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2章临危受命
这冬林小居的确是荒废久了。
院中本事园林构造，处处可见小山小水小景，亭台楼阁虽是小巧，但都很别致。
只是院中绿植多有杂草，长势也没有经过控制，枝杈横生，显得十分杂乱。
进了院子，两位主事的大臣就不再跟着了，而是一些从宫里抽调出来的太监。
毕竟两位主事也算是老师级别的人物，将要监考春闱，可不能在一群年轻人面前显得太过殷勤。
由两个小太监领着，夏商、柯小凤、林青竹都在小居定好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跟着柯小凤一道来柯水香却被拦在外面，不管说什么都不能进入其中。
可见此次在冬林小居是有多么严格。
现在院里到处都是宫女太监在清扫，倒是没有人来招呼这刚来的三人。
中午在祥云酒家的时候天还在放晴，这时候到了小居，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
三位来客不约而同地到了距离居所最近的小亭下面，这里是唯一一处打扫完了地方，没有闲杂之人，在雨中显得十分清净。
夏商刚看到小亭，两位姑娘已经坐在亭下不知在聊什么。
里面的柯小凤看到了夏商，起身远远地对着夏商笑了笑。
夏商毫不客气地到了小亭内，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等到坐下之后，夏商方才注意到两位姑娘的表情有些古怪。
夏商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身上：“有什么不妥？”
林青竹皱着眉头：“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怎么直接就进来坐下了？”
“不是柯姑娘让我过来的？”夏商有些茫然。
“人家只是给你打个招呼！哪有男子直接进入女子相聚之地坐下的道理？”
“这也不合规矩？”
“当然不合规矩！”
夏商不以为意：“我看你们京城里的公子小姐，学识没有多少，规规矩矩，条条框框倒是不少！这里就此一处可落脚的地方，我不坐这里坐哪里？再说了，这时皇家的产业，又不是你家的。难道你们坐了我就不
能坐？”
“你！”林青竹有些气恼。
柯小凤笑着打断：“好了好了，此等小事何须争论？此处又没别人……”
林青竹解释：“这里是没有别人，但稍后便会有京城里的其他文人前来，似他这般不知礼数，还不被人笑话看轻了？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丢了大家的脸面。”
“在下是受柯姑娘之邀前来，就算是丢了颜面也是丢了柯姑娘的颜面，与你何妨？”
夏商心里也是有些不爽，因为这个林青竹一开始就对自己多有看法，说话多少有些争对，早就心存不满，自然不会对她客气太多。
林青竹极为委屈，心说自己也算是提醒你，免得待会儿人多了出丑，他不领情不说，反而出言不逊，气得脸都红了。
但夏商的话没有错，林青竹愤愤地坐下，不再理会。
柯小凤看了看林青竹，又看了看夏商，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方才林姑娘已经告知了小凤有关公子的背景。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挥手百诗的年轻才俊居然会是都察院首座。”
夏商有些诧异，看了林青竹一眼，不知道这妮子说这些话干什么。
林青竹却低着头，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委屈中缓过来。
“夏公子不必担心，且不说你现在已经被阁去了都察院的职位，小凤也绝不会将公子的背景传扬出去。”
“那就多谢了。”
“公子是小凤所邀之人，林妹妹又是小凤好友，公子更是林父的同僚，这般关系，我们便算是自家人，我看你们两个一路都没什么好脸色，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谁跟他是自家人？”林青竹立即反驳。
“林妹妹素来稳重，可从未对其他男子有过如此敌意。”
“那是这天下还没有一个男子敢胆大妄为到毁了翰林院，如今连爹爹也被他连累丢了的官职。”
看这架势，柯小凤知道暂时是不能化解这两人的恩怨了，小声叹了一口气：“既然林妹妹暂时放不下对夏公子的看法，那眼下也只有把各自的恩怨放在一边了。还是先说一说即将面对的正事吧。”
柯小凤正了正脸色，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纸条：“这是最新传来的消息，三天后的文会分为内外场，文会所出的所有题目，所有人都能参与。但真正的比试却是在内场代表两国的使团之间。双方要各选出五人，所设计的比试将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各方面，项目少说四五项，多则十余项。
起先小女还以为是每一项比试由使团派出一人参加，不想已经确定了但凡代表使团的人都要出场参加。也就是说，每一个人都会进行一次全方位的考核。就比如小女自己，在诗词之道有着相当自信，但在歌舞方面却平庸无奇。若小女代表大华出战，显然就没了往日的优势。”
柯小凤一边说着，一边皱起了眉头，转向了林青竹：“林妹妹，你可只我为何想你放下与夏公子的恩怨？”
林青竹还不知道柯姐姐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为何？”
“就眼下这个大体规则来看，此战由我代表大华已经不太合适了。而小女则希望此次代表大华的五人之中能有一位女子出现。林妹妹，我想把我的位子让给你来。”
“什么？！”林青竹大惊叫到，“柯姐姐，你可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以？”
“若要比全才，天下女子之中林妹妹当之无愧是大华第一人！由你来代表大华迎战倭国使团是最合适不过的！”
“我……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林妹妹，先别急着拒绝。姐姐跟你说的可是大事！别忘了，姐姐一生钻研诗文，为的就是让咱们女子也被世人所认可，让天下都知道女子学文也是有所用的。此次两国文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仅仅代表的是大华与倭国对抗，也代表了天下女子和这天下的男人一战。你若能在文会上大放异彩，必然会让天下人对我们女子刮目相看！姐姐记得你也说过，也想证明咱们女子只要用心钻研，在文学上也绝不会比男子差。”
看着柯小凤严肃的表情，林青竹心头忽然涌上一股热血：“好！既然柯姐姐这么信任我，我林青竹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但是……这跟与他放下成见有什么关系？”
第1463章花生公子
“文会之事最先由墨白公子告知于我，让我推举一两人。如果没有这个规则之前，以我的名义推举人选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明确规定只有五个人选。如果林妹妹要参加，便要占有其中一个位子。此次能代表大华出战，不管输赢都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必然会有很多人争夺。林妹妹身为女子，要占据一个位置，肯定会有不满。
依我来看，为了争夺这五个位子，随后两日必然会事先进行一次内部比试。林妹妹虽然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女，但若要在此次争夺中脱颖而出，成为代表大华的五人之一，想来不会很容易。”
林青竹渐渐皱起眉头，倒不是不满意柯姐姐对自己不放心，而是他自己对自己不放心。
是啊！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五人之一，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林青竹虽有几分傲气，但要她骄傲自称全国前五，显然没有那个自信。
柯小凤倒是看出了林青竹的担忧，笑着说：“林妹妹倒也不必多少担忧，以妹妹才学，在京中才子之间也算得上是上上之流，所谓文无第一，这文学之道的高下本在伯仲之间，妹妹是有这个资格的。”
林青竹愁眉不展：“柯姐姐，我若能代表大华出战文会，那心里自是无比高兴和愿意的，只是姐姐也说了，名额只有五个，别说是在文会上大放异彩，就是得到这个名额怕是不易。”
“所以才要你放下对夏公子的成见，若有夏公子相助，林妹妹要得到一个名额应该不难。”
“他？”林青竹回头看着夏商，显得不可思议，“姐姐对他何来的信心？别说让妹妹得到名额，就是他自己也不见得能成为大华使团的无人之一。”
夏商也有些意外，看着柯小凤，露出疑惑之色：“正是，姑娘是因何对在下怀有信心？”
柯小凤一笑：“此前小女还以为夏公子不过是个的天赋异禀的文人，但现在知道了夏公子的背景，自然明白夏公子不仅仅是一个文人。能统
领都察院，敢在京城中一夜屠百人，事后还能平安活着。夏大人心中的手段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凡俗女人能比的，只要夏公子愿意帮助林妹妹，林妹妹自然能顺利获得一个席位。”
林青竹反驳：“柯姐姐，他现在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小小编修，可不是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都察院首座。”
“夏公子只是从他曾经的位置上下来了，但心中的手段却还在，是不是？”说着，柯小凤看向夏商。
夏商不置可否：“要成为大华使团的代表之一倒也不难。”
“呵！好大的口气！”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个新的声音。
循声看去，原来是一位青衫小帽的斯文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此人虽是气度不凡，衣着干净，但少了些精致的点缀，少了些名贵的器物，应该不是大家族的子弟。
果不其然，看到此人之后，林青竹便在身后小声介绍：“刘玉阳，刘生花，年青一代中可当得上是绘画第一人，曾以泼墨之法，一笔生三花，有了刘生花的名号。此人不仅仅是绘画技法独领风骚，文学一道皆有不俗造诣，又是个傲骨，成名多年却没有功名在身，多次拒绝朝廷的邀请，拒绝参加科考。”
林青竹正介绍着，这个刘生花已经到了小亭外面，对着里面的两位姑娘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柯仙子、林小姐，许久不见，两位风姿更胜往日了。”
“公子有礼。”林青竹淡淡一笑，回以一礼。
这般盈盈姿态可比对待夏商时温柔多了。
但柯小凤对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对方随后把目光落在了夏商身上，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目光上扬，颇有几分不屑：“这位公子看着倒是面生，在京城的地界上倒是没有见过，难道是今年赴京来的考生？听公子的口气可谓相当自信，竟然说出了要成为大华使团之一不难的话。要知道，此次两国文会和不比春闱，选的是能代表大华文坛的最高水平。其难度比连
中三元都要高。别说是在下，恐怕天下才子无一人敢夸下如此海口。”
“这位是夏春秋夏公子。”柯小凤插嘴解释。
“哦？这就是那个夏春秋？”听了柯小凤的解释，对方眼中的不屑更浓了，“在下也是初闻夏春秋夏公子的大名，果然是名不虚传呐！居然……居然真有脸来冬林小居。”
夏商故作惊奇，叹道：“没想到这位花生公子也听过在下的名字。”
刘玉阳脸色一变：“是刘生花，不是刘花生！”
“哦，知道了，花生公子。”
“你！”刘玉阳气闷，但在两位姑娘面前不敢发作，只能转开话题道，“今日就听说在祥云酒家有一个叫夏春秋的，靠着哗众取宠取悦了柯仙子，竟然被柯仙子推举参加两国文会。起初在下还不相信，没想到还真有此事。柯仙子，在下可要冒昧多嘴一句，这年头多有奸滑之人，为了搏名而不择手段，您可不要被小人所蒙蔽了呀。”
“小女子只是推举，最终夏公子能不能获得名额，就要看大家商议的结果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一人一言就可以决定结果的。如果刘公子心中有的因为，大可等之后。”
刘玉阳倒也挑不出柯仙子的毛病，只能闭口不提，此刻外面正下着小雨，刘玉阳见夏商坐在亭中，正要踏步进来。
“诶……”夏商起身，拦在了外面：“花生公子，这不太合规矩吧？此处乃两位姑娘休憩之地，你这一声不吭地就要进来，也没经过两位姑娘的同意……按照林小姐的话说，这可是相当无礼的。”
“你……为什么你在这里面？”
“我？自然是得到了两位姑娘的允许的。”
林青竹一听，心说这人好不要脸，方才哪有人说过允许你进来的？分明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现在倒好，居然用刚才自己的说辞来数落别人！
林青竹觉得夏商无耻，但也没有开口，或许真是把夏商当成了自己人吧。
第1464章雨中卖骚
夏商这边拦住了刘玉阳，显得有些莽撞。
但他的话没有错，这么直接闯进两个姑娘在的小亭，倒也不合规矩，刚才只是看了夏商在里面，想着自己这么进去也不会有什么。
这时候被人拦住，刘玉阳有些尴尬：“柯仙子……不知……”
刘玉阳话还没有说完，夏商就打断：“当然是不方便了。”
“你！”
“你也不看看这小亭有多大，三个人在里面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哪儿能容下第四个人？再说了，这里的小亭可不少，就在隔壁还有一个小亭，花生公子还是去那边吧。”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我问的是柯仙子。”
“来这里的都是文人，文人之间可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柯仙子淡淡说着，“刘公子这般说话倒是跟往日坊间流传的诸多美名不符，方才夏公子所说正是小女子心中所想，公子还是去寻他处避雨吧。”
“仙子……”刘玉阳脸色变幻无常，强作姿态对柯仙子一拱手，甩开衣袖走了。
刘玉阳并没有走多远，而是离开小院不久又回来了，还让几个小太监搬来了书案，就在小亭内可见的不远处放下，自己拿出纸笔，看样子是要作画了。
还没落笔，院子里又来了一批人。
这一批人成群结队，足有七八个。
但仔细一看，可以看出这一批人中有两个公子为主，长得都是俊朗，和刘玉阳比起来身上明显多了几分贵气，身后还跟着不少书童，看样子必然是来自显贵之家。
林青竹又解释：“这是白家的两位公子，白宋和白给。”
“噗……”夏商一声笑，差点儿咬了舌头，“刚刚来了个花生公子，现在又来了白送和白给两兄弟，你们这京城的文坛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这……有何不妥？”林青竹实在是捕捉不到夏商的笑点在哪里，倒是觉得这两个名字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夏商摆摆手：“罢了罢了，你继续介绍。”
“白家在京城岁不是官宦之家，但祖上担任了十年帝师，在京城很有地位。而且白家是一个很古老的家族，书香门第，白家的两位在京城也很有名气，白宋擅长
策论，白给精通棋道，若论全才，也不输天下大部分的文人。”
林青竹一边说一边掏出瓜子磕起来，显得轻松，但不像个才女了。
“哪儿来的？”
夏商一看，随口就问。
林青竹轻轻一愣：“什么？”
“瓜子！”
对于这点儿小东西夏商反而更感兴趣，直接从林青竹的手心里抓了几颗，自顾自地磕起来了。
“你！”林青竹脸一红，手一软，瓜子差点儿掉在了地上，然后心虚地看了一眼柯姐姐，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一幕，这下方放松了下来。
“我随身带来的。”
夏商吃了一颗，嫌弃地吐了：“还给你，都潮了。”
“你……你这人……”
一男一女在小亭下面打情骂俏，全然不看过来打招呼的白家二人，等到他们留下一个冷眼走了之后才回过神来。
一边的柯小凤方才正在跟白家二兄弟说话，这下才注意到身边二人：“你们方才在想什么？”
林青竹秀眉轻皱，脸染红霞，瞪了夏商一眼。
柯小凤看着林青竹，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倒是稍有见到林妹妹如此轻待他人。”
“妹妹是没注意两位白公子……”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夏商满不在乎的打断，“听名字就是主动送人头的炮灰，主角升级路上的经验值，给他们好脸色，纯粹浪费时间，不如嗑瓜子来得惬意，对不对？”
说着，夏商看着林青竹。
林青竹虽然不懂夏商前面的话，但后面所说倒是颇为赞同，她跟白家两位公子没有什么交集，的确是不如嗑瓜子来得惬意。
倒是那位刘公子准备在雨中作画让林青竹有些好奇。
林青竹自己也是喜好作画的，她见过一些花生公子的作品，知道对方的本事。
但是，在雨中作画还从未见过。
说起雨中作画，首先想到的一个困难便是当雨水打湿纸张之后，墨迹会在纸上晕染开，就会让原来的墨迹变样，基本无法控制。
柯小凤说：“这位刘公子虽然言语中少了些谦和，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绘画技法相当了
得。这一笔生三花的绝技源自泼墨之法，泼墨之技又源自掌控墨汁落纸后墨迹晕染的细微之处。而在雨中作画，其原理也是一样，需要掌控墨汁受到雨点影响后晕染之后的意境，非是泼墨之法到极致的刘公子，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林青竹听了面露向往之色，看到不远处的两位白公子已然被刘公子的画作所吸引，隐隐还能听到些许称赞之声。
林青竹心中一动，就要过去看看。
夏商一把将她拉住，生生拽了回来。
“你干嘛？”
“有什么好看的？”
“雨中作画难度之大非同小可，今日难得一见。”
“刚才他要进亭子没让，现在他在外面作画，你主动出去，那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说了，这雨中作画纯属卖骚，现在的雨还小，让他骚一会儿，不出片刻就让他便落汤鸡。”
“你……”
夏商得意一笑：“别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断言待会儿雨势会变大吗？观测天象不过是小道而已，你稀罕的话，我教你，还不比看什么雨中作画强？”
林青竹脸红得厉害，娇嗔道：“谁问你那些！是你……你这般紧抓着人家的手不放，成……成何体统！”
“额……”夏商老脸一红，赶紧把手放了。
林青竹脸蛋儿更红了，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低着头，悄悄揉着自己的手腕。
“真是冤家。”柯小凤精准补刀，让林青竹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夏公子，你说这雨要变大？”
“喏，你看吧，已经大起来了。”
夏商撸了撸嘴，示意看外面。
果然，小亭外细雨似乎变得绵密了，亭角多了雨滴落地的声音。
不远处，白家公子提醒道：“刘公子，这雨好像大了，还是先避雨吧，这画怕是完不成了。”
刘公子抬头望天，骚包之态不减，自信道：“不必担忧，点点润雨细如丝，落白墨染犹显痴……”
“好诗好诗……”远处夏商鼓掌称赞。
刘公子得意仰头，继续染墨落笔纸上，却不觉头发已经湿透了。
第1465章南圣亲至
“哗……”
雨声已盖过了一切。
今年冬至没等来雪，却等来了一场大雨。
两位太监在灶台角落里对着一壶汤药扇着扇子抱怨不断。
“什么文人公子，是不是脑子都有毛病？雨中作画，画个鸡毛？被大雨一淋，乌七八糟的一团浆糊，若这都能称才子，老子都都能代表大华去参加两国文会了！”
“那病秧子一阵风都能吹跑了，偏生还要去淋雨，装什么风度？把自己搞病了不说，害得咱们平白无故地多了差事，这天都已经黑了，还要在这里熬药。”
小太监继续抱怨，不时看一看小灶上的汤药成色。
外面的雨是越来越大，天也已经黑了，小院小亭都已经没了人，来此的公子哥们都选择窝在自己的房间。
宫女太监们也早早停工，整个小居收拾出来了一大半，明儿一早再抓紧些就能彻底清理完毕。
现在宫女太监正在给各间屋子送饭菜，来的人不多，所以也不怎么忙碌。
这时候，外面忽然热闹起来，就看见许常在前面领路，刘鼬打着雨伞，正护着一个人往里面来。
两位主事官员可从未有过这样的行为，不知是什么人能让他们二人如此恭敬地接待。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心生好奇，纷纷看了过去。
细细一看，方才发现现在来的不是年轻人，而是一个年过古稀的灰袍老者。
这老人步子很慢，一步一晃，正被另一个年轻人搀扶着。
这个年轻人倒是个熟面孔，正是今日在祥云酒家遇到欧阳文修。
“那老者由两位大人亲自迎进来，那边搀扶的好像是欧阳公子，难不成这位老者就是有着‘南圣’之称的欧阳正欧阳老先生？”
“这……这怎么可能？欧阳老先生不应该是在江南的欧阳祖宅里隐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谁知道呢？但这样的待遇和这样的年纪，除了欧阳正老先生还能有谁？”
在一边煽火煎药的小太监小声议论着。
两个在宫里的小太监都知道关于南圣的事情，可见这位南圣的名气有多大。
华曾经的“三圣”之一，在东岳先生死后，三圣的名头已经名存实亡，外加一个自称“酒圣”的司马朗在川蜀地区不问世事，被世人知晓的也就剩下这位“南圣”欧阳正老先生了。
这位老先生可说是中原文人心中的至高神，他忽然出现在冬林小居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外面的小太监只能靠猜测，认不出老先生到底是谁。
但听到风声的白家兄弟已经出了房间，直接冲到大雨之中，对着老先生就是一阵叩拜，那模样简直比参见皇帝还要虔诚。
还有那在雨中作画生病了的刘玉阳，跨步雨中，激动得就要哭了，直喊着：“学生参见老师。”
夏商本在屋中琢磨其他事情，很快就被外面的动静所吸引，看向窗户，正瞧见林青竹和柯小凤也打着伞激动地到了外面，也不知说了什么，就看见她们对着那老者行礼。
“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至于那么激动吗？”
夏商心里有些不解，也有些不爽，他对这个欧阳家没什么好感，主要是因为欧阳长浩的缘故。
那个家伙可是自己正牌夫人的青梅竹马，又对自己的夫人心怀不轨。
而欧阳正是欧阳长浩的爷爷，这样的关系之下，是个男人都不会对外面的一行人有任何好感。
但夏商心里也清楚，他也不能因为这些因素对一个老人家怀有敌意，并且这个时代的圣人，总是有他的可取之处，不然也不会拥有现在的地位。至少人品气度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夏商在屋子里面想了想，还是出门了，也算是对老人家最基本的尊重。
但他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激动，只是站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
天色有些暗，七八个宫女急急忙忙地打着灯笼出来，然后一群人簇拥着老先生到了夏商所在的左侧一间房。
刘鼬笑着说：“欧阳先生，您就住这间。稍后学生会命人送来软垫。”
“咳咳……”老先生轻咳两声，点点头，“无妨。”
就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老先生就在欧阳文修的搀扶下进了房间。
欧阳先生去了房间里，外面的众人依旧是热情不减，都想跟这位南
圣说两句话，哪怕被人家看一眼也觉得是无上的光荣。
但他们又不敢出声，怕是打扰到了欧阳老先生休息，只能在门口干激动。
刘鼬朝众人挥手：“都散了吧，天色已晚，有什么明天再说。”
“刘大人，怎么欧阳老先生都来了？可是从未有听说呢！”
“由此可见朝廷对三日后的文会多么重视，老先生正巧在京城，便由太子殿下亲自出面，将老先生请来给住诸位的助阵。据说代表大华出战的五人，将由老先生亲自选定。”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众人是恍然大悟。
没想到一个民间举行的文会会让朝堂如此重视，把这位老先生请来亲自督战，便是因为朝廷不放心。
眼下的几人热情高涨，心说就算没有被选中，能在欧阳老先生面前露露脸，传出去了也是一辈子光荣的事情。
夏商在外面看了觉得无趣，正准备回屋去，就在这偏头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欧阳长浩？”
夏商颇为吃惊，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这么一个人。
“夏商……好久不见……”欧阳长浩也看到了夏商，脸上没有表情，言语也十分平淡，但眼神中也有难掩的惊讶。
许多年不见这人，看上去倒是沉稳成熟了许多。
跟这人夏商可没话说，很快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大雨转成了大雪，突如其来的寒流如大片大片的墨汁在纸上迅速晕染开。
昨天在雨中作画的花生公子病情加重直接起不来了。
冬林小居一早就热闹起来，昨天没有赶到的公子哥们都来了。
昨天的小院小亭已是人满为患，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每个人都期待着南圣欧阳先生能早点儿出现，听听要为这次文会说点儿什么。
这时候，欧阳先生还没有来，人群中为数不多的女子尤为显眼。
柯仙子和林青竹身边都围满了人，套近乎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但两位姑娘并不关心这些，有些焦虑地看着四周。
“夏公子去了哪儿？”
第1466章群英荟萃
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
所有人都已经聚在了昨天的小院里，听说欧阳先生马上就要出来主持这次在冬林小居的选拔活动。
林青竹和柯小凤看了小院的每一个人，都没见到夏商。
柯小凤大发了身边两个过来套近乎的公子，拉林青竹到了身边：“去看看夏公子，怎么还没有来？”
话音刚落，人群热闹起来，有人喊道：“欧阳先生来了！”
这一下，柯小凤更急了：“快，去找找。”
林青竹也是着急，挤出人群到了小院外，然后去了夏商的屋门口。
“夏公子！你在不在里面？”
里面传来了夏商慵懒的声音：“在呢？干嘛？”
“干嘛？所有人都到了小院了，你怎么还在睡觉？”
“去小院干什么？”
“当然是听欧阳先生说此次文会的事情。”
“不是柯姑娘和那个什么墨公子主持吗？怎么变成了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来了自然是要欧阳先生主持，你快些出来。”
“哦，那你等等。”
夏商在屋里面墨迹半天，终于是出来了。
外面的林青竹早已没了耐性，抓住了夏商的手就往小院跑。
重回小院，两人只能站在最外围观望。
因为隔得太远，甚至都听不到里面的欧阳先生在说什么。
“都怪你！”林青竹气哼哼地把夏商手给甩开，靠在小院一角喘气。
“眼下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算听不到说了些什么，待会儿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是。”
“那可是南圣欧阳先生！已经二十年未公开露面了。”
“一个老先生而已，又不是什么帅哥美女，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激动个甚。”
林青竹愤愤道：“你真是俗不可耐！”
这时候，一个人挤出人群到了林青竹面前：“林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可算找到了。”
“墨公子……”看到此人，林青竹脸上闪过一丝神光，顿时没了郁闷。
夏商未
见林青竹如此神态，不禁对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子多了些兴许。
林青竹称之为墨公子，想来就是柯小凤提到过的墨白了。
这位墨公子是第一个接到两国文会消息的人，在欧阳先生来之前，是他一人联系京城文人，准备组建大华使团。
而且连柯小凤都隐隐以他为首，可见此人在京城的文人中的地位。
此人年纪比夏商稍长，但不足三十，长得不似一般的文人那么柔弱，棱角分明，双目有神，更像个武者，但身上的装扮却都是文人的标准，多了几分儒雅，两相结合给人一种适中的舒适感。就算是夏商，见了此人也不会有半点儿敌意，只是看着这人就感觉挺亲切的。
“林小姐，柯仙子让在下来寻你。”
林青竹甜甜一笑：“劳烦墨公子了。”
“林小姐，跟在下走吧。”
墨白简单说完，直接朝着院外走去。
“墨公子，我们要去哪儿？不用听欧阳先生……”
墨白回头一笑：“我等自不必听这些了，柯仙子已随着其余少数几人去了前院客厅，待欧阳先生处理了这边自会过来的，我们先过去商量文会之事。”
林青竹还未想明白，但墨白已经走出了小院。
林青竹赶紧拉住了夏商：“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呀！”
前面的墨白这才注意到夏商，有些好奇为何林青竹会拉上这么一个人。
但第一眼看到夏商那模样，颇有几分惊讶：“这位公子生得好是俊逸。”
“他是夏春秋，柯姐姐请来的帮手。”
“柯仙子请了一位神秘人，这在下有所耳闻，原来是这么一位俊逸的公子。好了，此处不便多说，赶紧跟在下走吧。”
移步至冬林小居的前院客厅，里面没有小院那边热闹，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人。
除柯小凤之外，白宋白给两兄弟也在，还有另一位姑娘和四个公子，这四个公子之中，有一个更令人意想不到，居然是李子衿。
夏商刚一进门，李子衿就看到了他。
但这位小皇子却稳坐上位纹丝不动
，像是不认识夏商。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成熟心智，知道他和夏商的关系不能闹到明面上，这时候装作不认识是最稳妥的。
林青竹看到这里坐着的几人，有些疑惑：“墨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白淡淡一笑：“欧阳先生来了冬林小居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京城，所以一大早就有很多人来了这里。那边的人有着各种关系，总也不好一直拦着不让他们进来。欧阳先生也只是随便将他们打发了就会过来。此次文会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情，欧阳先生来了也帮不上太多，到底代表大华的五个人怎么组成，还得我们这里在座的几位决定。”
墨白说着，领着夏商和林青竹到了里面，然后对大家介绍到：“诗不待墨的林小姐，就不必介绍了。这位是夏春秋夏公子，正是柯仙子介绍来的神秘人。”
“夏春秋……倒是个别致的名儿。”最近的一位姑娘小声赞道。
墨白到了姑娘面前：“这位是精通琴艺的拾音姑娘，一曲仙音可让雀上枝头闻声而舞，乃京城第一人。”
拾音姑娘起身，盈盈一礼：“都是外界虚传罢了，让夏公子见笑。倒是不知这位夏公子有何绝艺，能让眼高于顶的柯仙子主动邀请，别不是因为生得如花儿一般的好看，叫柯仙子都动了凡心……咯咯……”
“拾音姑娘，此刻可不适合说笑了。”墨白淡淡一笑，继续介绍，“此是白宋白给两位公子。”
“昨日倒是先见过了。”夏商解释道。
白家兄弟起身，不咸不淡地对夏商拱手示意。
“这是常欣常公子，可当大华难得的全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常公子。”
“夏公子。”
“这是季抚远季公子，记忆超群，传言是过目不忘，且书画功夫自成一派。”
“这是杨尚杨公子，棋道大家，大华国手之一。”
“剩下这一位乃是诚王李子衿，由朝廷钦点要成为大华使团的代表之一。”
李子衿淡淡起身，对着夏商拱了拱手，然后就坐下了，显得有些傲慢。
第1467章文会序曲
这李子衿不单出现在了这儿，还抢先一步成为了大华使团的代表之一，并且是朝廷钦点的。
看得出，这里的才子们都对这样的决定有所不满。
李子衿虽是皇室血脉，但一个小王爷能有什么才学？强行加入使团只能拉低使团的水平。
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尽管是民间活动，但朝廷要插手，也没有谁敢说一个不字。
介绍完了，夏商和林青竹坐到了柯小凤的边上。
大家都没有说话，可心里却一直在盘算。
外面的那些文人都是打酱油的，不用多想。
可在这里的人就不同了。
既然来了冬林小居，都想成为大华使团的代表。
可这里足有十余人，已经被李子衿占了一个位子，也就说只剩了四个位子。
墨白作为此次活动的发起人，极有可能能占据一个位子。
外面的欧阳先生来了，而欧阳文修是他的孙子，按照欧阳先生的面子，怎么也能给欧阳文修安排一个位子。
女子之中，有着柯仙子称号的柯小凤实力最硬，若她要参加，必然也能争得一个位子。
众人心中一盘算，他们能加入到大华使团的概率很低。
此事朝廷十分重视，只要能代表大华出战，必然能一跃成为大华文坛中的风云人物，没人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所以，在座的都各怀心思，气氛有些压抑。
大家沉默坐了一会儿，白家兄弟白宋沉吟一声：“虽说事情要等到欧阳先生到了之后才能决定，但我们的时间紧迫，总要抓紧决定下大华使团的五人人选。墨白兄，此事是你一人主持起来的，欧阳先生也说了，人选由我们自己推选出来。这时候，赶紧给大家一个答案，若是名额之中没有我白宋，也好早早离开，免得影响了各位。”
“白兄所言极是！”常欣公子复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墨白的身上。
墨白道：“在下只是将各位尚在京城的才子聚集在一起，倒是没有想过代表大华的五人队伍由谁组成。眼下不如
大家先推荐一下。”
“诚王殿下自是不必多说了，墨白公子为此事奔走多日，必然也要有一个位子。再者便是柯仙子，诗词乃是天下一绝，又是女子，正好在文会中展现大华女子的文学，应该也有一个位子。还有外面的欧阳先生，南圣亲至，必然也要给欧阳家留一个位子。这剩下一个位子嘛，我季抚远大言不惭地推举自己！”
“季公子，您还真是大言不惭呢！竟然推举自己？”杨尚笑道。
“怎么？杨公子的意思是我不配？”
“季公子的书画虽自成一派，但属于偏门，万一在文会中不能被倭国人欣赏，那岂不是输得冤枉？在下听闻倭国棋道盛行，比试之中必然会有棋力比试。纵观在座的各位，有谁能在棋道上胜过在下？所以这最后这最后一席必然有我杨尚的位子。”
白给打断：“杨尚公子的棋力自是无可挑剔，但从文会的情况来看，此次主要比的是全才，可不是只比棋道。杨公子在棋道优势，但在其他方面比之在座的各位都逊色不少吧？”
“这……”杨尚皱着眉头，倒是不知如何作答。
季抚远也笑道：“正是，以杨尚公子的棋力，应当在接下来的两日时间好好与我们练习，尽可能帮我们提升棋力才是。这个陪练的职位，非杨公子莫属了……哈哈哈……”
“你！”
“各位别争了。”柯小凤小声打断，“此次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大华文坛的声誉，可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按照文会流传过来的比试方式，的确是要比拼各方能力。杨公子精于棋道，但其他方面有些前欠缺，确实不太合适作为代表之一。”
杨尚有些不忿，但这是柯仙子说的，也只能默不作声。
柯小凤继续说：“不单单是杨公子，小女子也一样，只是精通诗词，并不擅长歌舞书画，也不能成为使团代表之一。”
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柯仙子竟然主动退出！
墨白也赶紧追问：“柯仙子，这是为何呀？以柯仙子的才学，书画歌舞只是略逊于自己的诗词，哪里是不擅长？”
“此事关系重大，自然是要选我们这些人中最强的五人。论全才，小女子自认不能成为其中前五。”
这倒是实话，众人听了对柯仙子多有佩服，能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就这份修养便配得上外界的尊崇。
墨白点点头：“既然仙子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们也只好尊重了。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在下也提前说一句，我墨白也不参与此次代表使团，倒是更乐意为各位鞍前马后作一些背后的工作。”
“什么？！”众人又是一惊。
那位拾音姑娘也忍不住起身追问：“墨公子，你怎么能退出？要论全才，你绝对能进前五，而且此时是你一路奔走，怎么能退出？”
“各位不必惊讶，这也是我想了许久的决定。五人的位子太少，若我以组织人的身份占了一个位子，实在是不妥，传出去了也不好。为了避嫌，在下还是不要占位子为好。一方面是为了在下自己的名声，一方面也能给各位多一些机会，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再说了，在座的都是大华一等一的才子，谁上谁下倒是没有多大的区别，那些倭国人怎么是在座各位的对手？”
这个理由听着有些不妥，但大家都乐于如此。
柯仙子和墨公子都主动退出，位子就平白多了两个，其他人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白宋有模有样地思考着：“听墨公子一说，也是言之有理。”
墨白笑道：“好了，各位不必忌讳，想要参与就如季公子那般自荐，若人数多了便公平公正的比一比。”
“好！那我白宋也自告奋勇要一个位子！”
“小女子拾音既然来了便是要一个位子的。”
“尔等说我只通棋道，我杨尚倒是不服，让我当陪练也行，但也要比过，让我心服口服之后。”
眼下气氛上来，大家纷纷举荐自己。
柯小凤给林青竹和夏商一个眼神，要他们也赶紧报名。
林青竹上前几步，正要开口说自己也要参加，却被夏商一把捂住了嘴。
夏商动作大了些，所有人都看着，场间忽然变得安静了。
第1468章夏商的疑虑
林青竹涨红了脸蛋儿，此时此刻，被一男子当众捂住了嘴，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林青主被夏商忽然的动作险些拉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挣脱出来，正是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
夏商却先一步说：“那个……一时情急，贸然了林姑娘，见谅。”
“夏公子！你干什么？”林青竹红着脸，略带嗔怪地质问，心说若不是这厮，事情绝不会轻易了了。
众人都看着夏商，却见夏商神神秘秘地到了林青竹耳边，小声说：“林姑娘，这个文会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了。”
明明说好是要一起参加的，怎么事到临头说这样的话？
林青竹有些不解，正在疑惑。
夏商的声音虽小，但房间空间不大，刚才又很安静，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耳力好的听到了夏商所说。
“夏公子，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居然还有闲工夫去关心他人？林姑娘也算是京城之中鼎鼎有名的才女，她自然是有资格参加此次文会的。”墨白这般插了一句。
“就是……还说什么我们？难道夏公子跟林姑娘很熟，已经能左右林姑娘的决定了？”
夏商直言道：“在下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林姑娘好，以林姑娘的才学在京城或许有些名声，但此次文会关系重大，林姑娘还是不要参加的好。”
“林姑娘不参加，难道你参加？”一直没说话的小白兄打开扇子鄙夷地说了一句，“难道是害怕林姑娘参加占用了一个位子，让这位夏公子少了入选的机会？”
“我劝林姑娘不要参加，自然自己也不会参加的。这个什么文会，你们爱谁去谁去，跟我没什么关系！”
众人听了相互叫唤着眼神，感觉有些奇怪，心说都已经来了这里，谁还有不想参加此次文会的意思？
这可是长脸的大好机会！
林青竹越听越糊涂了，也顾不得许多，当着众人的面直言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一起
参加的吗？你都已经答应柯姐姐……”
说到这里，夏商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柯小凤。
柯小凤坐在一边正在思考，被夏商这么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心里莫名有些发憷。
众人也都看着夏商这眼神，感觉这个由柯仙子请来的神秘人好像对这位柯仙子颇有看法。
“在下来此的确是受柯仙子所托，准备参加之后的两国文会。一开始在下倒是没有任何怀疑，觉得能出现在此次文会中将士一件非常有幸的事情。可昨天到了这冬林小居，柯仙子却忽然说自己不宜参加此次文会，愿意是此次文会的比试方式会涉及各方面的学问。
柯仙子说为了此次文会能胜出，她愿意退位让贤，让更有资格的人参加。这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可现在到了此处，忽又听到了身为组织者的墨白公子也要让出位子来。你们就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吗？柯仙子和墨白公子皆是此次文会公认的最有资格参与的两人，可他们却都选择了退出，两位到底有没有私底下商议什么？
明明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情，两位却不想参与，这背后的原因到底真如两位所说，还是两位各有各的打算？在这件事没有弄清楚前，我不想林姑娘贸然趟入这浑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夏商所言不少，但意思却也明显，他是觉得柯仙子和墨白公子同时退出有些奇怪。
若非夏商刻意把这件事提出来，众人倒是不会有什么疑问，但现在被夏商一提醒，在座的聪明人也都觉得夏商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一语之后，疑惑的目光转向了柯仙子和墨白两位。
柯小凤眉头紧皱，眼下的一切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现在，众多目光都落在柯小凤的身上，她也只能如实说：“小女子之前所言，不知夏公子的疑虑是什么？”
夏商没有立即回答，目光瞥向墨白。
此刻的墨白似乎没有柯仙子的
从容，稍作犹豫：“难道是夏公子不信在下的话？在下主动退出是为了给在座各位更多表现的机会。”
“表现机会是不错，但也要看看这表现的机会是好是坏了。”夏商冷冷一笑，继续说，“两国文会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到时候的确能吸引天下文人的目光，在文会上有了好的表现的确可以扬名立万，但若是表现得不好，若是一不小心在文会上输给了倭国，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这是一个成名的好机会，但可能成就好名声，也可能成就坏名声。柯仙子和墨白公子在天下早已有了盛名，他们若是参加此次文会，代表大华赢了倭国只能是锦上添花，对他们的名声没有太大的影响。但若是在文会中输了，那他们必然成为大华文坛的罪人，昔日的好名声转瞬消失，只会遭到天下文人的唾弃。
各位想想，我说的是也不是？”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也都逐渐明白过来，虽没人说话，但看各位的表情的都添了几分沉闷。
夏商继续说：“这两位可是聪明人，自然是要避免参加此次文会的，因为风险太大，回报太少。在不知道倭国使团的实力之前，谁都不敢保证能完胜倭国代表，所以他们不想冒这个险。
先前在下就有些怀疑了，柯仙子是何等人物？为何邀请在下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来参加这么重要的文会。现在倒是看明白了，若是我等都那么积极地参加文会，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退出。
正如墨白公子所言，他退出是为了给咱们疼名额，到时候我们大家都还要感激他呢！”
“夏公子！”墨白脸色难看，大喝一声，“你这是满口胡言！”
夏商毫不生气，平淡地拱了拱手：“这只是在下的疑虑，也有可能是在下想多了。但这个文会在下不打算参加，林姑娘也最好不要参加。你们也不好好想想，若真是那么容易就博得名声，墨白公子又怎么轻易退出？各位这么积极，那是只看到了胜利后的美好，没有看到失败后的惨淡。”
第1469章无人参赛
夏商一人说了许多，房中众人也逐渐变得冷静了。
不管先前的怀疑是真是假，夏商最后说的没错。
他们都只看到了成为大华代表的风光，却没有想到万一失败了，之后的名声会有多大的损失。
“不是在下打击各位的积极性。是各位的情绪过于高昂，完全没有正确评估整件事的风险。以这样的心态参加文会，十有**不会有好结果。不说墨白公子是不是心里没底所以退出，单说昨日在祥云酒家出现的倭国代表张良，仅靠一首诗就让欧阳文修羞愧离场，可见倭国使团的人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此次文会也是由他们挑起的，说明倭国一方对此次文会充满信心，想来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甚至在座各位的资料早就被他们烂熟于心。”
夏商越说，在场各位的表情就越是难看。
“最后，朝廷又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让诚王殿下加入我们的队伍之中。有了诚王参加，等于是四个人对战倭国的五个人，难度的又增加了一分。”
“你什么意思！”主位看戏的李子衿勃然大怒，捧着的茶杯摔在地上粉碎，“你的意思就是说本王是拖后腿的？”
夏商讪笑：“殿下息怒，在下只是想让在座的各位明白此次文会的难度和风险，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此地如此热闹，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夏商和诚王殿下要爆发冲突，等候许久的欧阳先生终于出现了。
欧阳老先生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在欧阳文修和欧阳长浩的陪同下到了客厅。
欧阳正出现，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整齐起身对着南圣深深一拜。
“咳咳……不必如此了，在座的都是大华文坛新一代的精锐，此次两国文会可都指望着各位呢。”
“先生抬举了，我等在先生面前不值一提。”
欧阳正缓缓地到了李子衿左侧入座，正看见李子衿一脸怒容，笑着询问：“不知何事惹得诚王殿下如此气恼？”
李子衿
强压怒气，愤愤坐下：“此次文会，本王势必要参加，若谁又意见，自去朝堂上跟皇上提。”
看着李子衿有些纨绔的样子，才子们脸上都多了忧虑。
“那个姓夏的说的没错呀，此次文会带着这么一个人，如何能保证赢倭国人？”
一边，欧阳正坐下后喝了一口茶，然后扫一眼众人：“方才听闻各位讨论激烈，如今可有决定下来将由哪五人代表大华出战？”
墨白回答：“先前这两位白公子、杨公子、常公子、还有拾音姑娘皆有意成为大华代表。在学生来看，今日在场的各位，论才学都是伯仲之间，且这几位都十分愿意参加文会，学生认为他们都是合适的人选。”
“等等！”杨尚忽然打断，皱起了眉头，“先生，方才学生思虑不够，自认为除了在棋道之外，其他各方面皆不如在场各位，为了不拖累大家，我还是当一个陪练最合适。”
杨尚主动退出，拾音姑娘也马上改口：“我身为女子，自认为多方面都不如柯仙子，连柯仙子都不敢参加文会。拾音自然不敢造次，我还是帮各位公子作一些幕后的工作合适。”
很显然，夏商的话起到了一些效果，才子们都意识到了事情比想象中要复杂很多。
很快，常公子也主动退出，连带白家兄弟也打起了退堂鼓。
这样一来，便没有人主动参与文会了。
欧阳正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就这样的气势，不用比就已经输了。
欧阳正的背后，欧阳长浩冷笑：“你们可都是京城最有名的风云人物，平日里舞文弄墨的功夫可不少，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大伙儿就都哑巴了？看来何种时候还得看我们欧阳家。”
说着，欧阳长浩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弟弟。
“文修，看来这诗会代表非你莫属了！”
欧阳文修脸色一变，低下了头。
欧阳长浩疑惑道：“怎么？你不想参加？”
欧阳文修红着脸：“兄长，不是弟弟不想参加，
而是不敢参加。之前在祥云酒家遇到的倭国人，作诗极为厉害，我不是其对手。而且，我还听说了，那个人在倭国代表中只能算是末流。以弟弟现在的水平，很难有所作为，所以就不必去拖累大家了。”
听了欧阳文修的话，众人的气势降到了最低。
倭国使团中最差的竟让欧阳文修没了与之对战的勇气？
在座的虽说都敢说一句比欧阳文修强，但他们又能强到哪里去呢？
以欧阳文修作为参考，大家的心里就更没底了。
眼看没人说话，欧阳正眼神逐渐深邃，低声道：“两国文会关乎国家颜面，不是计较个人得失之时。若尔等无心应战，那老夫也不必在此多费时间了。哎……”
一声叹气，欧阳正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候，夏商道：“我愿意参加！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辈，纵然输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说着，夏商对林青竹使了个眼色。
林青竹也道：“先生，我林青竹也愿意参加，我只是个女子，便是输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因为输了没什么好丢人的，所以参加。
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膈应。
想着之前说不参加的是夏商，现在站出来说要参加的又是夏商。
这时候，大家也都反应过来，刚才不过是这小子演了一出戏，打消众人的积极性，现在没人参加了，他再站出来说要参加，反倒没人去反对了。
“夏公子，当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原来真正想参加的人是你！但你用敢这样的手段，未免不太光彩吧？”墨白冷眼问道。
“墨白公子，在下用了什么手段？方才所言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再说了，跟倭国人比试可没有什么光彩不光彩的说法，只要能赢，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我不跟你们比才学，但跟你们比计谋，显然这一局是你们输了。再说了，就算此刻你们一样可以反悔，在座的各位有谁敢堵上自己在外的名声参加文会，大可直接站出来。”
第1470章夏商的测试
眼下叫人郁闷的是，明知是个陷阱，进去了却出不来。
每个人都可以反悔，也就过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先前那些争先恐后的才子们却没了那股子一往无前的劲儿，想的多了，忧虑多了，担心也多了。
的确，这是一场要堵上各自所有声誉的聚会。这是史无前例的两国间的文化碰撞。无论结局如此，这场文会发生的一切都会载入史册。不说是文会中谁的诗词、谁的画作，哪怕是半途谁去撒了一泡尿也会被世人所记住。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谁出了纰漏，那绝对是要放在历史地功德簿上订的死死的。
文人惜名，无名之人想方设法搏名，有名之人究其一生护名。这里的人公子哥们有了今日的名声不容易，谁还愿意冒着风险去赌博呢？
“何为输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此次文会，我等力求要赢，若照你这般，毫无斗志，如何能赢？况且，你即使无名之辈，有何才学我等皆不知，怎么能让你参加？”
“选人的方法已经说了，愿意参加的人先报上名来，若人数多了，各自比试一番便可。眼下都没人参加，你若不服，你大可以自告奋勇不是？”
“这……”说话的白宋不禁语塞，现在大家都没有那个热情，他可不想去当出头鸟。
欧阳正看着这些年轻人如此模样，眉头是越皱越紧，忽然起身甩开衣袖，愤然道：“如此姿态，简直……”
话未说完，老人却已无法安坐，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气氛很尴尬，谁都没想过这件事会闹成这样，好好的文会，又把京城中有名的年轻文人聚集在一起，本来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儿，现在倒好，竟然把南圣老先生给气走了。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夏商！
每个人看着夏商的目光都不善，却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
夏商看着墨白充满敌意的目光，倒是显得平常：“墨公子，您既然是号召之人，自然应该给
大家分析清楚利弊关系。在下所说的话虽是难听了些，但终究是让大家都明白过来。”
“怎么？听你的意思，闹得如此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就别再争了。赶紧确定人选！”林青竹打断，这位姑娘也被搞得多了些火气。
“我跟林姑娘已经说了，要参加此次文会。加上诚王殿下，已有了三个名额，剩下两个名额，愿意参加的就自己来吧。”
大家都已经没有了耐心，听到夏商这么一说，墨白把心一横，沉声道：“既然你说在下是有意逃避，那就算上我墨白一个。众人之中，常欣兄实为全才，最适合参加此次文会，这时候就不要推辞了，算你一个名额。”
墨白直接点名常欣，这个常欣先前很积极，但现在已经有些打退堂鼓，可被墨白直接点名，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除了常欣兄，季抚远季兄有着过目不忘之能，本来也是在下所起期待的人选之一。但若季兄参加，人数就多了一个。这位夏公子虽是柯仙子引荐，但眼下除了一些诡诈计谋之外，尚未展露什么真才实学，若就此成为大华代表之一，怕是难以服众。”
“要比什么就直说吧。”
“即是柯仙子引荐，想来诗词功夫不差。而先前杨兄也说了，我等几人之中，在棋道上略有欠缺。倭国棋道盛行，棋道虽传自大华，却在倭国起手的研究之下发扬光大。可以说，倭国的棋手棋力普遍高于我大华棋手。不知道夏公子在棋道上可有什么造诣？不如就跟杨尚兄对弈一局。若夏公子能他填补我们棋力上的欠缺，相信大家自然没有二话。”
“下棋……”夏商一愣，随即浮出三分笑意，要说比别的倒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要比棋力，夏商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完全可称之为降维打击。
“略懂一二，我也不知道杨兄的棋力究竟如何，能不能赢还得试试才知道。”
杨尚一听，笑了：“夏公子，你也不必一定要赢我，您的棋力究竟如何，只需要跟杨某走上几步，杨某自然就明白了。”
此前废话了许久，现如今终是回到了正题上，有比试，众人的情绪也逐渐恢复起来，即刻的便有人叫外面的宫女准备棋局，又叫人去通知欧阳先生，希望他也能来看看。
不出一刻钟，棋局准备就绪，两位棋手也已经在客厅中落座。
大家都很好奇，不知道这个夏春秋能在大华国手面前撑多久？
“柯姐姐，那人的棋力究竟如何？”
“从未见过夏公子的棋，也不知道究竟怎样。不过周围杨公子的棋力非同小可，在场的恐怕无一人能跟杨公子撑到中盘。只要夏公子能在布局阶段不落后太多，稳住度过中盘，想来就足够有说服力了。”
林青竹皱着眉，看着棋局边上的两人，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同时心里还有几分疑惑。
夏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就是为了让两人顺利成为大华使团的代表之一。可是最后还是免不了要比试，似乎有些画蛇添足。
柯小凤像是看出了林青竹的心事，低笑道：“这位夏公子方才说了那么多，目的便是将众人的仇恨都吸引到他的身上。虽是免不了比试，但妹妹你却不用掺和进去了。他这么做，最后不管输赢，至少妹妹占了一个名额。”
林青竹情绪不高：“这般倒有些让我蒙混进去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有听了他危言耸听的那些话，妹妹现在也有些心虚了，万一在文会上表现太差，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柄？”
“妹妹也看到了，在场的人大多为了保全各自的名声，却没有考虑这次文会对整个大华文坛的影响。在听了夏公子的话之后，妹妹没有退缩，就这一点，你便比他们更有资格代表大华。”
两人小声说了几句，回头去看棋局，不想对弈的两人已然落子三四十手，布局阶段已经到了尾声。
第1471章棋局终有散
屋外雪景很美，却无人问津，似乎这年年都能见到的轻白飞花并没有什么不同。
孤立在屋檐下的老人穿着一身厚重的衣物，望着雪花纷飞的天略显愁苦，偶尔会有三五结队的年轻文人上来恭敬地道别。
老人平日里倒是极重礼数的，更不会在年轻人面前落了半点不合宜。但此刻却是心情不佳，来来往往几波人到了跟前，他都没有任何理会。
对面客厅大门敞开，远远可见京城才俊围绕对弈两人，虽不见对弈之人的表情，但围观者无不凝神静气专注非常，也不知在那一方黑白之间上演着怎样的精彩厮杀？
“爷爷，怎么又不走了？”身后不远，欧阳文修疑惑询问。
“多少年不见京城冬雪了，亦如二十年前那么真切实在，这天子脚下的寒意不过是司空见惯的意外之喜，但若到了江南，倒像是可遇不可求的奢侈了。”
听到欧阳正的话，两个欧阳家的小辈相互看了看，不知爷爷忽来的话有什么深意。
但在这句话后，欧阳正留下一声轻叹，踏步往前，朝着对面的客厅去了。
欧阳文修赶紧追上：“爷爷，您等等。”
屋外飘来的雪花落在了棋盘上，夏商轻轻一吹，未将雪花吹走，口中热气却将这点点雪花变成了一点水痕。
棋盘边上的茶已经凉了，一杯满着，一杯空着，也不见有谁记得给两位棋手添口热乎的。
欧阳正去而复返站在了人群最为外围，竟是没人注意到他。
好在此处人不多，欧阳正随便寻了个位子便看清了棋局走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棋盘上黑白子已有上百，棋盘可见的空间正在一点点被不断落下的棋子所占据。
棋局非常精彩，欧阳正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了。
倒是跟在欧阳正身后的欧阳两兄弟从缝隙中看不太清，只能看到棋盘上的棋子很多，局面看不明白。
“杨尚可是京城最年轻的国手，棋圣聂长胜的嫡传弟子，这个夏春秋能在他手中支撑这么久，看来的确是不简单。哥，听说你认识他？这个夏春秋
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曾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但现在……”欧阳长浩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投入棋局中夏商。
“哥，你怎么也学爷爷那样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嘘……”不知是谁发出了这么一声，最后面的两人赶紧停止了对话。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文人，自然懂得观棋不语的道理。
这一轻轻的嘘声之后不久，忽然棋盘中不规则地散落了几颗白子。
一瞬间，所有人都如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白子认输了。
林青竹轻声道：“第一百七十八手，白，投子认负，黑，中盘获胜。”
屋内突起一阵喘息声，别说下棋之人，就是观棋之人也在刚才的棋局中屏息凝神几乎忘了呼吸，现在从棋局中走出，皆是有些疲惫。
“精彩！太精彩了！”常欣忍不住赞道，“虽只到中盘便分出了胜负，但这一局棋从一开始就毫无保留地厮杀，处处都是生死之争，越到后面变化越复杂，看得人眼花缭乱。”
白宋也连连点头：“不错，此乃白某生平仅见的一局棋，从未见过行棋如此大胆的对局，尤其是这白子，步步紧逼，毫不退让，虽然是输了，但也看得出夏公子的棋力和魄力。”
“兄长，恕小弟愚昧，看到最后竟然没看出白字败在何处，这棋局明显是黑白双方陷入混战还没分出胜负来。”白给盯着棋局皱眉。
柯小凤乘机问林青竹：“妹妹，你的棋力也不差，倒是看出来这一局棋的输赢没有？”
林青竹声音很轻，似乎不敢确定：“应是黑棋胜了，这看似是大开大合的局面，但若黑子后退一步，放过白子的长龙，转而攻击最下的的四枚白子，那白子的一角将被掏空，那白子就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白给一拍脑门儿：“哎呀！在下一直关注主战场，却不想因棋局变化，中腹的战斗对角落的局面也造成了影响，之前的四枚白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死子。林小姐还真是棋力过人，竟能看到如此长远。”
林青竹一笑：“若
这般都算的上是棋力过人，那对弈的两位岂非超凡入圣了？”
说道对弈的两人，众人的目光才看向了两位主角。
忽然间，众人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那杨尚兄似乎还没有从棋局之中脱离出来，双手紧紧按着棋盘边角，身体紧绷，表情十分奇怪。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外面下着大雪，杨尚的额头却布满了细汗。
反观夏商，却是十分轻松，自顾自地捧着茶杯想要喝一口，却发现自己的茶水早就被喝光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下棋的时候喝了不少茶，回过神来便觉尿意上涌，赶紧起身给众人告辞一声，慌乱地跑出了屋子。
看到夏商狼狈的模样，大家都是略带笑意。
若先前大家对这位夏公子还存有敌意，那现在看了夏公子的棋，大家的心里都生出了几分敬佩，看着夏商也顺眼多了。
“墨白兄，这位夏公子的棋力如何？能不能成为五人之一？”
墨白煞有介事地看着棋局：“夏公子的棋力的确不差，能在杨兄手中支撑到中盘，换做我们任何一人都不见得能做到。只是……只是他的的棋未免也太激进了些，招招紧逼，不给自己留余地。若非这么激进，应该能再坚持一会儿。”
“咳……”外围的欧阳正轻咳了一声，伸出苍老的手指，指着棋盘，“尔等看清楚了，那位夏小生执黑，杨小友执白。”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小声惊呼：“什么？！”
当众人目光重新投向棋盘的时候，表情怪异的杨尚终于开口了：“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原来所有人都搞错了，他们只关注了棋局，却完全忘记了一开始的两人谁执黑谁执白，只是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杨尚具有国手实力，夏商不管多厉害都不可能赢。而黑棋从一开始就掌握主动，似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安然应对白子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认为，黑棋占据优势，应该是杨尚所下。
现在，真相大白，下棋的人先跑了，只留下一群观棋之人心有所思。
第1472章大华的希望
一人在门口张望：“夏兄怎么还没回来？大家都等着他复盘呢！”
剩下众人都围在棋盘前，议论更甚之前了。
“杨兄，你是不是故意放水了？你怎么能输给一个年轻人呢？你不是说除了大华棋馆的前辈能赢你，同龄人没有敌手的吗？”
此间经过一刻钟，杨尚的情绪有所和缓，捧起一边的凉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重重叹了一声：“如今才知晓师父告诫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真是鼠目寸光，今日终是丢人了。”
墨白皱眉：“白兄说得没错，杨兄的棋应该能走得更好些。说是又放水之嫌也不为过。你的白子逼迫太紧，显然是急功近利，为何不选择稳妥一些的方式？”
杨尚苦笑：“你们有所不知，这个夏春秋的棋力深不可测，从布局阶段就已经让我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我是眼看着布局落后太多，不得不兵行险着，处处相逼，若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只怕我会输得更快。”
“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强？”
“能在布局阶段就让我乱了分寸的，天下也只有我的师父能做到了。”
“……”
众人沉默。
这时候，尿遁的人回来了，挠着头，有些尴尬地给众人告歉，又提了提裤子：“怎么样？现在可以算上我一个了吗？”
现在，众人看夏商的目光彻底变了。
虽说杨尚最后的那一句话没人会相信，但就算是碰巧赢了杨尚一局，那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而且此次文会对棋力的比拼尤为重要，围棋算得上是倭国的骄傲之本，倭国人对围棋的热爱由来已久，如果能在文会的棋力角逐上拿下一分，那无疑是狠狠地打了倭国人一记耳光。所以，能有一位棋力精湛的队员加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因为夏商的加入，季抚远只能作为陪同。
至此，参加文会的五人之选算是确定下来了。
以李子衿为首，而后是墨白、常欣、夏商和林青竹。
据墨白所言，他们几个绝不能代表大华年轻一代的最强，但却是目前所能凑集起来的最强阵容了。
剩下的公
子哥们也不会立刻离开，他们将会以幕僚的身份一同进入文会，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大家一把。
接下来，欧阳正要给大家讲述一些他所了解的倭国使团的情报。
这是一个见过世面的老人，曾经也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倭国学者登门拜访，他了解的倭国文化虽然不多，但总也接触过一些。朝廷出面让南圣前来，主要目的就是分享情报。
但是，杨尚在经历了刚才那一局之后似乎并不甘心，硬是要夏商陪他继续下棋。
杨尚是个棋痴，这会儿痴劲儿上来，让人犯难。
“杨兄，事有缓急，眼下我们最要紧的是为文会作准备。”
杨尚抓着夏商的手，像个哀怨的小媳妇：“这我当然知道，但眼下不过是一些情报而已，你们听过之后找个人给夏兄说一声便可。我一定要跟夏兄多走几局。我要确认一下，如果夏兄真有那么强，说不定真的能在文会上赢一两个倭国棋手。你们到底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在文会中赢过倭国棋手……”
这似乎是一件大家都不曾想过的问题，因为大家都清楚，棋力比拼虽然是文会中一项必有的试炼，但要在这一项笔试中胜过倭国棋手，概率是极低的。
但若能在这一项比试中赢过倭国人，就算只是赢过其中一人，那也一件极为振奋的事情。
杨尚有些激动：“二十年前，倭国数位棋手横扫大华棋坛，让大华认识到了倭国棋手的实力，只有老师一人赢过了其中两人，勉强保住了大华棋坛的一点儿颜面。也是因为那一战，朝廷追封老师为棋圣。但老师说，棋圣的名号对他而言就是个耻辱。
现如今，老师年事已高，但大华棋坛却少有人才出现。老师做梦都想看到有一天我们大华的棋手能光明正大地赢倭国棋手。此次文会，若夏兄若能在棋力比拼中获胜，便是洗刷了当年大华棋坛的耻辱。
倭国人举办文会想要让我们大华出丑，而我们在他们最擅长的方面狠狠地踩上一脚，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所以，你们先去忙你们的，我要跟夏兄下棋，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
起先多人认
为杨尚表现过于夸张，现在看他如此激动，心里便多了些疑惑，心说莫非这位夏兄真能创造奇迹？
欧阳正表情严肃：“如果真有这种可能，那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那这位夏小生就先跟杨小友练棋吧。”
“好好好！多谢欧阳先生！”
杨尚说完就兴奋地拉住夏商：“夏兄，我们赶紧继续，方才那般你来我往，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看着杨尚的表情，想着他说的话，夏商打了个寒战。
“我看还是……”
“不不不……”没等夏商开口，杨尚打断，“以我的眼里还看不清夏兄的深浅，我带你去见老师，老师棋力更深，又跟倭国棋手交手过，自然之道夏兄能不能赢倭国棋手。”
就这般，夏商被杨尚生拉硬拽离开了冬林小居，改道往京城去了。
夏商不想这么折腾，心说昨天刚到翰林院，马上又被送到了冬林小居，才过一个晚上，又要回到京城，去大华棋馆。
不过这个杨兄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到让夏商不好意思拒绝。
如果跟倭国棋手下棋，夏商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倒是不必去见什么棋圣。
但若就这么说出口，未免有些太狂妄。
反正都已经上了回京的马车，去见一见这个时代的棋圣也没什么不可以。
回京的路很长，大雪中，行车极慢，摇摇晃晃地不太舒服。
偏生这杨尚死缠着夏商要下棋，在车里面都摆了棋盘。
夏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答应在车里走一局消磨时间。
棋局进行着，但杨尚看着棋局眉头却越皱越紧，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不满说道：“夏兄，你能不能认真一点？这跟你之前的棋完全不能比！莫不是在敷衍我吧？”
说完，杨尚才注意到夏商的脸色有些不好。
“夏兄，你……这是怎么了？”
“我……呕……”
才说一个字，夏商便吐了起来，连隔夜饭都吐光了。
“晕车……停……停一下！老子……老子以前坐车不能玩手机……现在，坐车不能下棋……”
第1473章倭国女棋手
棋馆棋社在大华算不上什么新奇之所，但亦非世俗常见。
大华棋馆虽是官面的正统，却并非人所共知的地方。
棋道虽是大华文人面前必不可少的功课，但大多数人都是略懂皮毛，为了闲趣娱乐，并未深究。
尽管全民普及，但愿意花时间去棋社棋馆研究学习的人却只有十之一二。
而且随着时代发展，大华文人中愿意去研究棋道的人越来越少，在大华棋馆中注册认证的棋手越发倾向老年化。
像杨尚这样的注册棋手，且获得了国手封号的年轻人，可算是万里挑一，可不多得的人才了。
所以，杨尚在棋馆的待遇很好，名声也很大，老一辈的棋手都将之视若珍宝，他也是大华棋馆内年轻棋手们追逐的偶像。
马车经过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棋馆。
夏商并不知道这里有个大华棋馆，但听过京城里的西丰街，又被称为棋街。整条街都是茶舍棋楼，来往的都是来自大华各地的好棋之人。
到了这条街，处处都能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因讨论棋局而产生的争论。
站在大华棋馆门口，夏商才明白这条棋街是怎么形成的，原来就是以大华棋馆为中心，自然形成的以棋为主的生活气。
夏商还没恢复，这是他来了这个世界头一次晕车，晕马车！
这感受真是一言难尽，感觉比体内的真气混乱都要难熬。
杨尚还没搞明白，他想了一路都没想通什么人能下棋下到吐了，难道他是嫌弃自己棋奇丑无比，要用这种激进的方式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杨师兄！”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大华棋馆里面传来，一位穿着白底蓝花的年轻姑娘小跑着出来。
这位姑娘长得干净，穿得并不华丽，给人一种领家小妹的感觉，但腰间别着一把匕首却将这份清纯破坏了，反倒多了三分野性。
这姑娘叫杨尚师兄，应该也是大华棋馆的棋手。
夏商半蹲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吸了几口大雪中的冷空气感觉舒服了很多。
这位姑娘瞥了夏商一眼，没有搭理，急忙问道：“师兄，你怎么回来了？听馆里的人说您不是受邀去了城北的什么小居？听说师兄还有可能代表大华参加两天后的两国文会呢！”
杨尚苦笑一声：“小师妹，师兄我倒是想代表大华参加文会，可惜师兄我除了棋力不错之外，其他各方面皆不如同往的其他才子。”
“这样啊……”姑娘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消失了，“这样也好，师兄回来的正是时候，咱们赶紧去街头的茶舍。”
说着，姑娘拉着杨尚就要走。
杨尚皱眉：“师妹，我回来是要找师傅有正事，可不是跟你瞎玩的时候。”
“现在可不是瞎玩！”姑娘逐渐严肃，“街头的茶舍倭国人摆局，说要挑战师父，还说什么师父不应战就不走。”
杨尚听了满脸不屑：“师父是什么身份？岂能随意接受他人挑战？”
“可对方不仅很年轻，而且是个女人！并且在茶舍里已经连续战胜了十几人，我们棋馆有人不服，结果也是惨白。现在消息已经传开，说我们大华棋馆的人也不是倭国女棋手的对手。这不是要逼着师父应战吗？”
“一个倭国女人也敢如此嚣张？”
“师兄，这局不能由师父出手，要是赢了，也只是赢了一个女人一个后辈，若是输了，大华的颜面可就丢尽了。现在只能由师兄代表师父出手，不然没法挽回颜面。”
杨尚见此情况，不得不改变原先计划，回头对夏商到：“夏兄，看来事情得有所改变，请随我往街头的茶舍走一趟。”
“有热闹看，那就去呗。”夏商倒是无所谓。
“这位是？”姑娘注意到夏商，问道。
“夏春秋，夏兄，两日后将代表大华参加两国文会。”
姑娘眼睛一亮，心说果真是好看的公子才学出众，竟然会是大华的代表之一。
“夏公子，我叫陆玲，叫我玲儿就好了。”
夏商拱手，回了一礼。
事不宜迟，三人朝着街头去。
街头那边人明显多
了，议论的声音也很多，不用刻意去打听就知道在前方一家茶舍里发生的事情。
街上行人不是棋手就是痴迷棋道之人，各自的脸上都不好看。
“想我大华泱泱大国，竟然被一倭国女子骑在头上耀武扬威，却毫无办法！”
“是啊，亿万民众之中却找不出一个棋力精湛的天才吗？难道除了棋圣聂老无人能制服那女人？”
“便是棋圣赢了，那又如何？不过是保住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要是输了……”
“不可能！棋圣怎么可能会输？”
“怎么不可能？传说二十年前，几位倭国棋手横扫大华棋坛，当初正值巅峰状态的棋圣不过只赢了其中两位，现在，棋圣年事已高，棋力不可避免地有所下降……”
“当年之事已让让大华棋坛颜面丧尽，如今若被一个女子横扫，那我等还有什么颜面自称棋手？”
“哎！”
一声声无力地叹息中，不安的情绪正在蔓延。
陆玲在前面大喊：“都闪开！都闪开！棋圣的关门弟子杨尚前来应战！”
听到这话，人群几乎沸腾起来。
杨尚的大名在棋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棋圣的关门弟子，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未来棋圣的继承人，几乎代表着大华棋坛的希望。
由他来战胜倭国女棋手才是最完美的结局，只要能赢，既能保住大华棋坛的颜面，又能狠狠地出一口恶气，至少证明大华年轻一代中也有厉害的人物。
“杨尚那小子终于出现了！”
“这下有好戏可以看了！”
“倒要看看那个倭国的娘们儿还能嚣张多久。”
这下夏商算是见识了杨尚的名气，那声势很快就被簇拥到了人流的中心，百姓们自发喊起了杨尚的大名，声势震天，堪比夏商记忆中的小鲜肉。
人群自动让开了道，夏商跟着杨尚顺利到了茶舍。
在众多视线的中心位置，夏商一眼就看到了那所谓的倭国女棋手。
夏商眼睛一瞪，差点儿惊叫出声：“那不是吉子吗？！”
第1474章不是吉子？
夏商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的确是吉子！
吉子熟悉的面孔夏商不会忘记，至今都记得跟她在徐州经历无数凶险的点点滴滴。
还有她离开时藏在心底里的奇怪的不舍之感。
一时间，夏商的心头火热，几乎就要上去叫她的名字。
可现在的吉子穿着一身简单的大华文士衣装，若非发饰没有任何遮掩，一眼看去还道是个长得白净的男子。
现在的吉子不像是倭国公主，也不像是当初跟随自己一路历险的柔弱女子，更像个彻头彻尾的棋手，专注在棋局之中，提子落子之间都显得格外优雅好看，身上跟展现出一位棋手的凌厉之气。
这般状态更是让夏商觉得陌生了些。
此刻的棋局未完，外面的喊声虽然震天动地，但吉子却毫无波动，一人同时对阵四位大华棋手，此刻却竟然闲的喝起了茶水，因为四位大华棋手都陷入了长考，显然是局面不乐观。
“快点儿呀，到底要想多久？若不知在哪里落子，不如早点儿认输好了。”
说话的是吉子，可夏商听到这个吉子的声音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个吉子的声音虽依旧带着倭国人的口音，但音色更低沉，没有吉子那么轻柔亮丽。
从她的话音中可以听出了一丝外露的锋芒，没有吉子那股典雅的气质。
“不是吉子？！”
夏商这才确定是自己认错了人，不仅是声音不像，吉子也不该有如此精湛的棋力。吉子是个大夫，她怎么能厉害到挑战大华国手？可这女人跟吉子长得未免也太像了吧？
“难道她跟吉子是孪生姐妹？”
夏商正疑惑着，耳边传来了杨尚的声音：“夏兄，此女棋力精湛，非同小可，看来是来者不善呐。”
“杨兄，你有没有信心？”
“本来是没有信心的，但今日有夏兄在身后，在下反倒有信心了。若是我输了，还有夏兄能挽回颜面。”
“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呢？”一边的陆玲听不太明白两人的对话，好奇问道。
杨尚这才一本正经地介绍：“还没有跟你说夏兄的来头，他可是在中盘就将师兄击败的棋道宗师，夏兄的棋力远在师兄之上，此刻带着夏兄来见师父，便是希望师父能摸清楚夏兄的底细。”
陆玲听了微微张嘴，良久才惊叹一声：“这……这怎么可能？夏公子的年纪跟师兄相当，他怎么可能是师兄的对手？而且还是中盘战胜师兄……这……”
“你难道忘了吗？师父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中藏匿着很多高手，这位夏兄虽然年轻，但棋力之精深，乃师兄生平仅见，尤其是在布局阶段，夏兄的布局简直匪夷所思，招招出奇，节奏明快，恐怕就是师父也不见得……”
“师兄，就算夏公子的棋力在你之上，也不必以师父做比较，如此抬高夏公子，却损了师父的名誉。”
“我……”杨尚说得很激动，也发现自己的描述有些不妥。
但杨尚所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夏商心里也是明白的，他之所以强，其主要原因是拥有了领先当代棋道文化上千年的定式及布局思路。
这份优势最直接的体现便是在棋局的布局阶段，这是一种理念领先，就像是铁器时代的士兵遇到冲锋枪，完全是科技上的碾压。
所以杨尚在跟夏商对局的时候，前几十手棋让杨尚感觉遇到了怪物，那是一种强大到无懈可击的恐怖。
但过了布局的阶段，随后的棋局更多依靠的是临时随机应变，是对个人棋力的考验。
这个环节考验的是棋手的计算力和判断力，夏商自然就没有了优势。
可夏商还是能依靠布局积累的巨大优势让棋局走向胜利。
夏商明白自己的优势劣势在哪儿，若要给自己一个封号，那他可以自称“前一百手无敌”。
但若遇到到了真正的超级高手，对方完全有可能在中盘一点点挽回劣势，然后翻盘。
现在面对这个酷似吉子的女人，夏商可不敢说自己能稳赢。
但他要给杨尚信心，毕竟这时候他们才是一伙的，为了保住大华的颜面，如果杨尚输了，那夏商自
然是要出场的。
“既然师兄这么推崇这位夏公子，不如就让夏公子先出手？也好让师妹见识见识。”
杨尚没有再开口，回头看着夏商，他的目光中也有许多期待。
正在这时候，眼下正在对局的大华棋手有一人投子认负。
第一个人认输之后，其余三人也先后认输。
一人同时下四局棋，每一局棋都是绝对的优势中盘获胜，而这四人还都是大华棋馆的注册棋手，在大华都是有排名的人物。
这样的棋手四对一都如此惨白，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大华就没有一个像样的棋手吗？每一个人都撑不过两百手，这样的棋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是等着棋圣亲自到场吧。”
“棋圣没有到，但棋圣的关门弟子来了。”
这时候，杨尚到了女子面前。
杨尚终于站在了倭国女人的面前，顿时引来了一阵欢呼。
“现在看你还能呈凶到什么时候？这可是棋圣的关门弟子！大华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女子抬头轻轻地扫了他一眼，笑道：“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棋圣的弟子？大华年青一代的第一人？”
“棋圣的弟子不假，但这第一的称号可不敢自居。我大华地大物博，处处藏龙卧虎，就算姑娘赢了在下，也不能证明大华天下就没有强者。”
“你们大华的人都喜欢这样为自己的弱小找借口吗？连一丝承认他人更强的勇气都没有？”
“你……”
“本姑娘不想跟你作口舌之争，你要跟我比可以，但在我赢过之后，是不是就能请棋圣出来了？”
“先赢了在下，再赢了在下身后的这位夏公子，我便亲自去请师父出手。”
倭国女子目光落在了夏商身上，表情淡然，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再次证明了她不是吉子。
“他又是什么人？为何要赢过你之后还要赢过他？”
“夏公子将会在两日后代表大华参加两国文会，夏公子不仅会在此处击败你，还会在文会中击败你们倭国使团的代表。”
第1475章一掌落刀
“两国文会的代表之一……”
得知夏商身份，倭国女棋手看夏商的表情微微有变。
夏商看着对方的目光有些闪躲，不是害怕她，只是觉得这女人跟吉子长得很接近，但目光和气势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味道，心里面怪怪的。
周围的人也在议论这个夏公子，感觉这人面生，在京城文坛中从未有过姓夏的名人，都显得有些好奇。
细碎的议论声过后，倭国女子棋手忽然开口：“既然是两国文会的代表，那本姑娘现在就跟你先下一局，胆敢声称在文会中击败倭国代表，该不会一个女人的邀请都不敢应战吧？”
杨尚看着夏商，夏商还算轻松，对杨尚问：“杨兄，我抢在你前面，可否？”
“自是无妨，夏公子先请。”
杨尚让开，夏商到了棋盘前，平静地坐下。
“这……为什么是他？不应该是杨公子吗？”
“这人都没见过，到底行不行？就算是文会的代表，也不见得能在棋道上胜过杨公子，再输下去，只会助长倭国棋手的气势。”
“杨公子，你先上啊！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
外面传来了嘘声，都不满意现在的情况。
杨尚正准备给观众们说点儿什么，倭国女棋手对杨尚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原来刚才这位女棋手一人对四人，面前便是四张棋盘，她的意思是要让夏商和杨尚同时进行，她要一对二。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女棋手却一脸淡然，似乎这样的决定是理所当然。
杨尚终是忍不住怒火了，低喝道：“姑娘，你当真认定我大华无人？面对棋圣的关门弟子也敢以一敌二？”
“便是棋圣来了，本姑娘一样可以以一敌二。”
“呵！”杨尚冷笑一声，“传言二十年前倭国棋手游历大华之时，却也没有姑娘这般嚣张。既然姑娘敢如此嚣张，想来也该是师出名门，不知道姑娘名号……”
“先赢了我再说，本姑娘从来不会告诉弱者名讳。你若是不敢，那就请你师父来。
“好！”杨尚大喝一声，“你要一对二，我便成全你！”
“等等……”已经坐下的夏商忽然开口，然后看着面前的女棋手，“姑娘，你有你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你想以一敌二可以，我这个人跟女人下棋从来都是要让子的。一般来说，我都是让三子让四子。看在姑娘是倭国高手的份儿上，我就谦虚一点儿，让姑娘一子如何？”
“你说什么？跟本姑娘下棋还要让子？”
“怎么？有什么不妥？姑娘可以以一敌四，以一敌二，却不能让我让姑娘一子？姑娘毕竟也是倭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不让姑娘一子，待会儿姑娘输得太难看，怕是要伤了两国和气。”
“你叫什么？你是故意来捣乱的吧？”
“在下夏春秋，下棋不多，但生平没输过女人，人称辣手摧花不留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本姑娘绝不会下让棋！”
“既然如此，那姑娘就坐下来跟在下是试一试。夏某还未堂堂正正跟女人下过棋，为了姑娘，今日就破例不让了。就当是小生的第一次给了姑娘吧。”
“放肆！”
正说话，女棋手后面的黑衣护卫忽然爆喝一声，武士刀如闪电一样拔出，直接就朝着夏商的肩膀砍来。
周围的人正因刚才的对话偷笑，未料会有倭国武士直接出刀。只见到刀光一闪，一股寒意席卷，每个人的心里都如坠冰窟。
但是，他们面前的文弱公子早已经跟倭寇武士打过交道，面对对方所出的最常见的拔刀一式烂熟于心。
只见夏商身子微微一侧，刀锋就擦着他的鼻尖划了过去，然后夏商单手往刀背上狠狠一拍。
体内源自月海棠的真气受到引导，瞬间凝聚夏商掌心。
那倭寇武士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怪异力量传来，一瞬间刀就脱手，刀锋狠狠地砸在桌面上，把棋盘和许多棋子生生劈成了两半。
轰的一声，整个桌子都炸开了，变成了一堆碎屑。
所有人都看呆了，谁能想到一个长得跟花儿一样的
公子哥能将倭国武士的刀给瞬间击落？
要知道，最近出现在京城的倭国武士可都是蛮横的角色，就算是武林中人也不愿意去招惹，也没人敢去招惹。
“啊！”
突然的一幕引得周围人一阵惊呼，也包括了倭国女棋手。
这时，她身后又有两个倭寇武士拔刀。
这一次，倭寇武士没有对夏商发动攻击，而是将女棋手小心地保护在了身后。
场面逐渐安静下来。
武士刀稳稳地插在地上，刀锋上海吊着几颗棋子，阴森森明晃晃，只是看看都觉得心底发寒。
“好！”
安静之后，忽然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叫好。
场面瞬间沸腾了。
终于有人出现挽回了一些颜面，一个文弱的书生展现出了超出常人的武力，打落了倭国武士的刀，让这些来找茬的倭国人终于露出了戒备之色。
“夏兄……你……你竟然……”杨尚也看傻了。
小陆玲看得满眼桃花：“真帅……”
夏商则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倭国人：“这里是大华国都，不要一言不合就动刀子！这本来只是一场文斗，如果非要上升到武斗，我担心各位没办法安然离开这间茶舍。”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了，我会代表大华参加两国文会，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要在这里挑衅，但身为大华子民，在这时候自然不会让你放肆的。如果想下棋就好好下棋，如果想闹事，我也可以奉陪。”
面前倭国女人从未把任何大华男人放在眼中，但这一次她却没有了往日的轻蔑，认认真真地看了这个男人几眼，不知道为何，她感觉这个男人跟其他人的确不一样，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兴趣。
倭国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往侧面走了几步，到了另一张棋盘前，缓缓坐下。
“所为的大华武者就应该是你这样的吧？倒是跟传言中的一样，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就是不知道这棋力和你的武力比起来，是否一样够看？”
第1476章天地大同式
倭国女人终于是准备正常地开始棋局了。
观众都把之前的事情抛之脑后，充满期待地看着夏商。
夏商也坐下，看着对手。
“我叫本樱奈美。”
“落子吧，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
“……”奈美没想到自己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会被如此冷漠对待，心里微微有些拨动，脸上却不动声色，赶紧拿起黑子放在了右角。
夏商没有立即应对，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别人都以为夏商是在平复自己的心境，毕竟刚才还在动刀动枪，现在却是要落子下棋了。
下棋可容不得半点儿分心，自然是要全身心投入才行。
实际上夏商是在调理自己的内息，刚才那一掌动用了月海棠的真气，属于外力，并不如何好控制。
现在夏商的体内有些混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正好借着下棋的机会好好调整一下。
夏商现在体内的真气虽然保持着平衡，但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使用真气了，每一次使用真气都会破坏体内的平衡，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体内的平衡会被打破。
好在刚才只是动了一下，只需要简单调理半分钟就好了。
半分钟后，夏商重新睁开眼，轻轻地拿起一枚白子，很优雅地放在了棋盘的正中“天元”位上。
“啪……”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第一手棋落在了天元！
“这……这是什么路数？”
“第一首落在天元的棋局只有在传世古谱中有记载，每一局都是精彩绝伦的惊世大战，一般人是绝不敢走在这个位子上的。”
“从天元开始，这……这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了吧？”
“这般手段只有在极其业余的棋手中才能见到，可这位夏公子分明是杨公子引荐，说明棋力至少应该跟杨公子相当，他面对的又是倭国的天才女棋手，跟如此高手对局怎么能落在天元上？”
“哎！我看这个夏公子有点儿不靠谱啊！他是不是太小看对手了？还是说他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招式？”
“你们都想错了
！古往今来，第一首在天元位子落子的必须是黑棋，而夏公子是白棋。白棋第一首落在天元，无疑是三个角拱手相让，自己只能占住一个角。这天下下棋的人再怎么胡来也不可能用白子落天元位子。这个夏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周围的议论已经炸了锅，从来没人见过有拿白子下天元位的棋手。
先前还觉得夏公子帅呆了的小陆玲也懵了，看着杨尚：“师兄，这位夏公子，他……他到底会不会下棋啊？”
杨尚眉头紧皱：“自然是相当厉害的，只是不知他现在有什么想法。说不定会有什么我们意想不到招式。”
“这还能有什么的招式？这等于是黑棋后手占三个角。这劣势太大了！”
另一边，对局的两人也停住了。
奈美盯着棋局正中的白子，表情十分难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猜！”
“……你到底想不想好好下棋？还是你根本就不会下棋？我从未见过也从未给听过白棋抢天元的！”
“那是你孤陋寡闻，大华棋道博大精深，你们倭国学过去的只是皮毛。听过天地大同式没有？”
奈美眉头轻蹙：“天地……大同……”
“说了你也不懂，赶紧落子，别磨磨唧唧。”
奈美一想，难道还真有这种奇怪的招式？随即收敛心神，重新回到棋局之中。
夏商除了第一手棋很奇怪之外，之后的棋路变得正常了许多。只是夏商的招法跟当代的棋手习惯招法有细小的不同，看着有些别扭，但总也能理解其大概意思。
不过随着棋局进展，那一枚孤零零呆在天元位上的白子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像是游离在棋盘之外，走了二十多手，却丝毫没有利用上，怎么看都觉得是一步废棋。
不知不见间，双方各走了二十余手。
前期布局初见端倪，因夏商第一手棋落在天元，黑棋则先一步占据了三个角落，奠定了优势。
棋局发展到现在，黑棋的优势任在，且比较大，看上去对夏商似乎并不利。
但是，第一个进入长考的人却是奈美。
她先放下了棋子，端起了茶杯，一口茶直接喝道了茶杯见底，却还是
没有放下。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棋盘，表情十分凝重。
黑棋的确是有优势，但这样的优势远比她想象中要小。
在奈美认为，自己开局占了三个角，棋局进展到现在自己至少也要领先十五亩以上。
但眼下看来，满打满算也只是领先十亩。
有优势，却没有将开局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也就是说，对手除了第一手棋是废棋之外，后面的二十几手棋碾压了自己。
想到这里，奈美看着棋局中央的白子是越发觉得扎眼。
天地大同式？
这是哪门子的天地大同式？
后面的二十几手棋跟他天元一子毫无干系。
他分明是在让棋！
他是故意让自己一子！
一念至此，奈美全明白了，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狠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对手。却见对方很悠哉地玩着棋子，好像对棋局漠不关心。
奈美更是火大，但现在不能有任何表现。
更关键的是，对方不动声色地让棋了，而棋局却在朝着向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
走到现在让一子的优势已经被化解了一些，若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开局的优势迟早会被消磨殆尽的。
“姑娘，想什么呢？是感受到天地大同式的可怕了吗？”
奈美瞪了夏商一眼，狠狠地落下一子。
夏商笑了，轻轻放下一子，又轻轻说：“下棋重在养心，心平气和才是棋道初衷，你们倭国人学去了之后却太过注重得失，将其沦为了充满功利的工具，早已经失去了对棋的本真。”
“别废话！看我这一招。”
棋局继续，转眼到了各自的四五十手。
看到现在，观众们也意识到夏公子自已手棋的用意了。
“天，夏公子第一手是让棋！”
“没错，早就看出来是让棋了！你们看现在的局面，黑棋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白棋只用了四十几手就将让一子的劣势给搬回来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夏公子的招式我从未见过，起先还以为不太妥当，现在一看，招招精髓，毫无破绽。这倭国女人怕是快不行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