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救人
第142章救人
火堆被移至洞内。
山洞内变得亮堂了许多。
昏死的女子被放置石床上,白发苍苍的老者也不再装睡了。
看到女子的情形,老者似乎忘了自己的伤痛,惊道:“她她伤势极重,若不及时医治,命不久矣!”
“废话!看她模样像是能活过今夜的?”夏商拧着眉头白了老头一眼。
此女虽不认识,但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面前这绝非什么好体验。
“哎!红颜薄命呐!亏了一身好容妆。”
无奈,夏商只得叹息。
“这位好汉,先救人要紧呐。”
“不是我不想救,是不知如何施救?且不说我医术不精,光是这简陋的山洞里,什么药物都没有,我能如何?”
夏商虽看过不少医术,但治病救人这种事可不是看书能解决的,简单的伤寒感冒还好说,像此女这般命悬一线,必须要经验丰富的大夫来,还得配合足够的药物才行。
可现在什么条件都没有
“好汉,老朽老朽粗通医理,此地虽无药物,倘若能有几根银针倒是能试一试。”
夏商眼睛一眯:“只需要银针就行?”
“可是此处也没有呀!”
别人没有,但夏商有呀。
夏商随身携带的暗弩装填的都是医用银针,极细,只是上面带有剧毒。
这也无妨,置于火上灼烧片刻便可。
夏商拿着银针:“老头儿,你有几成把握。”
“此女心脉积血过多,三魂七魄都去了七七,难!老朽尽力便是。”
夏商也没多问,将银针交了过去。
不想这老头双手抖得厉害,银针太细根本握不住。
“你怎么搞的,抖得如此厉害,如何施针?”
被夏商疑问,老者抖得更厉害了,心说要不是你这厮懂不懂就打人,老朽会惊吓到如此?
见老者畏惧的表情,夏商心中明了,略显尴尬地揉了揉鼻子:“那该如何做?”
“为今之计,便由你来施针吧。”
夏商不觉惊奇,此时也只有如此,好在夏商知道人体穴位,只要老者说往哪里下针便问题不大。
没等两人商议好,昏死的女子忽得抽搐起来,像是被点击一样不断地颤抖,模样十分恐怖。
“不好!心血堵在了气管,她要被憋死的,往锁骨上一寸处下针,略微倾斜,快入慢出。”
“锁骨上一寸?那不是喉咙吗?”
“别问了,赶紧的,再晚就没得救了。”
夏商也不再犹豫,跑到床上,从身后把女子死死地抱住,也不管准不准,凭着感觉就是一针。
“慢慢抽出。”
循着老头的声音,夏商一点点将银针抽出。将将拔出便是一道血箭喷溅,把夏商吓了一跳。
“继续再下两针,先保住她的命要紧。”
又是两针下去,这才将喉管处的淤血给放了出去。
女子的抽搐总算停止了,接着却是剧烈地咳嗽,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开始渗血,一张本该魅惑众生的脸却如鬼魅一样恐怖。
“不要紧,都是淤血,走了便好了。现在把她的衣裳全脱了。”
“全脱了?!”
“没错。此女体内有一股气堵在血脉之中,心闷血塞,若再有一层衣物遮蔽身体,只会更加憋闷,无异于雪上加霜。”
“可是她是个女的!”夏商难得君子一次,关键在个老头子面前脱女人衣服有些怪。
“医者父母心,何来男女之别?”
“好吧好吧!医者父母心,脱就脱,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片刻后,当一具曼妙的酮体展露眼前时,夏商也忍不住暗暗赞了一句,但立刻收敛了心思,专心致志地听老头讲解。
“拇指用力按住天池,在胸膛间往下一指处下针”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何时天已泛白。
晨风吹进山洞,把烧尽的火堆最后的一点火芯给吹灭了,打在洞中几人身上透着丝丝的凉。
老头已经睡下,但夏商还抱着女子一刻不敢放松,自己一头的大汗都不曾发觉。
女子身上插有十根银针,分列各处要穴,需得每隔一刻钟转动银针一次,如此往复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整整半天!
夏商还是决定试试。
或许这便是藏在夏商心中的善吧。
尽管此刻看这个女人有些恐怖,更谈不上漂亮,他还是想要尽力救一救她。
经过一夜努力,女子气血逐渐平缓,昏睡中再没有极度的痛苦之色。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夏商还保持着原有的动作,望着一具软滑细腻的娇躯表情平静。
夏商什么也没想,长时间重复一件事,身体都形成了条件反射,每过一刻钟便转动一变银针,然后又把手放回原位,继续发愣。
不知何时,当夏商的手再一次准备帮女子转动银针时,感觉手被人捏住了。
“无无耻淫贼,你你对我我做了什么?”
原来是女子醒了,这倒让夏商精神一振。
此刻对方正有气无力地看着夏商,虚弱得作出一点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但话语已经说明了此刻心情。
女子的表现情有可原,夏商并不在意,轻松扭开她的手,握住银针轻轻一扭。
微微的刺痛让女子眯起了眼,挤出几滴带血的眼泪来,晶莹如水晶。
“你还是别说话了,自己好生想想,若没有我,你还醒得来不?”
没有谁比女子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从她昏迷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死定了,现在醒了过来,说明是他救了自己。
再看身上的银针更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他他为何要脱我衣裳?
这是女子最不能忍受的一点,正要驳斥对方心怀不轨,却见怀抱自己的男子眼神纯净,没有丝毫波动地扭转每一根银针,专注的模样恬静如画,找不到一丝丝不轨的心思。
女子想说要穿衣裳的,可看到对方恬静专注的眼神后,话都吞进了肚子里,默默地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你你叫什么?”
“夏春秋。”
“为什么救我?”
“我只是试试,也不是我救了你,是后面睡觉的老头子救的你,我只是按照他的话做罢了。”
“你你不问我叫什么?”
“那你叫什么?”
“月海棠。”
第143章 水月仙子
第143章水月仙子
月海棠,一个古怪却又有些韵味的名字。
很奇怪,月海棠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这些奇怪的话。
或许是高处不胜寒,在至高点迎着寒风受人追捧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来自他人的温暖。反而让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她杀过很多男人,尤其是那些触碰过她身体的男人,哪怕是擦到一丝衣角也很难活命。
所以,月海棠以为自己是痛恨反感男人的。
但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月海棠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排斥,甚至有一些享受。在自己受伤昏迷时,这恐怕是唯一一丝让人舒服的地方了。
尽管裸露的娇躯让人有些羞涩,但也宁愿保持这份羞涩不打破此刻的平静。
见夏商没再说话,月海棠低眼看了看身上的银针。
只看一看她就知道给自己施针的人十分高明,若不是这恰到好处的针灸疗法,自己肯定已经死了。
但此针法也有个致命的问题,月海棠因体内多了个股霸道的真气而身受重伤,此针法是以破开几处要穴为基础,让体内的真气缓缓散去,没了霸道的真气作怪,伤势自然会有好转。但在驱散霸道真气的同时,月海棠本身的内力也在消散。
也就是说,整个治疗的过程也是散功的过程。
散功
月海棠心中一紧,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功力正在飞速减弱。
这一身修为是怎么得来的?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其中有多少次险象环生?
但这又如何呢?
经历了昨日的惨败,似乎已经注定了自己会跌落神坛。
“或许能保住性命就是上天的恩赐了吧?”
“你说什么?”夏商轻轻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
“有感觉好些了吗?”
“嗯。”
夏商的声音很温柔,加上他本就讨人喜的面貌,让人很容易产生亲近感。
月海棠最后一丝挣扎也放弃了,或许下半辈子自己就该是个平凡人。
六个时辰过后。
老者醒了,看到月海棠的气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夏商却终是撑不住了,在帮月海棠取了针,换了衣裳之后倒在石床上睡了过去。
月海棠不知这年轻的男人抱了自己多久,但应该是很久很久的。
看到他疲累的睡姿,月海棠微微蹙眉。
“他是谁?”
“老朽不知。”
“你有是谁?”
“卓华。”
“卓华?”月海棠若有所思地念了两边,觉得有些熟悉,忽而想起了什么,表情一正,“医仙卓不凡?”
老者有些自得地捋了捋自己的长须,眯缝着眼睛笑了:“正是在下。”
只是他额头上的三个大包好生惹眼,明晃晃的又叫人忍俊不禁。
月海棠恍然大悟:“难怪能有如此高明的针法,原来是医仙出手相救,水月山庄水月仙子谢过,日后”
不等月海棠把话说完,老者脸色大变:“水月仙子!江南第一高手!传闻水月仙子一指玉箫天音神功能以一敌万那诗会上的水月圣使莫非莫非可你容貌跟诗会之上大不相同,看似要年轻许多。”
“老先生无需惊慌,水月仙子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月海棠罢了。”
卓先生知她身体情况,为了保住性命,施针散去她全部功力。
“老朽若知是水月仙子,定不会”
月海棠淡淡一笑:“老先生不用介怀,海棠能活命便是万幸。昨日大意,不曾想遭人暗算,命中该有一劫,落得如此境地是天意使然。若有一天海棠能恢复功力,老先生的救命之恩,海棠再来报答。只是”
月海棠话音一顿,轻轻地看了眼沉睡中的夏商。
“海棠肯定老先生不要告此人我的身份。”
昨天被夏商连揍三圈,卓先生本该对他恨之入骨的,可见他昨晚之行为不失君子之风,才对他有所改观。顺着月海棠的眼神轻瞟了一眼,点点头。
“你体内真气散尽,经脉腹脏皆有损伤,其间不可剧烈huo dong,还需要借助药物调养才可完全恢复。你且在此休息,老朽给你采一些草药回来。”
“有劳老先生。”
卓先生离了山洞,留下月海棠坐在石床边呆呆地看着夏商。
其间思绪飘忽,不知**。
却说卓先生离了山洞方不久,便又回来了。
但他不曾带来草药,却带回来了三个赤膊大汉,个个都是古铜色的皮肤,牛高马大,目光狰狞,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货色。
“原来还真住进咱们的山洞来了?”
“咱们的山洞可不是白白给你们住的,住了之后不给钱可不行。”
“老家伙,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哼哼!”
卓先生被三人提着领子,逼得不断往山洞内退,卓先生喘着粗气老脸通红:“老朽老朽出来得急,不曾带有值钱之物。要不要不你们放老朽离去,老朽归家之后再将值钱之物给各位大爷补上!”
“当我们是三岁孩子?”
“嘘别说话!”其中一人眼睛一亮,发现了洞里的美人儿,“大哥,咱们今日是走鸿运了,原来这山洞中还有这么漂亮的俏娘子?!”
另一人也是两眼放光,将卓先生丢开一边,对着月海棠摩拳擦掌:“嘿嘿俏娘子好俊呀!”
月海棠何许人?何曾被男子如此注视过?
换做以前,这两人不知死多少回了,可现在重伤未愈不说,一身武功也是全废,该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月海棠抓住了夏商的手,不经意地一用力,夏商醒了。
“什么情况?”
看到山洞的情形,夏商还有些迷糊。
面前一人低声道:“哪儿来的野小子?赶紧给大爷滚开,别坏了大爷们的雅兴。”
对方面色不善,一身装束跟山贼形同无二,不用说便知是出了什么事。
此三人定是山匪!
夏商暗叫一声不好,己方三人中,只有自己一人算作个战斗力,可暗弩里所剩的银针全用来给月海棠治病了,根本没法在对付眼前三人。
如果拼拳脚,一个人还能试试,三个人的话
夏商觉得没必要做那些无谓的设想。
正当带头两人一步步靠近,冲突即将爆发时,最外面的一人忽然低喝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忘了当家的说的了?不能强占他人妻女。”
第144章 桃花源
第144章桃花源
“左一个大当家,右一个大当家!难得遇上这种好事,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大当家说了,谁要敢坏了规矩,那就提头回去见。”
“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且问清楚对方身份,那姑娘若没嫁人,便有喜欢你,你把她讨回寨中又如何?不然,你有意见便找大当家的说去。”
山匪三人激烈争吵起来,但所说内容让夏商和月海棠心中明了。
夏商偷看海棠,对方也正看着他,但眼中神色满是警告,明显是在警告夏商不要乱说。
两人刚交换了眼神,最后进入的山匪山前来,上下打量二人:“你们什么关系?”
夏商一笑:“此女乃我内人。”
“真的?”
“真的。”
“哪里人?”
“扬州人。”
“如何来到这里的?”
“昨日诗会匪人作乱,我们是逃到此处的。”
“原来是参加柳庄诗会的贵人!如此正好,请三位随我们回到寨中,咱们的山洞不是随便就能住的。各位且修书一封回去,待家人拿了赎金来,我们再将各位原原本本地送回去。”
如今情形没得选择,夏商有些后悔自己没学武功,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无奈之下也只好被三个山匪绑着离开了山洞。
路上,那相对客气的山匪还算仁慈,见卓先生年迈,又见月海棠身子虚弱,没有捆绑,直把夏商捆着双手一路押行。
小青山地脉极广,海拔虽不高,但林木茂盛。到了深处,乱石险木层层堆叠,枯草新叶一丛又一丛,山野间根本找不到一条可行之路。只有常年生活在山中的山匪和猎户才敢在小青山腹地走动。
一路走了有两个时辰,也不知走了多远,一行人终于到了山匪们的老巢。
狂风寨!
此间山寨让夏商大开眼界,用一个词来形容便叫做依山傍水。
此山寨极其隐秘,在小青山深处的一涧山坳之中,三面环山,一面傍水,山壁间又是青葱茂密的山林,是一层天然的保护伞。人到了附近,若不穿过层层密林,根本不会发现里面藏着一座寨子。
山坳环绕的山壁虽是不高,但极为陡峭,要从上面走到下面得非常小心。
“几位大哥,我妻子受了内伤,此间山壁太过险峻,恐有闪失,松了我的绳子,我背她下去。”
“小子,别搞鬼!”
“诶!你看他模样能怎样?都到了家门口,还怕他跑了不成?把他绳子松了。”
夏商连声道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松了绑,夏商到月海棠面前蹲下身,使了个眼色。
月海棠略微犹豫,还是伏在了夏商背上。
昨夜光顾着照顾月海棠,没有多想其他的。
现在她趴在背上,夏商才感觉这女人身子很滑,轻飘飘的,一点儿重量也没有。
“行不行?”月海棠在背上轻轻一问。
夏商笑了:“你也太小看你相公了吧?”
一声“相公”把月海棠气得胸脯都鼓了起来,正好压在夏商背上。
别说,挺爽。
“好了,别打情骂俏的了,赶紧走吧。”
夏商背着月海棠沿着山壁的小路下去,又趟过了一条小溪,再走了几十米,终于到了狂风寨门口。
狂风寨没有过高的围栏,也没有哨塔之类的防御设施,可能是因为这里太隐秘了,不用担心被外人发现,所以寨子的构造相对松散,不像个寨子,更像个比较密集的小村落。
这里也不单单只有三大五粗的壮汉和面目狰狞的恶霸。相反,坐在寨门口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有人烧锅,有人洗衣,有人清扫整个宅子有条不紊,发现夏商等人的到来只回头轻轻地一看,并不觉得稀奇,接着又干自己手中的事情去了。
如此景象大大出乎夏商预料,若非是被人绑来的,怕要把此处当作桃花源。
“别发愣了,赶紧走。”
押送的人开始催促,夏商再动起了脚步。
大当家的大帐并不远,里面相对简单。
一张各类兽皮缝制的地摊,两排并列有六把椅子,中间有一青铜大鼎,正对大门的墙上还有一张极美极完整的黑熊皮,连带头颅被制作成了标本,挂在墙上霸气外露。
熊皮之下,一个中年大汉手里正拿着一只烤熟的鹿腿大口吃肉,丝毫不在意脸上的油腥,看着便让人觉得痛快。
都说七尺男儿,眼前这位汉子便是标准的七尺身高,一身肌肉狂暴炸裂,配上古铜的肤色看上去充满力量,一双如铁块一样的膀子漏在外面,让人望而生畏。
夏商三人被带到了门前,有人通报:“大当家,今儿抓了三个人回来,都是参加了柳庄诗会的,都是肥羊。”
“肥羊?”大当家抹了一把油水,放下鹿腿瞪大了眼睛,“能参加柳庄诗会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低。这么的把,一人四万两白银,三个人一起收十万两。马上写书信回去,叫家里人带钱来赎人。”
“一人四万两!”卓先生一听胡子都翘起来了,他虽名声在外,却只是个医者,哪里听说过这么多银子?
“这位好汉,可否通融通融,老朽是”
“别!别告诉我你是谁?老子不在乎,老子只要银子,其他的一概不要,只要你们老老实实配合,我们就把你们当客人一样招待,如果你们不配合,老子就想办法要你们配合。听懂了吧?”
“这”
卓先生还想说什么,被夏商拉了一下。
“既来之则安之,先稳住局面再说。”
三人沉默,那大当家也没太多话,挥挥手让人把他们带走了。
之后三人又被送往一处草屋住下,里面日常用具都有。
不等三人休息,就有人拿来了纸笔,必须马上写书信。
卓先生忧心忡忡,坐在桌前叹息不已:“这么多银子,到哪儿去筹呀?”
“十万两银子而已,我帮你出了。”夏商倒是很镇定。
一边的山匪听得一声惊叹:“嚯!好大的口气,你听清楚了!是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简单!只要你们言而有信。”
“放心,咱们大当家是言出必行,开出的价绝对不会变!只要你能拿出十万两银子,立马放人。”
第145章 真假夫妻
第145章真假夫妻
十万白银,绝非小数,眼前这唇红齿白的小生眼皮都不动一下?
不论如何富贵,也不至于如此吧?
难不成这厮是皇帝的私生子?
不仅山匪,卓先生和月海棠也不知夏商底细,见他平静书写不免心生疑惑。
屋内的两个山匪最沉不住气,点着脚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夏商面前的纸,好奇这厮究竟会写些什么?
可看过之后才意识到自个儿根本不识字,便有悻悻地左右看了看,生怕女人和老人看出自己没文化。
如此等了有小一会儿,两个山匪都有些不耐了,可夏商还在写。
“喂!你不会耍什么花样吧?写一封书信要这么久?”
夏商没抬头:“这可是价值十万两白银的书信,非逐字逐句认真写来不可,若一个不慎,家人不愿给钱怎么办?”
“呵,你小子倒是识相。也好,你慢慢写,我们不急。”
说话间,月海棠和卓先生也都看了看桌上的纸张,不由得露出一脸疑惑。
不说内容,光看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便就不向是家书呀?
这人究竟在搞什么?
整个过程,夏商没有任何解释,不管山匪如何不耐,夏商总说待其写完定能换来十万两白银。
两个时辰后,天已泛黑,夏商终于停止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厚厚一摞纸,估计有万言。
监督的两个山匪直接懵逼了,心说这人究竟得有多怕死,求家人拿钱来赎身要写这么多字?难道跟家里的婆娘有仇,怕婆娘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
夏商将每一篇文字都放在火上烤了烤,确定墨迹都干了之后装入事先备好的信封,交到山匪手中,严肃道:“将此物交给朱家书坊,就说此物可值十万两,自然会有人把钱给你们。”
“交给朱家书坊就能拿到钱?就这么简单?”
“自然,你们拿钱回来之后可要遵守诺言。”
“这个放心!只要能拿到钱,一切好说,倘若拿不到钱,或是被我们发现你耍手段哼哼那时可别怪我们不讲人情。”
那了书信,也不知山匪有没有连夜往扬州去,只把这三人锁在了草屋里。
草屋简陋,只有一张颇具的桌子、几把椅子和两张床。
床上只有草席,一大一大床可容两人,小床仅一人侧身而卧。
桌上一盏油灯,火光微弱,在溜进屋来的夜风下摇曳着。
少年、女子、老人。
三个人,三个身份,三方势力。
本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却阴差阳错地聚在了一起,还都成为了阶下囚。
待其他人都走了,三人重新安静地聚在一起,相互间叫唤眼神都显得有些怅然。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现在的相聚是短暂的,说不准明天山匪收到赎金后便要各奔东西。唯一的一盏灯火隔在中间,如草屋外的月光一样孤寂。
“海棠姑娘,你的身子必须要用药滋补,否则还是有性命之忧的。”
都这时候了,卓先生想的还是月海棠的伤。
医者之心真叫人钦佩。
倒让夏商有些愧疚了。
“月海棠摇摇头:“为今之计还是尽早脱生未上,我的伤我自己清楚。”
“哎!”卓先生叹了口气,捋着白须:“海棠姑娘,若非你功力深厚,体质强于常人,此刻早已是体脉枯竭,切不可掉以轻心。明日老朽定要找一些草药来。”
“好了,到底该如何,明日再说。”
很快,草屋里的灯灭了,三人同屋而睡。
三更天,草屋外。
凄寂的月光倾洒小山坳里,只有缓缓的溪水闪着磷光。树林里、草丛中悉悉索索,不知藏着什么虫子在翻腾。
狂风寨也渐渐安静,因为地处隐秘夜里不需要值守,一切都很平静。
但山寨的校场空地上两个魁梧的身影一前一后在校场走着。
“大当家,这回我是认真的,您就许了我这次吧。”
“规矩不能乱,管你是不是认真的。”
“大当家大当家我求你了,我是真喜欢那娘们儿,不管她有没有嫁过人,我都喜欢。我这就去把那小子杀了,那娘们儿不就成了寡妇?”
“啪!”
“你找死啊?”大当家的回身就是一大嘴刮子,抽得身后手下原地打了个圈,“你若敢乱来,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大当家,咱们是山匪!当山匪的连个喜欢的女人都抢不到,还当个屁的山匪啊!”
“正因为咱们是山匪,所以才不能让别人瞧不上!山匪也是人,做人要有做人的原则,一切照规矩办,不能坏了规矩。如果她嫁了人,你便断了这条心,若她和那男的只是演戏,你便把女的扣下。如何?”
“演戏?”身后的山匪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他说是夫妻就是夫妻?肯定是对假夫妻!我这就把那小子抓来严刑拷打一番,看他还敢不敢演戏!”
“你激动个什么东西?这事我说了算!先去草屋看看,就看他们有没有睡一张床便知道了。”
不多时,草屋外便多了两人。
透过薄薄的窗户,房间内熟睡的三人再清楚不过。
夏商和卓先生挤在大床上,月海棠独睡小床。
“哈哈!果然是对假夫妻!”心急的山匪耐不住性子,一嗓子吼了出来。
大当家当头一拳,怒骂:“你干什么?”
手下这才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笑起来。
可是,现在小心已经晚了,只怪这汉子的嗓门儿太大。
房中三人齐齐被惊醒。
身为阶下囚,大家都睡不死,衣服也没脱,很快就从床上起来,聚在一起,警惕地注视着屋外。
“谁?!”夏商低喝了一声。
屋外两人见此情形,便开了锁,进得草屋。
对方是大当家,肯定有一身不俗的本事!
夏商心中打鼓,不知对方来意:“不是说好交了赎金就放人?大半夜过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二人真的是夫妻?”
夏商看了眼月海棠,肯定道:“真的。”
“那为何不睡在一起?”
“还用说?分明就是假夫妻!”身侧小弟跟着吆喝起来。
“她是我的未婚妻不行吗?还没拜堂成亲,自然不能同睡。”
“未婚妻也能随便见面?”
“我们借诗会私会,不想遇到贼人,才一同落难的。”
“这是你一人之言,让人如何能信?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明日就在寨子里把婚事儿给办了,老子就信你。”
第146章 月夜两三问
第146章月夜两三问
明日把婚事办了?
此话一出,房中无声。
片刻之后,小弟山匪惊慌上前:“老大,这这如何使得?万一他二人真就结婚了如何是好?”
大当家抬手阻止小弟继续,表情严肃,不似开玩笑。
夏商和月海棠还愣在当场,卓先生也站出来说道:“婚姻大事当择良辰吉日,配礼仪教俗,哪能这般草率?”
“老家伙,这里由老子说了算。若你们不结婚,那便是假夫妻。既然不是夫妻,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可就要被咱们扣在山寨了。”
夏商也急了:“说好拿到赎金就放人的,为何说话不算?”
“如果你们不是夫妻,那便是骗了老子!是你们言而无信在先,老子自然是要反悔的。如果你们真情投意合,在老子寨子里成婚岂不美哉?老子张铁牛生平作恶太多,没做过什么善事。这回就替你们做媒,也算是积点福德。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此大大的善事,老子岂能放过?结不结婚,老子给你们一点时间考虑,待到天明老子再来,届时不要让老子失望!”
说罢,朝身后小弟一招手,“咱们走。”
草屋再次被锁上,留下惊魂未定的三人。
卓先生站了一会儿,默默去了房间一角,此时跟他无关,还得看当事人如何打算。
只是卓先生心中嘀咕:“这天下间数一数二的高手,人人谈及色变的水月仙子若嫁给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这消息若是传至江湖,还不掀起一阵风浪来?”
另一边,夏商先把油灯点燃,再到得月海棠跟前,轻声说道:“伤势如何?可有不适?”
火光映照着月海棠的脸,这是一张清秀貌美的年轻面庞,年不过十八,两腮剔透如玉,五官精致无瑕,如那静静的水仙花飘然淡雅。但她的眼神中有一种和表面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和冷静,这是夏商一直都想不明白的,总觉得海棠的眼中会给人带来沧桑的感觉。
此刻,月海棠正看着夏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沉默着,静静地听他说话,没有表情,不知心思,反倒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
“无妨。”
淡淡的两个字出口,月海棠的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夏商皱了皱眉,尴尬地咳了咳:“那个你不用紧张,我想想法子。”
月海棠没有回答,眼神随着夏商的来回踱步一样游走着。
夏商看了看窗,发现窗户没有赌严实:“咱们可以从窗口连夜溜走。”
月海棠还是没有回应。
“那你教我武功?明天我带你杀出去?”
“或者”
“别说了。”月海棠终于淡淡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配合他们演戏才是最好的选择。这点我清楚。”
“所以呢?”
“所以我决定配合你演这出戏,毕竟你救过我。”
如此夏商才算松了口气,他看得出此女身份非凡。越是非凡的女子便越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
夏商担心她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而让双方矛盾激化,那样三个人都会陷入险境。
至少目前来看,这批山匪并非想象中那么无恶不作,所以能避免的冲突尽量避免。
得当事人首肯,夏商便也安心下来。
“既如此,便睡吧。”
破晓前的光晕在屋外试图透窗而入,屋内三人依旧疲惫不堪,却无人能有睡意。
或许是假婚的事情让房间几人之间多了层尴尬,相互间沉默着呆了许久。
卓老先生站在窗口看着那一丝丝没被阻挡的风景,淡淡的溪水声格外清晰。
夏商和月海棠在小床边各自坐着,隔着一人之距,沉默颔首许久。
“你可有妻妾?”
不知月海棠为何如此问了句,夏商也没多想,如实回答:“家中只有发妻,未有妾室。”
“发妻?长得如何?”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天下间最美的人。”
夏商面若桃花,心中之喜溢于言表。
月海棠秀眉轻蹙:“真有这般好?”
“真真的,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那你真是天下间最xing 玉n的人了。”
“此话有理,我认。”
“见你这般,怕也爱煞了娇妻吧?”
“是的。”
“那明日之事岂不委屈了你?”
话说至此,忽见与之说话的女人有些不悦,夏商看看对方,只见一面若寒霜的冰雕立在不远,一副人畜勿近的表情,让夏商不知该说什么了。
晃眼之间,一缕晨光挣脱了窗户纸的束缚,借着窗口的一点点缝隙透入小屋,变得越来越来。
接着,几声鸡鸣打破了宁静,讲小山坳里的人全都唤醒。
昨夜得了书信的两个山匪今才出发,往扬州的朱家书坊换银子去了。而狂风寨的大当家,张铁牛也带着小弟一早来了草屋,打开门,扫一眼草屋内的三人,低声问:“怎样?都想好了?”
夏商没说,看着月海棠。
月海棠拧眉,上前开口:“想好了,便在寨里成婚。”
“哈哈哈!好!好极了!”张铁牛狂放大笑,拍着兄弟的肩膀,“你看看,这样不就是真夫妻了?我张铁牛难得做一次善事,狂风寨也许久没有喜气了,今次正好,让你二人婚事给咱们宅子冲冲喜。”
“等等!”月海棠忽然打断,“要成婚也行,不过婚礼的礼俗不能少,该采办布置的用度一样也不能少,所有的一切都得按标准办,不能缩减。”
“嘿!你这小娘子还真是事儿多。罢了罢了,就按照你的要求,需要的东西每一样我都派人去采办,绝对不会委屈了新娘子,也一定让新郎官儿风风光光的。只是现在时间仓促,哪里去找这些个东西?”
“不用着急,我们可以等。”月海棠淡淡地说道。
“如此最好,既然要置办婚礼,那便要委屈各位在寨子里多留几日了。”
一番交流,算是打成了一致。
整个过程夏商都默默听着,有些疑惑,有些皱眉,看着月海棠不知她有什么打算。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如她所说的那样
第147章 早知拌心,何必相识?
第147章早知拌心,何必相识?
浮光掠影过扬州,烟雨下帘钩,看遍盛庭华筵花满瘦,不见温柔,不见风流。
夏日扬州,本是风流温柔乡,如今却如铁甲孤城,阴云环绕。街上,百姓稀少,零星几个行人步履紧张,言语小心,连走路都不敢在路中间,纷纷靠边而行。穿行在各街道的是一队又一队的铁甲巡逻,面容肃穆,杀气腾腾。
一夜之间,江南三省驻军倾巢而动,最先抵达的五千骁骑营直接进驻扬州城,接替扬州巡营主管扬州城治安。于此同时,清剿白衣教余孽的告示贴满了扬州十县。一场华朝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剿匪行动正式开始,便如一场海啸席卷大地,不管是不是白衣教教众都战战兢兢,扬州城中人人自危。
皇上微服私访的消息已经在小道上流传,联系到柳庄发生的事和朝廷采取的行动,真相呼之欲出。
便是皇上遇刺!
无人知晓皇上的消息,但皇上前不久蜀中重伤、生命垂危的消息是人尽皆知的。如今再度遇刺,朝廷又采取如此大的行动,难道?
城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城外更是兵甲如林,马迹绝尘。
又一日黄昏,去往扬州讨赎金的两人尚未回寨,又有哨探外出打听。
离寨不足两个时辰便就回来了,只说外面官兵横行,人人自危,不知两个兄弟遭遇了什么,可能被官兵抓了,也可能是进了城后出不来。
眼前外面风雨飘摇,狂风寨也只好将此事放一放,所有人都禁止出寨,等风声过了之后再说打探兄弟下落的事情。
对夏商三人而言,如此也非坏事,正好借这些日子养精蓄锐,至少能将月海棠的伤先养好。
唯一担心的便是家中妻子不知自己下落,恐怕要让她担心一阵了。
今日,夏商在两个山匪的陪同下去了山里采药给月海棠养伤。
需要的药物卓老先生事先说了,而夏商看过相关的草药书籍,并不陌生。
一日时间,夏商和两个山匪带回来了许多药材。
此地山林茂密,小青山腹地少有人来,故而草药繁多,险地之间还藏有人参、虫草之类的奇珍,乃一处天然的宝库。
说来可笑,这狂风寨守着一座宝库而不自知,便是在这山坳之中就有好多药材可用,这些藏在深山老林里的药材珍贵无比,很多药铺想收都收不到,可谓枕头边都是真金白银。偏偏这群山野莽夫还要去干那些抢劫的勾当。
此处山匪并非绝坏之人,尤其是那大当家,为人虽是粗鲁,却也不失仗义,做人也有原则。
于是夏商便告知他们可将草药还钱的事告知了大当家,劝谏他日后不要再干sha ren越货的勾当,靠着倒卖草药也够他们丰衣足食的了。
再说月海棠,经过一天用药,气色有了明显好转,但她整一天都在房间里坐着闭目养神,只有在用药的时候稍微配合一下,平常时候跟她说话,问她些什么一概不理。
直至深夜,所有人都睡过之后,夏商见她还保持打坐姿势未有睡下之意,心生担忧,便到了不远处问:“今早跟那人说话之后你便如此,你心中究竟做何打算?”
没有回音,只听到屋外的风声。
夏商皱眉,走得更近了:“还是说为了保住我们而委屈了自己,不想演这出戏?如果是这样,你就直说,我再想别的法子就是。我夏商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会借此机会来占你的便宜。如果我们能平安离开此地,假婚之事我夏商保证只字不提。”
“你敢发誓?”月海棠忽然睁了眼,平静地看着夏商。
“发誓?为什么发誓?”
“不敢发誓,那便是以后想纠缠我!”
好心好意来关心,却遭到这般待遇,夏商心生怨气,口气也沉了下来:“神经!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就一定会照做,你爱信不信!”
说罢,夏商也不搭理,回到床上各自先睡了。
月海棠表情不变,一眼看向夏商的方位,有一眼落在挂在窗口的弯月一角:“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此番便看天意吧,若天要我归于平凡,我水月仙子便认命了。”
想罢,月海棠闭上了眼睛。
一连两日,月海棠天天都在打坐,也不知在干什么。
夏商倒是老老实实地采药,每日取一点给月海棠用,剩下的交给狂风寨储备。
山野里的生活平静安逸,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日出日落的差别。
到了第三天中午,一名山匪鬼鬼祟祟到了大当家身边,低声道:“大当家的,抓来那个女人有点儿问题。”
张铁牛正在大帐中喝酒吃肉,倒是毫不在意:“女人?能有什么问题?”
“就是那个叫月海棠的,咱们不是正在筹备她和那小子的婚礼吗?”
“那又怎样?”
“大当家您有没有注意到?这几天那小娘子整天整天地呆在房中打坐,眼看身子是一天好过一天。”
“她受了伤,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不是正好?”
“不对!大当家,小的怀疑那小娘子身份有问题,恐怕是个会武功的高手。”
话到此处,张铁牛方才意识到了什么,别人不清楚,他可听人说过,当初发现这三人的山洞里又一柄女子用的断剑,如果那个女人是武林高手倒也说得过去。如果是真的,此刻她正在疗伤,万一伤势好了恢复了武功
张铁牛猛地从位子上站起,低声问:“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大当家,您有所不知,今日我从草屋外边路过,正巧从窗口看见里面的小娘子双目紧闭,盘腿坐在床上,后背竟有白色的雾气飘出,模样古怪得很。”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不然笑得也不会来告知大当家呀!”
张铁牛头皮一麻,心说狗日的臭皮娘,原来是深藏不漏!
张铁牛也会武功,但什么本事他自己清楚,打坐能从背后冒出白雾的人有多厉害?随便一根小指头都能把自己碾死的!
“狗日的!把老子的刀拿来!去把那个小皮娘宰了!”
第148章 走火入魔
第148章走火入魔
山寨清晨,无论男女都刚刚起来,男人校场练武,女人门前缝缝补补。
在这宁静的清晨,一个惊慌失措的妇人从各家门前跑过,惊叫道:“快!快来几个人帮手,大事不好了!“
张铁牛提着刀,正巧从一边经过,心中好奇,拉过此人来问:“出了何事?”
“大当家,前些日子抓来的女人出事了。”
“果然是她!”张铁牛心中一紧,“到底出了什么事?”
“月姑娘旧伤复发,命悬一线。”
“什么?”张铁牛大吃一惊,“命悬一线?”
“是的,大当家情况紧急,卓老先生让我赶紧叫几个人来帮手。”
说罢,妇人不再多说,叫上几个人飞快往草屋去了。
张铁牛有些茫然,拍了拍脑门儿,眉头紧锁,不知怎么回事,也赶紧跟了过去。
草屋外,几个人已乱作一团。
夏商和卓老先生在里面相互配合,一会儿施针,一会儿换水,忙得不可开交。
张铁牛到了门前,看见草屋内的一大滩血,惊了惊。
“到底怎么回事?”
门前一人说:“听卓老先生说,月姑娘旧疾复发,经脉受损,已经快不行了。”
“好端端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
“我们也不知道,前些天月姑娘的表现便有些奇怪,没想到今日发病如此严重。”
张铁牛拧着眉头,看了看屋里,心说伤得如此重,就算勉强救活也构不成威胁,想过之后默默地离开了草屋。
草屋床上,月海棠脸色铁青,满头大汗,嘴角还挂着血丝,嘴皮乌得发紫,看了让人触目惊心。
现在,夏商终于知道这些天她在做什么了,原来她竟然在偷偷练功!
先不说她体内真气已尽,此刻的身体尚未恢复到最佳状态,而且练的也不是普通功夫,绝对是一门非常特别的内功心法。今早夏商看到她的时候全身热气蒸腾,脸上附着一层紫气,表情极为痛苦。
如此没有多久,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昏倒。
然后便出现了现在的状态。
卓老先生本在屋外休息,听见草屋的动静立刻跑进来,一看之下断言是练功走火入魔的症状。
一般武者走火入魔不可能这么严重,但月海棠身子没有恢复,功力又被散尽,练得又是非同凡响的奇功,三者相加,便是让体内的伤更严重了。
若非有卓老先生在,月海棠不知死了几十次了。
今日卓老先生亲自动手,又有药物相助,夏商从旁协助,如此忙活了半个时辰,卓老先生才长舒一口气,说是她的命保住了。
这还不算完。
再经过一个时辰的紧急处理,卓老先生才说可以让她好好休息了。
卓老先生神乎其技的医术让寨子里的人大开眼界,直说他是有让病人起死回生的鬼神手段。可卓老先生早已是精疲力竭,医治了月海棠后便在床上沉沉地睡了。
夏商也有些乏,但更关心月海棠的伤。
毕竟人命关天,纵使对方是个关系不大的人,也不能默然。
坐在床边一刻钟,月海棠醒了,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个人影,虽是看不清,但却很真实,更知道守在床边的是谁。
“你怎样了?感觉如何?”
月海棠没有回答,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说了一串让夏商听不懂的话:“天选择要我平凡。”
“喂,你在说什么胡话?是不是在做梦?”
床上的女人病得如一片枯黄的叶子,看不到一丝生机,可她的笑却如枯枝上勃发的嫩叶,青翠欲滴,象征着新生。
月海棠心中清楚,早就默默地告诉过自己,如果这一次还能睁眼,那边接受命运的安排。那夜不是要夏商发誓,而是要逼迫自己忘掉江湖里的恩怨情仇和一些不切实际的奢望。
内心深处最后的一点点不甘也在此次走火入魔中烟消云散,这一睁眼便是跟水月仙子画上了句号,从此,世间再无水月仙子。
月海棠的变化夏商不知道,但他心中有一股怨,对月海棠不爱惜自己生命的怨。
因为夏商救过她,她现在的生命里多多少少有一份夏商的功劳,而她并不在乎这些,一味地折腾自己。
“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折腾自己,我便不会救你了。”
“不就是偷偷练功吗?有什么好隐藏的?还故作神秘!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差点儿死了?”
“还有,我知道你以前应该是个武林高手。我什么样的武林高手没见过?你们学武的就这么痴迷于武功吗?不就是没了武功?何必强行修炼呢?”
“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不是武功,也不是你又多厉害,而是看你身边都有些什么人。有没有人关心你爱你?你有没有人去关心去爱?小姑娘,这些做人的道理以前没人教,今天你就好好听着。”
有时候夏商真有点儿像个娘们儿,心头有怨气,说话就像个碎嘴子,婆婆妈妈念叨个不停。
传到月海棠耳中真不是种多好的体验。
夏商还想说,忽觉放在床上的手被握住了。
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放在夏商的手上,小指勾着夏商的小指,轻轻地动了动,感觉就像一片柳叶在手心颤抖着。
“别别说了。”
夏商心烦,自己苦口婆心的说这些好像一点儿用都没有,恼道:“不想让我说,那便好把我的话装进心里去,要不是老子救你两次,废了好些功夫,你以为谁稀罕跟你说这些?我”
“我我知道了。”
这些话虽然听着很难受,但这是月海棠一辈子都没感受过的事,从来都是自己高高在上说教别人,何曾有个男人敢这般说教自己?
这种感觉很怪,同时也很暖。
一份淡淡的微暖流进心中,像是饮了口清单的春茶,味淡却回甘。
“我我想出出去走走。”
“你都这样了,还出去走走?”
“你你背我好不好?”
“不好!老子又不是你的佣人。”
“我我听到了溪水的声音,很好听,我我想去看看溪水。”
“嘿!还真使唤上了,我没有答应你。”
“今夜你陪陪我,明日起,我教你绝世武功。”
第149章 天上和人间
第149章天上和人间
武功?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
夏商来这个世界不久,却见证了无数的奇迹,而这些奇迹无一例外都是武者创造的。
男人,没有谁不希望自己强大,智慧和武力相比,很明显后者会给人更充足的底气。
这个时代,夏商没有向往羡慕过什么,唯一羡慕的便是那些能够飞檐走壁的武林中人,快意恩仇的生活那个男儿不向往?每一个男人心中都藏着一个武侠梦。
现在,有一个人说可以教自己武功,夏商感觉内心深处的某一根弦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你说教我武功?”
月海棠轻轻地应了一声。
夏商有些激动,却又不愿被人看出,正了正颜色,故意露出一副怀疑的表情:“你到底厉害不厉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教我的。”
月海棠吃力地笑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人会质疑她的功夫:“你体内有两股真气,一阴一阳,相互保持平衡,所以你天生就有很强的内功底子,只是不得修炼的方法罢了。”
夏商大吃一惊,自己体内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当初陆寻最后一击激发了夏商的潜能,让夏商真切地感受到真气在体内运转的畅快。
可那之后,夏商再也没调动过体内的两股真气,一个人默默地尝试了很久,始终没有办法。
这是夏商最大的秘密,除上官婵以外,谁都不知晓。谁曾想,这个秘密却没逃过月海棠的眼睛,如果不是真正的高手,如何能办到?
“你说我有好底子?意思我以后也能成为高手?”
“此时言之尚早,我想去溪边走走你背不背我?”
“背!怎么能不背呢?是不是?”
三言两语后,夏商的态度判若两人,讪笑着将月海棠背起,到门口像看守的山匪说要出去走走。
夏商等人来山寨已住了好几天,山匪对他们的戒心大有减少,又见月海棠身负重伤,这大半夜的让他们出去放放风也没什么问题。
便开了门,放他们去了。
月下山泉小溪,叮咚水声如一首助眠的乐章,清清淡淡地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悠悠扬扬地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寻着声音,夏商背着月海棠到了溪边。
溪水磷光闪动,倒映月影,清亮如镜,只看看就能感受到山泉的甘甜。
溪边的风较别处更冷,却也更让人清醒。
“放我下来。”
被清凉的风吹打着,月海棠变得精神了许多,说话也更有力气了。
夏商将她放下,借自己的肩膀让她扶着站立。
月海棠看着溪水流动,清风吹着她的发丝,飘动着,比柳条还美。
夏商渐渐适应了夜晚的光线,身侧姑娘脸颊的轮廓如一张意境悠远的水墨画一点点晕染开来。
这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虽只是个侧面,但那种随性和自然是这个时代的女性所不具备的,平淡中带着一瞥的惊鸿。让人见之难忘,见之铭记。但是
夏商微微皱眉,因为在这忽隐忽现的美丽脸庞中却带着一丝丝奇怪的陌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夏商竟觉着月海棠跟前两日看起来有所不同感觉感觉年轻了一些。
如果前两日的月海棠看着如十八岁的姑娘,那现在就只有二八年华了。
一双眸子落在夏商身上,纤细的小手划过脸颊:“别看了,我这般病怏怏的模样肯定很难看。”
“我我觉着我觉得你怎么有些变化?”
“满口胡话。”
嗔怪地说了一句,月海棠表情正经起来:“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学武?”
“想!当然想!”
“既如此,跪下拜师吧。”
“拜师?”
“自然,不拜师,我如何教你?”
“拜师可以,可不可以不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一个小姑娘,说话老气横秋地不好。要不这样,你教我武功,我叫你数学、物理、化学?”
“数学?物理?化学?”
“可别小看了它们,它们可不比武功差。俗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不想跟你玩字谜游戏。你不跪便不跪吧!只要你我心中认可,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师徒关系。不可再有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
夏商有些的奇怪,但月海棠心里清楚的。
只要有了师徒名分,来日的婚礼上心中便能踏实许多。说不可再有别的想法,其实并不是说给夏商的,而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皎洁的月光下,月海棠静静地走在溪边,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却走得小心而又坚定。
以前,她总是站在天上看人世。
现在,她要学会站在人世看天上。
原来月光落在人间也这美,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
第二天清晨,夏商跟月海棠重回溪边,发现山坳里的风景才如完整的画卷呈现眼前,那小溪依旧清澈,但水中的鹅卵石和穿梭的鱼儿却成了别样的点缀,周围的花草树木,更高处的远山晴空,个个美不胜收。
青山绿水间,清泉嫩草旁,两个人盘膝相对坐着。
“小师父,咱们从什么练起?”
月海棠闭着眼睛,经过一夜的谈话赏景,脸上气血好了许多,苍白之间隐隐可见血色。
“听好,我先跟你讲最基础的东西。”
“武者修为分为四大境界,分别炼体,破脉,培元,归一。”
“炼体境,以淬炼体质为基础,将人之躯体修炼至最佳。此为武者之根本,若体质不足,修炼一些高深的功法便容易遭到反噬,一些精妙的招式也发挥不出全部威力。传说炼体达到至高境界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炼体一途因人而异,不同人,体质不同,炼体的效果也不同。”
“破脉境,以凝聚真气为基础,利用体内真气冲破身体各个穴道,加强经脉。破脉的直观好处便是增加体内真气容量,增强自身的爆发力。人体穴道遍布全身,拥有数百个,迄今为止也每与人能全部突破,故而还无人知道破脉境的尽头会达到什么效果,总之,突破的穴道越多,自身实力越强。”
月海棠还要再说,夏商忽然出言打断:“人体409个穴位名,830个穴位,有60个单穴,770个多穴。”
第150章 人体穴位图
第150章人体穴位图
“409个穴位名,830个穴位?”
月海棠不明白夏商此刻的笃定从何而来,若是别人,估计会被当作玩笑。但细细回想夏商刚才的语气,并不是强调什么,而是一种不经过大脑的补充,似乎所说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你怎么知道?”
“你难道不知道?”
夏商的反问再一次让月海棠愣住了。
见月海棠如此,夏商才反应过来,补充:“原来你们并不知道人体穴位的准确数量,也难怪,你们这年代对人体的研究还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
这样的一番陈词,月海棠一时间显然是无法理解的。
夏商也明白这一点,继续道:“总之,我不会骗你,这个数字也不会错。至少在现在的基础上是不会错的。”
“你不会开玩笑吧?穴位对武者修炼破脉境至关重要。”
“你不信?我可以画一张完成的人体穴位图给你看。”
“真的?!”
月海棠激动得站起身来,连身体的虚弱似乎都忘记了。
身为武者才知道穴位对武者的重要性。
破脉境的修炼是不断冲击穴位为基础的,目前武者在冲破穴道的时候基本都是师父口口相传,告知每一个穴位的位置。如果没有名师指点,整个冲脉的过程就只能自己摸索,如果连穴位的位置都找不到,又何来的冲击呢?所以,如果有一张准确的人体穴位图给武者作参考,整个破脉的过程肯定会水到渠成。更可怕的是,如果这张图把所有的穴位都标注出来,岂不为武者指明了方向?破脉的过程何须自己摸索?中途要让武者少走多少弯路?减去多少苦修的时间?
见月海棠明眸放光,夏商心里头倒是嘀咕起来。
不就是一张经络图?至于如此?
“走,先将穴位图画出来。”
月海棠激动地抓住了夏商的手,拉着他就要离开。
“不是说好教我武功的?”
“先把你说的图画出来,习武之事稍后再说。”
于是,夏商又被生拉硬拽回到草屋,又叫人拿来了纸笔。
山匪对什么经络穴位图不会感兴趣,但卓老先生是医者,对穴位岂能不闻不问?也回到草屋,想看看夏商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人体穴位图是个精细活,一张图是无法完全展现的。要标注所有的穴位,至少要十张才行。
用了整一天时间,夏商终于将人体穴位图完成。
在夏商心中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因为在现代医书中,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穴位图。
但当月海棠和卓老先生看到这一套穴位图的时候,两人皆不由自主地呆住了。
无论是医者还是武者,这样的图对他们来说都太重要了。这哪里是简简单单的图画?分明是天地间的至宝啊!
卓老先生看着穴位图,眼睛都快跟纸张黏在一起了,激动间恨不得将整张图都看穿,越看越兴奋,越想越震撼:“不曾想天地间竟有人能将穴位研究得如此透彻,老朽钻研医学六十余载,结合前辈经验,自以为在针灸穴位一道有所造诣,在此图作者的面前见之一文不值!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呀!”
月海棠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证明了此刻心中的震撼,痴傻地翻阅许久才抬头望着夏商:“这些真的是你画的?”
“我只是看别人画过,因为记忆比较好,就记下来了。”
这样的解释让人心头一松,如果似夏商这般年轻的少年能把穴位研究得如此透彻,那岂非成了妖怪?
卓老先生补充道:“夏公子,此物切不可外露,若是被人知晓,肯定会给你招来杀生之祸的。今夜我跟海棠姑娘将此图记在心中,明日一早就要烧毁,否则必定会生出事端来。”
说到底,夏商还是不明白这样一张图究竟会造成什么影响。
月海棠看着这张图却一阵惆怅。
若是早些看到这张图,柳庄上的激斗便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然而世事无常,偏生要等到月海棠武功尽废之后才看到这张穴位图。
如今武功尽失,再看此图又有何用呢?
一夜无话,一个武痴和一个医痴用一夜时间硬生生将穴位图记下,待夏商睡饱起床时,房中只剩了一堆黑灰。
月海棠小憩了片刻,醒来之后便又将夏商拉倒小溪边继续习武。
“昨日说到了破脉境。破脉之后便是培元境。破脉和培元之间就是一道鸿沟,是天下武者都梦寐以求的境界。普天之下,习武之人不计其数,但真正能进入培元境界的确是凤毛麟角。这个境界不单是通过努力就能实现的,还需要武者相当好的天赋才行。一旦进入培元境,武者的实力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其中妙处需得进入之后自己体验。”
“培元之后便是归一,一个只存在于传说的境界。据说人一旦进入归一境界,便是参破了天道,踏入了仙门,能获得仙神一样的能力。”
“还能修炼成仙?”
月海棠摇摇头:“这一点我并不相信,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踏入归一境,所有一切都只是传说罢了。”
“那小师父之前是什么境界?”
“自然是培元境。”月海棠淡淡道,只是少说了三个字的后缀“大圆满”。
距离归一,一步之遥。
然而这些成就都已是过眼云烟
说到此处,月海棠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好了,境界已经跟你说了。但境界高低不是决定一个武者强弱的根本。境界是根据真气强弱而定,但武功招式、套路在战斗中一样起着相当大的作用。正如你,体内虽有两股霸道的真气,但你不会任何招式套路,更不知道如何调动体内的力量,所以你现在还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从基础的招式练起,先学习招式,再与人实战,慢慢吸收经验。等将基础招式掌握后,再通过修炼功法激发潜能。”
夏商虽不知小师父在说什么,但心中热血已经沸腾,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练就一身绝世武功,在华山之巅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了。
第151章 小试牛刀
第151章小试牛刀
“先练拳脚,再练兵刃。出招先稳,熟而生狠,再练出准。一抬腿,一握拳,便是一念生死。修炼时,要当是临阵对敌。对敌时,要当时日常修炼。心态稳,招式就稳,纵然生死一瞬,心也不可动摇,该出的招式还得照常出。”
“这一套八极拳,便是形体拳的根基,一共只有八招,每一招最是简单,但的要发挥出这套拳法的威力也最难。招式之间随意搭配,没有固定套路,应对不同的形势组成不同的拳路。变化万千,奇妙无穷,每一招你都要烂熟于心,最终要达到随心而发,知道了吗?”
溪流中,娇花一样的少年郎光着膀子,半蹲身子出拳如风,一抬手,一起势,一挪步,一声吼,那一下一下都有板有眼,冰凉的溪水在这抬手踢腿的过程中飞溅四溢,水珠如珍珠一样洒落在溪边的草地上,晶莹剔透。
汗水顺着夏商的额间流下,但他专注的眼神没有丝毫便宜,这一次次单调的拳路中,夏商的脑子却没有一刻停下来,努力地思考招式中更深层的含义。
八极拳,共八招。要用这八招拳法组成千变万化,足以应对任何战斗拳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八招可以理解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数字。
八个数字随意组合,长短不同,顺序不同,出现的拳法也就不同。
其中变化至多,可作无穷计。
夏商知道这套拳法的厉害,所以练得很认真。他这辈子很少有对某件事情如此认真过。
对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而言,武功是一种他完全不具备的技能,又是这个年代保命的关键,所以夏商非常重视,也非常渴望能成为一名高手。
两人在溪边一人教,一人练。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山寨。
当然,山寨的山匪可不在乎夏商练武,没人管。倒是有不少好奇心重的山匪来了溪边看热闹。
夏商这模样,天生就是个书生,一副皮囊生得好看,哪里像个练武的材料?
在一群牛高马大的山匪眼中,夏商打的拳那充分证明了什么叫“花拳绣腿”。
从来没见过生得如此俊俏的小年轻打拳,远远看着只觉得莫名喜感。
不一会儿,不远的几个山匪都吆喝起来:“我说小公子,你打的什么拳啊?活像个小媳妇磨豆子呢!”
“哈哈哈!就是,你这模样哪像块练武的料子?还是回屋舞文弄墨吧。”
“昨天你画的那些图倒是挺好的,不如给我等画几张春宫图如何?”
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可夏商听了心里不爽,不觉间已轻轻皱起了眉来。
“心如明镜,不理外扰。”
“说得容易!”夏商骂骂咧咧地收了招式,回身叫,“方才谁人笑我?有种的过来比划比划?”
“什么?这公子哥还要跟我们比划比划?”
一帮看热闹的山匪更乐了。
“小心你的细胳膊嫩腿儿。”
“别bb,就问你们敢不敢?”
一看夏商不是闹着玩儿的。
几个山匪相互交换眼神:“谁去?”
“我去!”
一个相对精瘦的汉子站了出来。
此人三十来岁,一身古铜色皮肤,出列之后便把外衣一脱,一身肌肉线条分明,如铁打的一般。
寨子里的男人每天都有校场练兵,学习一些拳脚功夫。长年累月,每个都是一身壮硕的身体。此人在山匪中相对精瘦,但跟夏商比起来,那也是如铜墙壁垒一般的存在。
那人三两步跳进了溪流中,顿身先浇自己一身凉,后再对夏商问:“小子,你可想好了。待会儿拳脚无眼,断胳膊断腿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夏商练了一早上,气血正热,啐了一口:“你放心,肯定不会断胳膊断腿,我下手知道轻重。”
“嘿!你小子挺狂啊!那好,就用你刚才的花拳绣腿给大爷耍一套看看。”
两人话音一落,夏商便冲了上去。
这一架,一方面是找回场子,一方面也是检验这套拳法到底有没有用。
第一拳,一招普通的快拳,但气沉下盘,拳道更猛。
“嚯!”
山匪调小似地惊呼一声,实则根本不放在眼里,随身一闪便躲了过去。
“小子,有那么点儿意思,再来一拳试试?”
夏商一招不得,又是一招,接着连出三拳,拳风打得呼呼作响。
对方又是一连闪过去两拳,剩下最后一拳闪躲不过,便的随手用掌心去化解夏商的拳势。
小白脸的拳头能有多重?
山匪想自己应该能随手轻易接下才是。
不料拳掌相接,传来一声闷响,那形如堡垒一样的壮硕山匪被打得连退数步,差点儿一屁股坐在了溪水里。
“喂!刘老三,你演戏不用演得这么真吧?”
“刘老三,你别一个小白脸都大不过吧?”
刘老三没有搭理,站定双脚收敛了不屑。
夏商冷笑:“怎样?我的花拳绣腿滋味如何?”
“臭小子,还有那么一回事。”
都知道刚才是刘老三没认真,故而在夏商手中吃撇,如今他的认真起来,夏商自然不会是对手。
所有人都这般认为,可结果却出人预料。
两人在溪中一番缠斗,别看那夏商招式生疏拳脚没有章法,但胜在一生怪力,与之弱不禁风的外表截然不同。乱打一通之后,刘老三竟然不敢再硬接夏商的拳头。
“刘老三,你搞毛啊?”
“打他呀!快打他呀!你躲什么躲?”
刘老三是有苦说不出,谁知道这臭小子拳头硬得跟铁一样,与之正面碰撞了几回合,自己手都有些肿了,如何还敢与之硬碰硬?
“你们都闭嘴!”
刘老三心烦意乱,朝一边叫喊了一声。
不想这一分神被的夏商抓住了机会,一个顿身下潜,双手扣住了刘老三的双脚,接着两手一用力,大吼一声:“起!”
刘老三的身体应声而起,一百六十多斤的身体竟被一口气抛到了空中三四米,又是噗通一声落在溪水中摔得七荤八素。
“怎样?你服不服?”
刘老三从溪中起来,一身溪水在身上是狼狈不堪,看了眼夏商,羞愤地一跺脚:“算你狠!”
夏商心头正爽,月海棠却上来叱道:“乱打一通,还洋洋自得。若不是又一身蛮力,如何赢得过对方?先前连的招式一点没用上,罚你回去打一千套拳,少一套都不能吃饭。”
第152章 不是练武的料
第152章不是练武的料
习武生活枯燥简单,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一日,去往扬州要钱的两位山匪回了寨子,带回来好消息。
扬州城内外的戒备有所放松,行人可以自由进出城了。
先前几日,他两去往扬州要钱。谁知进城之后就没法出来了,大批官兵封锁了进出城所有的路口,别说百姓,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飞出。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蛰伏城内,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日,今日听闻风声有所放松,便尝试着出城。
这才回了寨子,同时也和朱家书坊的人说好,五日之后带钱来赎人,约在小青山的山口,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山匪归来,便预示着其他人也能进城了,便也是可以进城采购婚礼所需之物。
夏商和月海棠的婚礼已耽误了许多时间,这些天相处下来,多数山匪已接纳了夏商三人的存在。若非十万两赎金的隔阂尚在,两拨人或许能成为朋友。
若一切顺利,夏商等人五日之后便要离开,寨里的人一致决定把夏商和月海棠的婚期定在四天后。
于是,整个狂风债都忙碌起来,十几人分好几批先后出山进城采购,更多人则忙活布置婚房和大婚当日的酒席。
山匪们欢喜,因好久都不见有如此喜事了,一个个地兴奋劲儿倒比当事人还要期待。
卓老先生整日没事便交给这里的女人一些简单的医药知识和处理伤势的基本技巧,偶尔给人看看病,在寨子里声望极高。
月海棠每日除了看看夏商练功,更多的时间便是在一边默默关注这里一人一景,观察每一件细小琐碎的事情。偶尔也会因想到不日而来的婚期默默脸红。
夏商则更显单调,八极拳一日又一日地重复着。
夏商是一个专注的人,不然也不会学会这么多杂乱的知识。近日来全力学习武功,本以为凭着这么多年的学习经验,一套最基本的八极拳会轻轻松松学会。
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出了对单一招式的熟练之外,再没有更多的进步。
实战也如最初开始,和山匪们对打只能靠着蛮力致胜,对八极拳的使用微乎其微。
如此情形,谁也没料到。
连月海棠也看走了眼,本以为夏商是块练武的好料子,但这小子像是聪明过了头,偏偏在最基础的拳法上吃了跟头,怎么学也学不会。
起初月海棠还以为是夏商不适合这一套拳法,又换了一套掌法传授,结果还是一样。
月海棠已经放弃了,觉得这个徒弟真的跟习武无缘,从未见过如此不开窍。
总共就八招,分开打,打得头头是道,组合在一起就彻底懵逼,什么都不会,只会用蛮力。
面对如此情况,夏商也很郁闷。
从小打大,他都是天之骄子,学习上,各个学科都是超一流,所有的kao shi成绩都是全市第一。到了工作中更是尽善尽美,没有一项工作内容能被老板或同事挑出一丝瑕疵。可以说,只要是夏商愿意做,感兴趣做的事情,永远都是做得最好的。
夏商一直以为天下之大,没有事是自己想做而做不到的。
但今天,自己的chuan qi生涯因为武功而结束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是照着月海棠的指点,一步一个脚印练得很熟练,可为什么在实战的时候发挥不出来呢?
一连几天,夏商都被这个问题困扰着。
今天,夏商终于想明白了。
不是因为自己练不好,而是因为现在的方式不对。
月海棠教的是适用于古代人的练功方式,勤修苦练,熟能生巧。而自己从出生开始都习惯了走捷径,不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夏商开始在溪边打坐,闭着眼睛,不时一个深呼吸。
彩霞穿透云雾,穿透山林,落在夏商脸上,如一层金沙扑面。溪边的人如一座石雕,岿然不动,骗过了水里的鱼儿,天上的鸟儿,草丛里的蝶儿,宛如和天地融为一体,静静的,淡淡的,不露声色,不显锋芒。
如此持续了许久,忽有一人走来,惊得在夏商身边休憩的鸟兽鱼虫四散而逃,月海棠柳眉轻蹙,不知夏商作甚:“你干什么?不好好修炼,是放弃了吗?”
夏商没有睁眼,摇摇头:“非也,我在思考,我在顿悟。”
月海棠眉头锁得更紧,提醒道:“练拳非修炼内功心法,唯有勤修苦练。你如今无法融会贯通,只能证明你练得还不够多,继续保持练下去,总有一日能开悟的。似你这般坐而不练,悟而不动,并非习武之道。”
“小师父,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不一样的。”
“狡辩!”
“至少我经过这一日的参悟心中已有所获,绝不会像之前一样了。”
“真的?”月海棠狐疑。
“真的。”夏商睁眼,淡淡起身,“小师父不信的话,我可以叫人过来再比划。”
月海棠微微一愣,发现此刻的夏商跟先前有些不同,从容淡定,心境平稳,气沉如山,不正是武者所追求的心沉如水的境界?
难道他打坐真有所获?
带着一份怀疑,月海棠淡淡道:“不用这么麻烦,我陪你练练。”
“小师父?你你的伤”
“不用这么诧异,经过这些天的修养,身体已无大碍。”
“可是小师父的功力不是没了?”
“不过是内功散尽,招式可不会忘。你以为我这个当师父的真是个废人?你只管全力施为,只要能碰到为师衣角一下便算你赢。”
“小师父,牛皮可不是这么吹的!”
“哼!你试试”
月海棠话没说完,夏商就突然发动了攻击。
夏商的攻击虽是突然,却也没能得手。
一招不成,又是一招。
夏商心里清楚,这小师父没有内力,力量肯定不如自己,她只能躲,不能反击,如此便没了后顾之忧。
抛开一切的夏商攻势凌厉了许多,保持着八极拳的套路,一招一式全使在月海棠身上。
月海棠没有内力,却有着一套精妙绝伦的步伐,面对夏商的攻击轻松辗转腾挪,如一团轻飘飘的云霞,看得见摸不着,一身力气怎么也使不出来。
第153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
第153章一语点醒梦中人
晚霞落尽,溪照盈月,繁星撒辉。
夏商在月下喘着粗气,不知何处飘来的落叶点在鼻尖如枯蝶点蕊,汗水一滴滴滑落,无心他顾。
不远处,月海棠飘然如风,依旧风轻云淡,皎洁之月洒落脸颊映照出一丝红晕光彩,美不胜收。
“这便是你参悟后的结果?”
月海棠话音冰冷,虽是无情,却是在点醒徒弟,武者就要按照武者的路一步步走,习武之途没有半点儿捷径可言。
夏商不服,他不相信自己的方法不对!
“不可能,肯定有捷径的。天下间万事万物都有规律可循,眼前的一切不是没有,而是我们不曾发现。一旦发现规律,所有不可能都将变成可能,奇迹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这句话我用了一辈子,每一次都证明它是对的。这句话用在练武上也一定适用!”
见夏商如此,月海棠少有地也恼了:“执迷不悟!纵观天下,习武之人千千万,谁人不识经过千万磨难而成就绝世高手的?纵是师父我亦是从小勤学苦练,学成之后独自闯荡江湖,经历的生死之局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才勉强有了一丝地位,若事事都有捷径,高手如何称之为高手?习武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对不对!我有一套经过千万遍实践的方法,万事万物都适用,真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用在习武上就”夏商也急了,近日来练武真的很郁闷,很想证实自己的理论,“可能是我真的不适合练武,但我的方法肯定是对的!”
“你这人”
“小师父,不若我教你,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这是我自己总结的方法,很有效,从来没跟别人讲过。”
月海棠本不想搭理,却见夏商表情前所未有地正经,心中也生出好奇,倒想听听夏商有什么新奇的见地。
夏商重回溪边的卵石上,正襟端坐,只着一边空地:“小师父,你坐这里。”
月海棠好奇,依言端坐,盘膝养目,淡淡地看着夏商方向。
夏商又道:“小师父,我这套方法可用于任何事,一共分作八个步骤。第一步,问自己第二步,定目标第三步,树信心第四步,炼毅力第五步,修心态第六步,学方法第七步,细检查第八步,省自身。
第一步,问自己。闭上眼睛,默默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可能会遇到什么困难,自己做好准备了吗?用无数的提问自己问自己,让自己的身心真正做好准备。
第二步,定目标。很好理解,想一想,你做这件事给自己定了什么目标没有?最好是一个小一点的目标,一个能通过努力达到的目标。
第三步,树信心。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件事情自己一定能做好,订下的目标一定能达到。一定要坚定信心和信念,一旦进入这一步便不要再被任何外界因素所干扰。
第四步,炼毅力。锻炼自己的意志力,学会坚持和不动摇,不要因为暂时的失败而放弃,至始至终都要坚持住。
第五步,修心态。摆正自己的心态,戒骄戒躁,不要出现情绪波动,保持平常心,以相同的状态应对同一件事。
第六步,学方法。按照已知的方式方法付诸实践。
第七步,细检查。仔细检查自己学习过程中是否出现遗漏,是否因为一时的疏忽导致没有做好这件事。
第八步,省自身。反省自己整个过程中所有遇到的问题和收获,吸取经验,总结方法,尝试结论。
做完以上八个步骤之后,再从结合这一轮的收获再从第一步开始,第二轮之后,自己的收获一定会比第一次更多,如果还没有达到目标,那继续第三轮,如此往复,终有一天你会达到目标的。”
月海棠听得很认真,几乎是下意识地用这一套理论来验证。
“我为什么想要恢复武功?没有为什么,因为有可能的话我一定要恢复!途中会有什么困难?我不知道但是最差的结果就是死亡,我怕吗?无不怕!
如果如果我能在体内提炼出一丝丝真气,那我我一定很开心的。
炼出一丝丝真气而已,我一定能做到!肯定是可以的!这个并不难”
不知不觉间,月海棠已经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冥想状态之中,默默地坐着,没有丝毫动静。
夏商已经睁眼,刚想问问月海棠听过自己的独门方法后有什么感受,却见月海棠沉着脸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月海棠有些不自然,看似平静地坐着,却给人一种怪异地感受。
夏商看着,不敢打扰,不知道月海棠发什么了什么事,心中还有些担心。
可夏桑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然开启了月海棠的回忆之门。
此刻月海棠脑中只有一种画面,那便是她从小打大修炼武功的点点滴滴,那些被丢在记忆深处的最片画面,在月海棠一次又一次的自问自省中又组合到了一切。
夏商的八步理论,就是一套总结反省的综合结论,又是一套帮助人有条理地发现更多可能的方法。
一次次地重复八个步骤,会指引人的思想绕出死胡同,或者冲出固定的思维模式,开启新的认知方式。
这是思想的进化,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改变。
那些记忆的画面飞快地在月海棠脑中闪现,她经历了多少年的苦修?记忆力有着多少关于武功的经验?
当这些画面重叠在一起时,月海棠才意识到自己这一生已经走过了无数遍夏商口中八个步骤,回忆中已经进行了无数次实践,短短片刻就为她否定了数以万计的方法路线。
要恢复武功,究竟该怎么做?
结合以往的经验,留在月海棠面前的选择已经很少了
然而这为数不多的路途中,必然有一条是坦途
忽然间,天空中不知哪来了阴云?低沉着笼罩了天地,视野中再无星月之光。
在这漆黑的山野中,一层淡淡的紫光柔柔的,轻轻的,如烟云一样飘然半空,绚烂且神奇,绝美也震撼。
夏商揉了揉眼睛,这紫光竟然是从月海棠体内发出的。
而此时的她表情淡定,嘴角带笑。
水月仙子回来了?
第154章 大婚日连理花
第154章大婚日连理花
大喜艳阳天,恰逢春事来。
狂风寨里热闹了,依山傍水的村落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窗口上的喜字或大或或浓或淡,却都热情似火,一个个连成一片,放眼如林。几条红绸从寨子口一直延伸到最深处的大帐,穿过了一家又一家的屋檐,把寨子里所有的房子都连成了一片,从天看去便是一根珠串,将零零散散的灰土珠子穿在一起。
三大五粗的汉子一个个都穿出自己觉得最体面的衣裳,打扮得斯斯文文,带着笑,跟往日截然不同,反倒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偶有三五孩童穿梭,估计是没见过这样的喜事,欢天喜地到处找糖。也有一些野猫野狗被吸引而来,巴巴地望着大帐外的教场上,那些空荡荡的桌子。它们知道,今天肯定有一大桌一大桌的筵席,说不定能捞上几根骨头。一排山雀也在教场四周的房檐上伺机而动,走走停停,静中有动。
时间尚早,头顶虽已艳阳高照,却也吹着初晨之风。
很难想象在深山林野里有这样一群人,这样一方水。
就是坐在山坳高出望着寨子的夏商也很难想象。
夏商一身行头早已打扮得当,一身大红绣花的喜郎褂子,胸前别个大红花球,模样有些憨憨的。
他身边是山寨大当家,一身随意打扮,和夏商望着同样的方向:“昨日宅子里的兄弟回来说,山里的草药在扬州城里卖了好价钱,足足三十多两银子。”
“很正常,深山老林里的药都是好货,扬州城大大小小的药铺供不应求。”
“以前咱们不是没有卖过,只是不知道的什么草药值钱,该卖多少。经你这么一说,寨子里的人全都懂。以后靠卖草药倒也不是不行。”
“既有了生路,便少干些sha ren越货的勾当。当山匪终究不是出路。”
“sha ren越货?老子行事光明磊落,只杀该杀之人,从不干卑鄙害人的勾当。不是这样,你以为你们还能活到现在?老子绑过很多人,只要老老实实交赎金,所有人都原原本本送回去,一根头发都不会少。要是不交钱,那便留在山寨里养活着。”
夏商好奇:“所以那些妇人便是你扣留在寨子里的?还跟男人结婚生子?”
“是又如何?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谁想当山匪?谁不想活得堂堂正正?可老子除了打架sha ren别的不会!如今天下太平,各地裁军,我这种从小当兵的,离了军队啥也干不了,便只有靠占山为王。”
“原来如此。”夏商有些唏嘘,谁想这太平盛世竟然能把当兵的逼成了山匪,那到底是盛世好还是乱世好?
只能说任何一个时代都不是完美的,总有它的黑暗和无奈。
“十万两赎金我不要了,你大婚之后要走便走吧。”
张铁牛忽然撂下这么一句话,然后一步跳下远望的石头,独自走了。
夏商还有些发愣,这个看似粗犷暴躁的山匪头子竟也有痴傻天真的一刻。
也亏得他找到了一处避世桃源,不然照他的性子还真不是块当山匪的料。
“快走吧,别让新娘子等急了。”
新娘子?
带着一丝无奈和苦笑,夏商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溪边。
如果此时告诉张铁牛是假结婚,对方恐怕会翻脸。
想了想,夏商还是决定让这出戏圆圆满满地收场。
夏日溪边,鲜花遍地,浓浓花香招蜂引蝶。
简单的画面勾起的是一副美妙的画卷。
夏商忍不住理了理胸口的花球蹲下身去。
日上竿头,吉时将至。
寨子里的一处小花房内,两个粗布麻衣的妇人忙碌着,来来回回给屋中最鲜艳的玫瑰作最后的打扮。
新娘子很漂亮,漂亮得让寨子里所有的女人都羡慕,但这个新娘子一直都板着脸,风轻云淡,看不出一丝表情。
“大妹子,今儿个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就不开开心心的?”
“是不是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可以给姐姐说说。”
“没什么。”月海棠还是那么平淡。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随后又来一阵阵吆喝:“快开门,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
听到声音,藏在衣袖里的小手忽然一紧,随即缓缓起身,自己搭上红盖头:“开门吧。”
门开了,一枝独领群芳的玫瑰迎风摇曳,让漫山遍野的鲜花失了颜色,更让清风柳绿全都成了她的陪衬。虽然罩着盖头,虽然藏着小手,虽然被裹得严严实实,但她还是她,月海棠就是月海棠,一位跌入凡尘的仙子,却不知面前的男子是不是凡间的牛郎。
没有那些凡俗礼节,更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鞭炮齐鸣。
有的只是一群单纯起哄的汉子簇拥着,吆喝着。
“抱起来!抱起来!”
“亲一个!亲一个!”
盖头下的双眸水汪汪的,袖筒里的小手攥得紧紧的,她想看看周围,却又不敢看,只能透过盖头下方,看到一双双鞋子。
还能看到一个人离自己很近。
所见不多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束花,一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用数百朵野花簇成的花球。
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小小的,淡淡的,带着一股随风清扬的香。
美极了!
“在我们那儿,新娘子都是要手捧鲜花的。这个送给你。”
隔着一层红帐,月海棠似乎能感觉到面前之人的真诚,而且那束花真的还漂亮,她真的很喜欢。
月海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将花束接过手,偷偷在盖头下嗅了嗅,美得她眯起了眼睛。
但下一刻,一个男子毫无征兆地环过她的腰,有些粗暴地将之抱起,顿时叫好声四起,送亲的人们沸腾了。
这一路很短,也很长,没有礼乐鞭炮,没有喜词唱调,全靠山寨中人的热情和吆喝,将新娘和新娘从小屋送到了礼堂,一路欢声笑语,猫狗相随。
礼堂内,卓老先生冠礼巾黛,手掌婚词,待新人入内,双双站闭,朗声高颂: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也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至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此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第155章 纸花和鲜花
第155章纸花和鲜花
此证!
铁证!
一指婚词,一世情缘。
挣不开,甩不掉。
且看这喜堂之上,红烛灼灼,喜字高悬,唯是高堂空座,奉茶无人。
但这有什么紧要?
出生江湖,只要自己认了,一切就准了。
这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婚礼,但对女人而言,再简陋的婚礼也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就算是假的,但婚词是真的。
右手捧着花簇,盖头将花香藏在小小的私密之中,从淡雅汇聚到浓郁
左手小指被身侧另一人的小指勾着,藏在大袖筒里谁都不晓得。
那人的指头轻轻动着,像是在挠痒痒。
月海棠不痒,反倒是有些生气,心说这个时候还不正经?
“一拜天地。”
卓老先生再宣礼词。
“二拜高堂。”
“夫妻”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从礼堂外传来,打断了卓老先生的礼词,也吸引了教场内围坐的山寨人众的目光。
只见满头大汗的小子直冲礼堂嘶喊道:“卓老先生,您快去看看,有人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
“人命关天,卓老先生还是去看看吧。”
“人在哪里?我马上去。”卓老先生表情严肃,当即要走,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事尚未完成,但也不及人命要紧,对两人拱手:“两位,人命关天,今日之礼尚且暂住。”
说罢,忙跟着叫喊的小子去了。
寨子里的人都是些没心没肺的汉子,光顾着看热闹,全不顾两位新人的感受,不出片刻,一溜烟全走了。
只剩下几个孩子偷桌上的鸡腿,惹得野猫野狗遥遥相望。
礼堂上,红衣相对的两人有些尴尬,尤其是夏商胸前顶着个大红花。
“怎么办?”夏商问。
“不知道。”
“不如也去看看?反正就是演戏,也”
“也是,演戏罢了,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吧。”
说着,月海棠扯掉了红盖头,冷眼扫过夏商的脸,留下侧脸,把手中的花束塞到夏商怀中:“还你!”
接着便快步走出礼堂。
说实话,月海棠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变得烦躁,明明知道是在演戏的,可为何从那人口中听到直叫人气得不行?
难道真喜欢他?
显然不可能!
走着,想着,看着,不觉间就到了人群聚集之所。
寨子里的人分为两拨,一拨围在草屋外,一拨围在一片空地。
月海棠先到了空地上人多的地方。
“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沉得如此厉害?”
“莫非是传说中的天外飞石所铸?天下间哪有如此沉的兵器。”
空地上,一柄黝黑的五尺巨剑安静沉睡,两个赤膊大汉合力都无法挪动分毫。
月海棠眼神一凛,此剑何其眼熟?
当日在柳庄之中,若不是手持此物的小鬼拼死挡下自己三招,狗皇帝不早死了?何来这以后的事端?
“此物你们从何而来?”月海棠低声询问。
有人答道:“我们早先去巡山,不想遇到了个垂死的小鬼,这柄剑就在旁边,我们五人共抬,才将此物搬回来的。”
“你们说的小子呢?”
“在里面的屋子呢,不晓得卓老先生能不能救活。”
月海棠银牙一咬,心说这小子竟受了自己鼎盛时期三招而不死,且有如此年轻,又是一身怪力,他日若成长起来,保不准江湖之中又要多一个大圆满的绝世高手。但此人跟狗皇帝是一伙的,于公于私,此人都留不得!
月海棠心生杀机,不料身后夏商赶来,也见到了黑色巨剑,脸上表情却截然相反。
夏商急忙问:“人在哪里?”
“屋里呢。”
月海棠奇怪夏商为何如此紧张,正想问些什么,夏商却回身几步冲进屋中。
屋里,一个满身污泥的秃头小子静静睡着,满身外伤,放眼望去便不下七八道血口子,一身衣裳破烂不堪。
关键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怕是还有不轻的内伤。
卓老先生还在一边治疗,动作有条不紊。
“卓先生,他还有救?”
“有救有救。”
“如此就好!”夏商长出了口气,此子好歹也是因自己而受伤,又蒙他日夜保护,如今生死未卜,命悬一线,于情于理,于人于心,夏商如何能不担心?
夏商取了胸前红花,随手丢在身后,目光落在床中少年身上,愁眉不展。
月海棠在门口,见那地下红花无人问津,不觉眉头轻蹙。再看着夏商的背影又觉似曾相识。
“他竟然跟那小子相熟到底是谁?”
思索间,柳庄后山上背着皇帝逃跑之人的影响与之重叠
竟然是他!
原来他就是当日背着狗皇帝逃走的人!
一时间,月海棠平静的表面下翻起滔天巨浪,不知是何想法,有何感受,只觉天意弄人,让人如何自处?
门口,一件小子身上脱下来的黑色皮甲正被几人把玩着。
皮加上,一块不怎么显眼的腰牌晃动着。
月海棠一把扯下腰牌,放在眼前一看,不由得冷眸如电,心中再是一沉如:“都察院虎卫门二号?”
江湖之中,都察院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各门各派的高手皆是谈及色变,都知都察院为朝廷插在天下黑暗中的一双大手。院下设立十二司,以十二生肖一一对应。起初势力只在京城之中,故又称“京门十二司”,可十二司发展至今早已渗透天下各个角落,无论是guan chang、商场,又或是江湖之中,无处不有都察院的势力。十二司各有首领,各个都是奇人异事,身怀绝技,各司之中核心成员一到九号,总共十人,十人之后更有喽啰千万,无孔不入。
皇帝手持龙牌一号,持虎牌一号的便是统领十二司的掌院大人。此子腰牌为虎卫二号,跟夏商关系匪浅,难不成这跟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男人会是都察院的核心?
不说如今江湖各大势力跟都察院势不两立,自己落得如此下场皆因他而起。
“照理说,我该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才是。可可我为何犹豫不决?”
房中地上的大红花已然蒙沉,这所有人都不在意的东西,在月海棠眼中却格外扎眼。
看到地上的纸花,月海棠心中恨。
可他掌中还捧着的鲜花一如先前娇艳
第156章 所谓太平
第156章所谓太平
有一句话,在月海棠脑中萦绕不散。
“在我们那儿,新娘子都是要手捧鲜花的。”
不知是他手中的话美了这句话,还是这句话美了那束花?
看到他手中花儿簇拥一起,一股淡淡的暖涌入心田,那点点狠戾和决绝便烟消云散了。
再看看自己,哪里还是那个水月仙子?不是说要放弃前尘接受命运?又何须计较前尘恩怨?
想着,月海棠的表情随和了,将腰牌随意仍在地上,然后走入房中,装作漠不关心地问:“怎样了?”
夏商努力挤出一丝欢笑:“还好吧。”
月海棠默然,站在夏商身后看着床上的小鬼。
这小鬼果真是当日和自己交手的人,但他身上的伤却让月海棠轻咦一声。
此子身上的伤口横七错八,但又隐隐能看出一些规律和端倪,因他这一身伤口伤痕极细却很深,且每一道伤口的形状极其相似,不是铁器所为,应该是树叶或者花瓣之类的绵薄之物。
这些伤绝非当日和月海棠交手留下的。
当日浮生接下月海棠三招而跌入月湖,看似伤势严重,实则还不足以让其失去行动力。其间局面混乱,浮生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可就目前来看,此子必是独自离去,在小青山再遇高手,才落得如此下场。
普天之下,能以落叶飞花之手段取人性命的,只有杭州一带流云仙踪的“流云散手”能做到。
观浮生现状,不知伤他者究竟是何实力?因浮生本就受伤,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得而知。只是流云仙踪为何插手柳庄之事?难道流云仙踪也躺入这摊浑水?江湖势力要全面加入朝堂争斗了?
朝堂争斗便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漩涡,任谁涉足其中都会被搅成一团浆糊,到那时,是正是邪,谁都分不清了。
月海棠心思如电,想明其中隐藏势力后默不作声,正待转身出去,不由得秀鼻轻嗅。
“千叶香”
一时不查,月海棠低声喊出口来。
夏商一听,好奇心起:“千叶香是什么?”
月海棠脸色微变,附耳夏商:“千叶香是流云仙踪用于追踪的独门秘药,此子身上有千叶香的味道,他已经被人跟踪了。”
夏商反应很快,顿时心中一沉:“如此追杀浮生的人岂非知道了的狂风寨?”
“何止知道,此事必定已经潜伏于山寨之中!”
“他们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跟踪浮生?”
“此子乃都察院虎门第二,身份超然!我先前还在奇怪,当日此子被我重创,若再遇流云仙踪高手岂有不死之理?原来那些人早知道此子身份,不杀他就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吧嗒
夏商手中的花掉在了地上:“你刚才说说什么?”
月海棠一时不解,反眼疑惑。
“你说此子被我重创,你你究竟是谁?!”
话至此处,两人无声,唯有一束捧花静静地躺在地上
“啊!!!”
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从山寨口传来。
一堆白衣人,无数把明晃晃的长剑,无数鬼影迷踪的身形,一道道无声无形的锋刃交叠,一场忽如其来腥风血雨打破了小山寨的平静。就像一场从天而降的流星雨,扫过小山坳,抹去了山里的颜色,抹掉了漫山的野花,抹干了奔流的小溪,抹杀了这群山野小民的希冀
“杀!一个不留!”
不知是谁人冷冰冰的命令,也不知究竟来了多少人。只听周围无数惨叫和刀剑刺入**的声音传来,那些盘踞在山寨房檐的山雀慌乱逃窜,它们没有等来宴席后的残羹冷炙,唯有飞溅的鲜红。
一间草屋踏了,一个小孩被压在了土墙下,无助的妇人挖破了指甲也搬不动一块砖、一片土,嘶嚎望天,祈求神明。只是不见神明搭救,只有一柄寒若冰霜的长剑穿透心窝,没有丝毫停留。
奋起反击的汉子虽是每日练兵,却又那是这些武林中人的对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来不及多看一眼这避世山林。
火起了,从山寨口的竹篱笆开始,火焰不断升腾。本是大喜之日,本是红绸满园,却不想这一抹红被更艳更丽的炙热所代替,火焰沿着红绸从一间屋烧到另一间。转瞬间,狂风寨被火焰连成一片,赤红和灼热能与头顶烈日争辉,天地间已被一片鲜红涂抹。
烟火之味传入夏商所在的房间,此时此刻也容不得说别的,月海棠脸色一变:“想活命就快走!”
说罢,自己一人冲出屋子往山寨后院走去,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逃,她自然不会逃避忽如其来的白衣人,而是让她哑口无言的男人。
夏商一步踏出,顺手捡起捧花,走到屋外,看见眼前的尸山火海一瞬间懵了。
这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影子?一个个看似穷凶极恶的山匪倒在血泊,竟是被一个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白衣人所杀那些青山绿水,那些山高水长,那些鸟语花香,已成幻影,永不复还。
“快快走”
一个艰难而又略显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不远。
夏商有些害怕,双脚有些发颤,几经犹豫方缓缓低头。
前方不过一丈处,一个浑身是血双目赤红的汉子倒在地上,伸着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没什么都抓不住,那双愤怒和不甘的眼睛燃着军人一样的坚定,他是张铁牛,他是兵,不是匪!
“你”
夏商想说什么,却只开口说出一个字,那个汉子却倒下来了,成为了血泊中的一员。
“夏小生!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屋内,卓老先生艰难地搀着浮生出来,如今浮生竟然醒了,表情木然,毫不在意周围发生的一切,就算虚弱着身子,却还是挣脱卓老先生将门口的皮甲穿上,又在血泊中吃力地托起自己的巨剑。
而夏商,还在惊愕中无法自拔。
这一切对夏商而言来得太快了,快得让个现代人无法接受。
虽然知道古代有的它残忍冷漠的一面,却没想到这份残忍会如此让人痛彻心扉。
“这便是所谓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