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7章诚王再访
“感情之中，没有赢家，最后，只会让陷入情爱的人伤痕累累。”夏商低声说着，感觉这话有些肉麻、有些令人反胃，但还是出了口。毕竟他从来没有在这个女人面前说过什么温和一点的话语，每次见面都是争锋相对，倒让心里的愧疚有多了几分。
“你说的没错，不会有赢家，但我希望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我都不要因爱生恨。”
“你是不是安排了什么令我很为难的事情？然后用这话先给我打预防针？”
有些暧昧的气氛被夏商这么一句话彻底打破了，皇后轻轻地瞪了他一眼，把他的脸推开。
“本宫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对吧？”
夏商尴尬得笑了笑，不想再跟这个女人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皇……”
“皇什么皇？都说了这里没人，你不知道我名字吗？”
“琴筝，你来这里总不是为了说些这样的话吧？”
琴筝重新用黑袍遮住了自己的脸，把自己藏在了黑袍之中：“来此是要你安心，对你日后的处置我会尽力压下，朝里的那些人心里也都清楚，不会有人死缠烂打硬要你的命，只是怕是要你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还有就是都察院那里，接下来会有很多举荐的人去接任首座位子，我会让春娇应对好。”
说完，琴筝也离开了地牢。
琴筝走后，夏商便吩咐王青海别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骚扰自己了。
也不知王青海有没有拦住一些人，总之，琴筝走后便再也没有人来探监。
夏商身边终于安静了，他也安心地在地牢里面休息起来。
其间刑部的人还是帮助夏商把他所在的牢房清理了一些，添了床、桌子、椅子。
每天的饭菜都是从京城里最好的酒楼送的，没有一个重样。
这哪里是在坐牢，分明就是在休假。
第三天，李子衿又来了，给夏商带了许多吃喝。
“先生，您可有考虑过了？”
“考虑过了。”
李子衿面露喜色：“那结果如何？”
“我倒是愿意帮你……”
“太好了！”夏商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李子衿兴奋地打断。
“但是这一路困难重重，一个不好就会丢了性命，你可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先生放心，学生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便已经有了不畏死之心，为了天下，就算粉身碎骨又算得了什么？”
夏商点了点头，从李子衿带来的饭盒中拿出了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李子衿有些兴奋，盯着先生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先生，我们现在应该做点儿什么？”
夏商想了想：“你不可过分张扬，现在都察院已经不再我的掌握之中，算起来我能动用的力量已经很小了，况且现在还在牢里。这段时间不宜生出事端。”
“这我明白！”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调查你大哥的死因。”
李子衿一愣：“调查我大哥的死因？这……”
显然，这件事情上李子衿知道的消息不多。
夏商凝重到：“李辛之死十分蹊跷，绝不是眼下所说的由倭寇所杀？”
“什么？！”李子衿大惊失色，“大哥的死……”
李子衿情绪过于激动，声音也跟着大了几分，夏商忙给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李子衿这才稍作停顿，不再开口了。
“我在太子的衣服上发现了一些由我所研发的毒药，这种毒药似乎被京都的某个人所掌握，我此次隐藏回京，便是在调查此事。本来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我怀疑是朝中有人跟倭寇勾结。如果我的擦侧是真的，那我决不能看着一个勾结外族的人掌控朝堂。但现在既然你说要当皇帝，那我正好可以借此事给你拉拢人心。”
“先生请细说。”
“如今，太子李辛的人分散天下，一大半人投靠到了京城之中别的势力之中，还有一小部分人聚集在一起，和我们坐着同样的事情。你的大哥虽然蛮横凶残，但他治下有道，门下之人大都对其忠心不二。如果你可以帮他们查出真相，必定会让其中一部分人投靠于你。你现在
毫无根基，这一部分终于李辛的人便是你发家的第一步。”
李子衿听得是热血沸腾，不停地搓着手：“这么说，学生是正好赶上了时机？”
“可以这么说吧。”
“那学生当从何处调查起？”
“既然要帮你，肯定不会让你去做过多的事情。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你只需要去找翰林院首席大学士林永士，他有翰林院的名册，这其中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个叫萧遥的人，然后去都察院找百里司首座，让他帮你把萧遥揪出来。严刑逼问，看他知不知道太子身上发生的事情，就算他不知道，也能顺着这条线一直摸排下去，离真像就不远了。”
李子衿听了夏商所说，感觉此事没有任何难度：“先生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我回京就是为了这件事，那天夜里的行动之所以针对翰林院，不是为了恶心二皇子，就是想知道翰林院中的人员名单。那个叫萧遥的极大概率是投靠了二皇子，只要是投靠了二皇子的人，在翰林院必然有记录。那个林永士已经被逼无奈投靠了我，你只需要说是我让你来找他的，他自然会帮你。”
“那学生这就去办！”
“记住，没有可信之人时，任何事都尽量亲力亲为，同时也要学会隐藏自身。这些我教不了你，你自己琢磨。还有，就算你知道了真相，有了确凿的证据，也千万不要以此作为对付幕后真凶的筹码。”
“难道不为大哥报仇？”
“人已经死了，报仇又有什么用？我要知道结果只是想了解京城里那些阴暗角色的面孔，了解敌人才能防范于未然。而你，现在有了新的目的，你可以用这个结果去收拢人心，让那些效忠李辛的人效忠于你。”
李子衿的郑重地点点头：“学生明白了！”
说完，李子衿走了。
再次看着李子衿离开，夏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虽然此事已经到了最后，李子衿所做的不过是自己的收尾工作。
想来是极为简单的，但不排除这最后会出现什么变故，也不知这小子能不能应付过来？
第1448章翰林院编修
在地牢里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但被束缚在方寸之地的感觉不怎么舒服。
时间一天天过去，夏商的身边逐渐清净。头几天还能知道过去了几日，后面几天夏商的记忆就不怎么清楚了。
但夏商被关的时间不长，没多久就有人通报朝廷对夏商的处罚。
也不知道朝堂之上经历了什么，反正夏商的处罚变成了一个过场。
除了免去职务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处罚，只是因为翰林院被烧的事情传到了百姓耳中，无论是士族还是普通学者，无一不对这个都察院首座恨之入骨。
虽然翰林院早已经沦为了李向阳的私人机构，但这样的事情并不被广大人知道，且翰林院乃是大华文人心中最为神圣的地方之一，掌握着天下文人的前程，这样的机构被一把火烧了，立刻引起了公愤。
所以夏商被任命为翰林院编修，又是一个没有品级的位子，还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没有任何实权，但路子正了许多，好歹是历朝历代都有的这么一个名字。
夏商现在的任务是主持翰林院的重修工作，并且要竭尽所能重编在大火中被焚烧的各类典籍。这也算是让夏商为自己犯的错赎罪了。
这样的处罚虽不能堵住悠悠众口，但也算是给了天下文人一个交代。
毕竟从手握重权的都察院首座变成了翰林院中一个小小的编修，在一般人来看，这样的人也算是废了。
但夏商从这个结果中嗅到了一点儿味道，心说那皇后莫不是要在自己完成了这个工作之后把自己扶正？从翰林院这一脉重新提拔上去？
夏商对此倒是没有任何看法，也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离开刑部地牢，刑部尚书亲自把夏商交给了翰林院的一众官员。
翰林院的官员中，为首的不是林永士，一众官员也都随他一样带着三分阴冷七分得意的笑容。
或许在这些人眼中真把夏商当成了失势被贬的落魄官员，又想着夏商正是少了翰林院的主谋，眼
下的情形还真有点儿“终于落到咱们手里”的意思。
翰林院不是个实权机构，官员大多是一些没有眼光上了年纪的老酸腐，远没有刑部尚书的心思活络。
王青海可不会把现在的夏商当做一个失势的官员，至始至终都毕恭毕敬。
直到把夏商送走，王青海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来了。
重修翰林院的工作十分紧迫，所以夏商一出地牢就被翰林院的人接走，直奔当日火场所在。
大火烧了翰林院的主楼，连带旁边的五六间小楼也被烧了，整个翰林院一大半区域变成了废墟。
经过了这许多天的整理，现场除了少部分地方还留着火烧过的痕迹，其他地方都已经被整理出来了。
里面，有着不少工部的官员在监督，重修工作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让夏商来自然不是让他当苦力的，只是负责监督，确保重修工作按期完成。
身边不知名的官员看了看夏商，眼中带有几分不屑，又有几分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才短短几天，胆敢火烧翰林院的都察院首座居然成了翰林院中一位小小的编修……真是令人唏嘘呐！”
又一随行之人上前说道：“自己一把火烧了的地方，现在却又要自己来重修，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呐！”
听到这话的，周围的人都面露笑意，幸灾乐祸地看着夏商。
夏商没有在意，偏头问：“林永士在哪儿？”
“林永士身为翰林院首席，任职期间让翰林院付之一炬，罪不可赦，跟你一样，如今也是编修之一。除了这里的修缮工作，日后还有设法修复被大火烧尽的书籍。真不知道你们当如何交差呐……”
“你又是谁？”
“翰林院新任首席姚学文。”回答之人满是得意，看上去还算年轻，应该不到五十。
当然，所为年轻是跟周围的一群花白胡子比起来。
正说着，从翰林院里面小跑着出来一人，这人正
是林永士。
“夏大人，您终于来啦？”林永士对夏商十分热情，到了他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倒是对后面几个比他职位高许多的白胡子不屑一顾，拉着夏商就往里面走，“大人请随我来。”
“这人……这人还当自己是首席呢！”
周围的白胡子不喜林永士的傲慢态度，聚在一起好一阵奚落，但林永士已经带着夏商走远了。
林永士一边走，一边给夏商介绍眼前的情况：“大人，您应该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修缮的工作已经开始，由工部派人打理，并不需要大人您亲自动手，只要等到两个月后验收就可以了。咱们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以整理被焚烧的古书为主，其实翰林院的楼并不没有多少价值，只是翰林院中的书本比较珍贵，虽不是所有的都是孤本，但都比较珍贵，若这般被付之一炬，实在是天下文坛的一大损失。”
说话间，夏商已经被带到了翰林院偏殿下的一间的呈长条状的书房之中。
一进门，书房最里面一堆如小山一般灰烬人引注目，细细一看不难发现那是许多没有被烧尽的书页。
一张很长的长桌从进门口一直到了书房的最里面，足足有十多米长。
桌上盖着一条长布，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些像是正在晾晒的残破书页，角落里一位身着黄衫的姑娘一手提笔一手拿着那些焦黑的书页，专专心心不知在写着什么。
见到林永士进来，最里面的黄衫姑娘立刻放下笔，擦了擦额上细汗，叫了一声：“爹……”
隔着太远，夏商倒是没看清楚对方相貌，但从那一声“爹”倒是听出了几分如春水荡漾的娇俏味道。
夏商看着林永士，有些没明白：“这是……”
“大人，这是下官的女儿，林青竹。这修编书籍的工作任务繁重，下官一人实在是难以完成，故叫来了小女帮着一起整理。”
夏商点了点头，而里面的黄衫姑娘也已经到了夏商面前，正疑惑地看着夏商：“爹，这位是？”
第1449章宫里的消息
林永士笑着对女儿介绍：“这位就是夏商夏大人了。”
这黄衫姑娘年不过二十，可谓清丽脱俗，不见大家闺秀的青涩羞涩，声音清脆明亮，给人落落大方之感。又兼身姿的挺直，身材高挑，轮廓线条起伏明显，又如流水一般柔和，乍看之下竟能与自家夫人比肩。
这位林青竹姑娘身姿颇为成熟，诱人得紧，但脸上五官却保留了年轻姑娘的少许稚嫩，尤其是一双眼睛闪动着灵光，一看便是个聪慧过人的主儿，五官虽无过多特色，但相配起来相得益彰，恰到好处，与身材一搭，倒是让夏商想到童颜巨什么的形容词。
这姑娘可谓夏商再近期所见最美之人，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要说这姑娘有哪儿不妥，应该就是这一身黄衫于她的气质不符，过于乖巧拘谨了。就这般身材与容貌，应该搭配大红或是大紫的百褶裙最为合适，必然更显韵味。
夏商这么无所顾忌地欣赏着，不想这位林青竹姑娘眼神已经沉了下去，竟然对夏商多了些厌恶。
夏商以为是自己的打量让姑娘心生不悦，故收回了眼神。
这时才听到姑娘说：“他就是那个都察院的夏大人？”
“正是……”林永士干笑着看了看夏商，生怕女儿的无礼惹恼了这位大人。
夏商并不介意，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对姑娘说：“见过林小姐。”
“哼！”林小姐高傲地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屋子的最里面，继续拿着残卷记录着什么。
等到女儿走远了，林永士才低声对夏商说：“大人切勿见怪，小女从小都被家里人惯养着，实在是无礼了一些。”
“无妨，可能也是我太过唐突，对着她看了许久。”
“大人有所不知，小女现在还认为是大人害得下官丢了的官职，故此对大人充满了敌意。”
“难道不是我害的？”
“下官落得今日这般田地，自然是怪不到大人身上的……虽说跟大人烧了翰林院有一定关系，但主要还是因为在二皇子身边已然失了信任。而且翰林院已经被烧，朝廷借着这个机会
把翰林院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就算翰林院重新修起来，二皇子也已经对翰林院失去了掌控力。
我这个曾经帮着二皇子掌控翰林院的主要人物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今日还能活着都已经是沾了大人的光了。算起来，下官今日还能看着自家女儿，应该多谢大人才是。”
夏商有些疑惑：“我记得并未帮你什么。”
林永士尴尬一笑：“二皇子的人认定了下官背叛，二皇子的人也来找过下官，若不是下官打着大人的旗号威慑对方，恐怕这时候早已经死了。”
“原来是这样……”
“大人……不会责怪吧？”
“无妨，倒是这期间有没有人来找过你？”
“有的……一个不肯透露名字的少年人，说是大人叫他来要名册的。下官已经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名册都给了他。”
“这之后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近期下关都在这里修编书籍，倒是没有刻意去打听消息，也不敢再打听什么消息了。”
夏商点点头，又问：“自我入狱过了几天？”
“不多不少，整十日。”
“十天？如此说来，太子人选也该有了吧？”
林永士踏出一步看了看天色：“自天色来看，应该是有结果了。但消息还没有传到，应该快了。”
夏商眉头一皱，他在监狱里呆了十天，也不知道这京城内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究竟是谁赢了太子之争。
“太子之选前，京城便没有人什么事情发生？”
林永士苦笑一声：“自大人大闹京城之后，京城内还有什么算是大事发生？可能是下官职位太低，倒是不曾听闻京城之中因为太子之争闹出了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外面的人群忽然热闹起来，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喊：“太子人选出来了！是二皇子！二皇子当选了太子！”
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天下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必然的结果。
毕竟当初跟大皇子争雄的只有李向阳，现在李辛死了，
除了李向阳还有谁有资格当上太子？
这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第一手消息，也就刚听到的时候会议论一下，很快吃瓜群众的兴奋都平静了，觉得这事儿顺理成章，没有什么可议论的。
夏商心中还存着许多疑问，但他现在着实不方便离开去打听什么。
都察院的人也不能这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毕竟刚刚被拿掉了都察院的职位，出狱之后立刻就有都察院的人来跟自己说话，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也怕被人当做把柄，生出更多变故。
这时候的夏商着实不宜多打探其他的消息，想想也就不再细想。
“林大人，我们现在应该做点儿什么？”
“已经到了正午，下官做东，请大人下馆子。”
夏商欣然一笑：“林大人就要破费了。”
林永士心情不错，回头去喊自己女儿：“青竹，吃饭去了。”
“是。”
黄衫姑娘重新出来，又看到了夏商，眉头又是一皱：“他也要去？”
“说什么呢？这是夏商夏大人！”
林青竹一脸嫌弃：“小小编修，连品级都没有，还大人？”
“你……你……”林永士气得不行，“如此不知礼数，你……你别去了！”
“跟这样的人一起，女儿不屑得同行！不去就不去！”
林永士的女儿还真是不同他人，哪有父亲带着女儿出去吃饭的？还跟别的男人一起……
偏偏这林家父女二人不以为然，好像经常如此。
夏商对这女人有了兴趣，赶紧道：“林小姐，我知你心中有怨，那今日改由我请客，就当是给姑娘赔个不是？”
林青竹没想到夏商会这么说，止住脚步，回头一看：“你知道我所怨为何？”
“不知。”
“那你陪什么不是？”
“似姑娘这般漂亮的人儿见了在下不悦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总归的是在下的不是，自当赔罪。”
“油嘴滑舌，本姑娘可不是你所想的大家闺秀。”
第1450章酒楼遇客
“在下是有心赔罪了，既然林小姐不愿去，那林大人，我们走吧，今日你请客。”
说着，夏商拉着林永士就走，那模样颇有几分逃过一劫的庆幸之感。
林永士对夏商都了解不多，更何况他的女儿？
林青竹见夏商如此做派，还道这是个一毛不拔的家伙，方才说话只是客套两句罢了。
也不知怎么的，林青竹见夏商就要走掉，忙追上一步，喊道：“等等……”
“林姑娘有何事？”
“难得夏大人盛情相邀，小女子不去实在是有些不知礼数。”
林永士听了一愣，感觉今日的女儿有些古怪。
林青竹已经追到了两人身后，补充道：“既然是夏大人请客，自然不会去了过于寒酸的地方，不如就去这翰林院边上的祥云酒家吧。”
祥云酒家在京城颇为有名，属于京城中的名贵酒楼中排的上号的。
这里的饭菜出了名的贵，但品质不算上乘，只因它开在翰林院边上，另外一边历来都是科举考场。逢三年一考的春闱大试，大华所有的学子都会来此。这祥云酒家占尽了地理优势，故而能把一般的菜品卖上天价。许多学子都说能在祥云酒家吃上一顿，便能在春闱之中赢得头彩。
这说法虽没什么根据，但细看以往成绩，不难发现的确是在这里喝过酒的学子成绩很好。久而久之，这祥云酒家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
祥云酒家在学子之间名声颇高，但在京城当地人的心头却算不上好去处，跟他价格相当的酒楼品质更好，跟他品质相当的酒楼价格又更便宜。
林永士在翰林院任职多年，自然之道这个祥云酒家的门道，从来没想过去吃这里面的东西。
没想到他女儿这么插了一嘴，立刻明白了女儿的心思，赶紧打断：“夏大人，这祥云酒家不怎么好，我们还是换个别的地方。”
“怎么就不好了？”林青竹一脸天真地问着，“爹，女儿长这么大还没去祥云酒家吃过呢！京城的才俊都说这祥云酒
家非同小可，只要是有才之士都应该在里面留下一点儿痕迹。夏大人这么年轻，想来也是有些才学的，怎么不去见识见识呢？”
林永士心里盘算，他还真没去过祥云酒家。
但他的女儿是绝对去过的，而且去的不止一次，并且每次都是祥云酒家的上宾，不是被客人请去的，就是店家老板请去的。要说在年青一代中的名气，自家的女儿远比自己的名气要大得多了。
林青竹，京城中鼎鼎有名的大才女，诗才远扬，名声在外。
只因其女儿身没有诗作记录工本，但不妨坊间流传许多佳作。
最有名的，当属是一年前和上一届的状元郎斗诗，以“千秋”为题，比谁的诗作更快。
不曾想那状元郎还在审题，自觉千秋二字宏大非常，正在酝酿各种意境。
可面前的这位林青竹的姑娘没等磨墨完毕，自顾自地谁吟诵道：画架双裁翠络偏，佳人春戏小楼前。飘扬血色裙拖地，断送玉容人上天。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心说这位姑娘的诗作乍听美妙，但通篇跟千秋毫无关系，一时间都没明白所表达诗意为何。
后来一番解释，原来是这林青竹姑娘把题给听叉了。
本是“千秋”为题的，林姑娘把题听做“秋千”，故有了这么一首自己在家中当秋千时的诗作。
众人恍然大悟，有些好笑。
但状元郎却是自愧不如，甘拜下风，认为就算自己以“秋千”为题，也不可能如林姑娘这般连墨都没准备好，便已有佳作在心的本事。
这件事传了出来，便有了林家姑娘“诗不待墨”的称号，而后作诗总会被人调侃一句“墨备好了没”……
也正是因为林青竹的与众不同，林永士才给予了女儿不同于凡俗女子的待遇，让她随意进出家门，随意结交朋友，也从未有人以世俗之礼来评论林大才女。
长此以往，倒是让林青竹的性子中多了一些不羁和洒脱，倒是跟夏商有几分相似。
夏商倒是没听过林家
姑娘的名头，也不知祥云酒家的门道，但知道这个姑娘是想借机宰他一顿。
无所谓了，夏商哪儿会在意这些，知识觉得这姑娘又去，她开心就好。
“没关系，既然是林小姐钦点了这家，那便这家吧。”
“小女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家离翰林院最近，早早地吃了饭，还得赶回来继续整理文卷呢。”
这个借口倒是没有什么漏洞，三人只走了几步路就到了祥云酒家的门前。
祥云酒家通常是比较冷清的，今日却是格外的不同，站在门口就能感受到里面热闹非凡。
门口小二见三人行来，热情迎上：“三位，里面请。”
随着小二引入，夏商倒是看到了一幅少有的画面。
明明是一个酒楼，厅中坐着的都是文人打扮，中间最好的位置没有摆上酒桌，而是笔墨纸砚的东西，还有一人在众人的注释之下作画，好似画的是虎，看着有些像虫，可里面却好些人在出言吹捧。
夏商又往里面走了几步，这才看到作画的人是个姑娘，而且还是自己认识的。
“付芊芊！”夏商心头一惊，赶紧低下了头。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妮子，而且看这妮子好像性质颇高，居然在一众公子簇拥下当场作画。
夏商脸有些红，倒不是怕被付芊芊遇到，是怕让人知道他跟付芊芊相识，感觉跟这恬不知耻的姑娘认识是一种天大的耻辱。
“这tm画得也太丑了吧？那些公子哥怎么就吹得出口？”
夏商细碎地数落了一句，倒是被林青竹听到了，先是白了夏商一眼：“不知大人作画功夫如何？居然嫌弃他人之作。要知道，待人谦善乃上进之本，任何人都有可取之处。那画作虽然少了些神韵，显得娇软了些，但作画之人再细处相当考究，倒是画出了许多常人所不见的细节。”
这时候，林永士在身边小声道：“春闱之期不足两月，此次主审由丞相担任。这位付小姐自然是天下学子所供奉的的神明了。”
第1451章小姐之恨未入骨
“丞相担任主审？这不合规矩吧？”夏商有些疑惑，还没听说有丞相担任主审的先例。
因为丞相官至极品，若再担任主审，那这一届的学子之中大都会以丞相为根基，成了丞相的门生。
这一股官场新人，日后成长起来，又成了助长丞相职权的新势力。
为了制衡，历朝历代都不会任命官职过高的人担任主审，所以夏商才有如此疑惑。
“如今丞相倒是成了京城中的老好人了，丞相担任主审，大家都放心。”
林永士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夏商就明白了。
这是当下京城局势所造成的必然结果。
但是，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付芊芊在这里。
这时候，店小二已经带着他们到了大厅中的一张桌前坐下。
落座之后，夏商看了看头上，上面还有好几层，大厅中央从楼顶上掉下来一条巨大的横幅，从下至上对应着每一层楼，像是给楼层有个定名。
分别是“名秀、开春、入殿、上进、天元。”
这名字起得有些别扭，有些不明所以，但隐隐能感觉到是按照入京赶考的学生们的成绩称谓来起的。
这手段实在是低劣了些，就靠着名字沾点儿光，价钱肯定是成倍成倍地往上涨。
不过手段虽然低劣，但却出奇地有效，估计是楼上的人得知丞相千金在大厅作画，好多人都正在从楼上下来。
夏商试探着问林青竹：“此处人多口杂，要不到楼上去？”
林青竹哼了一声：“就在这，人多便多些。”
夏商挺满意，这女人还是懂分寸的，还考虑着不想一顿宰太多。
“几位，准备要吃点什么？”
“只要是拿得出手，都可以来一份。”
“得嘞！”小二心喜，心道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上菜可就不客气了。
小二正准备走，林青竹叫住了他：“诶，我们就三人，菜就不用多了，够吃就行。”
“是……”小二拉长了声音，兴致少了许多。
林青竹使走了小二，回头轻蔑地说着：
“现在出手阔绰，到了结账的时候可别哭了。”
夏商实在是有点儿绷不住了，笑道：“林小姐这般心善倒是不适合做那宰客之人。”
林青竹听了一愣，脸颊微红，低下了头：“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我的心思。”
“咳……”林永士轻咳一声，“夏大人乃当朝不二才俊，是大华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你个丫头片子不要太岁头上动土！”
说着再次对夏商报以歉意：“大人，切勿见怪，小女实在是少了些管教。”
“无妨，我只比林姑娘虚长几岁，倒是跟林姑娘才是同龄之人，同龄人说话自然应该这般简单直接些。”
“大人是说小女子拐弯抹角吧？这里的可都是文人，若让他们知道大人您就是烧毁翰林院的元凶，不晓得今日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出去？”
夏商笑着：“林小姐带我来此，就是准备给在下一个下马威？”
林青竹看着夏商，没见对方脸上有丝毫紧张之色，皱了皱眉：“你一点都不害怕？这些文人可都对你恨之入骨。”
“别人对我如何可不打紧，在下只是想知道姑娘对在下。”
“你扰乱京城，祸害百姓，焚烧文卷，残杀文人，又害得我父亲丢了官职，这样的人，谁能不恨？”
“恨归恨，但入骨了没有？”
“入……”林青竹话音一顿，忽觉这问话有一种暧昧的味道，赶紧住嘴，把脸偏向了一边。
夏商还是那般笑着：“不打紧的，来日方长，接下来的许多时间都会跟林小姐一起修编文卷，要是现在就恨之入骨了，往后相处下来，也不知道林小姐还能不能忘了在下？”
“你！谁会记着你这厮？！”
论脸皮，林青竹比起夏商还是差了太多，终于在夏商的言语下感受到了其内在的调戏之意，脸蛋儿通红站了起来。
林永士在一边没有开口，反而有些紧张，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时候，一个白衣飘飘手持折扇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轻叹了一声：“哟，这不是林大才女吗？是什么人竟惹得林大才女如此失态？”
看到这白衣人，林青竹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郭文翰郭公子，小女子方才只是跟这位夏公子在学识上有所讨论，实在是说不过去这位夏公子，一时情急，倒是忘了姿态，让郭公子见笑了。”
“哦？”郭公子收了折扇，看着夏商，瞬间来了性质，“这位夏公子面生，却能让林小姐面露急色，不知是何出身？是否是明年考生？”
“他是家父小友，叫……叫……”林青竹抢着解释。
“夏春秋。”夏商起身，回以微笑，又拱了拱手。
郭公子和林青竹都愣住了，都感觉夏春秋这名字颇有韵味。
“夏春秋？”郭公子点头一笑，“非凡俗之名呐！”
林青竹却在想：“也不知哪儿来捡来个这般好听的名字？”
“好了，简单吃个饭。”林永士恼火地拍了拍桌子，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郭公子这才注意到林永士，轻轻一笑：“原来是林大……林编修……”
以前的林大人转眼变成了现在的林编修，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别扭。
现在的文人也着实现实了些，当年担任翰林院首席之时，这些个文人哪个不把林永士当成如来佛一样供奉着？
现在变成了编修，也只是跟他打一声招呼便罢。
显然，林永士已经没有了任何地位，周围郭公子说了一句之后继续关注林青竹，反倒热情了许多。
以前的林大才女是翰林院首席之女，身份尊贵，便是池中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如今的林大才女也只剩了才女之名，便是跌入凡尘的仙女，少了高高在上的身份，倒是更容易让人亲近了才对。
“林小姐，许久不在这祥云酒家见你，怎么居然沦落到要在这底层落座的地步了？以林小姐的才名，也只有上三楼方能配上，不如随小生去楼上，正巧今日约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才子，他们都想一睹林小姐风采。”
林青竹有些想拒绝，也有几分犹豫。
她不喜欢这些所谓的才子，但如果能在这夏春秋面前抬一抬自己身价，也是涨脸的事情。
第1452章忘了时节
“去吧，为父有话跟夏大人讲。”
林青竹稍稍皱眉，有些好奇，却也顺着话头答应身边公子去楼上看看。
郭公子未想这位林大才女真应了自己之邀，喜出望外，想着待会儿上楼让随行的友人见了，不晓得是何等增光之事。但他也听到了林永士对夏商的称呼，有些奇怪，领着林小姐上楼之际随意问道：“这是哪位夏大人？”
“如今跟家父共事，翰林院中另一位编修。”
郭公子点点头：“如此年轻都有了编修职位，倒是不凡，也不见京城中有人提起过。夏春秋……这名字好似听谁提起过……”
带着一丝疑惑，郭公子已经上到了第三层，门口已有朋友热情相迎，便忘了夏春秋的事情，急忙跟随行友人介绍起身边的林小姐来。
楼上的聚会好似很热闹，在楼下一角倒是能看到楼上林小姐被另两位姑娘迎了上去。
夏商和林永士目光一致，全都看着楼上的情景。
“林大人，您倒是跟凡俗之人不同，能如此放心让女儿抛头露面的，整个大华都没有几家吧？”
林永士虽未讲几句话，但他已在旁侧观察了夏商许久，感觉这位夏大人对自己女儿颇为关心，心里多有几分担忧。
不过转念一想，就自己现在这境地，若是没有夏大人的庇护，怕是要闹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想想，如果夏大人真的对女儿有意思，那便随他吧，毕竟夏大人对自己女儿有意思是一回事，自己女儿会不会对他有意思，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将满二十的女子还未出嫁属于极少数，自家女儿的眼光之高，那是京城里出了名的。
想着林永士回答道：“大人见笑了，这般不知礼节的姑娘家，在京城着实少了些，下官也是无能为力，管束不住的。”
“真要管的话，哪有管不住的闺女？只是林大人不愿意管罢了。”
林永士被说中了心思，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下官倒是觉得将女子禁锢家宅之中，就少了些灵性，也亏待了她天生的聪慧。下官以为那些公
子小姐间的聚会虽无大用，但比在家里好些。”
这番回答让夏商有些意外，在这个年代能有这种思想的中年人可不多，而起他还是翰林院首席，想象中应该是比较古板的才对。
“林大人的见解与众不同，也难怪能当上翰林院首席。”
林永士苦笑：“什么首席不首席的……自翰林院成了二皇……不，成了太子殿下的私营，那些名头早就是名存实亡了。短短五年间，这翰林院首席就换了四五个人，身在院中，脸面却是早就没了。”
听林永士如此一说，夏商方才有了些印象，他来这个世界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翰林院的名头了，早先在扬州就遇到了一个自称是翰林院首席的孙女，在柳庄诗会上和自己斗诗，那娘们诗词厉害得紧，要不是凭借自己借用古代先贤的作品，在柳庄诗会上还真被她压了一头。而后又是在的东岳先生的事件期间，当时的翰林院首席是东岳先生的关门弟子，叫什么，夏商倒是不记得了。
现在又遇到了林永士，且林永士又被撤了，换了新的。
这个翰林院换人还真是够频繁的。
夏商看到林永士眼中尽是惋惜，此刻倒是更像文人了。
“林大人，您不是要跟在下说些什么？”
“夏大人……”林永士话音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然后低下了头，方才小声道，“恳请夏大人在小女面前为下官保密。”
“保密？什么保密？”
“下官在翰林院期间为二皇子做的那些事情，以及翰林院背后的那些勾当，小女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小女本性纯良，常以下官为傲。如今小女若知道了自己父亲将翰林院变成了他人藏污纳垢之地……”
说到这里，夏商心中了然：“放心吧，此乃小事而已。”
“那就多谢大人了。”
说话间，点的菜送到了。
到了现在，精致的菜肴已经很难勾起夏商的兴趣了，尤其是这祥云酒家的饭菜算不上上品。
但当菜肴上齐了一看，夏商对着面前一碗由各类药材和大骨熬制浓汤
泛起了疑惑：“小二，我们没点这个吧？”
“今儿个冬至，掌柜送的，给各位客官暖暖身子。”
“冬至了？”
夏商有些疑惑，完全没有记住日子。
林永士一愣，显然他也不知道。
夏商看了看窗外，晴空万里，不见一丝雪花，但气温是真的低。
看到面前的一碗热汤，夏商才感觉到时光流逝，太多事情纠缠自己，哪儿记得节气？
想着，夏商心里有了一丝失落，在他的想象中，古代的生活就应该随着节气的变化而变化，每一个时节更替，每一个节日的到来，都应该是人生中的大事，应该早早地准备才好。
那样的生活才是夏商希望的。
可现在呢？
为了一些不该争的拼了命，又不敢放手，这些凡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早就抛到了脑后。
“哎……”
夏商默默地叹了一声，正看见面前林永士似乎也有着同样的表情。
“原来今日冬至，难怪这里如此热闹……”林永士说着摇了摇头，拿起了热汤，对着夏商强挤出一丝笑容，“大人，吃东西吧。”
“你就是夏春秋？！”
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夏商思绪，一个比刚才郭公子还要白净的书生站在了他的面前。
夏商点点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人长得俊秀，白白嫩嫩，跟夏商一个调性。
虽然好看，但少了夏商的沉稳，看着阴柔之感多了些。
这人不知怎的，十分气愤，手中折扇开了关关了又开，犹豫了一会儿喝道：“稍后便是你跟林小姐共修翰林院被焚文卷？”
夏商又点了点头。
“你可有功名在身？有何著作于世？”
“都没有。”
“那你何德何能？”
“跟林小姐一起需要功名？”夏商随口应着，心说这该不会是楼上的妮子挑拨下来找自己麻烦的小喽啰吧？
“我说的是修编文卷！不是谁跟林小姐一起！”
第1453章京中诗仙
夏商听得有些犯迷糊了：“这位，你是在意修编文卷的差事？”
“这是自然！文卷修编工作何其重要，怎能随便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此乃先贤流传千年的文宗典籍，记载了千年文明，那是何其珍贵之物？就你这般绣花枕头的小子，也不知懂得几分文墨，朝廷居然任命你为编修，真是胡闹！”
看着这人义愤填膺的模样，真把夏商给整懵逼了。
若说他为了林小姐争风吃醋倒是可以理解。
他的话头似乎是不满意夏商担任编修职位……
什么人会因为这事儿生气的？
楼上看热闹的人也有些纳闷儿，尤其是那个郭公子，故意透露出林小姐跟楼下姓夏的编修很是亲近，挑拨那人下来找夏春秋的麻烦。
现在麻烦是找上门了，但原因却不一样。
“难怪先前说了许多林小姐跟编修亲近的事情，那人都不曾什么表示，却不知道刚才怎么就怒气冲冲地下去了，原来是因为知道了对方要主持修编文卷。”
里面的几位姑娘围着林青竹娇笑：“还道是林姐姐魅力够大，能让那书呆子都动了花心，没想到却是因为的几卷书文惹恼了他，姐姐魅力不够呀。”
林青竹脸蛋儿微红：“管他因为何事，那人眼睛毫不收敛，先前看了我许久，现在叫欧阳公子去教训教训他，也算为我出了一口闷气。”
“林姐姐，这可跟你往日多有不同。您可不是我等一般，往日许多公子都往姐姐身上看，却也不见姐姐如何生气，今日为何片对这夏春秋如此？”
“反正这不是个好人！”林青竹不敢暴露夏商就是京城杀人夜的主谋，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心中所恨。
因为一旦暴露了夏商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这里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很有可能这位夏大人会被这里的文人群起而攻之，到时候难以收场。
林青竹也不想看到夏商遭遇什么风险。
林青竹这边解释不清楚，一边的小姐妹们就开始无限遐想。
想着想着嘴角就带上了狡黠的笑容，问：“林姐姐，你这么针对那位编修大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打
是亲骂是爱？”
“你说话什么？！”
“哼，别不承认了。那有无缘由的恨？关键那位年轻的编修长得俊俏非常，比下面那位欧阳公子还要好看。别说是林姐姐，就是妹妹见了也是喜欢的。哪儿生得出半点儿恨意呢？”
说着，年轻的小姐转头看向屋中上位端坐的妇人，道，“小姑，您说呢？”
这妇人顶多刚过二十五，也是年轻貌美，姿态端庄。
且这一屋落座十余人，五位姑娘之外尽是京城有名的才子。
但这些人去将这位年轻的妇人送在了对门的上位端坐，周围男子见她亦无不面露尊崇，可见这位女子的地位之高，非同小可。
年轻的小姐说了一声，但妇人却没有反应。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位最尊贵的嘉宾已经如此沉吟了好久好久。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的奇怪。
那年轻的小姐叫她小姑，自然是关系最近，就上去摇了摇她的胳膊：“小姑，小姑……你在想什么？从一开始就这般，心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这时候，年轻妇人才回神，恍惚地看了看四周，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柯姐姐，您怎么了？是否哪儿不舒服？”林青竹也关切地问。
另外一位公子也问：“柯仙子，若是在此腻味了，便跟我等道一声走便是，大可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这妇人姓柯，被公子哥们尊称一声仙子。
月凌波月海棠是武中之仙。
这位柯姐姐便是文中之仙，京城第一大才女，也是天下第一的才女——柯蕊，世人倒是更熟悉她的笔名——柯小凤。
“夏……春……秋……应该是叫夏商吧……”年轻的妇人眉头紧皱，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我记得你，不知你可记得我？”
妇人声音极小，没人听到。
“柯姐姐，你说什么？”
妇人还是不说话，但思绪已经被拉倒了好几年前她在扬州柳庄诗会的时候。
当年以“梅”为题，跟那个叫夏商的家伙连对二十首诗，那可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当时的她才明白什么叫作真正的诗仙。
那个年轻的小子，在柳庄中不仅赢了自己，还落笔千言，一口气作了近百首诗。
虽然柳庄诗会的诗词因为后面发生的刺杀事件没有流传出来一首，但当时的震撼感受却在妇人心中挥之不去。
曾经她以为那个叫夏商的家伙只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只在人间匆匆走了一遭，然后就消失了。
这天下不止一个夏商，但她心中的那个夏商是会用夏春秋之名蒙混世间的。
听到有人叫夏商她不吃惊，吃惊地是有人叫夏春秋。
夏春秋的名字就像是她心底深处的暗号，听到这个名字，在门口偷偷看楼下年轻人的容貌，那便是就是当初柳庄遇到的诗神了。
“欧阳文修去楼下为何？”
柯蕊终于开口了，倒是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青竹知道柯大家方才走神了，便将之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柯蕊微微皱眉。
同桌的公子们脸色一紧，还以为柯大家柯仙子柯姐姐不喜欢这般，立即有道：“要不我去把他叫上来，这般挑衅着实是不妥的……”
都知道柯大家的性子，绝不会看着身边的人锋芒过甚，尤其是这样故意找茬的。
要知道，能请柯大家才跟大伙儿吃一顿饭，拿得是多不容易的事情？
传出去足够吹一辈子了，可不能让柯大家在饭桌上不开心。
众人都惴惴不安，没想到这位柯大家一反常态，说道：“无妨，且看看下面如何处置吧。”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柯大家这是怎么了？难道柯大家跟那个编修有仇？不应该呀……
如此一来，下面的人都更好奇了。
而且下面的欧阳文修也是个风云人物，自以为是作诗功夫了得，见人就要比作诗，想来等会儿又要听到欧阳公子标志性的一句“在下先吟为敬……”
果然，下面传来了一声：“在下先吟为敬！”
楼上的人听了相视一笑。
楼下的夏商却给彻底整傻了：“喂喂喂……你等等，我都没同意比试呢！”
第1454章大华文痴
“风寒料峭冬至到，
雪花纷飞漫天飘。
围炉温酒暖长夜，
枝梅初绽寒日早。”
这欧阳公子也不知哪儿不对劲，似是不理他人之言，自顾自地吟诵起来。
那姿态，飘飘然，手中折扇轻摇，随声摇头晃脑，自诩风采卓耀，恰似不知天高。
一句言罢，收拢扇子，朝夏商一拱手：“献丑了。”
夏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先不说这一切来得突然，单是对方这没来由的斗诗更无法理解。
夏商心里面想，不久是因为自己担任了编修吗？怎么还后盯上了？难道自己天生就是战士体质，自带嘲讽技能？
这时候，身边的林永士小声道：“此乃南圣欧阳正之孙欧阳文修，在京城是个鼎鼎有名的文痴，最好与人斗诗。”
“那为什么盯上我？”
“传言十天前听闻翰林院被烧，这欧阳文修在大街上嚎啕大哭晕了过去，想必是对翰林院中文卷极为看重，现在知道大人担任编修一职，担心大人无法胜任，让文卷修订出了错漏。这怕是要考验一下大人的功底了……”
林永士倒是能明白这个欧阳文修的意思，心里还真有些着急，他可不能看着夏大人在自己面前出丑。
这些整天只会附庸风雅的文人哪里知道上位者的心境？
林永士急忙出言道：“这位公子，你方才的诗作虽以冬至为题，但所描绘的乃是一幅冬雪寒夜将尽，新梅初春将至的景象，与眼下观景全然不符。想来公子是提前做了准备的吧？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他人是否也应该有所准备？”
“谁说我是有所准备？此乃晚生随行而作。”
“随性而作？怕不尽然吧？”林永士冷笑着，倒是不怎么相信。
林永士的身份谁都知道，以往倒是高高在上，任谁都对他毕恭毕敬，但他在任职期间让翰林院被烧了，欧阳文修心里这股子气多少算了一些在他的身上。
所以对林永士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好脸色。
“林大人也算是前辈老师了，在京城许多年，难道没有听过真正的诗词一道乃随性而出？哪管什么应时应景？还问他个什么出处由来？非要应时应景，以眼下为左予以评论之人，那便是落了诗词小道，不足与在下论道。”
“你！”林永士气得直吹胡子，他何事被一个小辈数落过？还是诗词小道，想当年林永士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中有名的小诗仙！心说老子作诗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是你爹体内的小蝌蚪呢！
林永士虽然心中气愤，但碍于身份在前，不能似这欧阳文修一般出言无忌。
楼上林青竹看不下去了，心说自己是让这厮找夏商麻烦，怎么跟自己父亲在大厅中斗嘴起来？
而且对方这表现实在是对自己父亲太过不敬，林青竹大为恼怒，眼下不顾女子仪态，推开面前的几个公子，大跨步的下楼去了。
林青竹速度极快，十几秒钟就到了父亲身边，对欧阳文修喝道：“枉你自称文人，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不懂了？”
眼下的姑娘眸子里面喷火，气势汹汹，倒不像是青竹，而是爆竹。
这边的吵闹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本来大家都在欣赏丞相千金作画，一看这边是林大才女和欧阳公子对上大感兴趣。
好在这位欧阳公子不是真的一根筋，没有跟林青竹争锋相对。
“在下来此不过是跟这位编修斗诗而已，看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却已经是翰林院编修，想来学识不差，该不会因为这点游戏而生气吧？”
林青竹脸色稍缓，回头看着夏商。
夏商有些为难，他来这个世界已经许久，早已过了作诗装逼的时候。
脸上写着多是无趣。
“怎么？堂堂翰林院编修，居然连一首诗都写不出来？在下也不要你什么命题，只要是一首由您所作诗词，皆可。”
夏商想了想，随口一问：“你叫欧阳文修？”
“正是。”
“欧阳长浩是你什么人？”
“此乃家兄。”
“倒是许久不
见了。”
“哦？难道你与家兄是旧识？”
“算是吧。”
欧阳文修微微皱眉，心想如果是大哥的朋友，自己这般争锋相对怕是有些不妥，但想到翰林院被焚烧的文卷，便又十分气愤：“就算你跟家兄相识，今日也要显露一二，且看看到底配不配得上编修之称。”
夏商正要说话，身边传来一个稍显怪异的声音。
“欧阳文修，大华南圣之孙，在欧阳家小一辈之中当属文学才华第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虽然在大华名声不显，但在京城之内却是鼎鼎有名的。”
说话的是个身材矮小的公子，穿得很是华贵，与在场的其他公子哥并不大异。
但夏商觉得他奇怪是因为他的口音，不像是京城本地人，也说不出到底是哪个地方的人。
欧阳文修眉头一皱：“你又是什么人？”
“在下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的文人罢了，只是偶听公子所言，诗词并非应时应景而生感觉很是奇怪，大华诗文大多寄情于景，若没了眼下，何来的诗作呢？”
“京城文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柯大家梦会诗神，此乃诗神所言诗词之大道。这诗词原本可以不经过思考，不追求心境，不寄于实景，随口而出，且极具风格。”
“哈哈哈……”听完，那人狂笑不止，大事不信欧阳公子所言。
夏商也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看周围的人却不同，好似都知道欧阳公子在说什么。
“笑吧！你就笑吧！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此乃柯大家亲口所述，梦中诗神落笔千言，每一首都是惊世之作。单凭一首‘墙角数枝梅，林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便可让天下才子黯然失色，更别说这不过是诗神所作的凤毛麟角！”
欧阳文修声音极大，表情十分张狂，但话中短短几句诗却让说话的公子怔住了。
夏商一愣，心说那不是自己早年在柳庄诗会留下的诗吗？怎么已经传到京城了？而且还是什么诗神所做？柯大家梦会诗仙又是什么鬼？
第1455章东瀛圣国
当年的事情夏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今日会在京城的一家酒楼之中再听到——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一时间，夏商都有些恍惚，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为什么当初自己在柳庄留下的诗作会突然变成了什么诗神的遗留。
夏商倒不是听到这诗不是自己做的而恼火，只是多了些追忆。
并且对这样的结果还是满意的，至少能让记忆中的作品在这个世界散发光彩，也算是一件好事，至于安上什么名头，是谁所作，这些都不重要。
这首诗虽然简单，但放在这个时代倒也称得上惊世。
刚才说胡的人显然已经被震慑到了，久久不曾开口。
楼上，柯小凤身边的小侄女儿娇笑道：“那个傻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诗乃是小姑所作，偏偏那个欧阳文修还真信了小姑口中的仙人托梦之说。”
柯小凤眉头紧皱，这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从楼上倒是能够看到夏商的半张脸，又陷入了沉思。
如今已是五六年过去了，当年秀美小生如今已多了几分男子之气，少了些柔美，多了些刚毅，倒是分不出前后谁更好看。
柯小凤也有些怀疑，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当年在柳庄遇到的那个人。
听到小侄女的话，柯小凤低声道：“我已说过许多，那许多诗并非我所作，实乃仙人托梦而出。”
身边的柯家姑娘却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点着头：“好好好，就是仙人托梦！小姑你说了不下千遍，但整个京城又有谁会相信呢？恐怕也只有那个欧阳傻子了吧？”
“哎……”柯小凤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仙人托梦之说太过缥缈。
当初在柳庄发生的事情早已成为禁忌，任何人都不敢在谈论半点。
毕竟那可是刺杀皇帝的大事，种种内幕岂能随意出口，稍不注意就会祸及满门。
因为没人敢谈论柳庄发生的事情，故而在刺杀发生之前，柳庄诗会留下的种种诗词自然也不会外传。
久而久之，柳庄诗会的事情已经被天下人淡忘了。
柯小凤假借先人托梦之说，意在留下当初夏商在诗会上的作品，那些可都是真真正正的佳作，若是因为其他的事情而令其不能流传于世，那就太可惜了。
以柯小凤在京城的名气，又是仙人托梦的说法，让夏商留下诗词保留了下来。
虽然柯小凤只记得诗会中留下的凤毛麟角，但也算是让天下人获得了不少好的作品。
只是柯小凤没有想到，自己的仙人托梦之说没人相信，尽管每次都竭力辩解，京城的文人还是不相信，认为是柯大家自己谦虚，明明是自己的作品，却假借仙人之名传出来。
这时候，柯小凤在想是不是要告诉天下人，她口中的诗神就是下面的周围夏编修？
可是这事一旦传开，会不会又牵扯出当年柳庄的事情？
当年的那场刺杀是没有最终结果的，如今旧事重提，谁知道会牵涉到哪些人？
柯小凤在楼上想着，楼下的欧阳文修还盯着夏商不放，追问夏商要他作诗。
旁边沉思许久的公子忽然开口：“既然他不愿意跟公子比，那在下来试试如何？”
“你？”欧阳文修上下打量了何人一下，颇有几分不屑，“倒是面生，从何处而来的？”
“东瀛圣国。”
东瀛……
倭国！
此话一出，场间瞬间炸了锅。
夏商也才反应过来，难怪觉得他口音有些奇怪，原来是倭国人！
倭国人在大华可不怎么受欢迎，前太子殿下就是跟倭国人打仗死的，那可是大仇！
而且倭国人的恶名在大华境内无处不在，这些素以清高自持的文人们哪儿能给倭国人好脸色？
“滚出去！我们不欢迎倭国人！”
也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声，整个大厅都沸腾起来。
叫喊这要那倭国人滚出去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就要上前去推那说话之人。
这时候，倭国人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这人看着高大些，穿着还是大华的服饰，但脸上的戾气有着十分明显的倭国武士特征。
这人护在刚才那人的身边，面露凶光，周围的人都不
敢靠近了。
“谁敢……上……前一步——死！”
那凶恶的倭国人低喝一声，冷眼扫视四周，见到无人敢动，脸上所了一丝鄙夷的笑意。
这种笑让夏商有些不爽，正要上前两步，后面付大小姐叫嚷起来：“哪儿来的倭狗，在本小姐面前嚷嚷！”
随着这妮子的声音出来，头顶突然飞出一滩浓墨。
那倭寇武士直接拔刀，但没料到偷袭的会是墨汁，刀锋扑空，一滩墨迹直接铺得满脸都是。
“哈哈哈哈……”全场哄笑。
那倭寇武士气得咬牙切齿，叫到：“八嘎呀路！是谁！”
“是我！”付芊芊挤开人群直接站在了那武士面前。
没想到这小妮子脾气暴躁不说，胆子也肥了，面对这么凶恶的倭寇武士竟然没有丝毫畏惧。
夏商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儿，赶紧靠近了几分。
没想到这妮子早就发现了夏商，看到夏商过来，还对着他挤眉弄眼。
夏商忽然觉得，这妮子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的。
人群有些乱，夏商也乘着这股混乱到了付芊芊不远处，若那倭寇武士准备做什么，这个距离夏商也有信心帮到付芊芊。
那倭寇武士显然气愤到了极点，似乎就要出手了。
身边文人打扮的倭人将其拉住，笑盈盈地上前问：“不知姑娘是何身份？”
“我爹是丞相！”付芊芊骄傲的昂着小胸脯，“你知道大华的丞相是什么吗？”
倭人有些意外，脸上多了几分恭敬：“原来是丞相的千金，失敬失敬。”
“让你身边的野狗滚出去！敢在我大华京城撒野，当真以为我大华没人了？在本小姐面前动刀子，信不信本小姐一句话就能抄了你们满门？”
身边一人笑着提醒“付小姐，人家是倭国人，满门都在倭国，抄满门好像不太妥当。”
“哦……这倒也是，但本小姐叫护卫杀了他们该是没问题吧？”
说着，付芊芊小手勾住了夏商的小指头，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压低了声音道：“本小姐说你呢，护卫。”
第1456章倭国使团先头兵
这妮子还真是不认生，都那么久没见面了，一见面还跟老夫妻一般，一点儿都不客气。
夏商只能暂时在她身边站好了，微微低头，不想被人看出来太多。
周围人倒是没注意到夏商，只是被丞相千金的凶悍所震慑。
早就听说丞相千金刁蛮任性，没人敢惹，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而且外界的传言似乎还不够，就这脾气，动不动要人命的性格，简直就是京城里的大魔头啊！
还好现在是对着两个外族，这时候倒觉得丞相小姐很凶变得可爱了许多。
众人不敢吭声，但心里面高兴，倒要看看这些倭国人是不是牛逼到连丞相千金都不放在眼中。
可以看到，两个倭国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却没有要对丞相小姐做什么的意思。
付芊芊继续说：“这么端着不动，难道是要两个人一起走？”
倭寇武士强忍怒气，但这到底是在大华的国都，不是两个外族人敢随便乱来的地方，终究是不甘心地离开了酒楼，一脸的墨汁也不知道何时才洗得干净？
倭寇时常在欺负大华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现在终于让大华人欺负了一次倭国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有人甚至喊着“大华万岁”的口号。
听上去有些中二，但现场的气氛真的很爽。
其中好多人都一位丞相千金只是一个刁蛮的小姐，但此时之后都对她生出了几分敬佩。
付芊芊洋洋得意，拍了拍手，盯着剩下的一人：“你叫什么？”
“在下东瀛名为良丸，但在大华游学多年，给自己起了一个大华的名字，叫张良。”
“良丸什么的一点儿都不好听，本姑娘若非看到你是个人，还道以为是鱼丸肉丸什么的。还是叫你张良吧。”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候，倭国人已然没了先前的气焰，对周围的笑声视而不见，点头道：“姑娘喜欢就好。”
“本姑娘可不喜欢，只是叫着顺口罢了。怎么？刚才听你说要跟那个谁斗诗？你一个倭国人，也懂我们大华的诗文？”
“在下在大华游历多年，多大华文学有些兴趣，诗
词歌赋，琴棋书画皆略懂一二。”
“那你试试呢？本姑娘倒想听一听。”
“方才的公子以冬至为题，在下也照今日而作吧。”
这张良逐渐恢复了自信，学者大华文人的做派，负手而立，大声朗诵：
“大雪去未尽，小寒言犹早。
隆冬不觉至，新岁催人老。
阳暖天渐蓝，风和云飞高。
春雨思今夕，秋燕归明朝。”
言罢，张良一拱手：“付小姐觉得如何？”
听完这一首诗，在场诸人都愣住了。
人群中细细碎碎地有人低声称赞：“这是一首好诗呐！”
“这倭国人居然能作出如此诗句？”
付芊芊感觉这诗很好，但不想说出口来，一时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转头看着夏商。
不说别人，夏商也没想到此人有如此诗才。
首先，这首诗中包含了一些专属于大华的时令节气变更，倭国人了解大华时令节气的不多。
从诗中可以看出作诗之人对大华时节了解颇深，词里行间的语气似比一般的大华人更显大华风格，完全找不到一丝丝外族之人强行模仿诗文的痕迹。
而且对仗工整，诗意极具画面。
最妙是那最后一句。
春雨思今夕，秋燕归明朝。
这看似一副冬去春来的和谐画面，实际上还有暗讽大华局势动荡，或有朝代变更之嫌。
一个倭国人，瞬息间竟然彰显了自身学识，又出了一口方才被人嘲笑的恶气，当真是了不得。
关键周围的人似乎很少有听出了最后一句弦外之音的意思。
“此非一般人！”路上的柯小凤表情严肃，低声说了一句。
“小姑，他的诗自然是好的，但毕竟只有一首，怎么就不是一般人了？能让小姑如此凝重，还从未有过。”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现如今倭国公主即将抵达京城，表面看上去是联姻，实际上却少不了明争暗斗。国与国之间的斗争向来不止于真刀真枪，看来这就是倭国派来的先头兵，要给我们大华文坛一个下马威！”
“若真是如此，那小
姑还不出面说几句？他的诗再好，总也不能毫无毛病，凭着小姑的金口玉言，必然能煞一煞下面那人的威风。”
柯小凤摇摇头：“不急，下方自有能人，今日且看戏便罢。”
……
“付小姐，您觉得如何呢？”
场面有些安静了，张良见付芊芊久久不语，逼迫着又问了一句。
付芊芊有些着急，小声对夏商说：“你想什么呢？赶紧做点儿什么呀！”
“他的诗的确是好的。”夏商小声回应。
“那你赶紧作一首比他更好的！”
“作诗斗词乃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我可没兴趣。还有，关键人家斗诗的人是那个欧阳，又不是我。”
付芊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对欧阳文修道：“人家已经作诗了，你还不赶紧评一评，他的诗跟你的诗比如何？”
欧阳文修连一阵红一阵白，额间有了些细汗，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的诗却是要略胜一筹。”
“什么？你好歹也是南圣的孙子，人家不是说你是欧阳家当代第一人吗？憋了半天竟然就说了一句这个？”付芊芊有些恼怒，她倒是不懂太多门道，但就是不想看到对方占了上风。
付芊芊不说还好，一说那欧阳文修就觉得越发羞愧，红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
张良笑道：“不急不急，给欧阳公子一点儿时间，凭欧阳公子的才学，必然是能作出更好的佳作的。”
这明显是给欧阳文修下战书了，要他赶紧写下一首，要比他更好的一首。
所有人都盯着欧阳文修，只见他涨红了脸，对着张良一拱手：“容……容我回去想一想。”
说着，低头挤出人群，竟然直接走了！
欧阳文修这一走，剩下的才子们脸上却跟着红了，一个个都感觉脸上无光。
张良自然自得，拱手对众人道：“欧阳公子不战而退，这着实令人费解，难道在大华鼎鼎有名的才子就如此模样？实在令在下失望透顶。墙角数枝梅，林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样惊艳的诗作怕也不是出自大华文人之手吧？”
“为有暗香来的正主就在楼上！”
第1457章中倭交流会
也不知是谁出声，而后场面陷入寂静，一双双好奇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到了楼上。
正巧，柯小凤正半依栏杆，只露出边角半脸。
但便是这半张脸就让人认了出来。
果然，那就是为有暗香来的正主，那一首梅花可当真是这位柯大家的封神之作。
虽说她从未承认是自己所作，但先人托梦直说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都认为这就是柯小凤所出。
夏商也跟着看着楼上，他倒是把当初那个跟自己斗诗的姑娘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认得相貌，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看到楼上那半张脸时，心里也有些奇怪，难道真是这姑娘借用自己口述，将那一首《梅花》标榜成为了自己所出？
夏商这是好奇，到没有想过真要站出来说那姑娘欺世盗名，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隔着两层楼，柯小凤倒是猜到了夏商所想，不禁皱起了眉头，暗说下面的估计已把自己当做的欺世盗名之徒吧？但现在还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楼下的倭国人再次挑衅：
“久仰京中诗仙柯小凤之名，先前还道是盛名过于实学，认为天下女子舞文弄墨，只是为了附庸风雅而已。谁想今日才偶然听到了柯仙子的一首佳作。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着实令人惊艳，我张良虽自命不凡，但也知道难以作出能与之相比的诗词来。”
周围众人听了，感觉脸上有光，纷纷笑道：“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就这一首《梅花》早已成为京城文人心中近十年来诗作第一。你一个小小的外邦学士，岂能跟柯仙子相提并论？”
楼下张良带着笑意，忽然朝着楼上柯小凤一拱手：“近十年来第一？如此说来柯仙子在这十年之间也就这么一首能称之为惊世绝伦的作品？若天下文人生平只靠一首诗就扬名天下，岂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在我看来，诗词之道乃是灵光一闪，只要灵感到了，随口一说便有可能成为千古名句。此乃文人之机缘，柯仙子有这一首《梅花》问世，实为
柯仙子的机缘而已，若真论真才实学，恐怕的不如这天下吹捧的多吧？不然怎么会只有《梅花》这一首？”
“柯仙子便是只有这一首诗也能叫望尘莫及！”
“若大华文人比才学只比一首诗，那在下自然是望尘莫及。不过，张良游历大华多年，论真才实学却还未遇到一人能令人心服口服。今日柯仙子在此，倒是难得的机会，不如就在众人的见证之下，让我与仙子比一比，且看看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的虚实？”
“你以为你是谁呀？也有资格跟柯仙子一较高下？”
张良脸色不变：“若是在场的有谁不服，大可以跟在下比一比！”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虽是气愤，但也少有人敢吭声。
毕竟刚才这人能把欧阳文修给逼得掩面而去，可见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在场的可没有几个敢自认为比欧阳文修更好。
张良见没人应答，便趾高气昂地对楼上喊道：“柯仙子，您可敢与在下的一比？”
“小姑，这人好生张狂！”楼上的姑娘气得不行，始终不见小姑开口。
柯小凤没有了先前的淡定，倒是皱起了眉头，看着下面的夏商，想要看看他的表现。
夏商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如果楼上的柯仙子是假借自己的之名盗用了《梅花》为自己所作，那恐怕没有过硬的学识，与这个张良比起来怕是难以讨得到好处。
而这个张良又是倭国人，他在大华跟大华的第一才女斗诗赢了，传出去可不太好听，怕是会对整个大华文坛造成不小的冲击。
想着，夏商一咬牙：“我跟你比一比。”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夏商，看到了这个好看到没天理的公子哥，男人的眼中总带着嫉妒，女人的眼里总闪着桃花。但所有人的心中都存有一个疑惑——这人是谁？！
夏商知道自己在文坛没什么地位，根本没人认识自己。
除了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靠着几手抄来的诗词装了装x，后续就对这种没
有深度装x方式厌倦了。
但是，想着流传在外的《红楼梦》，以及被京城才子们推为神作的《梅花》，心里还是很低俗地窃喜，有种“哥不在江湖多年，但江湖任有哥的传说”的自足感。
“这人是谁啊？”
“刚才好像是跟林青竹林小姐一起来的。”
“那怎么现在到了付小姐的身边？”
“多半就是今年的考生，结交京城名人，想要给自己博得名声罢了。不然怎么会这个时候站出来？”
“傻子吧？连欧阳文修都自愧不如的人，他怎么比得过？”
“这你就不懂了，谁说一定要比得过？这时候站出来，便是输了，也叫虽败犹荣，在京城也能传开。”
“原来如此，那这家伙的心思够深呐！”
议论声中，张良的目光从未落在夏商身上，漫不经心地问：“你是谁？”
“翰林院编修夏春秋。”
“翰林院编修？”
“这编修的官职是小了些，但这么年轻就在翰林院中任职……倒是没有想到。”
周围又是一阵议论。
“夏春秋？从未听过！我张良从不跟无名之辈比。”
夏商冷笑：“若说无名之辈，你好像才是这里最无名的家伙吧？不好意思，柯仙子也不会跟无名之辈比。”
夏商这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纷纷附和：“就是！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跟柯仙子比？”
“好好好……”张良点头低笑，“三日之后，我东瀛圣国皇子殿下在京城北郊亲和馆设宴，邀请京城文人才俊与王公贵族一同探讨诗文。我张良乃是东瀛圣国使团代表，届时会在席间于在场的各位一同探讨诗文。到时候，再看看谁才是所谓的无名之辈吧。”
说完，张良朝楼上一看：“柯仙子，就算今日不比，三日之后也是逃不过的。”
然后又对其他人道：“在场的各位若要参加，且自行去亲和馆报名，不过也要看看各位有没有那个资格。”
第1458章温柔难收
这张良就此一句，便不在多说，一身傲气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随即扬长而去。
人虽走了，但走时留下的话却立刻引起了全场讨论。
亲和馆倒是个人所共知的地方，就在城北郊外不远，早年用于皇家出游时一个中途歇脚的皇家馆驿。
但倭国人口中的圣国皇子设宴又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后，便有人猜到，今倭国人大张旗鼓出现在京城，必是因为几日后的倭国公主驾临。
或许那亲和馆就是用来接待倭国人的地方。
难道是倭国皇子护送公主前来？在亲和馆设宴共讨大华文学又是什么意思？
倭国使团邀请王公贵族和大华文人一起讨论诗文，不知怎么的，每个人心头都有种怪怪的味道。
但是，从刚才那个张良的语气看，倭国使团倒是带着几分挑衅的姿态，难道一群倭国人还想在大华文学上胜过华人？
“走！去亲和馆看看去！”
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一呼百应。
因为再过两个月就是春闱，这祥云酒家内聚集的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文人，各个心高气傲，方才被那倭国人压了一头心里都存有老大的不服，现在自然是要去亲和馆一探究竟。
人群离开，在街上又遇到了另外一批文人，一番交流方才知道是在附近一家文轩店出来的，也是被一位自称倭国的文士挑衅，说了三天后在亲和馆的两国文会。
看到如此情形，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了，看来倭国人不止是在祥云酒家传话，京城各大文士聚集的地方都留下了同样的消息。
说是文会，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摆明了是对整个大华文坛下战书了，更让群情激愤。
两波人流汇成一波，声势浩大地出城去了。
“骗子！你看什么？”
付芊芊红着脸蛋儿扯了扯看着外面人流的夏商，口气虽然很强，但脸蛋儿那姿态活像个水灵灵的桃子。
和付芊芊在名剑山庄分别也有了一年，时间不长
不短，这妮子倒是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成熟了不少，腰肢细了，胸脯挺了，个子高了，也更鬼灵了，看着着实是可爱。
只是夏商不明白这一声“骗子”是几个意思？
“什么骗子？我骗你什么了？”
“你把人家抓去了都察院，说好了是要见人家的。结果人家在那黑漆漆的笼子里等了你好些天，却不见你来。你不是骗子是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我被关在刑部，哪儿能走。”
“哼！若非知你被收监刑部，你以为本姑娘这时候会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付芊芊看着这花一样的男人心里开心，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蛋儿越发地红了，“那个……这许久不见，你是比以前瘦减了许多。虽说瘦点儿是好看，但你也要好好保证身体才是。听说你现在在翰林院了，人家专程在这里等了你三天。”
看这妮子说话那样，含情脉脉的，眼睛里尽是春水荡漾，这势头可不太对劲儿。难怪丞相付余满是担心，要为了女儿专门提醒夏商。
夏商可不想跟丞相千金扯上关系，毕竟他已经跟京城各方势力拉扯不清楚了，如果再扯上丞相一方，那他以后面临的局面会更加复杂。
夏商知道，这时候要对这丫头生分冷淡些，可一见这妮子摆出小女人的娇俏模样，这一张老脸实在是冷不下来。
“我……”夏商沉着声音只说了一个字，后面就不知道说什么。
一瞬间，夏商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嘴巴，忽然自己都觉着自己是个大猪蹄子了。
付芊芊眨着跳动的眸子，偏着头，噗嗤一笑：“别装了，人家不是小孩子了。爹爹找过你，人家是知道的，也知道爹爹要你做什么。其实，爹爹根本什么都不懂，人家虽然心里有喜欢的人，但也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让家族处于被动下。所以嘛，人家这心里只把某些人当朋友，不知道某些人心里会不会只把人家当朋友？要是某些人藏着坏心思，人家可就再也不理了。”
夏商有些招架
不住，揉了揉心口，赶紧转头，小声感叹：“我曹，这还是付芊芊吗？跟以往的人设完全不符啊。”
“你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人家来找你玩。”
“玩……这怕是没有什么时间，你也知道的……”
“没时间便罢了，待你得空我再来便是。不过三天后在亲和馆，爹爹早就告知我了，到时候你也来呗。”
“那玩意儿我可没兴趣。”
“我也觉着无趣，那天翰林院的人大都会去的，你在翰林院定然没事儿，必须陪我了，知道吗？”
“额……好吧。”
“那就这般说定了，嘻嘻……”付芊芊欢喜娇笑，转头小跑着出了酒楼。
看着付倩倩欢脱的背影，夏商傻傻地一笑，然后立即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暗骂一声：“贱人！矜持！”
林青竹之前一直在一边远远看着，知道那姑娘是丞相家的小魔女，没想到那个夏商会跟丞相千金相熟。
看到付芊芊走了，林青竹便靠了过来，正看到夏商自己打了自己一下，倒把她给吓着了，暗道这人是不是犯了魔障？
“你跟付小姐很熟？”
听到林小姐的声音，夏商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不算太熟……”
“付小姐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
夏商大为意外，看着打听中央留下的画作，惊讶道：“就她这样的在京都都能小有名气？”
“自然不是说付小姐的才学，而是付小姐这脾气和眼光，还有对京城公子们的态度。还从未有人见过付小姐能跟一个年龄相当的男子说这么多话，更没人相信付小姐说话也会如此轻声细语……”
林青竹小声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夏商。
夏商简单解释；“那是因为付小姐知道我不好惹，等以后林姑娘知道我的本事之后，自然也会这般轻言细语的。”
林青竹柳眉一蹙，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第1459章仙子相邀
“你是夏春秋？”一个青涩漂亮的姑娘忽然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夏商没见过这年不过十五的小丫头，愣了愣：“是。”
“我家小姑请你到楼上一叙。”
“你家小姑是谁？”
“自然是京城第一才女柯仙子了。”
“柯仙子……”
这个称谓倒是不陌生，来到这祥云酒家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听了无数遍柯仙子的名号。
这位柯仙子请自己上去？倒是有些奇怪。
夏商抬头看了看楼上，却见楼上三两漂亮的年轻姑娘正看着自己，瞧见了自己的目光，对方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姑娘们的风姿已然了然于心，知道楼上的公子小姐的身份不低。
夏商心头一动，有些心血来潮，想看看大华京城的风雅情事是何种感受。
“烦请带路。”
小姑娘转身，学着大家闺秀的模样轻轻提着裙摆，踩着小碎步往前走了。
走了没有几步，却又回头道：“林姐姐，你也一并来吧。”
夏商偏头看着林青竹：“你认识她？”
林青竹点头：“这位是前礼部侍郎柯柏之孙，柯水香，那位柯仙子乃是柯家表亲，但这位柯仙子的名气太盛，柯家在京都的地位全靠着这旁系一支撑着。”
“所以这位柯姑娘便成了柯仙子的跟屁虫，生怕这位柯仙子跟家主的一系生疏了？”
“嘘……你小点儿声。”
“都是聊八卦，大声一点儿有什么不同？”
“我跟小姑是真正的亲近，才不是外面流传的那样！”前面的小丫头愤愤回头，瞪着夏商。
夏商指着林青竹：“是她说的，不是我！”
林青竹气得脸都红了：“你！”
“林姐姐才不会说，就是你说的！”小丫头噘着嘴，老大的不爽，也不踩小碎步了，甩开裙摆大步朝楼上跑。
转眼到了三楼，里面是一个偌大的房间，整一层楼就两间房，这里一间就当楼下七八桌的面积，被一个屏风分成了
内外两片地方。
里面的空间小，摆不下一张桌子，外面倒是有一张足可容纳二十人同坐的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各色菜肴。
七八个衣冠楚楚的公子和三个姑娘都看着夏商，脸上表情各异。
一两人对夏商点头微笑，几个姑娘目光有些大胆，微红着脸对着夏商上下打量，剩下的大多是一些不屑。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明白为什么柯仙子要点名见此人，虽说这厮长得好看，但柯仙子可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凡俗女子。
就算在翰林院有实职，也不是什么大官，在场的公子哪个名气不如他？
关键柯仙子从未有过单独见男子的先例，这如何不叫人羡慕嫉妒？
“敢问谁是柯仙子？”夏商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显得有些腼腆。
林青竹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裳，感觉跟这样的认识有些丢人：“拱手鞠躬的作甚？仙子在里面，进去便是了。”
“哦。”夏商应了一声，继续腼腆地朝里面走，一路对着这些骚包的公子哥们微笑。
夏商善意的笑容看着更像是挑衅，有人愤恨地拍着大腿，小声说：“真是个草包，柯仙子头一次单独与男子约谈竟然是见这么一人！真是天不开眼！”
夏商没注意身后一双双喷火的目光，绕过了屏风，便听到一个清丽脱俗的声音传来：“公子，您来了？”
外面的人看着屏风里的影子，一个个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柯仙子竟然起身到了那男子的跟前，躬着身子一路相迎到了位子上，等那男子落座之后，柯仙子方才坐下。
看此模样，倒像是柯仙子卑躬屈膝有些高攀的姿态，这是何等地不可理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以往高高在上的柯仙子怎么会有如此低姿态的时候？
里面，夏商坐下了，有些不自在。
确实是这位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姑娘过分地客气礼让了。
“公子，请喝茶。”柯小凤倒
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表现过于反常，心里压着高兴，笑着给夏商斟茶。
“多谢。”夏商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不再说话。
柯小凤看了夏商许久，方才问道：“公子，可还记得小女？”
说着，柯小凤脸一红，有些自嘲地补充道：“小女年纪倒是不小了，让公子见笑。”
夏商认真看了看，摇摇头。
柯小凤有些怅然：“也是，小女跟公子比起来倒是差了许多，公子哪儿会记得小女？当年扬州柳庄诗会，跟公子以梅花为题，对诗二十首，又见公子落笔千言，近百首佳作瞬息而成，令小女是终生难忘。”
“对诗二十首，梅花为题！”夏商猛然一惊，“你是那个跟我对诗的诗仙？”
他不记得柯小凤的名字和相貌，但记得在柳庄把自己逼到绝境的才女。
以梅花为题作诗二十首，夏商全凭自己的记忆背了二十首，对方却是实打实地现场作诗二十首！
那一战，夏商差点儿就输了，他已经把自己记忆中所有有关梅花的诗词都用到了，如果这位柯仙子再对上一两首，那他肯定就要败下阵来。
作为一个穿越者，如果作诗败给了一个古人，那绝对是无数穿越者中的第一人。
还好是没有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
但夏商对这件事记忆非常深刻，柯小凤只是稍稍一提，他立刻就想起来了。
柯小凤见夏商的表情，有些激动：“公子终于记起来了？”
夏商苦笑：“何止是记起来了，当初一幕，终身难忘。要是姑娘再多作一首，我就要认输了。”
柯小凤毫无保留地笑了：“咯咯咯……小女亦是终身难忘呢。”
两人对视笑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屏风外面许多细碎的议论声，柯小凤带着一丝歉意起身：“小女去去就来。”
说着，柯小凤起身，到了屏风外面，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议论的众人。
众人见到柯仙子的目光，赶紧住嘴，都看着她。
“各位，还请回避一下，我与夏公子有私密话要谈。”
第1460章两国文会
外面诸位公子面面相觑，先前种种都感觉不可思议，再听到柯仙子说跟那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有私密话说的时候，反倒不怎么惊讶了。
只是觉得柯仙子为了跟别人说话让同屋的人回避显得有些无礼，但这也是柯仙子极少有的无礼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然后就都离开了。
林青竹和柯水香也在被驱逐的人之列，两人一并走着，相互询问里面两人的关系。
夏商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微微皱眉，见柯姑娘回身后，尴尬地笑着：“姑娘，这厮私密话传出去怕是会引来不少的误会吧？”
“自小女单独邀约公子前来，误会便已经传开了。”
柯小凤神色淡然，从容地回到自己位子坐下，然后主动解释：“在此之前，小女倒是要先给公子解释一二，正是关于那一首《梅花》以及公子其他诗作的流言。”
这也是夏商所好奇的地方，便静下心来专心听。
柯小凤给夏商详细解释了当年柳庄诗会后发生的事情。
柯小凤将自己所能记住的部分诗作流传在外，主要是不想那么多好诗词蒙尘。
但柳庄诗会的事情不能议论，只能假借仙人托梦，可惜这天下没人相信，让天下文人都以为是柯小凤所作。
柯小凤事先也不知事情会如此，但话已经出口，只能将错就错。
跟夏商解释这些也是不希望夏商把她当做了盗取他人之作的小人。
听完柯小凤的话，夏商也才明白过来，原来外面流传《梅花》是柯仙子所作是这样的原因。
柯小凤把事情解释完，脸上露出许多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假借公子佳作，反倒成就了小女如今的名声。如果可以，小女倒是很愿意配合公子让事情的真相告知所有人。”
“这个倒是不必了，我不在乎这些诗作的归属，若把事情公开，怕是不少人又要开始讨论当年柳庄诗会的事情。这事儿影响不好，而且，我也要告诉姑娘一个秘密，其实那些诗词也不是在下所作。”
“啊？！”柯小凤一听，猛然
间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当初姑娘怀疑诗作意境各不相同，不像是一个人所作，其实是对的。那的确不是一人所作，是在下在梦中……”
“公子，休要取笑小女了……”柯小凤脸一红，知道对方要用仙人托梦的说法来糊弄自己，和自己糊弄其他人的方式一样，这不是刻意取笑又是什么……
夏商也是随口这么一说，他倒是希望能有人相信他的说法，能让记忆中的大能们透过时光阻隔在这个时代留下印记，并且能让这个时代的人了解到更好更优秀的文学，怎么想都是一件很有积极的意义的事情。
但看到柯小凤的反应夏商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正如别人不相信她的话一样，她也不会相信夏商现在的说法。
夏商尴尬地笑了笑，打消了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
以为是夏商故意取笑，柯小凤的热情被打消了许多，想了想，转移了话题：“小女曾多方打探公子消息，结果却毫无所获，没想到今日在京城的祥云酒家能够巧遇，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今日邀请公子除了解释诗作的误会之外，其实还有一件大事想跟公子商量。”
“大事？什么大事？”
“相信公子刚才也听到了三日后的两国文会。”
夏商点点头。
“那位来自倭国的学士在楼下挑衅，小女之所以的闭口不言是因早就得到了消息，倭国使团准备在亲和馆设宴邀请大华有名的文士参加。文会上两国之间将各派代表进行比试，说是以文会友，实际上是想通过文学比试来对大华文坛尽心打压。小女受二皇子之邀届时会代表大华出战。那个张良故意挑衅是想打探小女虚实，为了三日后的比试，小女自然不会暴露自己。”
“原来如此……”夏商听了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只是一场诗会，输赢就真的那么重要？”
“非常重要！”柯小凤表情逐渐严肃，“进来大华和倭国之间的战斗处于劣势，百姓对倭国畏惧过甚。可以说倭国在武力上已经压了大华一头，现如今又准备在文学
上进行打压，而且还是用大华文人最擅长的诗词歌赋作为比试，若大华还落在下风，无疑是让我们最骄傲的依仗给剥夺了。事情传出去，百姓会怎么想？岂不认为偌大的华朝不仅在武力不如那弹丸小国，在文学修养上也相差许多？此事关乎民心，小女自当万分谨慎。”
夏商一想，好似也真是这么回事儿：“姑娘所言不假，姑娘的意思是让我……”
“没错，以公子大才，出战三日之后两国文会，必然能为大华赢下一局。不说别的，单论这作诗一道，天下无人能及！”柯小凤十分激动，“在此关键时刻，小女遇到了公子，必然是上天安排！还请公子不要推辞。”
夏商一开始并不打算参加什么文会，现在见事情关乎天下民心，倒是让他不得不参加了。
“参加倒是可以，但在下不能保证自己能有多大的帮助，姑娘期望有些过高了，我是怕辜负了姑娘的期望。”
“放心，此次文会小女不过也是个旁听，代表大华的还有诸多文人才子。因为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到时候要怎么比我们也不知晓，所以只要公子答应参与便可，三日之后小女自会派人来请公子一路同行。”
一刻钟后，夏商离开了，重新到了林青竹的面前。
林青竹看着夏商表情怪异。
夏商好奇询问：“你这么看我什么意思？”
“柯姐姐居然邀请你参加三日后的两国文会，并代表大华出战倭国使团？连我都没这个资格，柯姐姐居然看重了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跟柯姐姐又是什么关系？”
“林姑娘，你在外面许久，原来是在偷听？”
林青竹脸一红：“这是小事，你代表大华出战乃是大事，一个不好就坏了天下文士的名声！你到底行不行？这不是儿戏？”
看着这妮子小瞧自己的模样，夏商把脸一横：“还记得刚才什么欧阳公子和倭国文士的诗吗？与冬至有关，我也有一首，林姑娘且听听看。
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
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第1461章迁至冬林小居
林青竹听完夏商的诗愣了许久，半天没明白诗中何意，自然也听不出他的诗是好是坏。
但看夏商摇头晃脑吟诵的样子，倒是充满了自信，看上去无比潇洒。
这种潇洒是她身边的公子才子们未有过的，可不是他们那种自命不凡的骄傲，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感觉，不显做作也不显突兀，反正就是看着让人心里舒服，好像看着他人的模样便不用去管诗的好坏了。
“那诗应该是极好的吧？”林青竹心里默默地想着，不觉间夏商已经回到了楼下的座位上。
耽误了这么久，菜都已经凉了。
夏商和林家父女赶紧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就回到了翰林院之中。
这期间，林永士也得知了柯小凤邀请夏商参加两国文会的消息，同样是十分的吃惊。
不过是因为鼎鼎大名的柯小凤亲自邀请，这才没有去怀疑事情的真假。心里倒是颇为好奇，心说能得到柯小凤的亲自邀约，难道这位能让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闻风丧胆的夏大人还有着一身不俗的文学知识？
这话林永士不好意思直接问，只是藏在心头。
等到了翰林院的长间书房之中，开始文卷修订工作的时候，林永士倒是刻意关注了一下夏商。
文卷修订工作其实不难，关键十分繁琐，消磨时间，林永士想从夏商干这个工作的时候看看夏商的文学底子如何。
结果却让林永士大失所望，夏商干这个活根本就不行，看上去像是一个完全没有文学底子的文盲。
实际上这也不能怪夏商，夏商记忆中的知识库跟翰林院记录的这个世界的知识库完全不是一个体系，自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历史典故、名人名言之类，所以修订文卷夏商是真的不行，而且他也不是个细心的人，所以这看似简单的工作被他干得一塌糊涂。
最后，林永士都看不下去了，让夏商去一边休息。
夏商自然乐得如此，一个人端着凳子在火盆边上烤火。
林青竹对夏商态度和缓多了，没有刚才那般争锋相对，看到夏商在一边偷懒也只是小声地念叨了两句。
这时候，翰林院的新任首席带来了消息，就是有关三日后两国诗会的，说是朝廷也十分在意此次诗会，要求翰林院的要做好准备，从内部推举一两个人才，作为当日代表大华文坛的文士的幕僚，给他们做一些幕后工作。
林青竹被选定成了大华代表团的幕僚之一，这是来通知林青竹放下手头的工作，即刻前往亲和馆临近的冬林小居集合。
消息来得挺快，但这已经被林青竹料到了。
林青竹虽不属于翰林院，但她的父亲在翰林院呆了很多年，林青竹的才名才翰林院之中是很响亮的，老人们早就把这个年轻丫头当成了自家人了。而且诗会推举人才，不是什么正规场合，属于民间聚会，把林青竹算在翰林院的人之中也很合适。
还有便是因为翰林院中的人都是老人了，年轻人实在是太少。
也只有林青竹一个符合条件。
两国文会是私下交流，参加的都是年轻人，翰林院虽然有些老家伙学识很好，但显然是不适合出面的。
今天，两国文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朝廷十分重视此次民间交流，立刻安排人手组建大华代表团。
当然朝廷只能从旁协助，比如安排住所，饮食，打探对方消息，提供硬件设施的支持等等。
说到底，一切还得交给类似于柯小凤这类在京城十分出名的年轻人主持，朝廷方面多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传话的人说了，这一次两国文会是朝廷几十年来头一次齐心协力，京城所有势力都很重视，且力求要让大华取得优胜，所以立刻安排人员将京城之中有可能代表大华出战的文士全部聚集到一起，进行三天磨合。
这次的阵仗之大是夏商没有想到的，而林青竹得到消息后也立刻收拾行李准备从北门出城。
林青竹得知夏商受柯小凤之邀要参加此次文会，也就叫上夏商一起。
两人一通收拾，半个时辰后离开了翰林院。
刚离开翰林院，柯家的车骄就来了。
当头的轿子里，柯水香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小姑说了，朝廷出面临时
组织大家去冬林小居，让你们随我们一起过去。”
说完，柯小凤也探出头，一笑道：“事出突然，请两位先上车吧。”
夏商和林青竹顺道伤了柯家来的马车。
夏商单独坐在一个车里，没有任何交流，只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小会儿，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城外的冬林小居了。
这冬林小居是朝廷查封的一个小园林，因为修建十分奢华，所以朝廷没舍得毁了，一直就荒废在京城北面。
他们这一行人是京城中第一批到的，里面除了从宫里来的宫女太监在帮忙清扫院子之外，还没有任何一个文人。
负责接待的是翰林院的一位学士许常和礼部的一位主事刘鼬，这两位官职不高，但都是来年春闱监考官。
有了这一层身份，等春闱结束，他们的官职肯定是能网上提一提的，也算是京城乱局中位数不多的有缘之人。
柯家的车马到了，两位官员十分热情。
柯仙子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是此次文会中铁定会代表大华的唯一一个女子，自然是不能怠慢了的。
“柯姑娘，您真是雷厉风行，宫里面的话传出不到两个时辰，您就已经到了？”
“两国文会，实属古往今来的头一遭，小女子能遇上乃是三生有幸，自然是要积极一些，倒是劳烦两位大人放下了公家的差事，来此偏远之地为民间俗事操心。”
“柯姑娘言重了，两国文会事关重大，我们能来给各位年轻才俊服务也是无上光荣。来来来，里面请。”
刘鼬热情地带着柯小凤往里面去，夏商和林青竹跟在后面，许常拦住了夏商。
“林小姐进去倒是无妨，可这位……”
“此是小女请来的夏公子，精通诗词之道，可代表大华出战东瀛。”
许常有些吃惊，上下打量着夏商。
林青竹补充：“许大人，自家编修都不认得了？”
“自家编修？”许常有些疑惑，忽然想到了什么，“是那位……”
一瞬间许常后背都湿了，赶紧低下身，让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