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一炷香的对话
京城通午门中街纪府是京城有名的商行，王妃的队伍入京城之后一路到了这里。
可奇怪的是，王妃的队伍中只有夏商所在的马车停下，王妃和其他人没有丝毫停留，一路向前，不知去了何处。
先是一个纪府的管家火速将李幽兰送去了单独的房间修养，又一人急匆匆到夏商跟前，一边引路一边跟夏商说着：“公子快请，您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夏商还未明白，面前一间房门已经打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见不到。可夏商却被领路之人慌忙地引路进去。
夏商刚一踏入房门，就听身后房门嘭的一声关死了。
黑漆漆的房间内亮着一盏不明的等，正厅桌上摆着一个香炉，上面正插着一根香，青烟寥寥，燃着火星。
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叫夏商很茫然，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偏厅的床上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夏先生你来了吗？”
听声音，正是庸王李寿。
算一算也是一年多不见，再听李寿的声音，比以前虚弱了不知多少。
夏商皱眉，快步进了偏厅，借着床头烛台上昏暗的火光依稀能看到半躺在床上的庸王李寿。
乍一看，夏商与李寿哪里才隔了一年未见？这李寿两鬓已经斑白，脸上皱纹也凸显出来，看这比他二哥李向阳还要苍老十岁。
关键是他的双腿
夏商心底一沉：“庸王殿下，您这是”
夏商到了床边坐下，庸王耳有些激动地侧过身握住了夏商的手臂：“夏先生，你终于来了，本王等你等你许久了。”
“殿下，你我许久未见，怎得如此苍老，还有你的腿”
李寿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大碍，这些都是本王所选之路上该有的损失。”
“你的腿上是之前在苏州遇袭所留下的？”
李寿眼中闪过的一丝恨色：“没错，这双腿便是拜我大哥所赐，今日本王出现在京城，也是拜我大哥所赐。”
“你大哥？”夏商狐疑，“大皇子李辛？”
李寿没有回答，但抓着夏商手臂的手忽然紧了紧：“本王本想退出权势漩涡，哪里想到就算是逃到了江南，我那狠心的大哥都不愿意放过我。这样也好，倒是能让本王孤注一掷在这绝境之中与他斗一斗，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好过。”
“殿下认为您的腿伤是李辛所致？”
“还能有谁？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夏商皱着眉头耳：“这些都是王妃告诉殿下的？”
李寿点点头，没有再说，眼中的恨意却是更为明显了。
夏商也停住了，沉默着想了许久，也渐渐明白了南宫楚心的用意。
只是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又不禁对南宫楚心生出了一丝戒备和畏惧。
原来李寿在整个局面之中就是颗棋子，真正掌握大权的乃是南宫楚心，是不是李寿想要争天下，而是她南宫楚心想要争天下。这女人为了让李寿重回京城，竟然连苦肉计都没有告诉李寿，以至于李寿自己都认为针对他的刺杀是大哥李辛所为。
想想也会，也只有如此才能让整场戏逼真，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这不仅让李寿顺顺利利回到了京城，还激发了李寿的斗志。
至于她为何敢让夏商和李寿见面，便也是料定了夏商不会把事情说穿。
因为夏商一旦把事情原委告知庸王，庸王心中所仇恨的目标就会从李辛身上转移到夏商身上，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情夏商一定不会做。
的确，夏商知道此事之后真的选择了住嘴，他不会告诉庸王，如果对方能把事情算在李辛头上对夏商也是好事。但南宫楚心的做法令夏商心生不悦。
心想自己好心好意给南宫楚心出谋划策，到头来却被对方摆了一道，实在是有些憋屈。
见夏商没有再说，李寿忽而抓住夏商的手：“夏先生，听王妃所言，您终于肯为本王之幕宾，实在是大喜之事。凭借先生的聪明才智，一定能顺顺利利让本王继承皇位，让李辛那厮死死无葬身之地。您且说说，本王现如今已经顺利来了京城，接下来又当如何行动？又要几时才能除掉李辛？”
“除掉李辛？”夏商听闻苦笑。
“怎么？先生有什么难处？”
“恐怕在下要让庸王殿下失望了。”
“先生是何意思？只要能除掉李辛，本王什么都愿意配合先生。”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承蒙殿下信任，夏某也是感激不已，但夏某也不是神仙，不是殿下说什么，在下就能做什么的。如今李辛乃是京城之中如日中天的人物，皇储之争他已经赢了，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远远比天下任何人都要高。此刻别说除掉李辛，就算让他从太子的位置上下来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而且殿下如此心急，也正与在下为殿下所谋背道而驰。”
李寿当即有些不悦，语气冷了几分：“你把话说清楚些。”
“就在下所见，此时此刻不是殿下采取行动的时候。在下给殿下的意见乃是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你是要本王什么都不做？”
“是。”
“这怎么可能？”
“如果什么都不做，岂不是眼看着李辛坐拥天下？”
“先前在下已经跟王菲说过的一边，此刻便再详细说与殿下听。”夏商顿了顿，“就目前而言，庸王殿下所拥有的势力比二皇子李向阳如何？”
“比李向阳相差甚远。”
“李向阳比李辛又如何？”
“亦相差甚远。”
“如此殿下还想着与李辛争斗？”
“但这不是坐以待毙的理由。我说过就算是死”
“权力争斗不是战场，不是靠不怕死就能行的。殿下此刻行动只会暴露自己，现在李辛还没有把殿下当做绊脚石，但若他真把殿下当做障碍的时候，他要清楚障碍会非常简单。在下奉劝殿下一句，不要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李辛沉吟了许久：“那本王要等到何时？”
“在下也不知道。在下只能告诉殿下，接下来的时间里，您一定要隐忍。着急的绝不是殿下一人，现在是比耐心的时候，就算看着李辛登记，您也要做最后一个行动的。”
第608章 回临山苑
香案上，线香将尽，寥寥青烟为阴沉沉的屋子填了份淡淡的香味。
纪府下人开的门来，驻足门前，低声道：“时间到。”
听闻声音，偏厅半睡的庸王挣扎着坐起来，不顾夏商：“快，快送本王回去。”
而后三人进屋，抬着庸王离开，转眼便不知去向。
只留下夏商一人，错愕当场，不知为什么。
但没多久，纪府管家赶到：“夏公子，随我来。”
夏商被管家一路相送，看似要离开这里了。
“请问，先前我送来的姑娘呢？”
“已经在府外的马车上了。”
夏商点点头，一边走一边想，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庸王殿下此刻是不便现身？”
“庸王殿下所谋之事非同小可，这京城之中又处处都是太子的眼线，公子应该明白。”
夏商没有再问，心下也明白了些。
出走府外，见一辆崭新的马车已经恭候多时。
除了府外，那管家就没了任何言语，转身回府，府门紧闭。
车是临时招来的，车夫还笑眯眯地探头去问：“这位小哥，您现在是要去哪儿呢？”
夏商没有立即回答，打开车帘看看里面，看见李幽兰半躺在车上，心中才放心。
夏商上车：“去临山苑。”
车夫得令一声，马车很快启程。
车厢内，李幽兰已经醒了，只是气色很差，似乎伤口还在痛，紧皱着眉头死咬着下唇一直强忍着。
夏商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她身子扶正：“坚持一下，很快就回家了。”
李幽兰点点头，眯着眼睛，小手死死地扣在了夏商的指缝间。
看着妮子如此，夏商也是不忍，却又无法帮她，只能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这路上的时间正好让夏商好好梳理一下遇到南宫楚心后的事情，南宫楚心的出现有些突然，很多问题夏商都没有来得及考虑。
南宫楚心说过，他们这次是救了夏商一回，因为李辛已经在调查他了，甚至已经调查到了临山苑。让夏商最好不要回去。
这事应该是真的，因为南宫楚心犯不着骗自己。
但究竟是什么让李辛注意到了自己？
夏商仔细地想了想他来京城后的所有经历，发现并没有一件事跟江南的一切有关。所以就算李辛注意到了自己，也不该跟江南的经历有关。如此说来，能让李辛引起注意的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皇帝的伤势。
对于皇帝的情况，李辛一定是密切关心的，现在皇帝眼看着好转，自然会引起李辛的注意。
李辛所注意到的应该不是都察院首座，也不是庸王背后的幕宾，应该是一位能让皇帝好转的神医。
如果是这样一层身份，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算被李辛找到，相信对方也不会有出格的举动。
相反，如果现在跑了，反而会让李辛更怀疑，说不定会暴露夏商更深层次的身份。
所以，夏商选择了继续留在临山苑。
先不说李辛是否能调查出结果，就算真的白认出，相信也不会有大问题。
夏商现在最害怕的是皇帝，那老疯子才是要自己命的那个。
想起这，着实让夏商郁闷无比，真心不知是哪儿触怒了他，为什么自己好端端地治好了他的病，他却反而要杀自己？
还有皇帝口中喃喃不断的“华夏”意味着什么？
思绪之间，不觉已经到了临山苑门前。
今日的临山苑有别往日，门前多了一队侍卫，马车刚刚靠近就被拦下，车夫也被抓了去。
夏商还没下车就听见车夫在外面连连讨饶。
夏商皱着眉头，安抚了李幽兰片刻，然后先下车：“这里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注意到夏商，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夏商的肩膀，严肃喝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里小姐的书童。”
侍卫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而后又脸色大变：“杨头，他他他他说他是小姐的书童。”
此话一出，门前众人一顿，其中一个首领打扮的侍卫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夏商几眼，狐疑问到：“你是小姐书童？”
“正是。”
“有何证据？”
“小姐就在里面，不信自己去问。”
这下，那头领侍卫也张大了嘴：“你说什么？小姐在里面？”
正说着，马车车帘被人掀开一脚，一张苍白的小脸儿露出来：“你们是什么人？”
一看到李幽兰，头领侍卫疯了一样大叫起来：“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小姐小姐她自己回来了。”
此刻已经是三更时分，临山苑还灯火通明。
今晨发生在仙桃山的袭击没有在京城传开，毕竟关系到皇家颜面，还关系到京城的民心，消息被严密封锁。
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南宫楚心本打算理由此次行动在京城之中作一些文章，可听了夏商的意见之后似乎引起了重视，并没有在京城散播谣言，如此才让京城还处在平静之中。
但对于京城的少部分人而言，此事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虽说整队人之丢了李幽兰一个，但这毕竟是一位将军的女儿，送到京城来求学，却被不知名的贼人给抢走了，事情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尚书贾尚杰作为引荐人，难辞其咎。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放下了所有的公务，着重心思来处理此事。
根据同行同学的口述，说是有人亲眼看见李幽兰被一箭穿心。
又有人说看到李幽兰所在的马车贼人给劫走了。
这些消息让贾尚杰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要做的事也就两件，一是找出凶手，二是安抚远在江南的李毅家人。
贾尚杰所得到的消息，没有一件可以证明李幽兰还活着，等他看见李幽兰自己找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发懵。
而之后便是大喜过望，赶紧吩咐所有人去照料李幽兰，而夏商却被贾尚杰叫到了一个无人房间。
屋中有一张躺椅，看造型就是给贾尚杰专门设计的。
贾尚杰往躺椅上一坐，只听嘎吱一声，然后贾尚杰就眯缝着眼睛冷冰冰地说起话来：“说说吧，整件事的经过。”
第609章 事情经过
“今晨在仙桃山遭遇袭击后，小姐不慎中箭。我急忙叫来了医官，不料医官被羽箭射中头颅，当场死亡。而小姐的伤势极其严峻，小人不得不自己动手为小姐拔箭治疗。而在小人刚刚帮小姐处理好伤口之后，小姐的马车却被人拦下。
那些人的身份小人不知，只知道他们所有人都蒙着脸，面相凶恶，估计应该是山匪之类的恶人。而后我和小姐被人抓到了一间藏在桃林里的竹屋之中。一共有三个贼人来看管我们。他们提出要十万两赎金，正好小人有一件宝贝，可值十万两银子，便给了他们。好在这些人也守信用，收了小人的宝贝之后，便将我们放了。然后我就带着小姐一路回到了京城。”
“就这么简单？”贾尚杰眯缝着小眼睛，显得不太相信。
夏商却很真诚的点点头：“回大人，小人句句属实。”
“等等你说你有一件宝贝，可值十万两白银？你一个穷书生，何来的如此贵重的宝贝？”
“这个”夏商故作难言之态，“此事告知大人后，大人可要替小人保密。不然小人又有麻烦上身。”
贾尚杰一愣，满脸的不耐：“你且如实说来便是。”
“事情是这样的。小人跟随小姐在仙桃山之时，曾与付芊芊小姐有过过节”
随后，夏商便将跟付芊芊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跟贾尚杰说了一遍。
贾尚杰听得也吃惊，心说这小小书童哪儿来的胆子敢跟丞相之女针锋相对？
“可是你那一件宝贝？”
“当夜我与付芊芊小姐都受了先生的板子之后，所有人都忘了那沾满臭气的凤栖八宝钗。小人就偷偷把它收了起来，想着如果没人来找，小人就把它当作私有之物，若有人来找就还了便是。没想到时间过了许久，那八宝钗却无人问津。小人还欣喜能大发一笔，没想到半路遇到了贼人。小人也是为了保命，就把那八宝钗给送了出去。听那些人说，这凤起八宝钗是无价之宝，收到之后十分欢喜，然后就将我跟小姐放了。”
贾尚杰没有再说，只是沉吟着不知思索着什么，时不时看夏商一眼，似乎想从夏商眼中看出一点破绽。
但夏商的演技没有给贾尚杰任何意外，良久，贾尚杰方才道：“此次你也算大功一件，好好回去休息，明日去账房领一百两赏钱。”
夏商大喜过望：“谢大人赏赐。”
说完，告辞一声，屁颠屁颠地回了离开了屋子。
“这小子真的愿意为了自己主子而舍弃一件无价之宝？”
带着一丝疑惑，贾尚杰离开小屋去了李幽兰的房间。
正巧，紧急找来的大夫进屋位李幽兰检查之后出来，遇到了赶来的贾尚杰。
贾尚杰心思一动，急忙叫住了大夫：“大夫，幽兰的伤势如何？”
“回禀大人，小姐的伤势极重，伤口距离心脏不过一指距离。也是老天开眼，在偏一点点，就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好在小姐的伤口处理及时，接下来的时间里，按照老夫给的药方好好调理，一月之后方可下床走动，两月之后方可痊愈。”
“这么严重？”贾尚杰皱起眉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问，“大夫，您说幽兰的伤口处理很及时？”
“是的，小姐也是多福之人，幸得身边有善医之人，不然这伤口恐怕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儿。”
“善医之人？你是说给幽兰处理的伤口的人懂得医术？”
“何止懂得？乃是医术精湛之辈，老夫仔细观察过小姐伤口的包扎情况，手法十分娴熟也十分高明，不是一般医者所能有的。”
贾尚杰沉吟着想了片刻，然后点头才让大夫离开。
大夫走后，贾尚杰推门进了李幽兰的房间。
房间内，丫鬟萍儿还在哭啼。
当时她也在马车里，却被吓晕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小姐都不见了，身边全是京城赶来救援的士兵，然后她就跟着一起回了这里。期间她也没被少追问情况，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想来也是阵阵后怕。
看着萍儿还在哭啼，贾尚杰有些不耐，低喝一声：“还哭什么？赶紧出去！”
萍儿应了一声，赶紧走了。
床上，李幽兰似乎比在车上好受了许多，靠在床上坐着，俏脸儿没有一丝血色，额上满是汗水。
见到义父，李幽兰还想正身行礼，贾尚杰忙安抚她：“好了好了，都这样了，还如此拘谨作甚？你我虽不常见面，但好歹也是父女之情，见你伤得如此，义父心中也是难受难忍难耐，不知如何向你父交代。”
“天有不测，人如何能避之？义父不必介怀。”
“大夫说要你静心修养两个月，学书的事情义父已经给你退了。”
“可是义父和父亲交代的事情，女儿还没有丝毫作为”
“罢了罢了，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谈那些作甚？义父知你心中怀有恨意，此事确实是义父的不是。只不过义父和你父亲所求的是两全之策，既要保全家族，也要保你幸福。但如何你的性命都受到了威胁，那些所谓的筹划都算不得什么了。毕竟，我和你父亲都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说着，贾尚杰难得揉了揉眼角，显得有些颓然。
这一幕，让李幽兰心也软了，眼眶也湿了，良久不语。
“好了好了，你义父是在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也不会安慰你什么。现在来便是要弄清楚整件事，好让那贼人付出代价。你要好好说说整件事的经过。”
“事情是”李幽兰一开始没有想隐瞒的意思，可开口之后立即又住嘴了，反问道，“夏回是怎么说的？”
贾尚杰又一愣：“你只说你知道的，跟一个书童有什么关系？”
“义父有所不知，其实女儿对此事并不了解，因为当女儿中箭之后就昏迷了，前前后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女儿并不知道。若义父想知道事情的经过，还请问话夏回便可。”
第610章 孤房小姐心难安
“不知道？”
如此便就难办了。
贾尚杰沉思着，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只是他心中诸多疑虑，没有解开，感觉整件事并非眼下看上去那么简单。
“罢了罢了，还是等你多恢复之后再言其他吧。若是在这临山小院住得不好，不如去义父的尚书府上。府中多下人，照顾起来也周全些。”
李幽兰摆摆手：“不必了。幽兰已习惯了这里，在换了别的地方，心也静不下来。再者，下人多少并不要紧，夏回在便好了。”
“夏回夏回幽兰，你三番五次提到此人，此人究竟有何能耐？”
“这”李幽兰难以言辞，“他他救过我，幽兰与他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有他在幽兰便也心安。”
“此人此次虽是救了你，但整件事绝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幽兰，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可不要轻易地听信了别人。”
“女儿知道，女儿心中自有分寸。”
贾尚杰想劝不得，只好叹了口气，摇头去了。
他也是心清目明之人，一眼便看出此时李幽兰谈到那小书童时有别往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既然人已经平安回来了，也没有从中得到过多有用的消息，贾尚杰并未在临山苑久留，招呼手下去了别处，只留下一封书信通往常州，给远在常州李毅府上报平安。
但贾尚杰没有撤走在临山苑增援的侍卫，贾尚杰可不相信袭击队伍的人是普通山匪。
皇帝册封太子的消息才出来三天，结果就出现了这么大的乱子，听说李辛和丞相都已经把各自的女儿召回了家中，至少两个月是不能出门了。生怕这时候出现什么乱子。还有李向阳的儿子李博渊同样临时结束了自己的典学生活。
几个大人物的儿子临时撤出典学之礼，又有的好些人走了，加上李幽兰，本来的近二十位同学瞬间去了一半，典学也就名存实亡了。
这是李幽兰第一次经历生死，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才感觉阵阵后怕。
今夜的天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星星多了些。
李幽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难安。
萍儿不敢睡觉，一睡觉就做噩梦，便就起来在小姐身边守着。
看小姐这般难耐，心下也是担心：“小姐，您是不是南里不舒服了？是伤口又疼了吗？”
“是有一些痛的。”
“那那我跟小姐请大夫去。”
“不不必，叫夏回进来。”
“啊？这都四更天过了他一个男人，会不会”
“你忘了？他又不是第一次深夜进来，他会医术，他懂。”
“哦。”萍儿有些疲倦地应了一声，开门出去了。
此时的夏商睡得迷迷糊糊，依稀能听到同间的下人们在议论。
毕竟夏商和李幽兰的遭遇有些传奇，足够下人们津津乐道好一阵子了。
迷蒙之间，忽然听见萍儿在窗口轻声喊：“夏回，夏回”
不久，一个下人就在身边推了推夏商：“喂喂萍儿找你。”
“干什么？”
“夏回，小姐不舒服，叫你过去看看。”
李幽兰的安危，夏商也是很关心的，听闻之后立刻打起精神，麻利地穿好衣裳，然后就出了门去。
留下一半睡不着的下人啧啧称奇。
“你们看看，这大半夜的都请夏小生去。若说没有什么真没人相信。”
“就是，小姐身子不舒服都要请他去看，丝毫不避讳，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还有那夏小生，一听小姐不舒服，那脸上紧张得，啧啧肯定是有戏。”
“嗨，能有什么戏？不管这两人如何相好，终究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也不想想，夏回是什么身份，小姐是什么人？能走在一起吗？”
“对！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小姐来京城可是为了甄选妃嫔而准备的。”
“嘘你不要命了！”
此时门口，萍儿拽着夏商的手就要走，却又停下看了看左右：“没有别人知道吧？”
“知道什么？”
“知道小姐大半夜叫你去她闺房呀。这要是传出去，小姐清誉就没了。”
夏商指了指身后屋子：“大半的人都没睡。”
“啊？岂不是都知道了？他们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讨论我跟小姐的感情问题。”
“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的。我看你家小姐的清誉是难保了，该怎么办？”
萍儿俏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管了，小姐的身子要紧，你快过去看看。”
说起李幽兰的伤，夏商也没了打趣的心思，一边走一边问：“小姐哪里不舒服？”
“似乎是伤口有些痛。”
“不会是伤口裂了吧？这可的不好！”
想着，夏商加快了脚步。
两人轻手轻脚地进来李幽兰的闺房，萍儿先去点了盏灯。
灯火亮时，李幽兰病怏怏的模样便一点点呈现在夏商眼前，这粉白如玉的肌肤多了一丝青色，也不那么的好看了。裹在被子里的身子缩成一团看上去楚楚可怜。
见夏商来了，李幽兰涣散的眼神便了有神采，吃力地想要坐起来。
“别动！”
夏商忙上去将她扶住，安抚着不让她动弹：“到底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口裂了？我给你看看。”
李幽兰摇摇头：“没有。”
“不行，我得确认确认。”
夏商很认真，一把扯开了被子，不了被褥之下的娇躯只有薄薄的一层纱，若隐若现的软嫩肌肤以及没有丝毫遮掩的完美曲线被一览无余。
李幽兰心头一羞，火烧到了脸上，萍儿在一边也捂住了眼睛，心说这事情闹大了。
但李幽兰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太反感，想要抓过被子将自己的身子盖好，却又使不出力气，只能偷偷地看一眼夏商。
这一眼过去，不见这男人有丝毫亵渎之色，反倒是严肃地看着自己胸上的伤口，仔细地检查着包裹的纱布。
这男人专注起来的时候远比他花儿一样的模样好看，叫李幽兰看得痴了。
“并无大碍。”夏商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入京是为了什么吗？今夜你留下陪我，我就告诉你。”
第611章 太子驾到
李幽兰的故事并无特别之处，正如夏商曾看过的诸多电视剧一样，年纪轻轻的姑娘终究逃不过被权臣们用作协调各方权利的棋子。她是为选妃嫔而来。
却非为当今皇上。
如今皇帝年事已高，早已无力人伦之道。李幽兰此次入京为了便是下一任皇帝登基之后的事。
天下已经明了，皇帝驾崩也就近两年的事。
新帝上位之后，过了守孝期，头等大事就是给新皇上甄选后宫。
新帝上位，不管是谁，之后肯定会针对京城中的权力势力进行一次大洗牌。为了应对不就和京城大清洗，每一位官员都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现有的地位。而最直接最普遍的方式就是培养一位信得过的美女进贡皇帝。
但李幽兰的处境也没有那么简单，将军李毅和尚书贾尚杰所谋所求并非简单的自保，他们还想值此机会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所以，他们选择进贡给新帝的美女就一定要让新帝喜欢，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培养出感情。将来要当做皇后人选来培养。
如今，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之中，无一例外都是四五十的中年人，家中妻妾已经足够多了。以寻常方式进贡入宫乃下下之策，因同样进贡美女的人很多，这样反而会让李幽兰落入俗等。
而上上之选，乃不需进贡，由新帝自行所注意，并心生爱慕，如此顺理成章的感情才会被帝王所重视。
也就是说，李幽兰来京不是要嫁给未来的皇帝，而是要让未来的皇帝真正喜欢上她。
如此所谋划的，便注定不是一件易事。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李幽兰来京的第一要务便是要在京城树立名声，而此次难得的典学之礼就是绝佳的机会，不仅能结交京城的有权有势的后辈小生，还能让李幽兰自身身份提高一个层次，只要在里面待上一天，以后就是跟李子衿、李博渊、付芊芊之流平起平坐，轻而易举成为了京城之中的人上人。
再者，典学之礼中不仅有少皇子，还有嘉倩郡主、李博渊等人，他们的父亲便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日后可以以他们做跳板，顺理成章地见到李辛或是李向阳，这样便是有了亲近未来帝王的机会，较之寻常女子便有了先天优势。
而李幽兰所不愿太多，是不愿沦为棋子，更不愿以自己绝代芳华却要谄媚殷勤去讨好两个半百老人，日后定会被天下青年才俊所不耻，说不好还会留下一生骂名。
这本就是段不配的感情，无奈关系到家族命运，况且父亲之命不敢违背，只能委屈自己来了京城。
李幽兰讲述自己的故事很慢，望着透出窗口的星夜，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感情。
直至说完，李幽兰才幽幽地看了夏商一眼：“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活得不易。世人所行之事也都是为了生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没有所谓的高低之分。不过是有人活得轻松，有人活得累。”
“那你说，如果把你换作是我。你处在我现在的情形之下，你会怎么做？”
“我？”
“对，你会顺应父母之命，一步一步爬上皇后的位子吗？”
“当然会！”
对夏商的肯定，李幽兰显得十分错愕：“为何？”
“为了家人幸福安康，自己就算再苦也都无所谓了。”
“这样啊”李幽兰喃喃着，有些失落。
夏商又补充道：“但我不希望你顺应父母之命。”
“这又为何？”
“因为我不愿看到一位如花一样的女子不能掌控自身命运。”
“如花一样的”李幽兰指着自己，俏脸微红，“我这样的吗？”
夏商点点头。
李幽兰笑了，摇摇头：“我的故事说完了，你要履行自己的承诺，留下来陪我。守在床边，不要走。”
说完，李幽兰重新躺下，钻进了被窝，眯起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李幽兰被萍儿急促的叫喊声吵醒。
新伤出愈的第一天是最难受的，伤口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然后摸了摸枕边，却没有人。
李幽兰一惊，睁开眼：“夏回呢？”
萍儿在一边为小姐整顿衣裳，头也不抬地说着：“他自然是在他的窝里大睡呢。”
“他昨晚什么时候走的？”
“小姐睡下之后他就离开了呗。”
“这个骗子！”
李幽兰噘嘴骂道，不想牵动了伤口，痛得眯起了眼睛。
“小姐，你不要紧吧？”
李幽兰连连摇头：“这是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
“这么早叫醒我为何？”
“院里来了大人物，小姐快快起来，萍儿扶你出去。”
“大人物？是谁？”
“太子殿下。”
“太子！”李幽兰一惊，睡意全无，伤口的痛也几乎忘了，“他他他怎么忽然出现？”
“太子殿下是亲自前来过问昨日发生之事，小姐是唯一被抓之人，殿下便亲自找来了。现在人已经在正厅等着呢！”
这李辛乃是李幽兰的目标人物，总算是能见着了，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不过在想他究竟是什么模样，到底是不是个大魔头？还有便是自己这般模样见了对方，会不会让对方印象不好？又会不会坏了父亲筹谋之事？
李幽兰还想着，屋外就传来了一个中正有力的声音：“李家姑娘是有伤在身，便不必出门了。李辛就在此对姑娘问话几句。只要姑娘如实相告便可。”
外面的话瞬间让李幽兰有些慌了：“萍儿，快，快让他去问夏回。我什么都不知道。”
萍儿也有些害怕，毕竟外面的人乃是名动京城的大人物，未来帝王的第一竞争者，更是京城权力最大的人。
萍儿抖着嗓子，弱弱地喊着：“我家小姐说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请太子殿下问夏回。”
屋外的一队人中有人听了就骂道：“放肆，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不懂礼数！”
门前为首的男子摆摆手：“诶，小事而已。不要大惊小怪。倒是那夏回又是谁？”
一边的别苑家人吓得两股战战跪在地上：“回禀太太太太子，夏夏夏回是小姐书童。曾和小姐一起被贼人所抓。”
“如此便传夏回过来。”
第612章 初见李辛
夏商来京城许多日，无一日有今日这般精神过。
看着堂上端坐的中年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凛然之气，更兼帝王之姿，若不知他身份，便要当做四十不到之人。与李向阳和李庸相比，此人倒像其弟，不似其兄。端坐之姿不见丝毫狂霸之态，反而带有几分亲和。与外界传言李辛为暴君猛兽，凶狠残暴实则大大地相反。
换作常人，见到这样的李辛，怕是会很快放松下来，不至于那么畏畏缩缩。可夏商不同，见李辛与外界传说相反，反而更显谨慎，他相信，外界传说绝非空穴来风，能掌控京城大势之人岂会是一个颇具亲和力的好好先生。
正厅中人颇多，里里外外都是护卫，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模样，怕是一支飞蛾都别想飞进来。
“你就是李家小姐的书童？”李辛沉声问道。
夏商站在下方：“正是。”
“你与你家小姐一同被贼人所掳？”
“正是。”
“本太子奉命彻查此事，你将昨日经历如实讲来。”
夏商没有犹豫，又将昨天跟贾尚杰书说过的话对李辛又讲了一遍。
李辛听过之后，想了许久，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对本太子不说实话，到底隐瞒了什么，还不如实招来？”
一声之后，一个侍卫上前，一把按住夏商的肩膀，将夏商按在了地上。
这样的待遇让夏商十分不爽，但眼下的身份和情况容不得夏商反抗什么，如此被押着半跪在地上，夏商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太子殿下，我没有撒谎。”
“京城百里之内，处处安民，哪儿来山匪？此乃人尽皆知的事情，你却将一切罪责归咎于山匪，还不是故意隐瞒了些什么？”
“太子殿下明鉴，我不是京城本地人，不过刚从江南一带前来，对京城局势并不了解。况且，我又不知道贼人是何身份，凭我的认知，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山匪有可能，不是山匪谁会要赎金？”
“噌”
一声清鸣，堂上端坐的李辛忽然拔出剑来，冷冰冰地瞪着夏商，一步步靠近：“本太子经历半生，从未有一人敢在老子面前说谎。别说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那些高居朝堂的老狐狸，也没一个能逃出本殿下的眼睛。你所言之事处处漏洞，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本太子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本太子实情，否则这把剑就不会长眼睛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紧锁，整个房间里都是李辛的人。冰冷的剑刃已经架在了夏商的脖子上。
“最后给你考虑，五”
“四”
“三”
“殿下，不用数了。您就算杀了我，我也只能这么说，我所见所闻所言皆是事实，殿下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身后侍卫忽然用力，痛得夏商差点儿被过气去，感觉手都快断了：“好大的胆子，这时候了还嘴硬！”
夏商早已窝火难忍，此刻更是心火直烧。
一个李辛他现在不敢惹，区区一个侍卫也能如此？
夏商冷冰冰地一回头，看了那侍卫一眼，记住了他瞎掉的右眼，诡异一笑，似乎再说，老子已经记住你了。
一瞬间，那侍卫忽觉后背一凉，寒毛都竖了起来，恍惚间手上的力气也轻了许多。
这一瞬间的对视也只有当事两人知道，李辛也没有看见。
如今，一把冰冷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夏商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把话说过之后，注意力也在剑上。
李辛表情越来越冷，死死地盯着夏商，似乎每时每刻都有可能一剑抹过夏商的脖子
又过了一会儿，李辛冷峻的表情终于是缓和了，对夏商背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便放开了夏商。
李辛也在同一时间收回了剑，不紧不慢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起来吧。”李辛淡淡说道，平静的模样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又揉了揉自己被那侍卫弄痛的手腕。
看着夏商的一举一动，李辛又渐渐皱起了眉头：“照你之前所说，那些山匪的相貌你可知道？”
“我见过三人，但他们都蒙着脸，不见其相貌。”
“身形体格等特征呢？”
“一个是中年剑客，一个体格健壮，皮肤黝黑，一个看着像女人。”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细节？”
夏商故作沉吟，然后摇了摇头。
“好，希望你所言非虚。至于之所说的那支凤栖八宝钗，本太子会亲自去问付芊芊，如果她说没有问题，本太子就当你没有说谎。”
夏商拱手：“如此，小人是否可以退下了？”
“等等！”李辛低声道，诡笑着看了下夏商一眼，“先前所说不过一些闲话，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
“正事？”夏商心中一沉，心说难道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是你给李家小姐包扎的伤口吧？”
“正是。”
“为李家小姐诊治的大夫说了，李家小姐的伤口处置十分精湛，需一位医术高超的名医方可，如此说来，你的医术应该是不错了。”
“外伤处置，医道小用尔。”
“而你却说自己是个书生，却甘于当一个书童，这其中是否有所隐瞒？”
“文学乃是小人心之所向，医术实乃不得已而学之。”
“说说。”
“小人从小身染怪病，力不能支，气不能久，体弱血亏，所求医者皆言不得活，命不久。为求生，故学医。殿下若是不信，可以询问御医卓远，在仙桃山时，我不慎病发，卓远医生诊断之后亦不得医治之法，还说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离开之时还留有名牌给我，让我日后有不适之处便去找他。这是卓远医生的名牌。”
说罢，夏商将名牌递上。
李辛接过来看了看：“的确是卓远的名牌。”
还给夏商之后，李辛又问：“既如此，你是承认自己会一点医术了？”
“是的。”
“那你在皇宫的一个月里，可有替人医治过？”
第613章 面对拷问
皇宫中……是否替人医治过？
一听此话，夏商只觉后背一凉，看来这位太子真的调查到了自己。
如果他只是知道自己曾医治过皇帝还好，倘若他知道得更多……
“想什么呢？太子殿下问你话呢！”一个侍卫出言提示道。
李辛抬手打断：“不必催促，此事事关重大，你还是多想想再说。”
夏商立刻回答：“回禀太子，我跟随小姐在皇宫之时，确实给人诊治过。只不过……至始至终都不知道病人身份。”
李辛眼皮一跳，颇为不屑地扫了眼夏商：“哦？那可要细细说来，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跟随小姐入宫伴读的第二天，因不小心触怒了先生，被先生禁止踏入学习之地，只能在西苑外侧等候。不了当日午时，便有一队人赶来，将我眼睛捂上，强行带入了一处宫殿之中。然后要我医治一人。却又不告诉我病人是谁，甚至连把脉都没有，只告诉我病人的病情症状。然后留我一人在宫殿之中观察宫殿内的布局陈设，还有病人平常的饮食之物。我便根据这些信息，尝试着给病人开药，一直持续了将近一月。”
李辛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不把脉，不见病人，只根据饮食起居和病情状况，你就能替人治病？”
“这实属运气，好在病人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无非见血封喉之残毒而已。我虽不知病人用药之后是否好转，但对方在一月之后便没有再来找自己，说明应该是我的药起了作用。”
“小子！你莫不又不要自己的命了吧？对方是如何得知你一小小书童会治病的？”
“典学第一日，小姐的先生手犯风寒，是我为其缓解。今日想来，先生将我赶出学堂，必是知道我会医术，故意为之。而后的病人也非第一时间让我医治，而是对我诸多考核之后。”
“都考核了些什么？”
“我只用肉眼便看出了一位公公的隐疾，这才让对方信服。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可找他们问问便知。”
“就算你所言非虚，那你可曾想过让自己医治的病人是谁？”
“没有想过，皇宫中的任何人都不是小人能想敢想的，为了保命，小人也是不敢多看多问，对方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仅此而已。”
李辛撵着自己下巴的短须，若有所思：“看来今日真是遇到了一位不显山不漏水的高人了。日后本太子若是犯了什么难受，看来也得找你。”
“小人在这临山苑中随时恭候。”
李辛继续看着夏商，深邃的目光似乎想将眼前的一切看穿，而夏商就这么躬着身子，低着眼睛，不与之相对。
如此良久，李辛方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裤子：“好了好了，公事已罢，本太子也该走了。”
说着，起身对侍卫们摆摆手，所有人列队整齐先后退出了屋子。
李辛走在最后，眼看就要离开，忽然回头：“对了！”
夏商没有动，冷不丁地听李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然后赶紧回身：“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小子，你很不错。你是唯一一个见到本太子问话而面不改色之人。”
“殿下谬赞了。”
李辛瞪起了眼睛：“你不怕死吗？刚才本太子用剑架在你的脖子上时，你为何没有惧色？”
“天下没有不怕死之人。但小人的畏惧不会写在脸上。”
“本太子有种感觉，咱们终有再见之时，你好自为之。”
说完，李辛终于出门而去。
就算听见了关门声，夏商还是不敢抬头，直到感受不到李辛的气息，夏商才长出了一口气，直起身时发觉自己的腰都有些痛了。
这个李辛确实是个难缠的人物，先前夏商所言不过是临时起意，他就没想到李辛会忽然来，对于那些容易暴露自己的故事，夏商也不知自己编造的谎言有没有漏洞，能不能瞒过去？
其中面临多大的压力，也只有夏商自己清楚了。
房间里没了人，夏商一边擦着手心的汗水，一边走到门前。
正准备开门，却透过纸窗依稀看到李辛的背影还没有出院门，心中一下紧张，赶紧守在了门口。
此时，李辛在院口思考，对身边一个侍卫道：“你先前怎么了？”
侍卫一愣，不明所以。
“你押他的时候，脸色有变，是为何？”
“回……回禀殿下，是小人失责。”
“我不是责怪你，我是问你为何表现反常。”
“小人……小人只是觉得那个书童……那个书童眼神渗人……”
“眼神渗人？有点意思。”
李辛冷笑一声，回头又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
这时，一直在李辛身侧侍卫首领上前两步：“殿下，是否觉得此人不妥？”
“不妥之处必然是有的，不过嘛……”
“属下愿为殿下调查此人，三日之内必有结果。”
“不必了。今非昔比，如今我所面对的乃天下之大事，统治天下乃避重就轻，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一个书童而已，就不必过多浪费时间了。”
“书童？什么书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出现，同时，一声锦袍的李子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子衿？”李辛惊道。
“大哥，你过真在这里！”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难道忘了我说的话？现在京城处处危险，你怎能一个人乱跑，你的侍从呢，叫他们出来！”
“大哥，你别怪罪他们，都是我执意要来找你的。”
“什么事？”
“弟弟今日来就是要来给哥哥举荐一个人。”
“举荐一个人？”
“没错！”
李辛也来了兴致：“我倒要听听，你小子能举荐什么人？”
“先前听大哥在讨论书童，弟弟今日要举荐之人也是一个书童。”
李辛眉头一皱：“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这些闲话还是以后再说吧。”
说着，李辛就要走。
李子衿急了：“大哥，你不要急呀！听我把话说完。”
李辛无奈，又停住了：“你快说。”
第614章 将来要当皇帝的人
“数日前，弟弟在仙桃山郊游时，偶听同学少身侧一伴读出言不俗。言到：‘但凡曲子，但有曲意，皆是好的。此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便是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大哥，你听听，如此破旧立新之语，天下间还有第二个人能出口？”
李子衿说得手舞足蹈，神采飞扬，言罢希冀目光紧盯面前兄长。
李辛皱眉，面带愠色：“你言语许多便为了让我听这些？子衿，如今我已是太子，凡事许多，没有功夫在这里听你玩闹。”
“大哥，我何事玩闹了？”
“劝你及早回宫，兄长尚有公事，先走一步。”
说罢，李辛迈起大步出了院门。
而李子衿尚不甘心，急追出去：“大哥，如今天下正值破旧出新之际。如此人才，大哥岂有不用之礼？”
一番苦口，却无丝毫回应，让李子衿心情极差。
又回到临山苑来，口中还振振有词：“原来不仅父皇，连兄长也都是鼠目寸光之辈，这大好河山给他们治理，岂不乱了套。”
李子衿身边跟随的便衣男子，长得眉清目秀，皮肤光泽如玉，一看便是那宫中的太监。
听得李子衿此言，吓得脸色苍白，连胜哀求：“哎哟哟，我的主儿啊！这话可乱说不得，这要是被人听了去，麻烦可就大了。”
李子衿却没听见丝毫，在院中走着，心里却在想：“可惜了，当初忘了那人是谁的书童，不然此刻倒是可以去拜会拜会。”
正想着，李子衿忽然和一人撞在了一起。
这李子衿年幼体弱，被撞得跌坐在地，其后太监吓了一跳，一边搀扶一边喝骂：“好大的胆子！皇子殿下……”
话没说完，李子衿揉着胸口抬头，正看见与自己相撞的人，不由得眼睛一亮：“是你！哈哈！”
李子衿大喜过望，忙起身，一把抓住了夏商：“真的是你！对对对，你就是李幽兰的书童，本殿下想起来了。”
夏商认得李子衿，却不想对方如此激动，被他抓住，一时间亦不知当如何是好。
李子衿神色不减，抓着夏商一路走去，去了临山苑的后园，回头对随行太监道：“这后园不得他人进入，本殿下有要事与此人商谈。”
临山苑的下人之前见到李子衿与李辛对话便已得知了他的身份，既然这小祖宗来了临山苑，他要做什么也无人敢多嘴，全都退出了后园。
就是之前与吕品比文的那个小亭，游走小池中的小鹅长大了许多，三三两两聚散着，在后园随处可见。
后园的花儿也开了，景色更甚。
李子衿却恍若不顾，抓着夏商在小亭中坐下，满脸笑意地盯着夏商，上看下看，那眼神像是在欣赏出浴美人儿一般。
夏商被这毛头小子看得浑身不自在：“殿下，这是为何？”
“啧啧……”李子衿饶有兴致的咂舌，别说，颇有几分上位者的老气，“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本皇子是越发觉着跟你有缘了。”
“额……”夏商觉得无比尴尬，不好接话。
“你说，为何我一想你，你便出现了？难道本殿下与你心有灵犀。”
“去你吗的心有灵犀！”夏商实在憋不住了，在李辛面前装怂也罢，一个小屁孩儿面前还不能正常说话？
夏商起身，随意地一拱手：“没什么事，我就不陪殿下废话了。”
说着，夏商转身就要走。
李子衿被夏商这一句粗口搞得有些懵，回神之后却见夏商已经到了后园门口。
“拦住他！”
后园门口等候的太监一步挡在夏商跟前：“皇子殿下不让你走，你敢私自离开？”
“那……那谁……你回来。本殿下还有正事没说。”
夏商无奈，犯不着跟着小屁孩闹出矛盾，极其不耐地走了回去，重新坐下：“小人可不死殿下如此清闲，有事说事。”
“有本事的人都如你这般孤高吗？”李子衿很好奇。
夏商没有回答。
李子衿摆摆手：“罢了罢了，本殿下不在乎这些。今日遇见你，便是想给你道一声不是。”
“嗯？”这话倒是让夏商有些不解，也认真起来，“殿下何出此言？”
“今日，我面见父皇。对父皇推荐你，可惜父皇并不放在心上。片刻之前，我又给大哥举荐你，却是同样遭遇冷落。当初在桃仙山时，本殿下亲口承诺要封你个大官的。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说话间，李子衿难掩失落。
夏商心中诧异，面却无异色：“殿下不必当真，山中所言皆是嬉戏之语。”
“这不是儿戏！”李子衿正色道，“如今的大华天下，人人自保，人人自危，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明百姓，哪一个不是自顾自安？大华建国百年，至今却一尘未变，民政、军政、市政诸多弊病，官员百姓皆是心知肚明，却都为自保不肯破旧立新。现在这天下正需要你这样敢说敢做之人。你现在只不过一小小书童，如若本殿下不举荐你，你岂非就此埋没？对我大华岂不是莫大的损失？”
夏商揉着鼻子笑了笑：“敢说敢做……殿下言重了，我不过一个小角色而已。”
“你对音律的见解颇为独到，敢于挑战传统，可见你便是敢说敢做之人。”
“音律不过游戏之道，能对音律有所见解不难，但要用到治国兴邦还差得远了。”
李子衿思量着，语调轻了许多：“父皇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治理国家难道要用一个乐师，说我把天下大事看得太儿戏。但我就是不服，我觉得你就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今日见你，我要验证一番。”
几番对话，让夏商对此子生出了几分好感，也精心精气回道：“既然事情已经过了，又何须验证，又何需执着呢？”
“这很重要！”李子衿激动站了起来，稚嫩的脸上写满了鉴定，“你不懂，当皇帝首要的本事便是识人！要看懂人！看出一个人的本事！本殿下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如果连一个人的本事都看不出来，还有什么资格当皇帝？我就是不服，我要弄明白我到底看走眼没有？你要验证一下，帮我验证一下。”
第615章 为人之道
“验证？如何验证呢？”
“这要看你！”李子衿起身到了夏商面前，“现在是你要向我证明自己的才能！只有你证明了自己的才能，本殿下才能证明自己的眼光是对的。”
夏商明白，眼前的小子不是在说笑，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这是个奇特的皇子，在众多皇兄的保护中而成长起来的幼苗，它到底是弱不禁风还是成为一颗大树？想来也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
夏商打量着他，看着他期盼认真的眼神，这种感觉是无比的天真却又有一种无比的成熟。
恐怕也只有这个少年能天真地叫着自己将来要当皇帝，也恐怕只有这个少年会很认真的思考自己有没有当皇帝的资格。
或许……
夏商想着，却又摇了摇头。
可惜了生不逢时，此子太过年幼。
“你在发愣什么？快说呀！”李子衿有些着急。
“在这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想当皇帝？”
“因为我是皇子，我要为父亲，为兄长守住这大好河山！还因为这世间有太多不好，而父亲、大哥都不愿去管，不想去管！他们没有治理好的国家，我要帮着他们管好！还因为我李子衿要流芳百世，要让史书记载我李子衿会成为一代明君！”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会比你父皇兄长更好？”
“父皇乃是固守之道，墨守成规，循规蹈矩，避重就轻，不堪大用。只能守住天下，不能振兴天下。大哥乃是强征之道，杀伐果断，却太过血腥，用于乱世尚可，能开疆扩土。而今天下统一，以此道治世，乱民生、激民怨，长久必生动乱。而我李子衿的道，乃是顺民之道，以仁政治世，顺民，富民，亲民，百姓要什么，我便给什么。我要让天下百姓都吃得好，穿得暖，我要一个大华的盛世。”
“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你少瞧不起人，此乃本殿下自己所思所想所悟也！怎样？”李子衿颇为得意。
夏商摇头：“太过独断，不妥。”
“有何不妥。”
“如果这天下凭几句话就能治理好，要皇帝来做什么？治世之道从来没有正确对错之分，不过是因时而变，因地制宜。天下在变，政策也要变，做皇帝只要保有一颗造福于民的心就不错了。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对错分明。”
“……”李子衿拧眉，稍稍噘嘴，似乎不太高兴。
“若你真有为君之心，便将皇帝二字抛去远一些。你这般年纪，谈为君之道尚早。与其想着怎么当好一个皇帝，不如想一想怎么做好一个人。”
“做人？”
“把要当皇帝的话收起来吧，对你来说会很危险。纵有天大的抱负，人的命只有一条。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认为我大哥二哥会害我？不可能的！”
“那只是现在！”
“……”
“做好一个人远比当好一个皇帝难！要懂得进退！念你年幼，我送你一句话：‘欲路上事，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毋惮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则远隔千山’。”
“欲路上事，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毋惮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则远隔千山。”
李子衿颇为认真地念叨着，细细品味间眼中神采飞扬，忽而道：“我就说，你是有真本事之人！今日一句，胜过空谈万言。”
“此非口号，乃为人之道，若想活到当皇帝的那一天，便铭记心中时刻不忘。”
“哈哈哈……待本殿下回了宫中，便手抄记下，藏在裹裤之中，日日吟诵，必当不忘。”
夏商摇头，有些失望，自语：“终归是个孩子。”
李子衿还沉寂在喜悦之中，背着手在小亭中来回走着，最终喃喃有词：“如此来看，我的眼光不错。如今父皇和大哥皆不识你，未尝不是好事。待到我上位之时，必重用你，那时候你我君臣一心，害怕治不出个盛世太平？哈哈哈……妙哉妙哉。”
说着、想着，不觉间已经在小园呆了许久。
“殿下，时候差不多了，再不回宫，怕是又要被训话。”
李子衿这才回过神来：“对对对，我地回去了。”
说着，转向夏商：“听说李幽兰要在此处养伤，你是不是每日都在这儿？”
夏商点点头。
“如此甚好！你可不要乱走，本殿下得空便出宫与你聊天。”
说罢，也就匆匆地走了。
今日之事也是蹊跷突然，李辛暂且不说，若是真有幸能扶植这小子上位，倒也是一桩奇事。至少这李子衿是所有皇子之中最让夏商心生好感的一个。
但夏商明白，李子衿不会得偿所愿，如今的他还不够资格。
李子衿走后不久，丫鬟萍儿就找了过来，隔着老远对夏商招手：“喂，你在干嘛，小姐找你许久了。”
从后园入小姐闺房，李幽兰还躺在床上。
见夏商来，李幽兰脸上忧色浮现，急忙问道：“太子可有为难你？”
夏商端着一张凳子到床边坐下：“没有。”
“真是为难你了。听说这太子乃是蛮横之人。”
“小姐当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哎，幸得有你。这一月休养遥遥无期，当不知如何度过。”
夏商忽然想到了李子衿，估计这小子这一两个月会来得比较勤：“小姐放心，依我看，小姐的休养期不会寂寞。”
……
正如夏商所言，才一日过后，李子衿的车驾便又到了临山苑门前。
不巧，李子衿来时户部尚书贾尚杰也在。
也有凑巧之事，便是连赛江南也来了。
尚书大人对这两位的到来颇为意外，在车驾前行礼询问：“敢问皇子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李子衿大步迈着：“听闻李幽兰伤了，特意给先生告了假，前来探望。”
“有劳皇子殿下费心。那江南姑娘……”
赛江南在后面，因没有正式身份，故没有任何礼节，但贾尚杰知道她是李辛的人，也颇为客气。
江南步子较快，到了李子衿面前。
似乎李子衿知道这人身份，低声唤了句：“姐姐。”
赛江南回头：“尚书大人，江南亦为了幽兰妹妹而来。”
第616章 绯闻
见两位小主先后进了李幽兰的所在，贾尚杰心中也是纳闷儿。
没想到这一月之间，李幽兰竟结实了似小皇子这般的尊贵之人，为此也是让贾尚杰心中安稳了许多。
而在李幽兰的房中，夏商依旧不离不弃地守着。
对夏商而言，这样的闲暇日子也是不错，纵使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很明显，李子衿和赛江南来此的目的更多源自夏商。
见了夏商，两人都是满脸的喜色。
见面没有说话，李子衿便注意到赛江南脸上的神情，惊奇而问道：“江南姐姐，你也识得这书童？”
“自然。”
“哦？难道姐姐也认为这书童乃是当世少有的奇才？”
赛江南眉飞色舞：“何止奇才，当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奇才。”
“哈哈哈，未想高傲如江南姐姐这般的女子也会如此评价此书童，看来并非是我一人认为此人之才。不过话说回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书童叫作什么？”
夏商起身：“夏回。”
“噗！下回？”李子衿失口笑道。
“春夏之下，来回之回。”
“也是个奇怪的名字了。”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倒把当事人晾在了一边。
李幽兰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三人，面带微笑，如此活络的气氛让她也精神了许多。
眼下四人聚首，便在这一间小屋之中谈天说地，相处甚欢。
诚如夏商所言，李幽兰的休养之期并不寂寞。
而后每日，李子衿与赛江南必来临山苑，不过此二人尚未退学，任就要作每日功课，或早或晚，总也要来院中说上两句才走。
眼看李子衿与赛江南去临山苑如此之勤，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
赛江南本就与李幽兰交好，她每日去看李幽兰尚理解。
而李子衿每日辛勤而走便就有些唐突了，不少人说着李子衿当是看上了李幽兰，如此常走来往定是有问题。
想想也不奇怪，李子衿正当青春萌动之时，李幽兰恰比他长了一岁多些，人又长得漂亮，加上柔弱之态惹人怜爱，正是李子衿这类年纪的少子喜欢的类型。
小皇子喜欢某位姑娘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周遭人谈论的话题而已。
可惜的是，小皇子年纪尚轻，还需半年多方才成年，就算要娶妻也是还不是时候。
寻常人家的孩子成年之前娶妻并不少，只是李子衿贵为皇子，自当遵从礼法，故皇室之中还无人来操持此事。
而外界也大都认为当半年过后，李子衿一旦成年，李幽兰必是皇妃的第一人选。
两人也是般配，除了年纪少长之外，身份也是不弱，好歹也是将军之女。
只是这般结果正验证了先前外界对李幽兰入京的猜测，就猜她是为了勾引某位皇家子弟而来的。
如今果不其然，背地里议论李幽兰的声音在京城多了起来，其中也不乏难题刺耳的言语。
好在李幽兰一直在家中养伤，这些话少有传入她的耳中。
关于李幽兰和李子衿的事，最为操心的当属贾尚杰了。
不到一月时间，和荆州李毅的书信往来就有几十封，还有不少在途中尚未收到的。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要李幽兰搭上大皇子或是二皇子，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能让大皇子关注是最好的结果。可真实实施起来却感觉十分困难。
因为李辛在京城的势力太大了，京城各处都是李辛的眼线，如果通过贾尚杰的暗地操作故意让李幽兰接近李辛的话，十有**会被李辛发现是别有用心，如此反而不好。而李辛又是个杀伐之人，想要他对某个女子动心，也是极难之事。而眼下李子衿和李幽兰却正巧是顺理成章，没想到两人是无意间对了眼儿，与贾尚杰和李毅的期待正好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人物由李辛变成了李子衿。
他们书信往来的主要内容就是考虑是否要退而求其次，让李子衿和李幽兰顺顺利利地下去。
思来想去，两人还是达成了共识，如果李子衿和李幽兰能成，倒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李子衿是一个异类，是京城之中唯一一个受到各方势力保护的人，可以说是处处逢缘。同样也是皇子，就算这一次皇位争夺中轮不到他上场，但三四十年之后，说不定又有变数，一切也不是不可能。
再者，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不管是谁登上了皇位，日后的势力不管如何变更，这位最受宠的少皇子一定还是受宠的。李幽兰能成为是李子衿的原配，至少也能保证李家和贾尚杰的利益。
李子衿无疑是最保险的选择，也是贾尚杰和李毅所付出最少的选择。
这么看来，除了李子衿也没有别的路了。
一日，贾尚杰难得在临山苑留宿。
便在夜里，贾尚杰借探望之名去了李幽兰那儿，支走了萍儿，留下父女二人对话。
“幽兰，义父见近些日你与那小皇子走得很近。那你觉得小皇子此人如何？”
“子衿殿下虽是年幼，却不是皇家风范，言语中不乏让女儿所惊叹之处，倒也是个异样特别的皇子。义父突然问这个干嘛？”
“你这些时日都在院中休养，不知外界传言。”
“传言？传言什么？”
“自然是传言小皇子和你的事。”
“啊？！还有此事？”李幽兰颇为惊讶，后又笑了，“义父，可不要听外界那些话。子衿殿下不过少不更事的孩童，女儿怎可与他有什么？”
“幽兰你自然不会跟他有什么。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李子衿为何这般勤快地来看你？傻子都知道他是对你颇有好感，你是当局者迷。”
李幽兰又笑道：“此乃义父不知其人呀！子衿殿下来这里哪儿是为了我？”
“不是为何你？难道是为了江南姑娘？”
“那更不是了。”
“还能有谁？”
“是为了我那书童而已。”
“为了书童？”贾尚杰一脸懵逼，“这怎么可能？”
“义父是不知子衿殿下来这里都做些什么。他总共跟女儿说话也不过几句，大多时候都是在与夏回谈论东西。”
“难不成这小皇子有男男之好？”
第617章 西方商队
“噗嗤”一声……
“哈哈哈哈……”李幽兰大笑起来，不想牵动了伤口，痛得她赶紧忍住，又急忙说道。
“义父可不要乱说，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子衿殿下不过一孩子，哪里懂得这些？”
“那他来此为了什么？”
“子衿殿下欣赏夏回的才华，每日来此就是为了向夏回讨教学问，闲说之语不多，大都是为了学习。正因如此，另女儿对他也颇为赞同，他将是个好人。”
“你说什么？来此只为跟一个书童学习？”
“此事不假，女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平日相聚，实则我与江南姐姐说得多，与他二人说得少。子衿殿下还常说，当他当了皇帝，要给夏回当大官，要让夏回帮他治理天下。”
贾尚杰并不在意，想必是小皇子年幼贪玩，或许是那小书童正巧投其所好罢了。
“如此亦非坏事。幽兰，你倒是可以想想，这个小皇子是否……”
“义父！”听到这里，李幽兰方才明白了贾尚杰的意思，有些羞怒，语气也重了几分，“子衿殿下不过一个孩子。”
“孩子又如何？不过半年，小皇子便也是成年了。”
“可是……可是……”李幽兰有些急，倒不是排斥李子衿，只是从未把他当做同龄来看。
在古代，女子普遍比男子早熟，男子的十四五岁和女子的十四五岁待遇差距是很大的。
男子十四五岁时，在所有人眼中还是个孩子。
女子十四五岁时，大都已经当做成年或是准妇人来看待了。
李幽兰也不例外，正因为把李子衿当做孩子，所以她从未想过跟这个孩子有什么。听义父这么一说，李幽兰便感觉心中怪异，很不适应。
贾尚杰明显比李幽兰看得清楚得多，好心劝慰道：“我跟你父亲也想过，不管是大皇子、二皇子，甚至是三皇子，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要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他们确实是受委屈的。而除了这几位，若是嫁给他们的下一辈，却又跟我们的期望想去甚远。
倒是这个李子衿，他在京城中处处逢缘，集万千恩宠于一身，实属异类。虽是年幼了些，但面目清雄，不失俊朗，与幽兰你也算般配，至少对幽兰你个人而言，这绝不失于一种好的选择，至少不至于下嫁给半百中年那么委屈。正是他年幼，便是心智单纯，若是喜欢了你，就会一心一意对你好。幽兰，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李幽兰的表情还算平静：“父亲和义父的意思都一样？”
“自然。”
“那容女儿再想想。”
贾尚杰知道此事不可逼得太紧，笑着点点头：“那你先休息，义父也去睡了。”
……
经过一夜不眠，李幽兰也调整好了心情。
今天是个好日子，夏商给她检查过，伤口好了许多，也该是下床出门走动走动了。
已经在屋子里憋闷大半月，总算能出来走走，李幽兰不想因为别的事情而影响了心情。
早早地让萍儿为自己换好了衣裳，坐在床边等夏商。
眼看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这初夏之时，太阳也**了许多，暖暖的阳光投进屋来叫人神清气爽。
可苦等的人却久久不见，李幽兰有些不耐，叫萍儿：“快去将那懒猪给本小姐叫过来。”
不出一刻，夏商过真被小丫头拽着衣袖到了李幽兰面前。
“小姐，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你可知夏日炎炎好睡眠？”
“整个别苑救你一个人能睡！哪个下人跟你一样，睡得比主子还晚的。”
夏商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整顿这自己衣裳。
看着夏商蓬头垢面的模样，李幽兰忍不住笑了，无奈地说着：“萍儿你帮帮他。”
萍儿老大的不愿意，走到夏商身后，一边帮她整理，一边小声嘀咕：“小姐老让我帮你做这做那，搞得人家快成你的丫头了。”
“没事，多习惯习惯。等你长大了，我就把你娶来当小老婆，要你伺候一辈子还好？”
“你！”一个小丫鬟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儿，眼眶都红了，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激动的，小姐，他欺负人，我不干了。”
说着，小丫头一甩手，捂着小脸儿逃似地跑了。
李幽兰没听见两人说的，只愣愣地看着丫鬟离去的背影：“你跟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
“萍儿从未如此过。”
“好了好了，小姐，我扶你出去走走吧。”
正说着，屋外忽然传来了李子衿的喊声：“夏回、夏回！”
平日里李子衿可没有如此早地来过，夏商颇为意外。
片刻后，在夏商搀扶下，李幽兰也跟着出了屋。
李子衿就在外头，见到夏商，开口便有话说：“夏……”
可一见到李幽兰，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幽兰姐姐，你……你能走动了？”
李幽兰笑道：“老早就能走动了，只是这多事儿的书童不让乱走。”
“如此岂不更好？”
“什么更好？”
“你们不知道，听闻京城来了一批怪人。”
“怪人？”夏商也疑惑起来。
“听闻是来自极西之地的商队，模样跟我们大华的百姓大为不同，他们的女子一个个身材高挑，骨骼惊奇，说不出的味道。现在京城外面动静大得很呢！今天是我大哥接见这批使团，就在星河的一条花船上。我这么早赶过来，就是为了叫夏回跟我过去看热闹的。既然幽兰姐姐可以走动了，正好可以一起去。”
“极西之地的商队？是西域来的？”
“不是……是西域之西，故称极西之地。据说是古往今来的第一批西方人。从没有人见过的。”
“难道是欧洲来的？”夏商嘀咕了一句。
“欧洲？什么是欧洲？”
夏商摆摆手：“没什么。只是你为何叫上我？”
“你有所不知，听闻这批商队的人十分高傲，带来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夏回你见识广，说不定还能认出几样。关键少时大哥也要我在场，万一有人问我话，你在身后好帮衬我些许。”
第618章 花船偶遇
有李辛在的地方，夏商是不愿出现的。
可李子衿是铁了心要夏商去，见夏商面露犹豫之色，便就强调：“本殿下是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随我同行。”
夏商一听皱了起了眉头。
发现夏商不悦，李子衿又急忙补充道：“放心，此次你陪我去了少不了好处。而且，说不定还能扬我大华国威。”
夏商知道是没法改变了，就看了看李幽兰：“小姐想不想去？”
李幽兰点点头：“自然是想去见见，只是若要出去，还得跟义父说一声。”
李子衿不屑：“幽兰姐姐是说贾尚杰大人？这个放心，本殿下托人带个话便可。”
李幽兰想了想，觉得义父也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想想就点点头。
李子衿大喜：“太好了，那还等什么，快些出发吧。”
夏商打断：“等等”
“还等什么？”
“此行我得换一身行头。”夏商淡淡道，“而且在此之前，咱们要约法三章。”
“你个小书童，为何如此多事？说吧，有什么要求。”
“此行我只是为了帮助皇子殿下，不能暴露我的身份。更不能借此机会再想你大哥举荐我。还有，不能由着皇子自己的性子，因为我家小姐身子虚弱，可不是你这般急性子能同行的。一切都要慢慢来。最后，如果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何不妥之处，随时都可以离开，而皇子殿下不能干涉。”
“你个小小书童，胆敢跟本皇子谈条件。罢了罢了，念你才华，本殿下不与你计较。你速去，勿过了时辰。”
李子衿很急，他这年纪，但凡听闻什么新奇之事，都忍不住好奇。这西方来客自是数千数万年间的头一遭，试问他又如何不想急着去见见呢？
无奈夏商是个慢性子，尤其是在游玩的时候，加上李幽兰的伤势，一行人出了临山苑后一路走走停停，费了不少时间。
好在星湖离这里临山苑不远，夏商上一次还带着李幽兰去过。
半个时辰后，夏商和李幽兰随着李子衿的一队护卫到了星河边上。
上次来是晚上，到处星火点点，人流涌动，十分热闹。
现在是白天，本以为应该比上次更热闹才对，谁知到了星湖边才发现。今日西郊早已被数百御林军给护卫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入，就是两岸临街的大大小小店铺也不得开门，也不得行人进出。
戒备之森严，便是京城本地人也少有见到。
现在京城形势复杂，上次的仙桃山上的袭击尚未明朗，还处于不了了之的状态。这让太子李辛十分不满，也让他对现在的所行所事极为谨慎。加之在这时候会见外国使节，若是在这里出现了状况，于国事乃是十分不光彩的。这样的严密防卫，就是要确保今日不会出任何状况。
夏商看到这阵仗后心里也明白太子的担心，只是有些奇怪。
既然担心安全问题，为何要把接见的地点放在这里，皇宫之中不是更加安全，也更正式吗？
正疑惑着，李子衿走在前头回身对夏商和李幽兰道：“我们上花船去。”
李子衿指着星河上的一艘花船。
顺着李子衿所指方向看去，安静的星湖上，一艘孤独的花船停泊靠着。
或许是今日特别，这普通的花船换上了全新的装饰，看着就像湖心的一朵鲜花绽放着，极美。
“喂，快点，你们在干嘛？这是最后一艘了，再晚就过不去了。”
“再晚就过不去了？”夏商疑惑着，也牵着李幽兰加快了脚步。
原来此处只是前往接待地点的出发地，所有受邀参加此次接待活动的人都在此处坐花船前往黄河于京城西外的大渡口。
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可见李辛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夏商上了船，花船外围一样是侍卫林立。
待夏商和李幽兰上船以后，花船也就开了。
河道肃清，平静的星河上只有这一艘花船孤帆远影，阵阵涟漪很快消失在两岸河堤。这星河两侧的风景虽美，但风景之中整齐排列的侍卫却不应景，少了往日的行商走贩、才子佳人，也少了几分闲情逸致。
李幽兰在船上看了看两边，悠悠道：“还是上次来的好看些。”
说完又看了看夏商，也不知是何意。
夏商指着前面：“小姐，那是星桥、星亭。”
船尾远方，上次斗诗的星桥星亭已经渐渐远去，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影子让人留恋。
花船前方，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宽的河道，两侧也不再是花楼，而是大大小小的码头，更远方的巨大水渡口连接着两面高耸的城楼，上面值岗的士兵拉成一排，朦胧中只有点点身影。
看样子是要出城了。
“喂，你们两个还在那边看什么？”
李子衿在前方催促。
他已经进了顶层船舱内。
这花船不小，分为上中下上层，里面还有人，依稀能听到里面的热闹声音。
进到花船里面，发现里面全是熟人，都是一起上学的同学们，唯一少了的似乎就是先生凤起。
李幽兰出现在船舱，所有人都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句地询问这她的伤势。
看来这一段时间学习下来，这些人也是有了些许感情。
李幽兰笑着应付着众人的问话，夏商就跟在跟身后，随意看了看船舱内的布置。
很快，赛江南偷偷饶到了夏商身侧：“先生，你也来了？”
夏商对江南笑了笑。
“先生，你过来我这边。”
说着，赛江南指了指人群外的一个方向。
夏商看过去，发下船舱对侧的靠窗位置上，赛夫人也在，此刻也正淡淡地看着众人围拢的地方，有些好奇。
夏商拍了拍李幽兰的肩膀：“小姐，我过去那边看看，稍后便回来。”
李幽兰心情不错：“去吧去吧。”
然后，夏商方跟着江南一起去了赛夫人的方向。
而赛夫人似乎全未注意夏商，只是看着那孩子热闹说话的很惬意。
“赛夫人。”
听到声音，赛夫人一愣，初看夏商还没认出来：“你是你是夏先生？”
夏商一笑：“莫非赛夫人不认得在下了？”
赛夫人喜上眉梢：“夏先生快快坐下。”
第619章 高傲的名士
今日出游，夏商并非以书童身份，而是李幽兰的远方表亲，故衣着装束自比往日书童更华贵庄重，在这花船诸多王孙公子之间，亦不落俗套。本就俊朗的外表，有了衣装承托，更显均已洒脱。
赛夫人见他便是没想到今日的夏商会是如此装扮，可细细看过之后，也确定这就就是那位夏姓的故人无疑。
船舱内很热闹，唯独赛夫人所在之处稍显冷清，夏商坐在了赛夫人对面，江南给两位斟茶倒水。
“今日赛夫人也受邀去见那西方商队？”
“平素无事，正值新鲜事物，有机会自然是希望去看看的。”
“哦这样啊。”
此二人虽是故友，但却少有交流，夏商说过之后便又找不到话说了。
场面有些尴尬，赛夫人想了想，问：“平日里江南没少在我耳边提起先生你，想来现在的夏先生化作李家小姐的书童，生活应该是惬意悠闲的。”
“算不上，实在苏州和扬州诸事不顺，为了活命，只能改头换面。赛夫人切莫说了出去。”
“这是自然，初次听闻夏先生化作李家书童，便已猜到了些许。只是不明白夏先生哪里来的凶险？苏州扬州的夏家商场不是顺风顺水，也没听过得罪了什么人呀。”
夏商笑了笑：“哎，说来话长。”
赛夫人低下头：“抱歉，是奴家说错话了。”
“无妨无妨。不如说说夫人你吧，又是如何来了京城？又是如何成了太子李辛的上宾呢？”
“此事”赛夫人面容暗淡，“此事同样说来话长，难以言表。”
“先生，娘亲，你二人好不容易坐下说说话，为何不说一些高兴的事情？”
“也是也是”夏商讪讪笑着，“还是说点儿别的，不如说说今日的西方客商。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更不知太子殿下为何搞出如此大的阵仗。”
“当权之人总是好面子之人，此番汇见外宾，要展示国威。据说那些西方客商口气颇大，倒是小瞧了我们大华，太子殿下为了保住大华颜面，此次招待这些西方客商规模自然不小，其中少不了一些与西方客商争锋相对的说谈，故而召集了京城名士参与，希望在与西方客商的交流中不失体面。至于今日为何要坐船出城，便是因为那些西方客商夸下海口，愿意指点我国工匠造船之术，可改良制造出比现今大华战船大上数倍的巨型战舰。今日即是战舰完工之日，为了检验其成果，故要到黄河水流之中才行。”
“其中还有这种故事？”夏商也是颇为惊讶，“如此说来，这西方客商已经在大华停留了许多时日了？”
“这是自然，可不是什么客商都能受到大华的最高待遇。这一批西方客商能引起太子重视，的确是与众不同。此次为证明实力而自荐打造巨型船只，已经进行了三年时间，不知究竟成果如此。只是有传言说乃是千古以来的奇迹。”
“三年？这么久？”
“起初是皇上接触到的，后来转由太子接手。保密工作一直是重中之重。”
“如此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事？夏先生以为这是件好事？”赛夫人话音中透着许多疑惑。
夏商反问：“难道不是？”
赛夫人一笑：“在座的恐怕也只有夏先生一人认为此乃好事了。”
“为何？”
夏商有所不解，正问话之间。
忽听身边有个声音传来：“想那外邦小民，能有何种见闻见识？我泱泱大国，海纳百川，人才济济，论物产之丰盛，文武之繁荣，机巧之精妙，哪一个会是他们外邦小民能比的？今日之事真叫人费解，想我大国之姿为何如此大的排场下贱于外邦使团？”
场间说话之人乃是一清秀小子，夏商还认得他，竟然是上次在临山苑跟自己比试的小书生吕品。
“怎么他也来了这里？”夏商疑惑问道。
一边赛江南给夏商斟茶，一边回答：“先前娘已经说过了，为了此次接见西方客商，太子邀请了多数京城名士。那个人叫吕品，在京城之中颇有名气的。”
夏商点点头，没有再问。
只见那吕品在人群之中说话之后，又引人附和：“吕公子所言不错，以在座诸位的才学，害怕外邦之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子殿下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些。”
“就是！那些外邦小民不过一些纸上谈兵的浮夸之人，说什么能建造比我们大华战舰壮大数倍的船只，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大华国力之强盛，世所共知，大华尚不能铸造之物，几个外邦小民岂能为之？今日我等众人去，恐怕也是看个笑话吧。”
这些自大吹捧的人，大都是各位王孙公子所邀请的名士，为了在这些大家公子面前展现自己，可谓极尽高傲。
其他的公子小姐们听了也是深以为然，只有李子衿听得眉头紧皱：“你们不要太过小看了外邦来使，听闻他们见多识广，更是从西方带来了许多珍奇之物，就是太子殿下也有许多不曾见过的。”
“小皇子请放心，论到见多识广，还有谁人能及我蔡某人。我蔡诚游览名山大川数年之久，无论江南之诗画、海口之浪涛、西属之崇山，又或是极北之冰雪皆是见过看过，各地民风、奇珍、家用等等琐碎尽是藏在心中。不管那些外邦小民拿出何等古怪之物，皆逃不出我的法眼。”
蔡诚，大华有名的游学之士，常年游历在外，绘制了许多精细的大华局部地图。为此受到当今皇帝赏识，因此成名。
若论见识，蔡诚自然是众人之中的佼佼者，他这番言语倒是无人质疑，便有人附和：“蔡公子乃当世名人，见多识广人所共知，有蔡公子在，保证没有不识之物。”
夏商看了这许多，摇摇头：“看来果真是无人希望西方客商在大华能有所建树。”
“夏回，原来你这儿。”忽然李子衿的声音出现在夏商身边。
而此刻，江南正恭恭敬敬给夏商倒茶，这一幕正巧被李子衿给看到了。
第620章 夏商的承诺
“江南姐姐，你怎么能跟他端茶倒水？这这成体统？”李子衿从小受皇家教育，就算有叛逆之心，却也认为以江南姐姐的身份为夏商端茶倒水乃是极其不妥之事。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李子衿，先前还听他说话呢，谁曾想这么快就过来了？
“子衿殿下？你怎么来了？”
“江南姐姐，我问你呢！你怎么”
赛江南这才意识到此一幕落在李子衿眼中会引来猜疑，思绪飞转：“今日的夏回可不是个小书童，他是幽兰妹妹的远房表亲。”
“就算如此，也不能由你”李子衿拧着小眉头，一把将茶壶抢过来，放在了桌上，“赶紧放了，如此成何体统？”
然后又看了看夏商，一脸疑惑：“你二人究竟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往日见你二人就觉得不对，虽是说话不多，却总给我一副旧识的感觉。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李子衿有怀疑，却没人回答他，心中疑惑更甚，但又不知怎么问。
夏商打断：“殿下，你急匆匆来所谓何事？”
“对了，差点儿正事给忘了。”李子衿正色，把夏商拉往一边之前，先对赛夫人恭敬抱拳一礼。
夏商到了一边无人之处，李子衿方才忧心忡忡地问：“且看这里的各位，一个个眼高于顶，丝毫不把西方客商放在眼中，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今日这么多人在场，大哥可不愿看到大华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我就想问问你，你是否有把握？”
“什么把握？”
“自然是能在西方人面前彰显我大国之国威呀。”
“殿下，您可就为难人了，如今那些西方人都没见过，如何能保证呢？”
李子衿皱眉，忽然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饰：“你看看此物可认得？”
夏商定睛一看，那挂饰不过一根红绳系着，却吊着一枚半个小拇指大小的晶莹剔透之物，闪着光彩，十分漂亮。
“这不是钻石吗？我曹！这么大一颗！”夏商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李子衿一听，更是惊讶：“天，你识得此物？是大哥给我的，就说是钻石。”
“是西方人进贡的？”
李子衿点点头。
“我勒个去，这些西方人也是下得血本，这么大的钻石不晓得价值多少。”
李子衿看着自己的挂饰，掂量着：“这也叫大？”
“殿下，可不要小看了此物，半个指头大小的钻石可以视作无价之宝。想来那些西方人该不至于平白无故地送吧？他们是否有什么交换条件？”
“交换倒是没有，不过听说那些西方人对大华的炼丹术很有兴趣。大哥就请了个方士来教他们，听说那些西方人研究炼丹研究了好久，不晓得炸了多少个丹炉，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闹了不少笑话。”
夏商听了皱眉，心说：“这些西方人该不会是对火药感兴趣吧？”
或许此次就是这个世界时代进步的一个节点，但夏商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大的报复和能耐去影响时代的进程和科技的发展，他还是希望作一个看客，当时代的见证者也是不错的。
“夏回，你在想什么？是不是那些西方人有什么阴谋？”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华和西方人现在是各取所需的时候，相互交换资源，交换知识成果，互利互惠，都是好事。只是看双方交换资源的时候谁占了便宜。”
“互利互惠，说得不错。还是夏回你有见识，跟那些沽名钓誉的高傲书生比，你才是有真本事的人。”
“皇子殿下，你这般年纪，能觉得我所言有理。可见殿下也是有能力有抱负之人，好好努力，将来说不准真能当上皇帝。”
“什么叫说不准，是肯定能的。”李子衿很有自信，脸上没有半点儿嬉笑玩笑的表情。
见李子衿如此认真，夏商也正了正脸色，一手按在李子衿的肩上，压低了声音：“只要殿下此刻本心不忘，他日扶摇直上之时，纵有万般艰险，我也会为殿下扫清。若下一任皇帝有失人道，我也会扶殿下上位。与殿下认识一月之余，便知殿下才是真正适合大华的储君。就算不为你我，为了这天下的百姓，我也会帮你的。”
“哈哈哈想不打你也是个如此高傲之人。本殿下已经很高看于你了，听你这么一说，似乎觉得能凭一己之力帮我多下皇位似的。”
夏商也是回以笑意，不再多说。
此刻，花船已经到了出京城的水路渡口，一番停靠之后，有士兵上船例行检查，随后花船再次出发。
眼看着前方水道更宽，前方水雾之中似乎藏着一条更宽广的大河在汇流。
那便是的京都黄河的入水口了。
就算是王孙子嗣，也少有如此的经历。
先前在星河上的花船还显得中规中矩，如今到了更宽广的河道，渺小得如一片叶子，在越发湍急的流水中晃荡着，而前方进入黄河又不知是何风景？
很多人都出了船舱，在围栏前，朝着水雾中水天相接之处大喊大叫，兴奋难当。
夏商等人也跟着出来了。
眼看前方里黄河口越来越近，依稀能看到大华的军用水寨，似乎又大大小小的商船在前方调度。
但这些船影之中，似乎还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是水中的巨兽，在湍急的水流中岿然不动，跟它身边的摇摆不定的商船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惊叫着指着那一团黑影。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注视这那儿。
“天呐，那是什么？好大！”
“难道这黄河口忽然长出了一座大山？”
“该不会该不会是西方人造的大船吧？”
“这怎么可能？”
议论之声刚落，随着花船不断向前，前方水雾一淡，前方黑影逐渐展露真身，花船上所有人都惊骇得愣住了。
前方乃是一艘史无前例的水中巨兽，便是黄河河道也显得窄了，似乎也容不得它，巨大的水浪打在四层阁楼高船板上，水声轰隆巨响。
但那船却一动不动，仿佛长在了土里。
第621章 西方人
那是一艘巨大到颠覆世人认知的巨大船只，长约两百米，宽三十米，光是甲板之上便又四层舱室，没有桅杆，没有船帆，取而代之的是三排六根巨型烟柱。而且，船体构造以钢铁为主，木料为辅，虽跟夏商记忆中的战船有许多不同，但已经能嗅到一股西方工业时代的先进气息了。
这是一艘以热能为动力的巨型战船，完全颠覆了大华百姓的认知，不仅是巨大无比，还有船只所呈现出来的一切，对这个时代的人的震撼都是无以复加的。
别说众人所乘坐的小小的花船，就是在水寨里面各种大型商船，在其面前也如婴儿一般渺小。
当花船一点点靠近，夏商身边的所有人无比惊骇得张大了嘴巴。
“这这怎么可能？”
“此物乃是古往今来第一大的船只了吧？”
“难以想象，这是那些西方人所制造的？”
“不可能，除了我大华工匠，天下不可能有人能制造出如此巨型的神物。”
议论之人也就在距离船只很远的地方说上两句，眼看花船距离近了，巨大的战船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花船上的人也都鸦雀无声，对这样一个巨大的新事物充满了畏惧感。
在夏商身边，李子衿感慨：“真是应了那句天外有天呐！这么大的东西，也是人力所能制造的？夏回，你见过这样的东西吗？”
“算是见过吧。”
“啊？”李子衿惊疑，“如此旷古烁今的东西，你也见过？那船上没有桅杆，没有帆，船体下方也不见桨叶，如何行进？”
“如果我想的不错，这是一艘半机械化的船吧。它的动力来源于煤的燃烧，这是一个能量转化的物理知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看到那六根烟冲了吗？就是用来排除煤燃烧的烟雾的。它桨叶在水下，而且是螺旋形，煤通过燃烧是的桨叶旋转，而产生推动力，船自然而然会走的。”
“能量转化？物理知识？我可从未听过！夏回，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这些生僻的东西你都知道？还有那些西方人如何知道的？为什么我大华却没人懂？如此看来，我大华岂不岌岌可危？若是那些西方人开着这样的战舰来攻打我们，我们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李子衿也是个异类，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操心的全都是国家大事，似乎就是为当皇帝而活的似的。
夏商苦笑着摇头：“殿下也不要杞人忧天了。这些西方人距离我们大华的距离远着呢！就算他们能制作如此的战舰，想要驾驶这样的大型东西从欧洲打到亚洲，凭借工业时代的科技远远不够。”
“欧洲、亚洲？工业时代？”李子衿捂着头，感觉都要被夏商搞晕了，太多生僻的名词，太多不明白的话语。
夏商没有解释的意思继续说：“这些西方人的科技也是有限，就凭这船体来看，没有使用全钢铁铸造，一定是考虑到船体的重量和水的浮力问题，说明他们还没有完全理解重量和浮力之间的关系，更不可能推算出一些公式。他们的科技领先没有超出大华太多，如果我们大华此时开始注重工艺制造，一百年、两百年之后追上他们也不无可能。”
“你的意思是大华现在应该注重工匠？”
“可以这么理解。”
“但是工匠不是罪低贱的职业？”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国家的发展离不开工匠，没有工匠铸造刀剑，士兵用什么打仗？没有工匠制造笔墨，文人用什么书写？就眼前这艘巨型战船，如果没有工匠的制造，世人一生都不会知道世界还有如此事物。”
李子衿拧着眉头，认真思索着：“你好像说得有些道理，容我细想。”
这是个好学的皇子，夏商愿意告诉他这些，更希望三五十年之后，他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惊喜，如此也算作夏商为这个世界所作的一点点贡献。
没有多久，花船忽然停住了。
阳光下，巨大的船影彻底笼罩了小小的花船，靠在大船的侧方，抬头看不到甲板，只能看见几根冒着黑烟的犹如怪兽吞吐的烟冲。
一条绳梯从大船的甲板上扔了下来，几个侍卫在上面高喊：“请各位搭上绳梯上甲板。”
而后又是几条绳梯扔下。
众人看了看上方，看了看摇摆不定的绳梯，又看了看下面波涛汹涌的河水，心里也都暗自打鼓。
有胆儿大的想先去试试，忽然上方传来一阵低喝：“我大华贵族，岂能随意攀爬，这成何体统？！”
声音过后，十余人从上方跃下，稳健地站在了出花船上。
这些人全都是御林军打扮，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身手。
其中领头之人道：“各位主子，属下等人送你们上去，其间难免肌肤接触，还请见谅。”
说完，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手抱着一人，然后脚下轻点，嗖的一声冲上天去，转眼就到了大船的甲板上。
甲板很宽，除了许多侍卫之外，还有几个西方人。
他们的长相跟夏商的记忆中一样，穿着工业时代的贵族礼服，打着领结，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侍卫，显然是被刚才的一幕所震撼到了。
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一个劲儿地拍手鼓掌，还不停地束着大拇指。
“喂，那便是西方人吗？好生的滑稽。”李幽兰小声在夏商耳边说，脸上代俏，似乎心情不错。
夏商点点头：“肯定是了。也不知这些西方人是说英语还是别的什么。”
“英语？”李幽兰疑惑着。
夏商正要解释，迎面就走来了一个西方人，用一口别扭的汉语说：“你们好，这边请。”
李幽兰：“原来他们也是说我们一样的话。”
“这是他们来大华学的。”李子衿说，“这些西方人在大华潜伏了许久，三年前父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能说一些汉语了。这又过了三年，他们已经能够跟我们正常交流了。”
夏商问：“能潜伏这么久，殿下认为他们会不会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