多气人?

    这帮小屁孩是真的没啥钱,吕杰诚和高杰义就不用说了,都还是学徒呢。秦致远虽说是顶尖的评书艺人,可他懒啊,从来不挑灯晚儿,而且一年顶多干半年活,剩下半年全在玩,冬天不肯出门的,王八茶馆这里的活儿应完了他就要冬眠了,一年赚到的钱也就只够花销的。

    金单就更惨了,天天被轰下台,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跟家里关系又不好,他比高杰义还穷呢。

    至于李寿海这个家伙,估摸着这个臭小子可能有点小金库,但是看他这幅流哈喇子的样子,也就知道他没见过什么世面。

    毕竟不是唱戏的,哪能天天吃得起这大饭馆呢?

    高杰义赶紧招呼几人:“来来来,就别杵着了,赶紧动筷子吧。”

    几人这才赶紧把口水咽下去,狼吞虎咽起来,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啊,大家都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现在还顾得上什么吃相啊?

    高杰义这一桌的风格跟旁边可以说是完全不搭,饶是伙计见惯了大场面,此刻嘴角都有点抽抽。

    好一顿风卷残云后,饭桌上几人都抱着撑得鼓鼓的肚子低声呻吟,这一顿吃的可太撑了,就连跟猪一样食量的吕杰诚都受不了了。

    几人正是半大小子吃倒老子的年纪,四个人愣是把十几个菜给干完了。

    高杰义摸了摸自己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荷包,扔给了李寿海,说道:“呐,你的钱还给你,咱俩的事儿两清了啊。爷们儿,这趟活儿干的不错,值得表扬。”

    李寿海拿过荷包,看了一眼里面的钱,然后把荷包收好:“成,两清了哈。”

    高杰义对李寿海还是相当满意的,他笑着道:“爷们儿,下次有活儿,我还找你啊。”

    李寿海摆摆手道:“别了,我怕出事,我怕挨揍。”

    高杰义:“怎么会呢,有我呢,你怕什么?”

    李寿海却道:“有你,我才怕呢,反正你下次别找我了,我呀,怂。”

    高杰义翻翻白眼,就这小子的心理素质,他怂个屁啊,胆大心细擅长捧哏,天生的坏种啊。

    高杰义劝道:“没事,别怕,下次我给你破份儿,有钱一起赚。”

    李寿海摇摇头:“得了吧,我呀,还是好好说我的相声去吧。”

    顿了一顿,李寿海又好奇问道:“哎,我说,那爷们儿真给了400大洋?”

    高杰义反问道:“想知道啊,上了我们贼船我就告诉你。”

    “得了吧。”李寿海摆了摆手,不去应高杰义的话,但是眼神还时不时往高杰义那边瞥一下。

    高杰义看的心里憋着笑。

    东兴楼这一餐饭算是吃完了,这也是高杰义到现在第一次用自己的钱请客吃饭,这铁公鸡总算是拔了一根毛出来了。

    告别之后,几人各自回家。

    高杰义和吕杰诚也非常开心,毕竟今天赚了大钱了。

    吕杰诚蹦跳着问道:“师哥,咱们这顿饭花了多少钱啊?”

    高杰义道:“五个大洋。”

    吕杰诚顿时咋舌:“这么多钱啊,这得多大的角儿才吃得起啊?”

    高杰义嘚瑟道:“钱是什么,数字而已。”

    吕杰诚翻翻白眼。

    吕杰诚又问:“这次总够六哥娶媳妇了吧?”

    高杰义道:“那总是够了吧,谁家闺女是金镶的啊?四百大洋还不够?”

第五十八章 交代

    说着,他们就到家了。

    方士劫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高杰义讶异道:“诶,方叔您倒是回来的早啊。”

    高杰义他们是跟着王一强的马车回去的,所以回来的比较早。他们吃饭的时候,方士劫都还没回来呢。

    方士劫见了两人,露出了满脸的笑容:“哟,两位少爷回来了啊,这一趟活儿可没少挣吧,没有我功劳也有我苦劳吧,这次是赚了多少啊?”

    一听方士劫这话的意思,他是准备要分钱走啊。

    吕杰诚顿时一愣。

    高杰义眼泪瞬间聚集眼眶。

    方士劫看的一呆。

    高杰义冲上前去,抱着方士劫就鬼哭狼嚎起来:“我的方叔叔诶……您都不知道我多惨诶……”

    方士劫吓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怎么……怎么了?”

    高杰义一边哭一边嚎:“穿帮了,穿帮了哟,一个铜子儿都没要到,我还被打了一顿,哎哟喂……疼死了我呀……”

    方士劫急忙问道:“你没事吧,怎么会穿帮露馅呢?”

    高杰义痛骂道:“都怪那个臭说相声的,坏了我的大事哟。”

    吕杰诚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抽,你刚刚还想拉人家入伙呢,扭头就把屎盆子扣人家头上,你真够可以的。

    方士劫心一沉:“完了,白忙活了。”

    高杰义哭着喊着:“何止啊,人家还打了我,还让我赔十个大洋,我要是拿不出钱来,他就要去巡警阁子跟我们打官司啊,方叔啊,这钱您出了吧?”

    方士劫脸都绿了。

    吕杰诚也脸色甚是精彩。好家伙,敢情他方叔陪着他们忙活了一天,一分钱没捞着,还得倒赔出来十个大洋啊?

    方士劫急叫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杰义哭叫道:“都怪那个说相声的,他把您的底儿给露了,那人明儿要是去巡警阁子了,那咱们可就都完了,都要吃官司啊。”

    方士劫听傻了,用手狠狠揪着自己胡子。

    高杰义接着道:“方叔啊,可不能让他去找警察呀,不然我师父可就知道了,我师父要是知道您带我骗人去,那可就完了呀。”

    方士劫急了:“什么呀,怎么就成我带你去骗人,分明是你带着我去啊。”

    高杰义叫屈道:“我一个没出师的老实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只能是您这个大人带着了。”

    方士劫瞪着眼睛,怒道:“嘿,我说你小子颠倒黑白倒是一把好手啊,怎么着,你这次是赖上我了啊?”

    高杰义委屈巴巴道:“哪能啊,我就一倒霉孩子,我能赖上谁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上次就莫名其妙被打了,这次又莫名其妙被人讹上,还莫名其妙被你带去骗人,您还不管我。”

    方士劫火了,骂道:“你哪儿就莫名其妙了?”

    高杰义振振有词道:“我怎么就没莫名其妙了,难道我上次不是莫名其妙被人给打了吗?”

    方士劫不假思索,回道:“谁告诉那是莫名其妙的?”

    高杰义立刻反问:“那您说是怎么回事?”

    “我……”方士劫顿时一噎。

    高杰义立刻打蛇随棍上:“方叔,有人可看见了,您那晚就在那条胡同里面,您可是瞧见我挨了打的,您没个说法吗?”

    方士劫眼中顿时闪过慌乱。

    高杰义瞪大眼睛,凑上前去,逼问道:“方叔,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可一直拿您当亲人看待,我是不相信您会害我,可我总得知道我挨的这一棍子是为什么吧?”

    吕杰诚嘴巴都张大了,他都看呆了,刚才不还是哭着骗钱吗?怎么突然变成伤人了,方叔知道师哥被人打伤的原因?

    “我……”方士劫话语噎住了,他看着高杰义逼视着自己的眼睛,竟无言以答。

    高杰义脸上却突然一松,反而露出了笑容,他伸手给方士劫整理整理了衣服,轻声细语地说道:“方叔,我也就是跟您开一玩笑。伤,就伤着呗。我高杰义无父无母,姥姥不疼舅舅不亲的,烂命一条,被打就被打呗,也就不为难您了。”

    说罢,高杰义便直接进门了。

    方士劫看着高杰义的背影,目光沉重了许多。

    吕杰诚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便赶紧追着高杰义进去了。

    ……

    老北京的夜晚是非常安静的,热闹的只有两块地方,一个前门大街,一个是天桥,这两处都是娱乐场所,前门大街唱戏的多,戏园子全在这儿,八大胡同也在这一块。天桥也是一样,杂耍园子、游艺场、书茶馆、相声棚子,晚上正是最热闹呢。

    秦致远从来不挑灯晚儿,所以早早地就待在家里了。

    佟小六还没回来,他估计又去唱窑调挣钱了。

    所以今晚上的四合院显得格外安静。

    北房里面,吕杰诚和高杰义窝在小房间里,两人又数了一遍大洋,400大洋有余,他从汪老鱼扣的那一笔还没用完呢,再说最开始的时候佟小六还给了他十个大洋,这都是他的小金库。

    高杰义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嘿,四百个现大洋,我就不相信六哥娶不下媳妇来,这么多钱去郊县都能娶好多个了。”

    吕杰诚也嘿嘿笑着:“那六哥就不用再去唱下处了,我知道六哥最不喜欢去这种地方了。”

    高杰义笑道:“你懂什么,去赚钱当然是不喜欢了,下次带你们去那地儿花钱去,再看你们高兴不高兴。”

    吕杰诚脸一红:“我才不去呢。”

    高杰义大笑两声。

    顿了一顿,吕杰诚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师哥,方叔那晚上真瞧见您被打了?”

    听到这话,高杰义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吕杰诚又问:“师哥,您不会是怀疑方叔……”

    高杰义摇摇头:“我当然不会怀疑方叔,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当然不可能会害我,就是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啊?”吕杰诚苦着脸问道:“那师父知道吗?”

    高杰义目光深沉,悠悠言道:“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莫名其妙被人打了;我也不知道方叔当晚到底做了什么,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袍人,为什么要断了癞头张的腿却让他们来找我寻仇。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感觉到了深不可测,但不管因为什么,至少我总得要一个说法和交代。”

第五十九章 宝物

    西房。

    方士劫和秦致远对面而坐。

    方士劫又拿出了他珍藏的二锅头,方士劫给秦致远倒酒,苦笑一声:“我说您就算知道我这儿有好酒,也别天天来啊,我就这么点存货了,架不住你天天喝。”

    秦致远端着酒,慢慢抿着:“喝你酒是给你面子,你也不瞧瞧我喝过别人酒吗?”

    方士劫放下酒瓶,没好气道:“得,您这面子呀,还是给别人去吧,我可消受不起。”

    秦致远把酒杯放下,道:“给你了就好好端着,下酒菜呢,招待客人的礼儿都没吗?”

    方士劫摆了摆手:“得了吧你,想吃下酒菜找你徒弟去,他今儿可赚大钱了。”

    秦致远问道:“哦?他不是跟你说被人抓包了吗?”

    方士劫白了白眼:“你信他?你看小橙子一晚上没嚷嚷着要吃东西,你就准知道这臭小子晚上吃美了,没赚钱能这么吃?就是不知道他这一把到底赚了多少。”

    秦致远瞥了瞥方士劫,道:“哟,你脑子终于好使了一把。”

    方士劫得意道:“那是,我方氏一族从来都是执金点行之牛耳者,靠的就是无双的智谋,比脑子我们差过谁?”

    秦致远没好气道:“你就别糟践你们方氏一族了,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笨的方家人,你要是但凡能有点脑子,至于被小义儿套出话来吗?”

    方士劫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他争辩道:“我这……我这……还不是小义儿脑子突然好使了,他以前那么老实的一人,突然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嘛。”

    秦致远冷哼一声。

    方士劫顿了一顿,又皱眉道:“老秦啊,那件事怕是瞒不了小义儿多久了,他现在知道的也越来越多了,而且自己还去调查了,你看到底该怎么办啊?”

    秦致远眉头也皱到了一起,他语气深沉道:“很多事情我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他太单纯老实了,卷进这种事情,哪有什么好处,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事。”

    方士劫又问:“那现在呢?”

    秦致远皱眉不答。

    方士劫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您的想法只能代表您,却代表不了别人啊。而且,您秦二爷不想再杀回去吗?当年的事儿,您真忘了吗?”

    听到此话,秦致远眼中光芒暴涨,平日里悠闲懒散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锋锐的咄咄逼人状,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

    这幅模样,让方士劫看的为之一惊。

    只是这种改变稍纵即逝,那出鞘的利刃还没完全拔出便又塞了回去,仿佛刚才感受到的锋锐都是错觉。

    方士劫试探性问了一声:“秦二爷?”

    秦致远微微眯起了眼睛,漫带杀意地说道:“我又何尝能忘了昔日仇恨。”

    方士劫浑身一震,立刻问道:“您是说……”

    秦致远摇摇头:“我没说什么,只是他的人生我们做不了主,那些人也别想做主,他当然有资格知道所有事情,只是他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方士劫又问:“那您打算给他这个能力吗?”

    秦致远却是直接甩手一本东西砸在了桌上,淡淡说道:“搅动江湖的钥匙我当然要给他,至于用不用就是他的事了,怎么用也是他的事情。”

    方士劫看着那物件,大惊失色:“你……你就这样拿出来了?”

    秦致远瞥了他一眼,反问道:“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方士劫神情一滞:“我……我……我……”

    秦致远站了起来,悠悠叹道:“还是那句话,他当然有资格知道所有事情,只是他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去知道。我给他搅弄风云的钥匙,能闯出多大的天地就看他自己了,没有足够的能力,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方士劫也眉头深沉,他看向了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本书册,上面写着《丝法门》几个大字。

    ……

    吕杰诚已经打了好多个哈欠了,眼珠子都困的冒泡了。

    高杰义也强撑着眼皮,他师父还没回来呢,再说他前面都那么说了,他们俩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高杰义还在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

    吕杰诚实在撑不住了,直接睡着了。

    高杰义也都快把头杵在桌子上了。

    终于门响了。

    高杰义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声音,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一下子弹了起来,他清醒了。

    推门进来的是方士劫。

    “方叔?”高杰义微微有些讶异。

    方士劫只是微微颔首,他也没有多的废话,就是道:“你不是想要一个交代吗?我这次过来就是给你一个交代。”

    高杰义立刻紧紧盯着方士劫。

    方士劫道:“你师父说了,你有知道事情真相的资格,但是知道之后呢,你没有能力去面对这一切。”

    高杰义紧紧皱眉。

    方士劫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好在啊,你师父心疼你,给了你一样宝贝。”

    “呐。”方士劫把小本子递给了高杰义。

    高杰义疑惑地接了过来。

    方士劫道:“你师父说了,他相信你能妥善处理的,夜深了,早点睡吧。”

    说罢,方士劫就走了出去。

    高杰义翻开小本子,眼中闪烁着异彩。

    ……

    方士劫回了西房。

    秦致远独自斟酒饮着,他听见方士劫进来了,他没回头,便直接问道:“东西送过去了?”

    方士劫道:“送了。”

    秦致远又问:“他怎么说?”

    方士劫道:“什么都没说。”

    秦致远这才微微颔首,把酒杯放下来,又拿起了自己的水烟筒,他真是烟酒不分家啊。

    方士劫走过来,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您确定什么都不用跟他交代?这东西曾经可是引起了整个八门江湖大乱啊……”

    秦致远缓缓吐出烟雾,淡淡道:“我相信他是有分寸的,再说乱就乱吧,这个江湖好久没热闹起来了。再说有他们这个家族在,江湖怎么可能平静地下来。”

    秦致远脸上露出自嘲地笑:“原先我以为他们家族总算是出了一个老实人了,现在一看,留在血脉深处的混蛋气息是不会变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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