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御花园
这厮莫不以为自己还如上次那般好运？
没看见将有一人强出头被打得嚎啕大哭？
就算要出头，至少也换一种说辞吧？跟先前一模一样，岂非找死？
“原来这世间真有不怕死之人！”昨日那见过夏商的李博渊收拢折扇心情大块，只道是总有人替我收拾这贱奴才，说完哈哈一笑，专心准备看着好戏。
夏商这一句强出头，似乎真招惹了先生。
凤起偏过头，又半眯着眼睛：“又是你这小小书童！此皇宫学院之中何时轮到你开口了？来人，将这目无尊卑的贱民轰出去！凡老夫的课间，这厮就休得靠近学堂一步。李幽兰，以后你的书童只能在西苑中等候，不能随行入学。”
“啊？！”李幽兰大惊，“先生息怒！”
“休得多言，来人给我轰出去！”
凤起一声令下，果然有三两廷卫行来，不由分说，驾着夏商去了学堂之外。
眼看着一个书童被轰出了学堂，学生们也是有些诧异，感觉先生的动作有些太大，不至于将一个书童撵走，还说是永远都不能再到这学堂中来。
众人猜想，估计这会儿那可怜的书童已经被廷卫拖到无人之地狠狠教训一番了吧？
江南和幽兰两女的担心自不必说，夏商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被人带出了学堂，到了西苑入口处，看到那里正停着的一辆马车方才意识到凤起似乎别有用意。
几个廷卫见到马车后老实将夏商放下，一言不吭，退了下去。
这时，从马车后绕出一人来，他没与夏商正面相对，只露出一个背影，反手扔给夏商一斗笠。
“大人，带上它，方便些。”
听声音，正是昨日见过的内廷侍卫总管魏亭。
夏商眉头轻皱，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吊在地上的斗笠。捡起带上后，魏亭方才转身面相夏商：“大人上娇吧。”
……
与此同时，硕大皇宫之中的一处宫殿内，皇后娘娘焦虑地踱着步子，身边床上仍旧昏睡的皇上似乎表情有些难受，呼吸比往常急促了许多，不是还伴随着阵阵咳嗽。
只有老太监如不动的山岳，依旧站在角落里，捧着拂尘，慈眉善目地含笑着。
皇后娘娘走了几圈，终于止住了步子，低声问：“郑友，你说那位小夏大人……哎！”
话为尽，声却断了。
老太监低着头，轻声问：“娘娘是问小夏大人是否能治好皇上的病，还是想问小夏大人是否能做个靠山。”
顿了顿，老太监又补充了一句。
“在皇上死了之后。”
这话说得有些阴沉，和老太监往日的随和相比，鬼气森森。
皇后无声，半眯眸子扫过不远的老太监，心情愈发沉重。
良久，她终是吸了一口气，说道：“李辛不会放过本宫，皇上若是死了，你也不会看护本宫！”
老太监不以为意：“那皇后娘娘便多多祈祷，求万岁爷这一口气多掉久一些吧。”
“你！你这奴才！”
老太监如此不敬，气得皇后娇喘连连，胸脯也是起伏不定，但她又能如何？
整个京城，怕是只有她这个皇后才是最弱小、最无助的一方势力。
想着床上的老头咽气儿之后，她这心里也是愈发焦虑了。
这个老太监也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跟他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皇后一跺脚，愤愤得离开了宫殿。
一边走却也一边喃喃自语：“没有一个可信之人，一个都没有！”
还在目前的皇宫还是安全的，至少李辛的势力还不敢渗透到这里来。
要说这世上唯一能让李辛忌惮的人，或许就只有一生都跟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了。
很早很早以前，江湖中就有个传说，这天下第一的高手就藏在京城的皇宫之内，那是一位几乎接近天神的高手。
五十年前，都察院内乱，十二司之中四大首座潜入皇宫意图行刺皇上。
当事行刺的四大首座乃是十二司之中最强的四大宗师，却在皇宫之中被一位神秘高手全部击杀。
从此便有了天下第一高手在皇宫的传说。
这位老太监便成了天下人所敬畏的对象。
虽说五十年前的事只是个传说，在当时都不知道真假，但在那以后就没有人敢对皇上进行刺杀。
而在一年前，老太监在柳庄和江南第一高手水月仙子交手，并在柳庄重创水月仙子的事件也流传到了天下各个角落，又一次将五十年前的传说勾起，浮现在了世人的脑海里。
所以，就算是李辛，也不得不忌惮忌惮终日守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这也是为何李辛只敢等皇上慢慢死去的一个重大原因。
这老太监是个愚忠之人，他只对皇上的安全负责，现在保护皇后是因为皇上还没有死。
皇后清楚得很，一旦皇上咽气，他这等高手必然是一走了之，哪里会管一个妇道人家的死活？
所以皇后必须要着手为自己打算了。
见她形色匆匆穿过了几道庭院长廊，又支走了随行的宫女太监，然后换上了一身宫女的装束，避开人的视野绕道进了御花园。
……
夏商以为轿子会去昨天的宫殿，但很快发现所行路线不对。
开口问了问魏亭，对方却什么都没说，只让夏商安心坐着便是。
这次比昨日在皇宫走的时间更久，夏商一直注意着马车的线路，生怕自己会在皇宫中迷路。
直到前方传来阵阵花香，夏商才足以到自己到了一处巨大园林的门口。
“大人，到了。”
夏商下车，透过斗笠的遮帘依稀能看见前方园林中的奇花异草和怪石假山，还有粉蝶穿插，鸟儿啼鸣。只是看看便能感觉到这园林比西苑的规模大得多。
“这里是御花园？”
魏亭点点头，然后道：“会有人领大人进入。”
说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宫女到了夏商面前，低着头，微笑着摆了个请的手势。
魏亭没有再跟着，夏商跟着小宫女进了花园之中。
御花园很美，但夏商没心情欣赏，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很多疑惑没有解开，加上这宫女也很古怪，不声不响一路往前走，感觉跟机器似的，脚步速度完全一致。
第578章 私会
这御花园的花草层层叠叠，山石假木堆砌成林，小园和小园间不晓得穿了多少小道，初来的人进去，片刻就会迷了方位。
看着带路的小宫女脚步不停，很是顺畅，夏商倒也生出佩服来，能认得如此复杂的路真就是不容易。
走了有一刻钟，前方视野豁然开朗，面前一片被青绿荷叶铺满的蛇形池子，看不见半点儿水面，若非夏商谨慎，还当是平地踩了上去。
池边一条青石小道蜿蜒向前，连着不远处的小亭，左右两边都是翠绿青草，还有一簇簇的未开的野花花蕾。
那小亭造型别致，只有三角，上面精雕细琢的腊梅图案，亭心顶上踩着一直金鹿，昂首挺胸，提步将托，也不知是鎏金还是纯金的。
小亭下任分四面，估摸里面不过十平，四面都有白布帘子挡着，裹得很严实，看不见里面的任何东西，连个影子也没有。
帘布粗鄙，与小亭不搭调，该是临时拉起来的。
正看着，身边宫女又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夏商往里面去。
带着些好奇，夏商沿着青石路一路到了小亭台阶下，里面传来女声：“夏大人，里面请。”
听声音，夏商已经猜到了是谁，可掀开帘子见着堂堂皇后却穿着一身宫女服饰时，却也显得惊讶。
夏商心惊，呆在原地。
皇后娘娘见了苦笑一瞬，指了指亭下木桌对坐的毡子，示意入座。
夏商落座，皇后又道：“斗笠取下吧，这间无他人。那宫女也不必担心，是个聋哑人。”
夏商听了恍然，难怪一路觉得怪异，竟然是个苦命的丫头。
也没多想，夏商自取下斗笠，放在一边：“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皇后娘娘点头又低头：“没有他人，不必如此戏称。唤本宫乳名琴儿便可。”
这女人心术不正，一上来就套近乎，让夏商很不适应：“如何使得？”
“若是不便，称呼本宫琴筝也可。开口闭口的皇后……本宫听了别扭，更保不准下一刻就不是皇后了。”
下一刻便不是皇后了？
这话让夏商一正色：“娘娘此话何解？”
“实不相瞒，昨夜皇上病况愈烈，只怕是时日无多，药石难救，估摸着也就这三两日的功夫了。”
“啊？何至如此！”夏商真是被吓到了，他能解毒，但需要的东西还没准备好，如果皇上这两日挺不住，那还真是没了法子，“如此……如此当即刻带我去看看，如果药物尚未备好，我可略施金石舒缓病症。”
“此事不忙。”
皇后此言倒也是惊诧，只盯着夏商：“大人，你可知本宫为何与你在此处相见？”
“这也正是下官所不明之处。”
“昨日大人说过要重整都察院，本宫面露轻视只为掩人耳目，本宫相信大人有这个能力，故连夜为大人整理了一些有关都察院的资料。想秘密交给大人你。”
今日皇后表情怪异，令夏商不解。
但她口中有关都察院的资料，却是夏商非常想要的。
如今都察院旧址早已沦为废墟，一些文献资料全都藏在国藏府库之中，但那些资料都不是一些重要的内容，真正重要的内容早已被都察院旧部分别持有沦为了个人私货。比如一些武功秘籍，一些官员的秘密资料，曾经的朝廷所下达的秘密任务文献等等。
夏商目前所接触到的内容，几乎都是一些流传，没有任何核心价值的东西。
比如五十年前的那场内乱，比如都察院所持有的《天书》的由来。
夏商想要整合都察院的势力，首要第一点便是获取更多有用的资料。
而皇后所提供的应该具有些参考价值。
可是，皇后前后的态度改变有些突然，行为很可疑，却又能看出她此刻的害怕，就像是即将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方设法地想要抓紧。
堂堂皇后，为何会这样？让人很是不解。
还有，相信皇后不会那么简单地把资料给夏商，她一定有什么要求。
果不其然，皇后接着又道：“当然，这些资料不是白给大人的。本宫……本宫还有要求。”
夏商很平静：“娘娘请讲。”
“本宫……本宫现在很危险，大人要……要保护我。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要求。”
说着此话，见皇后话音颤抖，似乎真的很还害怕。
夏商就不明白，一个皇后，她究竟在怕什么？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夏商心里的疑惑，目光看着他处，颤抖着说：“李辛……李辛……他不会放过我的，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只要……只要皇上一死，我性命便就不保了。以后你不能跟李辛走得太近，他不是个好人，他是个疯子！”
夏商眉头紧皱：“娘娘的意思是，为了这些资料，要我站在大皇子的对立面。娘娘应该知道，下官现在还没有站队，大皇子对下官不会有敌意。相反，如果下官愿意加入大皇子的阵营，大皇子一定很乐意帮助我整合都察院。下官为了保护娘娘，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多了吧的。”
皇后微颤，低头思量：“大人说的没错，本宫能给大人的……不止这些，若是大人喜欢，本宫愿意……”
话音至此一断，皇后娘娘的眼神变得妩媚起来，起身两步，走到夏商跟前，在这无人的小亭之中，竟一解衣带，披身华锦纱肩竟一点点滑落……
夏商一皱眉，起身抓住了皇后肩膀，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你想太多了！”
皇后偏低着眸子看着夏商死死按在她香肩上的手，顾盼生媚：“怎么？是嫌弃本宫不成？本宫乃是十年前进宫，那时候的皇上早已没了能力。本宫虽为皇后，但这身子却是干干净净。本宫此举并非完全的委屈求全，一则念及大人年轻俊美，心生倾慕，二则念及大人身居高位，乃是英雄。若能安于大人怀中，也不失本宫体面。”
话说如此直白，听得夏商眼皮直跳，再看这皇后，真不失为一倾国倾城之绝色。
可是……
“娘娘，下官看重的是资料。”
第579章 今夜寻景去
所谓的资料乃是一卷纸，被皇后小心翼翼地包在一金线绣花的荷包里。
夏商没有时间看，和皇后私下聊过以后，又跟着皇后去了昨日的宫殿。
其间，皇后又去了一个小宫殿，在里面换回了皇后的装束，也跟夏商保持好了距离。
这个女人很善变，自穿上皇后的装束便恢复了那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仿佛之前在御花园的小亭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夏商跟着，没有多想。
直至到了宫殿之中，和老太监打了个招呼，然后到了皇上所在的床边，看到皇上脸色发干，气息不畅的模样，夏商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夏商没有开口，老太监先上前请夏商到了一边，和善轻问：“大人，依你所见，皇上可还有救？”
“若单论皇上体内的毒，倒是可以解。不过考虑到皇上年事已高，且身体虚弱，若入药之时再拖……恐怕……”
“大人需要的药物昨日已经给了老奴，按照大人的吩咐，交由数人分散去宫外寻来。”
“来不及！若要掩人耳目寻求药物，至少需五日时间。但皇上这情况，虽是可能有危险。”
“如果老奴亲自去寻，相信一夜之间应该可以凑齐。”
“倘若暴露，下毒之人肯定会有所行动。”
老太监自信一笑：“大人放心，能发现老奴的只能是尸体。”
夏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老太监是不显山不露出的宗师级高手，他倒是有这个能力。
但老太监眉头并未舒展：“不过……听大人先前那一句‘若单论皇上体内的毒’，似乎话中有话。”
夏商皱着眉，久久不语，几番思量，才说了半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也是不明了。”
“嗯？”老太监轻咦一声，想说什么，却见夏商一副不知如何说的表情，又止住了话音，“老奴即刻出宫寻药，明日还得有劳大人来这里一趟。”
说罢，老太监回头走到皇后跟前：“娘娘，今夜就把皇上交给您了。老奴相信，娘娘是全天下最不愿看到皇上出事的人，一定会尽心竭力保证皇上的安全。”
皇后没有回答，瞥眼瞪了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捧着拂尘，步伐轻盈地离开了宫殿。
这老太监走后，宫殿之中便只剩了夏商和皇后，还有个昏迷不醒的皇帝。
“夏商，你说可以施针缓解。”
无人之时，对夏商的称呼已经变了，此乃皇后表示亲近的小伎俩，在夏商心中翻不起什么涟漪。
“是我考虑不周，皇上现在的体质，不能施针。”
“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万一就在今夜……”
“这只能听天由命。那位公公是高人，一定能带回来药物，明日我再来治疗。如果皇上能撑住，那就能活着，要是撑不住……”
夏商没有再说。
皇后起身，有些着急：“如果皇上真的死了，那本宫与你在小亭中所说……”
皇后莲步极快，伸手将欲抓住夏商的胳膊，被夏商一步闪开。
夏商拿出之前的荷包：“我有这个就够了，如形势所迫，下官一定尽力保护皇后周全。眼下下官在此亦无大用，还是离开免得被人发现。”
说罢，夏商自顾自从后门出，寻着记忆，往西苑摸去。
夏商回到西苑尚早，便在一处花丛中躺着，将皇后给他的荷包拿出来，打开一看，之间荷包里面的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将近二十个地名。
这些地名没有一个是夏商所听过的，也不知这跟都察院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些地名就是都察院在京城的秘密基地？”
“还是京门十二司的分舵？”
想了一会儿，夏商没有一点儿头绪，因为这上面除了地名就没有任何注解，相互之间也没有丝毫关联。
夏商一度怀疑这些文字是不是某种加密的信息，但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这个年代应该没有这么先进密码通信知识。
看来一切还得等到去这些地方都打听后才知道。
此事暂且放在一边，需得得空独自行动，才能了解这些地名的意义。
而后就在这西苑之中等候。
到了归学时，李幽兰慌慌张张跑了过来，也不分说，抓着夏商看了好几圈。
“你可有伤到哪儿？”
夏商摇摇头，有些茫然：“好端端的，我为何要伤到哪儿？”
“你被先生轰走，我还以为那些廷卫会打你。”
“小姐，什么时候你还关心起我来了？”
李幽兰秀眉轻皱：“你终归是为了护着我才惹恼了先生。”
说着，李幽兰脸上还多是歉意。
随后江南也来了，见李幽兰抓着自家先生靠得很近，心下有些不悦，却也没有表露，撅着小嘴儿，头也不回地去了前方。
而后夏商和李幽兰回到了临山苑，因昨夜未归，贾尚杰安插在这里的下人抓着夏商问了许久，还说以后不能让小姐如此。
夏商把这人给打发了，吃过饭，想着今天得知的一些地名，心里总是不安生。
等傍晚过后，一人俏俏到了李幽兰的床前，敲了敲。
房中只有李幽兰一人，她开窗之后发现夏商就在窗口，惊得差点儿出声。
夏商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
“夏回，你……你这是干嘛？”
“小姐，你困不困？”
李幽兰看了看还未黑尽的天，有些莫名其妙：“没有，怎么的？”
“上次我承诺过，要带小姐出去玩一玩。既然现在不困，要不我带小姐去京城的街上转转，看看京城的夜景。”
李幽兰颇为诧异，心说好端端的为何要出去？而且这么突然！
说实话，李幽兰并没有多大兴致，应为昨夜已经疯够了，觉得接连两天这般胡来，终归是不符合自己往日的心性。
但夏商有说：“今儿我在皇宫里听宫里的太监在念叨，说是京城西郊湖，湖边会有花灯会，很是热闹，那些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商讨着怎么溜出皇宫去看，应该是难得一见的景致。错过了可就见不到了。”
“花灯会？”李幽兰有些茫然。
“什么？你该不会连花灯会都没见过吧？那更该去看看了。”
第580章 心善的小姐
消息是真的，夏商确实在皇宫中听到有太监宫女在议论今夜的花灯会。
但规模不是那么大，只是几个王孙公子听说西郊心湖畔的春香楼新来了个姑娘。
传言长得是闭月羞花，娇俏可人，有望成为京城中新晋的小花旦。而且正巧是今夜，那姑娘就要随缘选一位入幕之宾。
夏商来古代才不到两年，但这种剧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回，更别说从小都生活在这里的古代人。
什么这家楼子出了个花魁，那家楼子新来了个花旦，不是斗诗比文，就是选入幕之宾，翻来覆去就这么些花样。
老套的剧情都懒得吐槽了。
也不知这些故人的业余生活是有多么枯燥，不管剧情都老套，但凡出现楼子里的姑娘要第一次亮相，或者选个入幕之宾，总有那么多公子哥争先恐后地想要去争。
不过话说回来，剧情虽然老套了点儿，夏商听闻之后也觉得有些期待，以此事为由顺便去看看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这消息船开始之后，引来了许多公子哥，于是就有人临时起意，就在春香楼下面的心湖上搞个什么花灯会，多少显得文雅些。
本是个撑场面的活动，被夏商用在李幽兰面前胡吹海吹，引得这姑娘也有些心动，想去见识见识。
没多久，李幽兰便被夏商连蒙带骗地拐到了别苑后门的小街上，连随声丫鬟都没有带。
这时天色渐暗，后门的小街昏昏沉沉，长长的巷子里见不到一个人，没有什么可期待的风景，却又嗖嗖的冷风打在脸上。
“夏回，我们真的要去吗？”
“小姐，都已经出来了，难不成还回去？”
“我……我总是有些不放心。就我们两个人，你这身子看着比我还不如，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
“嗨！小姐放心，这是京城，又不是山匪横行的常州。在京城不怕遇到麻烦，就怕你的银子带够。对了，先前让小姐多带些银子，别忘了。”
李幽兰皱皱眉：“你看看，不知够不够。”
说着，李幽兰小心翼翼打开自己的荷包，里面一锭银子都没有，全是白花花的银票，而且都是镶边的，最少也是一千两一张。
这么多银子若落在别人眼中怕是早就吓得腿软了，可偏偏这夏商也是个有钱的主儿，随声银票没下过十万。
他看了看李幽兰的票子，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应该差不多吧。”
“那现在叫辆马车来？”
“小姐，咱们是来欣赏京城美景的，坐在马车上看得到什么？要走着才欣赏得到。”
“可是我想快些去了快些回来。”
“没那许多可是，既然出来了，就得玩得开心不是？别说了，跟我走吧。”
……
西郊心湖距离临山苑不远，徒步不到半个时辰。
起初李幽兰还不是很愿意，可越靠近西郊，夜里出行的人也越多了，京城繁华街道的两边民家夜不闭户，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各自在各自的家门口摆上一些小营生，总能吸引到一些夜游的公子小姐。
前方是越发热闹，李幽兰便是越发精神。
一开始她还走在夏商身后，渐渐的就已走到了夏商之前，兴致勃勃左右看着，似乎想去看看那些摊位上的东西，却又有些胆怯。
看得出，这是李幽兰第一次夜里出门，所见的一切对她都是新奇的。
而夏商则一路走一路问，问的便是皇后所给的那些地名。
没想到一切很顺利，问了一路还没到西郊，就已经确定了三个地点的位置。
一个是真武庙，一个是引仙湖，还有一个是通侯街。
直到这三个地方后，夏商没有再问了，因为怕问得太多反而引人注意。
便收敛的心思安心逛一逛西郊。
当夏商把心思收回来，注意力放在李幽兰身上，正瞧见她低着身子给一个乞丐掏钱。
她兜里的可全是一千两以上的银票，哪能随便给了乞丐？
忙上前一把将她抓住：“小姐你干什么？”
“夏回，你看着乞丐多可怜。”
“施舍人也不是这样施舍的！你跟我来。”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李幽兰往前面走去。
李幽兰挣脱不得，被夏商拉着走了好远，等到夏商脚步慢下来，李幽兰才愤愤然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这是我的钱，我想施舍多少是我的事。”
“这天底下那么多乞丐，你施舍得过来？”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能见到一个是一个，能帮助一个是一个，难道不对？”
“你这是害了他！”
“你胡说！”
夏商摇摇头，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也是无奈：“一个乞丐忽然得到上千两的银子，你猜他会做什么？”
“这倒是没想过。”
“你以为他会靠着这一千两银子买房买地娶个媳妇找个营生，然后安安心心做一个良好市民？姑娘，你真是太天真了。人的命运是自身决定的，他身为乞丐不要只觉得可怜，其中必然有着他自己的原因。他有手有脚，不想着自己拼搏，反而希望他人施舍，为此还心安理得。你给他一千两银子，他也会觉得心安理得，他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自己运气好，肯定会拿着你的钱胡吃海喝，潇洒三两个月，然后接着回来当乞丐。而且，他尝试过有钱生活后会对现在的生活越来越不满足，如果等不到赏大钱的人，他或许会偷会抢，甚至杀人放火。”
“……”李幽兰小脸儿有些发白，这样的话她从来没有听过。
“这就是人性。”夏商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世间险恶你知道太少，同情心是人性之美，可以有，却不能泛滥。有句话说得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自己选择的命运，又能怪谁呢？”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李幽兰喃喃地念着这句话，这同样是对她从未听过的道理，不是很明白，但又觉得道理十分明显。
更关键的是，她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夏回的口中说出。
今夜的夏回跟往日截然不同，又好似是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小姐，快走吧，我带你去钱庄换些碎银。”
第581章 寻游小事几许
京城的不同随处可见，便是西郊口的一家不起眼的钱庄也排着长队。
李幽兰这小姐是没有过排队当票子的经历，很是新奇，手里攥着两张千两大钞在夏商面前晃来晃去。
“夏回，你说这两张票子能换多少银两呢？”
正说着，便有一人从钱庄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现银，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李幽兰看了看，有问：“我这银票能不能换他那么多？”
夏商白了她一眼：“我的小姐，您这两张银票要是都换成现银，我们两个都搬不回去，少不得请人来抬。”
“真有那么多？”李幽兰亮汪汪的眼睛闪着光，此时的她哪有往日的小姐姿态，俨然一个毫无见识的小姑娘。
她这么问着，手里的银票捏在手上晃荡，招来了不少目光。
这周围行人混杂，夏商上前让她把银票收好：“钱不露白，不要这么招摇。”
李幽兰哦了一声，收好钱继续好奇地看着前方。
一刻钟后，两人终于从钱庄里换来了一些小钞和碎银。
重新回到街上后，李幽兰还不放弃给那个乞丐几两碎银，硬拉着夏商走了一段回头路，然后才去了西郊的心湖边。
西郊的心湖本就了京城一处有名的景点和繁华闹市，就算夜里，这里依旧是灯火通明，是古代难得的一座不夜之城。
新湖边的繁华热闹彻底放飞了小姑娘的心，周围到处都是衣着光鲜的公子小姐，小厮丫鬟跟着也是不少，沿路的小贩商铺更多，全是夜市独有的花灯、油彩等各种各样稀罕的小玩意儿，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琳琅满目，叫人应接不暇。而且人流之密集远远超过李幽兰的想象，四处都是人，前前后后都拥挤着，比江南一带的过年还要热闹许多。
“快看！彩灯船！”李幽兰揪着夏商的袖子指着心湖远方远远行来的小船，上面三层，便是三层花灯堆叠，亮着红彤彤的灯火，照出了船上纸窗内忙碌的人。
“京城过真不一样，没想到夜里都有花船开着，还点着灯，真好看。”
“水里面……水里面还有花灯呢！到底是谁放的？”
“你看，这些是什么？好多奇奇怪怪的杯子。”
李幽兰叽叽喳喳着说个不停，却发现跟着自己的小书童已不再自己身后了。
周围全是人，四周都是说话的声音，却又不知道是在说着什么。
李幽兰可没一人来过这么人多的地方，不见了夏商，心下有些着急，尖着嗓子大喊：“夏回！夏回……”
一连喊了好几声，结果没一点儿回应，李幽兰更是急了，慌乱间眼眶都有些发红了。
正当她准备再喊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李幽兰一惊，回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夏商！
“夏回！你……你去哪儿了！”
李幽兰有些又怕，所以很生气。
但夏商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绣花荷包，在李幽兰面前晃了晃。
李幽兰嘘着眼睛，觉得这荷包有些眼熟。
想了想，李幽兰似乎意识到了，忙得去看自己的腰间，不由得惊叫：“我的钱包呢？！”
夏商把钱包丢给了她，没好气地说：“都说让你注意点儿，要不是我眼睛快，你的钱包就找不回来了。”
“你……你去给我追钱包了？”
“幸得我发现早，不然想追也追不回来了。”
李幽兰长舒一口，小心将钱包收进了自己怀里：“还好有你。”
收回心思，李幽兰把注意力又放在了周围，却又不是很放心，伸手抓住了夏商的胳膊，看样子是不准备松开了。
她先前所见的一个小地摊，上面摆满了各种杯子，很是好奇，拉着夏商又到了摊子跟前，饶有兴致地问：“这些都是什么杯子，奇奇怪怪的这么多，我在常州从未见过。”
夏商道：“一些酒杯而已。”
“酒杯？这个两嘴尖尖，头重脚轻的也是酒杯？”
“这叫爵，乃是古代酒杯的一种。”
“古人用的？”
“不错。”
“真是奇怪。”
“那这又是什么？”
“犀角杯，据说使用犀牛的角做的。”
“哦，原来如此。”李幽兰面露恍然之色，不禁对夏商高看了几分。
正待此时，守在摊边看着他处的小贩听夏商所言不由得回过头来：“这位小公子竟识得我的酒杯？可谓有真见识的人呐！既如此有缘，为何不买下一些呢？”
李幽兰想着：“买下一两只也无不可，就给我拿先前的什么爵杯，还有那个犀角杯。”
“姑娘，这你就有所不懂了，既然要买，就当买下一套，各色酒杯皆不可少。”
李幽兰皱眉：“我又不喝酒，家中也有许多酒杯，多了也是无益。”
“哈哈！”小贩哈哈一笑，“这就是姑娘不懂了。凡好酒之人对这喝酒可半点马虎不得，不同的酒当配不同的酒杯，如此方能展现酒之真正的香味。这一套酒具放在家中，不说别的，但凡有懂酒之人来拜访，看到这一套酒具，自然能明白这家人的底蕴和气度，宅邸也是能气派一些的。”
“真有这么好？”
“小姐，且听我细细道来。您先前的犀角杯搭配白酒，能增酒之香气。喝汾酒当用玉杯，可增酒色，所谓‘玉碗盛来琥珀光’是也。葡萄酒当配夜光杯，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便是夜光杯能增葡萄酒红润之色。上佳米酒，其味虽美，失之于甘，略稍淡薄，当用大斗饮之，方显气概。高粱美酒，乃是最古之酒。夏禹时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那便是高粱酒，饮这高粱酒，须用青铜酒爵，始有古意。浸入美酒，故酒气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饮先醉。饮这百草酒须用古藤杯。百年古藤雕而成杯，以饮百草酒则大增芳香之气……”
“且稍等。”夏商打断了道，“你便说吧，这些杯子要多少银两？
“这些酒杯都是小生多年珍藏，今日得遇有缘人，我便吃个亏，只收两位一千两银子整。”
第582章 酒品上下
从那小厮说时开始，夏商便忍不住想笑，那桥段怎么跟上一世的武侠那么像？说得还是头头是道。
看李幽兰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应该是被其给唬住了。
夏商是懒得听他胡扯，本打算给些银子走人，可谁想到这厮贪得无厌竟要价一千两银子，当即便有些不爽，生了去意。
但有一点叫人奇怪，这小贩从何处听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这不该是自己时代才有的诗句吗？这小贩如何能知道？难不成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人不止我一个？
夏商正在疑惑，却见李幽兰正在掏腰包。
夏商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夏商是大手大脚的花过钱，而且也不在乎钱，但绝不会去当傻子。
这些酒杯估计值个十两银子就不错了，哪里值得了一千两？
李幽兰看着夏商：“怎么了？”
“我的小姐，就算你有钱，也不该这么花吧。”
“我觉得倒是挺不错的，如果放在家里真能体现出家的底蕴，一千两银子也是划算的。”
小贩在一边听得眉开眼笑，接连称赞：“小姐不愧是小姐，自是要比那些个下人有见识得多。”
夏商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对李幽兰道：“若是这几个酒杯就能展示家的底蕴，那还要读书认字干嘛？你休要听他在哪儿胡说八道，他就是想骗你的银子。”
“你说什么？！”小贩怒了，指着夏商，“你敢说我胡说八道？我之前所言句句属实，不同的酒杯配不同的美酒也是人所共知，我哪里胡说八道了？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休想离开！”
说着，小贩气势汹汹走了上来，拦在夏商跟前。
“你是想要理论对吧？那我就跟你好好理论理论。”夏商放缓了心思，淡淡道，“我只问你，若白酒之香味足，何须以犀角杯增味？若葡萄酒之红够艳，又何须夜光杯增其色？饮米酒之时，若饮酒之人本就是个豪气干云之人，又何必去在意饮酒的酒杯，又何必需要那大斗以壮其形？说来说去，便是饮酒之人心中豪气不足，肝胆不够，方才需要外物以掩饰。难道天底下还有因自己功夫不好而怪责兵刃的不锋利之人？试问这样的人又何以称其为英雄？
酒也一样，若酒酿造之时便以足够好，又何须对器皿予以要求？这酒不好喝，不去怪责酿酒之人的工艺不够，反倒怪责斟酒的器皿不对。如此本性之人真能现实其家风底蕴？这些东西放在家里怕是不会被人高看，反倒被人耻笑才是。
你既说你不是胡说八道，那我再问你。你可听说过扬州的五粮液？若五粮液用你犀角杯喝，那犀角之味只能为其添一分浊，不会给它半分香。若是倒在夜光杯理，只能让酒色变浑，不能使其亮色半点。可见这世间真正的好酒就该用那堂堂正正的酒杯，使其酒香酒味酒色，不增不减，不轻不重，保留酒之本味，方为大乘。至于那些需要器皿搭配的酒，只是不入流的下乘。”
一席话毕，小贩哑口无言，李幽兰却是惊诧万分。
没想到这小小书童讲起道理如此令人信服！
小贩知道今日是遇上高人了，悻悻的缩了回去，准备收摊。
夏商上前：“你的酒杯是不错，我出十两，你一样给我一个。”
小贩鞠了一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公子是真有见识之人。这些酒杯你们随意挑选一些，十两足矣。”
夏商便对李幽兰眨了眨眼睛：“还不快选。”
李幽兰欢呼雀跃，一气之下选了一小包。
这比用一千两银子买下来的可珍贵多了，倒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一种讨价还价的成就感。
又过了片刻，李幽兰一手提着一小包酒杯，一手拉着夏商，饶有兴致地到了心湖边上。
湖边还吹着凉风，这里比街上的热闹和拥挤丝毫不逊，前前后后的人拥挤着，还有一些孩子在中间穿梭，稍不注意都会被挤到湖里面去。
李幽兰执意要在边上，夏商抓着她的手生怕她摔了。
就这么走着，也是一种难得的惬意，虽然周围喧嚣，但心是宁静的。
这一刻，两个似乎毫不相干的人，内心却难得地同拍了。
只是没想到李幽兰这样的小姐还有如此天真烂漫的一面，感觉天下女子都一样，在李幽兰这个年纪，不管是怎样的礼教束缚，终究是压不住小女孩心性的好奇和玩性。
想着，李幽兰一偏头，看到夏商灼灼的眼神，蓦然间有些害羞：“你你盯着我看干嘛？”
夏商笑了笑：“还是觉得女孩子就该像你现在这般，无拘无束，展现真我时最漂亮，最动人。”
这是夏商由心而发的话，没有丝毫轻薄亵渎的意思，但落在李幽兰耳中却叫她心里一热，脸上也发烫起来，忽然意识到两人的手牵着很紧，还那么自然
李幽兰越想越慌，想要挣脱，稍稍用力后没有挣脱夏商的手，反而自己的脚下踩空，若不是夏商一把拉她到怀里，她便摔进了湖里。
可这一下被夏商抱了个满怀，一股男子独有的味道冲入鼻息，差点儿叫小姑娘晕了过去，而且这男人还那么好看，带着一种让女子亲近的清新感，实在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抵抗得了的。
好在这里是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李幽兰才强忍着内心的躁动推开了夏商。
李幽兰想要责怪，却先听到夏商低声的教训：“说过让你走里边偏不信，你到里面来。”
然后不由分说把李幽兰拉倒了身侧另一边，自己站在了湖边上。
李幽兰感觉这人根本不像个书童，他骨子里就有股高高在上的味道，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威严从来没有过体会，仿佛他稍稍正色的话自己心里都不敢反驳。
这种味道在李幽兰父亲身上都没有感受过。
李幽兰偷偷看了下夏商一眼，心里奇怪着：“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忽然，夏商开口：“你快看，上游的花灯飘过来了。”
第583章 星河星桥与星亭
月夜星光似为云下京城灯火的倒影，在忽隐忽现的云雾中似一副写意的黑色水墨，西郊心湖边最繁华的地段有一栋孤独耸立的四层高楼，楼上灯火耀眼，红光冲天，实乃皇宫之外、京城之中藏在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每夜都会引来无数的游子闲客汇聚。
那便是京城有名的春香楼。
京城之中，春夏秋冬四大花楼各于京城一方，这春香楼便是其中之一。
而春香楼正对的乃是心湖湖水之源，乃地心之水上涌而形成的的一片小池，称之为星河。
星河河面如镜如玉，灯火之下能倒影天上星月，故此得名
星河之上又有星桥星亭，乃是一贴近水面的游廊和湖心亭。
这星桥和星亭正与那春香楼遥遥相对，在星亭之中正巧能看见里面春香楼上的姑娘。
春香楼上的姑娘们也能瞧见在星桥上游览的公子小姐们。
今夜星桥人头攒动，翩翩公子齐装整形，有挥手呼喊者，有高声吟诵着，有欢呼雀跃者，其间众人无不对着春香楼楼上那只得一丝轮廓的女子。
那刚刚放走的无数的漂流花灯正在这些公子们的脚下水中飘得越来越远，花灯中盈盈灯火与星海一样璀璨动人。
天、地、水无一不闪烁着灯火，把西郊的一小片地儿融为了一体，也真是古代难得的景致。
比起春香楼中高高在上的姑娘，这些游玩在心湖边的百姓还是觉得从上游星河飘下来的花灯更让人觉得有趣。
那一叶叶的小花灯，一点点的星星火，由远及近，组成一队没有规则的漂流，每一个花灯中都有着京城才子们诗作佳选。
两岸的人纷纷拿着撑杆，将那些花灯打落水中，然后捞上岸来，准备看看花灯里都藏着怎样的诗句。
李幽兰初见那一排排的花灯被人打落水中觉得可惜，后也忍不住性子想要捞上一两个，看看里面的诗句又如何。
这些花灯流到百姓多的地方时已经被人扫落得七七八八，有一些自己飘到了岸边，夏商顺手捡了一个，拆开看了两眼，顺手扔了。
李幽兰巴巴地等着呢，哪里肯走，回头捡起再看，看到花灯中藏着的小纸条上写着诗句，自顾念了出来：“我把相思寄名月，明月何时扰我心？”
“不愧是京城的才子，随口的诗句便是这般精妙。此句与我有缘，我当好好记下来。”
说着，小姑娘小心翼翼将纸上的水擦干，中间花了墨迹还感觉可惜，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小钱包里。
夏商看她咕哝半天，有些不耐烦，嘀咕着：“也不嫌脏。”
“我看重的不是纸，而是诗。你也是学书之人，如何不知文雅？”
“切，这也叫文雅？”夏商倒是不屑，“不过一些三教九流的无病呻吟，什么明月寄相思，还不是为了看那花楼里的姑娘。”
“这也说，那也说，我看你就是嘴皮子厉害。没点实际的，也怪你春试不过，本小姐倒觉得你该实在一些作些文章。”
“做文章有何难？我是懒得作！”
“吹牛，没一点文人的谦和。”
“春水流，心水流，流得湖上花灯愁。姑娘点点头。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夏商随口两句，念得小声，却把身边的姑娘听得愣住了。
夏商骚包一笑：“别发傻了，跟我走吧，前面更是热闹。那些个诗呀、词呀，听听也就罢了，休要钻牛角尖，搞得多愁善感，与小姐的气质不配。”
李幽兰恍恍惚惚跟着夏商走了几步，忽然回神，快步走到了夏商前面，抓着夏商问：“你先前那首词是从何处听来的？”
“听来的？你不觉得那首词应时又应景，天下哪有这么巧合？”
李幽兰眼睛一亮：“真是你自己作的？”
“爱信不信。”
夏商也不搭理，牵着她的小手走在了前头。
这回李幽兰可是发现了新大陆，追着夏商一个劲儿的追问。
细碎的话不消说。
直到两人一路往上到了星河处，那春香楼的招牌遥遥可见时。
“小姐，那便是京城有名的春香楼了。”
李幽兰瞭望着，看着楼上的灯火通明也不禁感叹：“还真是壮观呀！快过去看看。”
李幽兰兴致是越来越高，早就忘了时间，更不会催促着要早些回去了。
春香楼周围的行人少了些，视野也开阔了许多，李幽兰快着步子到了春香楼不远，见到出春香楼门口站着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时，小小的身子愣住了，疑惑着回头：“夏回，那边的姑娘为何穿得穿得如此？”
“青楼里的姑娘不都是这样穿的？”
夏商说得随便，李幽兰听了脸色却变了：“什么？那是青楼？！”
李幽兰话音有些大，引来了不少目光，又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你怎么带我来看青楼？”李幽兰压低了声音。
“小姐，我可是先问过你的，要不要去看看春香楼，你说一定要来，所以才来的。”
“人家人家不知道春香楼就是青楼”
“春香楼，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青楼了，不然你还能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只是个景点，或者酒楼哩！你你好生的坏，怎么能带个姑娘去这种地方？”
“就是门口看看而已。”
“那夜不行！”
“不至于如此吧！我还在青楼里面见过男扮女装的姑娘呢。”
“你你你竟然去过青楼”
“额这个”
夏商一时最快，不想把自己的给坑了进去。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我不理你了！”
“小姐，你不要用有色眼光看我。我是那种人吗？我去青楼不过是了解青楼文化，探访青楼姑娘的生活环境，这是文化熏陶，感受生活，不然如何作出先前那般贴切的诗词来？”
“就你能说，反正我不信。”
两人正争论着，身边有一陌生人发出一声不悦的咳嗽：“咳咳都安静下来，没看到秦公子要弹琴了吗？”
第584章 曾经那些话
夏商和李幽兰都没注意，这宽敞大街不知何种原因而忽然安静了。
整个春香楼和星河的所有行人都止住了脚步，闭上了嘴，见不到一人发出声音。
凡有出声者立刻回成为四周的焦点，然后变为众矢之的，在旁人的声讨中也都安静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夏商不自觉地也安静了。
身边人轻声道：“秦公子为春香楼的仙儿姑娘献曲，为求得见其一面。随后还有许多公子将要一展才华，以求博得仙儿姑娘欢心。你且看那星亭之中，团坐着的都是京城一带有名的公子哥，平日里极少抛头露面，今日难得能在世人面前展现才学，我等岂能不安心静听？”
听着他人所言，夏商偏头看去，果见那星河之上的星亭内，有许多公子错落其间。其间亭下就有一个长发披肩，眉宇如鹰，形态谦和的公子盘坐正对春香楼下，面前一盏古琴安安静静，一双纤细白净的手伏在上面，只等四周静了便要弹琴了。
此人虽有女相，但没有夏商这般的俊美和谐，其人身材高大，体态纤柔，有一种阴柔的感觉，让夏商见了有些好奇。
“那便是所谓的秦公子？何许人？”
“你是外地人吧？连秦公子都不知道？”
“还请解惑。”
“秦公子爷爷乃是‘三圣’之一秦朔然秦太公，他名曰秦享琴，乃是秦家小辈中最得名者，京城中是名声大噪的文人，且他的琴技乃是京城一绝，就是放眼天下也能排进前十。他这一曲琴，就是皇上要听都得花一万两银子才能听到一首。现在公然弹起，还不是我们的服气？所以擦亮了耳朵听吧。”
“哇！”李幽兰一声低呼，“这么厉害，连皇上听也要给钱。那我还不好好听听？”
正说着，琴声来了。
四周变得更为安静，琴声之外只有些许若隐若现的水声，倒成了琴声最好的和鸣。
这琴声起来，周围众人皆是如痴如醉，一副迷离之态。
饶是夏商此等不太欣赏古典音乐的人也觉得此人弹得是不错，隐隐有种大家之风。
再看李幽兰，早已沉醉其间无法自拔，想来也是没听过如此好的曲子。
众人沉浸在琴音之中，便也忘了时间。
只有夏商还在思考一件事情——为什么这么多女人都喜欢叫“仙儿”。
听身边之人所言，楼上的姑娘叫作仙儿，夏商自然想到了和自己相熟的那位仙儿。
远在京城，想到扬州的红颜难免也是会思念的。
那仙儿虽是性子有些古怪，但也不失为一个重情重义又敢爱敢恨的痴情女人，若不是她在英雄大会上冒死阻拦其师父，自己也怕是没命活到现在了。
又想着当初跟仙儿姑娘第一次相遇，和此刻的情景也有几分相似。
那时候正是仙儿在楼上弹琴，也是这般所有人痴迷。
回想起来恍若隔日，也让人怀念。
夏商的嘴角便多了笑容。
不知何时，琴音止了。
弹琴之人起身，众人也才回神，一时间称赞之声四起，无一不被秦公子精湛的琴技所折服。
“秦公子的曲子乃是世外仙音，我等有幸听得，死而无憾。”
“秦公子琴技似乎又有精进，这天下怕是难逢敌手了吧？”
“这一首曲子，别说是这位仙儿姑娘，就算真是天上的仙女儿怕也会忍不住动了凡心不是？”
“看来今日的入幕之宾非秦公子莫属了。”
秦公子含笑对周围称赞者一一示意，然后道：“诸位且安静片刻，我只想听听楼上的仙儿姑娘有何指教。”
这里和春香楼相隔十余米，若是周围安静的情况下，在星亭之中与楼上的姑娘交流没有问题。
秦公子的声音也很顺畅的传到了楼上看不出面容的仙儿姑娘耳中。
如此停了片刻，就听楼上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秦公子琴技卓绝，实在是当世罕见，只不过刚才的曲子之中任有些许不足，小女子感谢秦公子献曲。”
“嗯？”
众人一愣，还瞪着楼上的姑娘在说些什么，但接下来的话似乎也没了。
“这样就没了？”
都有点儿不明白。
“难道仙儿姑娘的意思是秦公子还不足以做那个入幕之宾？”
“我听仙儿姑娘的意思是对秦公子的琴曲有些不满意，说是有些不足。”
“这怎么可能？秦公子的曲子还有不足？这仙儿姑娘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却不见先前还风度翩翩的秦公子，此刻脸色已经酱紫，甚至变得有些狰狞，忽然低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吼吓了众人一跳，皆是住嘴不语。
就见这秦公子快步走到了前面，考得春香楼近了些，大声问道：“还请仙儿姑娘赐教，不知秦某人所演奏曲子有何种的不足。”
又听楼上的轻柔声音传来：“若秦公子想听，小女子便解释一二。”
“诸位，秦公子所演奏之琴是梧桐琴，琴声兼具轻、松、翠、滑等特点，琴声干净清脆，坦坦荡荡，毫不拖泥带水，乃是琴之君子，当大起大落，受访迅捷。而秦公子所奏琴曲，凄美婉转，生生相连，正与梧桐之声背道而驰。秦公子琴技卓绝，却不懂最基本的乐理。
弹奏要选对琴，正如吃饭要选对碗，点将要选对人，钓鱼要选对饵，一点马虎不得。对的琴和对的人是一生的伴侣，相互组合，无论何时何地，随性而发，不怕音涩，不怕意走，曲子方才浑然天成。试问，秦公子以靡靡之音奏之君子之琴，可称得上懂音律之人？这是对琴的侮辱，仙儿本该发怒，却念及秦公子一片好意，故有所收敛，而秦公子你却不知进退，还喋喋不休，又那来的君子之风？仙儿我不想见此等人！”
一席话毕，所有人如遭雷劈。
这仙儿姑娘过非凡人，乃是少有的大才。
秦公子更是涨红了老脸，羞愧无以复加，恨不得钻进水里消失众人眼前。
唯有夏商是面露骇然，这一段话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自己当初在与仙儿争论之时，自己所说过的原话吗？
第585章 仙儿有请
记忆涌现，夏商脑中顿觉混乱。
远在京城的姑娘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而且她也叫仙儿。
难道真就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位仙儿？
夏商眉头紧锁，不觉李幽兰在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眼光有些暗淡，只是轻声说道：“没想到京城处处都是高才之人，我从小也是熟读诗书，钻研文墨，可跟京城的公子小姐比起来，真是相差太远。连个青楼里的戏子，也比我要优秀许多。”
夏商眼光连动，试问：“小姐，你想不想去见见那位姑娘？”
“你说是楼上那位众人正想拥捧的？”
“正是。”
李幽兰眉头皱起：“要去楼里？我这女儿身”
“这边裁缝店不少，随处换一身男装，便可混进去。”
“此事若是被别人知晓，我可还有什么颜面”
“这里又没人认识我等，事情只要不传出去，自然是安好的。”
其实李幽兰很好奇，作为女子，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青楼里面是什么风景，今日难得有人愿意带着自己进去，只要不被人知晓，也是人生中一大奇遇。想着，李幽兰便有些心动，但又有些踌躇：“爹爹曾说过，青楼之中也并非尽数风尘女子，其中亦有不少高风亮节的女才，文人雅士与之相见，以礼待之，相敬如宾，公谈文化，传扬出来也没有失礼之处，反倒会成为一件美谈的。若我去了能和那位姐姐交流诗文，想来也不算多出格。”
“那是自然，且看看这里的公子哥们，他们也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况他们都争相要去，可见能与里面姑娘相见乃是十分光荣的事。”
“可话虽如此，但这里的规矩我也是略懂一二的。这么多人，楼上的姑娘只需要一人面见，需得是才华绝伦之辈，先前那秦公子的琴曲已属当世罕见，却也不能入得那姑娘之耳。我自问还拿不出什么本事能比先前的秦公子更好。又岂是你我说进去就能进去的呢？”
夏商神秘一笑：“小姐，你这就放心吧。你先去换一身男装，我再赠一句诗给你，保管楼上的姑娘为你开帘，主动相见。”
“真的？”李幽兰满脸的不信。
“小姐，你这一路过来老实不相信我所说的，可结果哪一件让小姐失望过？”
李幽兰一想，似乎也是，这小小书童确实与别人不同，总有惊人的言论和举动，叫人越看越是看不透彻。
李幽兰思索着，夏商却已眺望着看看路边哪里有还开着店的裁缝。
两人一路寻找，很快找到了一家。
进去之后给李幽兰挑选了一身男装，待其穿戴齐整，便又匆匆回到了春香楼楼下不远。
此刻还有许多不甘心的公子，或吟诗、或唱歌、或弹琴用着各种法子想要引来花楼上的姑娘的注意，可楼上的仙儿姑娘似乎眼高于顶。
不管京城里的才子们施展什么手段，偏就是那么不冷不热，似乎并不喜欢。
夏商指了指上头：“我就说嘛，上面的姑娘可没那么容易相中可靠的人。”
换着一身男装的李幽兰根本没听，还在为自己的衣着而别扭。
别说，这妮子换上一件男子的长锦衣别有一番风味，有一种秀外慧中小家碧玉的感觉。
“你别衣裳了，你这般不自然，还不被人看出是女扮男装？”
李幽兰幽怨地白了夏商一眼，心说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听他的话穿男人衣裳来着？
夏商没有多说，伏耳在李幽兰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道：“你就念此句，那仙儿姑娘一定见你。”
李幽兰秀眉微蹙：“就这一句？如此简单？”
“不要怀疑，你试试便知。”
李幽兰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挤到了春香楼下，望着上方，尖着嗓子喊道：“仙儿姑娘，我有一句诗，且试听之。”
李幽兰声音不大，但却极为好听，她一开口，周围的人也安静了，纷纷投来好奇目光，只见此说话之人身形娇小，体态纤细，小脸儿小脚倒是白净得很，秀眉醒目，粉唇秀鼻，长得跟娘们儿似的。
“这是何人？”
“却也从未见过？”
“难道是外县来的？”
“且听他有何佳作？”
议论声中，忽有一人惊疑：“这声音听着为何如此耳熟？”
却看此人是谁，正是今日课堂被先生打过手掌的蒋正之。
他身边还跟着自己的书童。
此二人左右皆缠着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别人碰也碰不得，看着极是滑稽。
他的书童看着，忽然低声一喊：“少爷，你看那边。”
蒋正之寻着看去，眼睛一亮：“这不是那长得俊美的书童，是是李毅之女李幽兰的书童吧？”
“少爷，正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
想着，就听李幽兰的吟诗声音传来。
吟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就此一句，别无他话。
众人一愣，这就完了？
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句诗算个什么意思？而且也不见得这一句诗有多精妙，不过是骚包了些。
如此一句传给仙儿姑娘，岂不是唐突了佳人？
一想至此，便有人张口嚷道：“哪里来的臭小子，还不快快下去，休得污了仙儿姑娘的耳朵。”
“就是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敢在我们一众京城才子面前大放厥词。”
声讨声四起，李幽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里恨透了夏商，早知道就不该听他的，害得自己丢了人。
却在此时，忽然楼上的仙儿姑娘动了，虽看不清相貌，但看得出她似乎探出头正在往下看。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之前不管何等的才子，作出何等佳作，仙儿姑娘都是不动如山，言语几句，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某人。
现在她听了这小公子的一句诗，竟然动了。
“大概是生气，想看看是谁人如此不知羞吧？”有人如是想着。
却在此时，楼上传来仙儿姑娘的声音：“楼下这位公子，请楼上请。”
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李幽兰也没意识到。
片刻之后，从春香楼里出来一位小丫鬟，跑到李幽兰跟前，恭恭敬敬地说：“公子，仙儿姑娘有请。”
第586章 入楼有乌龙
仙儿姑娘有请！
这怎么可能？
先前这么多文人才子，书写了多少精彩绝伦的诗词文章？
哪一个不必这什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更好？
这没头没脑的诗如何能博得仙儿姑娘的赏识？
当真是奇哉怪也！
却又让人的愤愤然。
在场的公子哥们争来争去，没想到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娇俏小子给截了胡，一时间骂声四起。
都说这仙儿姑娘怕也不是什么名媛大家，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唱腔尔尔。
然不管如何说道，事实便是眼前，只看着里面的小丫鬟领着那小公子和他的跟班一块儿进了春香楼。
楼上让众人期待已久的仙儿姑娘也已没了踪影，像是回到了房中。
一时间，星河之间众人雅兴全无，悻悻地散去。
而此时，春香楼的老鸨正在仙儿那耳边嗡响不断，显然是不满意仙儿姑娘草草地选了个不知名的小子来。
“仙儿呐仙儿，你说你好选不选，为何偏偏选个不知名的臭小子？这下可算是得罪了那些有钱的公子哥，本想着给你博些名气，眼下看来却是没法了。还不止于此，你这一选，把自己的身价也跌了下去，要是你身后的人知晓，怕是不会满意。”
香阁之内，红纱幔帐后的床上，一个倩丽的身子优雅得侧躺着，只看到一道如水流般润滑的轮廓，幔帐之下留下了一条大红的裙摆，和一双光洁如玉的诱人小脚。
里面悠悠传来：“先前也是说好的，一切由着我的性子。我喜欢谁便是谁，谁也不能阻止。”
一听这话，门口的老鸨有些怒气：“哼，就由着你吧！看你如何跟上头交代。”
“妈妈，你说完了吗？说完了便走吧，莫要被人看见，发现端倪，到时候不好交代的可就是你了。”
“哼！”
老鸨一甩衣袖，悻悻地夺门去了。
出门之后，老鸨正瞧见刚要上楼的两人来，眉头轻皱，实在看不出此二人有什么利用价值，无奈摇头，退居别间。
夏商和李幽兰正在楼里东瞧西看，夏商看的是京城的楼子和江南的楼子有哪些不同，李幽兰看的则是这里面姑娘们的衣着装饰。
这可算是叫李幽兰看了眼界，只看前前后后的姑娘们，或敞胸，或露肚，全是轻薄纱衣和短衫短裙，没有一个胸前的衣裳束着，全都或多或少地露着白嫩嫩的肉，一个个浓妆艳抹，总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这尺度直把个大家小姐看得是面红耳赤。
却又见夏商神色如常，俨然一副熟客模样，心中又不禁对着看似斯文的书童多了两分鄙夷。
“姐姐说得对，男人都是色胚子。”
小声嘀咕了一句，李幽兰就跟着夏商准备上楼，正在边上的红木墙梯口子处，被一个姑娘给拦住了。
“怎么了？”李幽兰有些心虚。
姑娘娇俏一笑：“小公子，咱们这春香楼可是不许女子混进来的。”
“啊？”李幽兰闻言大惊，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心里暗骂身边的书童：“偏生的说不要伴男装，怂恿则的，亏得姑娘蒙了心，信的泼皮的迷障。这当如何，过被认了出来！”
正念叨着，却听面前挡住去路的姐姐指着夏商说：“姐姐在这春香楼见过的漂亮公子哥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似小公子随从这般精致的，若这小厮不是个姑娘家，姐姐还真就不信了！你且给姐姐露个正形来也。”
说话间，那姑娘毫无征兆地伸手一抓，就抓在夏商胸口的衣服上，像是已经断定这俊俏的小跟班有一对温软藏在衣下，不料这一抓之下反倒自己一愣：“嗯？”
夏商和李幽兰都懵了。
感情闹了半天是觉得身后的小书童是女扮男装！
李幽兰松了一口气，但却心底尴尬，念想着自己一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还比不过一个小厮长得俊秀？不过看看也是，真换上了男装，站在夏商那厮的身边，李幽兰自己也觉得是自己的书童好看些。
拦路的姑娘脸也红了，手还放在夏商的胸口没有松，也不知当说点儿什么。
“姑娘，你若真要验明正身，却也不要摸这里，当摸一摸下面点儿的地儿。”夏商笑着，抓着那小手往下挪，“若是不然，还怕被你当做了没种的痨货。”
“呀！”姑娘惊呼一声，羞红了俏脸忙把手收了回来，后退了两步让开路，一个劲儿给夏商陪不是，“冒犯了公子，失礼失礼！公子切莫见怪，奴奴尚有事，便先走了。”
夏商觉得好笑，多看了那姑娘两眼，却把姑娘看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小丫鬟继续引路，李幽兰跟着上去，却回头看夏商，没明白夏商刚才那话说的什么，只问：“那姐姐羞作何解？”
“都是面薄的玉人儿，不可说不可说。”
正说着，前面的小丫鬟回头：“小公子，仙儿姑娘的房儿到了。”
李幽兰收敛心思，对这仙儿姑娘很是好奇，想知道她的琴技如何，更想知道为何听到那一句“事了拂衣去”回选中了自己。
门一开，李幽兰想拉着夏商一路，却被小丫鬟拦住了：“小姐只见小公子一人。”
“不行！我的书童必须跟着我。”
“如果公子执意，便要请教仙儿姑娘之后，得其应允之后方可。”
李幽兰皱着眉，点点头，留下夏商一人进了屋内。
或许都是女人，李幽兰与个姑娘独处也不觉得紧张，先是看了看房间内饰，然后看到了那薄薄的红绸幔帐，同时里面一双纤纤的手臂也伸了出来，撩起幔帐，露出床榻之上的红妆美人儿。
一次见面，见到床上的姑娘，李幽兰也是惊叹。
果真是个美到极致的姐姐，连她这个姑娘也心生了喜欢。
这青楼女子的打扮与大家闺秀却也不同，李幽兰未曾想过似仙儿姐姐这般花枝招展，但不得不承认她是极其动人。
那青萝红纱的披肩将将裹住两臂香肩，里面挂在雪白脖颈上的鸳鸯绣花的红肚兜还隐隐可见，侧卧床上，看着半侧，后背一片雪色和乳白是没有丝毫阻隔，只有一层红纱，显得朦朦胧胧。下身长裙也不知如何穿的，大半敞在地上，一双**露在外面，若是被男人瞧了去还不激动得发疯了？
第587章 笑中有泪
李幽兰看着一眼，不由得捂住了小嘴，心说这位姐姐的衣着真是大胆，却也疑惑这青楼女子是否都如此？这岂非跟自己学的那些个世俗礼仪完全背道而驰？
“公子如何称呼？”
“我我我我我姓李。”李幽兰舌头有些打结。
床上的姑娘展颜一笑：“原来是李公子，还请坐下说话。”
李幽兰看了看四周，就在屋中桌前落座。
看着这有些古怪的小公子如此规矩，仙儿偷偷一笑，从床上起来，缓缓走到桌前，坐在了李幽兰身侧。
这下李幽兰看得更清楚了，只那一张火红的香唇就是她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精致的五官略显妖艳，却也是美得让人窒息。
“这位姐姐生得比大姐还要好看几分。”
正想着，又听面前的姑娘轻声问：“先前公子的一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是从何处听来的？”
“何处听来的？”李幽兰脸色一正，不觉间已有了些许细汗。
她怎么知道这一句是出自别人口？
见李幽兰如此神色，仙儿开口安慰：“公子不必担心，仙儿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只是这一局诗仙儿也曾听过，乃是仙儿的一位故友所作。如果李公子能告知仙儿此句从何得来，或可让仙儿得知故人下落，算也是解了仙儿的一桩心事。”
原理如此！
李幽兰暗暗放松，看着仙儿姐姐言语诚恳，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此句乃是从我一随行书童口中得知。他就在外面，若是仙儿姐姐想问，便叫他进来吧。”
仙儿闻言大喜：“如此甚好。”
很快，屋外守着的夏商得到消息。
仙儿姑娘有请。
听到这消息，夏商算是可以肯定了，里面的仙儿就是自己的那位仙儿。
一念，夏商心也热了，径直推门，迎面便看见了那张熟悉却愈发美艳娇俏的脸蛋儿，一腔词儿卡在了喉咙里，只在心中喊了声：“仙儿！”
这两人亦非当年的片面之交，多次相遇，多次冲突，这里面有些隔阂，却更多是默契。
仙儿见到夏商更显惊讶，她未想过门外的人就是她念想的人，一时间愣在当场。
好在仙儿也是个心思成熟缜密的姑娘，很快就反应过来，也不相认，只是含蓄地微微点头。
这仙儿表面看着冷静，实则心肝儿早就飞到了天上去。
自苏州的武林大会之后，夏商生死未卜，在外界乃是个谜团。
仙儿曾打听过，没有任何线索，而扬州苏州的家人更是不会透露有关夏商的半点儿消息，以至于仙儿白忙活了许久。心头的担心也是没有一刻放松过。
现在好了，看见这念想的人好端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是那么俊俏，还是那么给人一种斯文禽兽的坏坏感。
仙儿的心里乐开了花，却要忍着，好生的难受。
李幽兰却在一边默默看着，感觉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什么，有些诧异地问：“夏回，你不会就是仙儿姐姐的故人吧？”
夏商摇摇头：“非也，但我与仙儿姑娘见过，她的故人乃是我的好友。”
仙儿点点头：“这位夏回公子，姐姐是见过的。”
“即是熟人，便一起坐下聊吧。”
“小姐，你还要坐下聊吗？”夏商忽然指了指窗外的天，“三更已过，四更将至。”
“啊？”李幽兰猛然惊醒，“不行不行，我得回去了，明儿还要早课的！”
夏商这一提醒算是彻底打破了李幽兰的兴致，二话不说，拉着夏商就往外跑，到了外面花大价钱请了马车，然后偷偷摸摸地回去，叮嘱夏商不要让人知晓今夜之事以后，方才睡了去。
但夏商没有睡，他知道照仙儿的性子一定会在今夜跟踪自己来与自己幽会的。
想着能跟私下跟仙儿一起，夏商也是很期待，思量着要不要就在今夜把这妮子给办了？
若说仙儿对自己的情谊，那是多次冒着生命危险出手。这样的姑娘虽是有些坏毛病，但不收入自己怀中总也说不过去，更不能看着她成了别人的女人。
既然这样，那就更要把她给办了！
“仙儿应该不会拒绝吧？”
夏商想着，心头有些燥热，嘴角不禁展露出坏坏的笑容。
可同时他也想起了一件事，体内四股真气，不能与女子发生亲密行为
不然
性命不保！
“操！”
夏商忍不住骂了一句。
却吵醒了同房的其他下人，遭来了许多不满。
夏商只能默默叹气，望着窗外月色，很不甘心。
之前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现在有需要的时候才感觉十分恼火，想着今日仙儿在春香楼里那些丝薄透明的衣装，好看却吃不了，真是要了亲命！
想着，夏商出了门，带上自己所拥有的三卷天书，心说自己拥有足足三卷天书，不信在其中还找不出化解体内真气的方法。
然而，现实再一次给夏商泼了把冷水。
天书的名字起的好，对夏商而言可谓的货真价实的天书。
里面的内容夏商完全看不懂，云里雾里，啥也不知道。
看了有半个时辰，仙儿还没有来，夏商却将天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妈拉个巴子！这里面记载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天底下的宗师难道全都是看着这些鸟不拉屎的文字练成的？看这些东西能有什么感悟？这些文字都能练就超级武功？真是信了个邪呀！”
“咯咯你在看什么？又在念叨个什么？”
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夏商精神一振，回头的同时低声喊了一句：“仙儿！”
这一回眸，果真是仙儿来了，她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却不影响她曼妙凹凸有致的身躯，脸蛋儿还是那么好看，还是先前那火红的唇彩，黑夜下一样闪着光，诱人急了。
她就这么笑着，笑得很娇俏，似乎想让自己显得很轻松，但当她看到夏商惊喜交加的脸时，那娇俏的笑容渐渐地扭曲，明汪汪的眸子里泪水涌动，粉嫩嫩小鼻子皱了许多下，终是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扑在夏商怀里：“我以为你真丢下仙儿，死了呜呜呜”
第588章 仙儿的遭遇
夏商未见过仙儿这般哭泣。
想着这女子也是个多变多性的妖精，藏着颗七巧的心，是爱、是恨、多情、多愁，谁能辨得出真假来？
但此刻，任谁都看得出、听得懂，这妮子的泪是有心而生，话也是由心而出。
那婆娑如雨的泪珠真真切切地流着，里面可都是对眼前男人的思念和担忧呐。
把夏商的心也听得颤抖了。
今夜月明星稀，茫茫夜空，如湖面一样平静，没有一丝薄云，只有悠悠凉风卷着柳絮。
怀中娇躯温软如玉，纵有凉风习习，心也身也不见冷淡。
只是这瑟瑟的小身子可怜了些，叫夏商心也不忍，不禁环抱左右，脱下自己的粗布衣裳松散地披在了那软绵绵的香肩上。
这小小的动作像是最好的安慰，让仙儿的哭声渐渐地小了、缓了。
“你随我来。”夏商轻声着，将怀里的姑娘抱着缓步绕过一间穿堂去了别苑的后园里头。
只有这后园才是私会的佳所，夜风中伴着花草香，静悄悄的世界里只有若隐若现的虫鸣，更重要的是，那花坛里的草丛中有着低矮林木和山石围绕包裹的小天地，人在其中便不用管外界的一切一切了。
片刻后，夏商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双手枕着头，仰望着。
视野里却只有小小的一片夜空，小小的桑树却枝繁叶茂，照在不过一手高的头顶，把下面的人藏得严严实实。
身后是一面假山，所有的一切都在草木的合抱中，筑起了一片将好两人共处的小天地。
哭泣的姑娘已收敛了泪珠，静静地躺在夏商的耳边，含着笑，轻轻地对着夏商的耳朵吹气，像个顽皮的孩子。
“喜欢这里吗？”夏商淡淡问着。
“喜欢，能在公子身边，不管是何处，仙儿都是喜欢的。”
从小生长在白衣教的女人没有世俗女人那般的羞涩，说着话儿依旧恬静，笑着抱住了身边的手。
不知为何，听到如此直白的话，夏商不觉得有些唐突，反倒感觉很自然，也觉得此刻无比的轻松。
或许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小天地里，才能忘记世俗种种，才能心安理得地欣赏身边姑娘的味道
又或许此刻正该是男女之间热烈相吻，情感升华之时
但这两人之间却没有那种轰轰烈烈的情感，往日的交情似乎只有如涓涓细水的情愫，一种淡淡的暧昧。
此时的安静相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这份宁静两人都心照不宣，不愿意去打破。
两人就这么躺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似乎忘了时间。
许久之后，夏商眉宇间的扭动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仙儿，今夜我以为你该早些来的。”
仙儿娇笑：“以往不见公子如此心急，为何到了京城却急着想念仙儿了。”
“你不用瞒我，也不用岔开话题。以你的心性，你的身手，应该很容易到我身边来。而我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身边的娇躯一颤，仙儿缓缓地坐了起来。
夏商随着起身，单手搭在了仙儿的肩上：“苏州的英雄大会，你冒死抵挡你的师父，我才侥幸逃走。而后又发生了什么？”
“没”
仙儿想说，却又被夏商打断：“不要试图骗我，你知道我比你聪明。”
夏商说的是实话，自英雄大会后，跟夏商熟悉的武林后生也都渐渐了解到都察院首座是一类什么人，更知道这位夏大人不是个寻常人。
仙儿沉默半晌，低声轻言：“说来也不是坏事。当初为公子冒犯了师父，师父确实恼怒，教中也对我这个叛徒声讨了许久。好在师父亦是个重情之人，不忍杀了仙儿，只是只是让仙儿戴罪立功，在京城完成一项任务。”
“任务？”
“这仙儿不能告知公子，但仙儿保证，这任务不会影响到公子半分。”
夏商眉头一皱：“此事先不说，但也不能解释你今夜来得晚了。”
仙儿眼神有些闪躲：“不过不过是在苏州收了点儿伤，尚未痊愈。”
“受了伤？”夏商可不信，不问仙儿便搭手放在了仙儿的脉搏上。
这一探，夏商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你骗我，你中毒了！”
仙儿有些慌乱，忙收回手：“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内功受阻，不危急性命。”
“放屁！”夏商怒骂一声，“你中毒了也不跟我说？什么不危急性命？任何毒残留体内都不是好事。而且而且老子不相信你的师父对你会这么仁慈，那白衣教也绝不是善类，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毒？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然不然我就不放你走了，直到我找到解毒之法。”
先前的温柔尽去，现在的夏商凶巴巴的，言语中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这有些霸道，可落在仙儿眼中却是让人满满的感激，泪珠儿又快挂不住了。
“仙儿知道公子是一番好意，但此事公子是帮不了仙儿的。”
“我用毒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
“但仙儿体内的毒非药石之毒，乃是源于一种丹药。在白衣教中称之为噬魂丹。此丹之毒，无药可解，嘘每月服用一枚新的噬魂丹以保全性命，否则当会丢失魂魄成为一具行尸，且服用此丹之后的人不得使用内力，一旦使用内力，结果也将生魂尽失。”
“什么狗屁丹药，我可不信天下有如此玄乎的东西，只要是毒一定有化解之法。你相信我！”
仙儿惨然一笑，回头盯着夏商，噙着泪：“仙儿不怕死，却怕忘了公子。公子是天底下唯一一个愿意为了仙儿不顾性命的男子”
“我何曾？”
“公子或许忘了，但仙儿不会忘。在扬州怡春院，公子为救仙儿那不顾性命的一跳，便注定了公子是仙儿命中的魔障，一辈子都忘不了，也不愿意忘。可那噬魂丹乃是白衣教新出的煞物，仙儿亲眼见过被噬魂丹吞噬生魂的人，他们没有意识，但却能够被人控制做任何事，仙儿怕有朝一日这具肉身会对公子拔刀相向。不想公子认为仙儿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第589章 杀了他
气氛有些冷，仙儿低眉侧目拭着眼角的泪珠儿。
夏商心已明了，仙儿因服用噬魂丹，如今已和自己一样，无法运用真气，成了普普通通的人。
所以今夜她才来得这么晚，想必这过程中也是不易的。
“仙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设法替你解毒的。丹药之毒与药石之毒并无不同，我只是对丹药少有了解，给我一点时间，我应该可以。”
“仙儿相信公子。”仙儿点点头，看着天色，“时候不早了，仙儿得走了。明夜，仙儿还来此处等候公子。”
“嗯。”
待到日出，一如往日，夏商早早跟随李幽兰去了皇宫。
自昨日之事发生，夏商便不用在上学之时陪在李幽兰身边。
在西苑呆了一会儿，魏亭又带着一对人带着轿子请夏商去了皇上修养的宫殿。
到了宫殿，依旧只有皇后和老太监两人，皇上依旧昏迷。
但他没有昨日的痛苦脸色，可情况似乎进一步恶化了。
现在的皇上进入了深度昏迷，没半点意识，看着就像个活死人。
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老太监昨夜亲自出宫寻药，寻遍了京城所有的药铺，都没发现一味叫“龙舌草”的药材。
这龙舌草不是什么奇珍药品，却是夏商用于化解皇上身中之毒不可或缺的一味药剂。
龙舌草也是寻常药铺常备之物，是古代止咳的一种主要药材。
按理说，这种东西在京城应该随处可见，可偏偏昨天夜里所有的药铺都缺货。
老太监买来了所有所需的药材，唯独没有买到龙舌草。
很显然，这里有人从中作梗，并且还是能洞悉老太监动向的高手，不然不会那么巧合。
看来已经有人将皇宫见监视起来了！
对夏商而言，这可不是好消息，如果他已经暴露，以后将没有安宁之日。
夏商在宫殿内踱步，久久不语。
老太监似看出了夏商之疑虑，低声说道：“夏大人可以放心，这皇宫之内不会有人眼线。老奴想昨日之事暴露，已经处理掉了所有有嫌疑的人，今夜老奴可再行一日，相信不会再走漏任何风声。”
夏商摇摇头：“机会只有一次，昨夜事情败露，别有用心之人一定会有所防范。对方也一定知道皇上的情况。或许会持续几天如此。皇上没这个时间耗着。而且这个手法”
在扬州，陆寻也用过。
而陆寻是大皇子队伍里的人。
这个李辛真的不简单！
显然，皇后也是知道整件事出自谁手。
“郑友！那人如此无视你主子的性命，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出手，直接杀了他？”
老太监没有说话，沉默着。
“你这老顽固，究竟想了些什么？明知道害得你主子如此的人是谁，却又不给你主子报仇。如此就是你所标榜的对自己主子的忠诚吗？”
“皇后娘娘，我相信公公有他的思量。”夏商打断，看向老太监，“郑公公不愿出手，乃是希望大华天下还有人继承。如果皇上和那个人都死了，天下必然打乱，相信皇上宁愿自己被害死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固守的江山陷入混乱吧？”
夏商一席话叫老太监眼睛一亮，深邃地看着夏商，略带赞许地点了点头。
皇后显得有些无助：“那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龙舌草，可以用金银花代替，只是我没有尝试过，不知道有几分效果。只是根据我的理解，金银花应该也有和龙舌草类似的功效，加以调制，应该有用，但能否根治就不知道了。”
“可是”皇后刚开口，话音就被打断。
“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皇上的病症，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老奴认同夏大人的说法。”
“金银花不是道地药材，而是寻常的冲泡饮品，便是这皇宫内也是不少。”
皇后点点头：“就这宫中都有着许多，本宫这便去找来。”
未几时，皇后便亲自寻来了周边宫殿用于泡茶的金银花，与先前老太监寻来各种药材放在一起只等夏商来吩咐。
如何给皇上入药，其中繁杂细节之处难以言说，只是碍于皇上的身体情况，想要用猛料快速医治显然是不行的，只能以调养为主，医治为辅，其间需要多少时日便是不知了。
夏商忙了许久，给皇上服下一剂药来。
好在皇上虽陷入深度昏迷，但却还能服下药物，这让夏商松了口气。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就在皇上服下药物不过一刻钟的时候，守在皇上身边的老太监忽然惊叫道：“夏大人，皇上的眼皮动了！”
皇后先是惊讶，慌乱跑去观察，一时间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夏商也是惊疑，自觉就算入对了药，药效也不至于如此明显。
殊不知在夏商惊疑之时，皇后那边也传来惊呼：“真的，真的，皇上的眼睛真的动了！”
“不会吧？”夏商大感意外，也是跑上前去。
如此细细观察了许久，就在三人的注释之下，皇上的一双老眼真的就一点点裂开了缝隙，里面的眼珠子也缓缓地扫了扫周围，同一时间，手也动了。
“皇上！”
皇后娘娘喜极而泣，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倒不是多喜欢皇上，只是觉得自己能暂时安全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整个人都瘫软半坐在了地上。
夏商和老太监是明白人，觉得此事蹊跷，天下哪有起效这么快的药？
夏商赶紧替皇上把脉，试探之下发现是真的，皇上真的有了很大的改善，虽然还是很虚弱，但他体内的毒似乎被抑制住了。
“看来皇上是命不该绝，自有天生相助！”
老太监也是一阵感叹，然后伏在皇上耳边：“皇上，您可认得老奴？”
皇上还不能开口，但他点了点头，看了老太监一眼。
“太好了！皇上能醒过来真的是太好了。这可多亏了夏大人，都察院的小夏大人，皇上，您可还记得？”
目光转向夏商，皇上松动的眼皮又动了动，也点了点头，嘴皮动了动：“华夏杀杀了他”
第590章 平静破灭
了
他？
这躺在床上只余了一口气的老人，拼尽全力为的是说这三个字？
再看他的手，所指着的不正是夏商吗？
“华夏”
不知为何，混沌之中，皇帝始终念叨着这两个字。
华！
夏！
皇后和老太监都是不明，不知道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更不知两个字的关系。
夏商却眯起了眼睛，他似乎要明白一二。
“华夏”二字，在上一世所代表的便是这天下，所有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华夏子孙。
但这又能代表什么？
还有皇上为何要说那个字？
杀？
难道是要杀了我？
为什么？
这也是众人所不解之处，就是老太监也没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深意，以为是皇上还没从浑浑噩噩之中恢复过来，估计是又犯了魔障。
“夏大人，不用见怪。估计皇上现在还以为你是陆寻，又或是别的什么人吧？”
夏商尴尬地笑了笑。
再看皇上的眼神，对方的眼神虽然暗淡，但混混沌沌之间似乎并非一种人事不知的状态，更不像是犯了魔障。
夏商看着他，他也看着夏商，目光不动，嘴里却依旧念叨着：“华夏”
皇上的话音有些古怪，听着有些渗人，尤其是对夏商，感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此时皇后开口：“夏大人，看来你的药对皇上的确有好处，不知以后的治疗当如何？”
“以后每日照旧，多余时间方才能见成效，现在皇上浑浑噩噩，过些时候应该会好起来的。”
皇后长吁一口气：“如此便就能让人安心了。”
夏商并没有在意皇后说着什么，目光不自觉地往皇上那边看，越看心里也就越发虚，而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宫殿，会西苑去了。
直至到了西苑，夏商心底里的波动还没平息，脑中全是皇上看着自己的眼神，和挥之不去了两个字。感觉皇上在浑噩之间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杀了他！”
难道皇上真的会杀了我？
这是为什么？
夏商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费尽心思救了他，他却要杀了我？
总得要理由才对！
想着，夏商躺在了草地上。
望着晴朗的天，夏商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这病危的人想杀了自己，那自己何不先下手为强？还去想什么理由，都是些无关既要的事，不敢他的真实意愿是不是要杀了我，总之只要有威胁，就把威胁除去，这不才是自己的处世之道？”
带着不切实际的想法，直到李幽兰放学，便又跟着她一道回去。
到了晚上，又是在那花坛之中见了仙儿，两人有这般叙说各自，简单也惬意。
只是在仙儿想要离开的时候，夏商将皇后给自己的那些地名交给了她，并让仙儿试着帮他打听一下，看看这些地名里都藏着什么故事。
难得能帮公子做事，仙儿自是欣然接受。
往后的日子，仙儿还每夜来此，或多或少都会来说两句话，照她的说法便是看到公子方才心安。
夏商自然乐得，能有这样的姑娘相伴，夜里的片刻时候也是他每日最期待的时光。
一晃眼，一月时间过去。
夏商依旧保持着李幽兰书童的身份，也渐渐适应了在京城里的平静生活。
除了每日伴读和夜里与仙儿幽会，夏商依旧保持着给皇帝治疗。
他终究是没有在皇帝的药里面做手脚，倒不是害怕，主要还是因为觉得现在的天下还少不得他。
如果他死了，大华的天下必然动荡，也不知多少百姓遭殃。
这个皇帝得活着，至少要活到他将江山继承的大事画上一个休止符。
所以，夏商依旧尽心尽力地给皇上治疗，也看到他的身子一天天有了好转。
不觉间，天已经热起来了，京城也已经感觉到了入夏的炎热，不管是城里的百姓还是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也都纷纷换上了单薄衣裳。
夏商还是喜欢夏天，倒不是他姓夏，而是这大街小巷的风景也多了，姑娘们的纱衣里面总能或多或少地看到点儿风景，足以养眼。
五月初十，一个平凡的日子，不过是天气转晴，凉爽了些。
夏商一如既往送李幽兰入学，然后皇宫轿子到了往日的那间没有挂牌的宫殿。
皇上的身子是越发地好转，早在一周以前就已经恢复了意识，也能简单说两句话了。
让夏商放心的是，皇上好起来之后，并没有在向先前那样念叨什么“华”呀，“夏”呀之类的，更没有提过要杀了夏商那样的话。
便让夏商渐渐忘了皇上的威胁，也一位当时是皇上处在混沌之间而说出的胡话。
能把皇上治好，怎么也是大功一件，不求皇帝给多大的赏赐，至少以后在京城应该过得更舒坦些，不用总这么隐藏身份了吧？
这是夏商最期待的事，老太监也在闲暇之余说过，皇上私底下称赞过夏商，认为自己能活着是多亏了他，赏赐是少不了的，就等着皇帝完全康复了。
夏商估算了日子，自己的治疗也就最近两天可以结束，一切等再次给皇上把脉之后方能决断。
夏商在轿子里轻松构思着自己的美好前景，却没注意到今日接轿的人不是魏亭，等到夏商发现的时候同时也发现自己偏离了路线，不是去的往日的宫殿。
夏商眉头一皱，掀开帘子问前方侍卫：“怎么不是魏亭？”
“魏总管今日有差事再身，临时要小人来顶替的。”
“路线似乎不对，有没有走错？”
“大人安心，并没有走错。”
说是这么说，夏商却感觉抬轿子的人脚步加快了。
这有些不对，夏商提起了精神：“停下！”
话音刚落，只听轿子外面噗嗤一声。
夏商再度掀开帘子，就看见刚刚与自己说话的侍卫的人头已经从自己眼前滚了过去。
还没让夏商感受惊讶，又是几声相同的“噗嗤”声音，夏商轿子瞬间摔在了地上，同时又是好几颗的人头滚落，吓得夏商脸都白了。
夏商忍着惊诧从轿子中出来，迎面就撞见一人。
“大人，请随我来。”
一看此人，正是魏亭！
第591章 皇帝起杀心
夏商惊魂未定，一看四周，到处都是滚落的人头和无人的尸体，但魏亭却一脸平静看着夏商。
这是魏亭第一次正视夏商，这不禁让夏商又皱起了眉头。
“魏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小人只是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娘娘？”夏商越发疑惑。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还请速速与小人来。”
夏商稍作思量，也不管面前的血腥了，走到魏亭身前：“带路吧。”
魏亭走得很快，一刻钟之后便到了一间像是宫女住的小屋之内。
里面过真是皇后娘娘穿着一身宫女的服饰等候着。
魏亭在屋外，简单一句汇报，然后便走了。
屋内，皇后娘娘见到夏商，神情变多了些紧张，慌忙上前：“夏大人，你可有受伤？”
夏商的眉头没有一刻舒展：“没有。”
“如此就好，否则夏大人危矣。”
“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要杀你。”
“为什么？”夏商还算平静，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猜测了许多，只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皇后脸色有变，沉默了一会儿，却说了一句“本宫也不知道”。
“但是本宫是亲耳听到皇上说的要取你性命，相信此刻郑友已经在等着大人被送过去受死了。”
“但是那魏亭？”
“魏亭是本宫的人，大人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本宫会处理，只是以后大人千万不要再到皇宫里来了。”
“皇后娘娘为何要救我？”
“本宫寄希望于大人，当大人有难，本宫又力所能及，如何能见死不救？”
夏尚不知这皇后安了什么心思，但还是真诚地对皇后拱手：“多谢娘娘救命之恩，今日之事，夏商一定铭记于心。”
“大人，这些话便不消说了。关键是大人日后当如何躲避皇上。如今的皇上虽是好了病症，却不知为何像是犯了魔障，竟然要取大人性命。真不知如何是好。”
“如何躲避？”
这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我能不能继续以李家小姐伴读的身份藏匿京城之中？”
此话一出，皇后娘娘惊诧非常：“大人，这可开不得玩笑。您明知道皇上会要你的性命，却为何还要每日来皇宫？若是被人发现，岂不危险？”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相信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我还能藏在皇宫之中吧。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能瞒过皇上不让他调查到李家小姐的头上？”
皇后听了，陷入了沉默，思量了很久：“若大人执意如此，此事倒不是完全不可。如今皇上虽已好了很多，但他这些时日的病困是他身边的人都走了。皇上想要重新掌握实权，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如果没人给皇上通风报信，大人是没有危险的。利用这段时间，魏亭可以将知晓大人的人全部处理掉，到时候皇上多半也查不到大人头上。”
“好，如此就有劳皇后娘娘了。”
“夏大人，您可千万别忘了本宫对你的好。”皇后眼神有些急切，站起身来想要去握夏商的手。
夏商一愣，不知这皇后何来的一句？
“皇后娘娘的好，下官自然是不会忘记的。但皇后娘娘的小心思，下官也是明白。一月前您给下官的地名，下官已经暗中查过了。相信皇后娘娘心里也应该清楚，那些地名和都察院根本没有半点关系。您让下官去调查那些地方，无非就是想告诉下官，李辛是个暴君，他在京城犯下了很多罪孽，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没错，这一月的时间，仙儿已经调查了那些地名中的许多地方。而这些地方根本没有和都察院扯上半点儿关系，却都是大皇子的李辛在这些地方杀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所有地方的百姓都是苦不堪言，提到大皇子的名字无不色变自危。
听到这话，皇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上，苦笑一声：“大人，您应该能猜到。本宫如何能接触到有关都察院的机密？欺瞒大人，也是无奈之举。大人也说过，现在大人所处的位置，李辛也是很乐意拉拢大人的。本宫只能想方设法让大人远离李辛，让大人知道李辛的残暴是本宫唯一能做的，也是本宫唯一能打的，赌大人是一个心存善念之人。”
“心存善念？”夏商冷笑，“你竟然打赌都察院首座还心存善念？不过你运气不错，你这个法子起到了应有的作用。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你让我对李辛充满了厌恶。”
皇后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难掩一种得胜的喜悦。
夏商摇摇头，没有再多说：“既然这样，那下官就先离开了。希望皇后娘娘能把自己所承诺的事情做到。”
今日之事对夏商可谓一重大变故，许多疑惑没有解开，让他思绪飘忽。
好在皇宫一切照旧，表面上看着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动静，偌大的皇宫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人发现宫中多出的几个人头，没人发现皇帝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走在皇宫里的人依旧那么小心谨慎，低着头不敢看他处。西苑的花草依旧那么无声无息地生长着
时值黄昏，李幽兰又找到了夏商，又一起回到了临山苑。
“小姐，我回去休息了。”夏商精神不佳，淡淡地说了一句。
李幽兰好奇地看着他：“喂，你是怎么的？”
“没没什么。”
“你这一路失魂落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有我说的事，你有没有放在心里？”
“事？什么事？”
李幽兰秀眉一皱：“我便说吧，你就是没听。今日放学时，先生忽然明日一早便要带着我们一众学生去仙桃山郊游，你得准备准备，带上一些衣裳。会待个几日。”
夏商惊讶：“这么突然？”
“是也，所有人都觉得突然。但总归是好事，总比天天在皇宫里舒服。更不似上次偷偷摸摸地出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看看了。”
说着，小妮子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
可夏商心里在想，这凤起到底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