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2章隐藏的女人
“好了，有什么都直说吧。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我不喜欢那一套。”
“大人，方才下官跟大人所说的那些，大人可都还记得？”
“自然记得，怎么，林大人是还有什么遗漏之处，现在想到了要来补充？”
林永士脸上一黑，顿了顿，然后挤出一抹笑容：“那个……因为下官跟大人说了这些事情，让下官现在有了一些麻烦……”
“麻烦嘛，很正常，每个人都有麻烦。”
“不是……首座大人，您看看这周围。”
夏商扫了一眼四周，疑惑问：“也没什么不妥……”
“大人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的，但是下官现在就难受了。”
“林大人何出此言？”
林永士苦着脸：“大人您看看周围的目光，他们可都盯着下官呢。”
“这又如何？”
“皆是因为下官把二皇子的计划暴露给了大人所致。”
“那是你自己说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大人，您可要救救下官呀！现在二皇子阵营的人都瞪着一双双吃人的眼睛盯着下官呢！因为下官说那些话，得罪了二皇子，二皇子一定不会放过下官的。”
看着林永士哭丧着脸的模样，夏商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明白了，林大人是想投靠都察院……”
“对对对……下官正有此意。”
“那算了。”夏商忽然改口。
“那是为何？”
“都察院可不养闲人，而且都察院也没有跟朝堂上其他官员相互照应的说法。都察院职责所在，便是要监视百官，自然是不能跟别的官员来往，这是为了避嫌。再说了，现在翰林院都被烧了，您这个翰林院的大学士恐怕就有点儿名不副实了吧？你是二皇子的人，若本官收了你，岂不是得罪了二殿下？这买卖可不划算。”
“大人先别急着拒绝，下官诚心来投自然不会空手而来。”
“哦？难不成林大学士还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首座大人既然在调查翰林院，自当是从
翰林院着手了解一些消息。若下官猜得不错，大人现在虽是烧了翰林院，但也没能从翰林院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下官作为翰林院首席，在翰林院所有的信息都了如指掌。只要大人愿意护我安全，我便愿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大人。”
夏商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一阵林永士：“你这人倒是爽快，这么快就把二皇子卖了？不过……你这么直接了当，我又怎么相信你是不是真心？”
“大人有所不知，二皇子麾下管理森严，任何人任何官职只要出现了一点错误的，二皇子就不会给第二次机会。下官掌管的翰林院被大人一把火烧了，这本就是失职，再加上今日在宫外说了不该说的话，二皇子必然不会放过下官。跟着二皇子必然是死路一条，但跟着首座大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到了这时候，下官已经别无选择。还请首座大人相信。”
夏商想了想：“这个理由倒是真有几分说服力了，那我问问你，你可知道二皇子在翰林院养的死士的名单。”
“知道。”
“知道所有人员的名单？”
“不止名单，每个人的来路身份都有详细记录。”
“你有名册？”
“名册已经销毁了。”
“既然没有了名册，你如何能不遗漏地告诉我？”
“下官没什么别的本事，但记在脑子的东西都不会忘记。只要大人能保住下官，下官一定把知道的一切告知大人。”
“呵呵……”夏商一笑，“你倒是真会选人，如今我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要我来保你。也罢，既然你都走投无路了，那我索性就信你一回。”
“多谢大人。”
林永士对着夏商施了一礼，赶紧退下。
……
宫殿内外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往日的这个时候早朝都已经结束，今日却迟迟没有开始。
一位太监到了后面屏风之后，低声汇报：“皇后娘娘，大人们都已经等候多时了，有些耐不住了。”
皇后吃着身边小太监剥了筋的橘子，满不在乎：“让他们等着
。”
太监有些为难，但还是离开了。
太监走后，皇后的目光落在了果盘上，看到最后一瓣橘子，轻轻地拿在了手中：“最后一瓣，你不吃吗？”
面前的小商子十分意外，这可是皇后娘娘赏的橘子，哪儿能不吃？
“吃……吃……娘娘赏……”
小商子正要去接过橘子，不想皇后的眼神一寒，低喝道：“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啊？”小商子一愣，没有反应过来，本能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片刻之后，小商子忽然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个冷漠的女子。
这个被丝帘遮挡的小空间内一眼就能看光，什么时候还站着一个人的？
春娇到了皇后面前，拿过了橘子，吃了。
皇后起身坐直，这才让小太监给自己穿鞋。
小太监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坐着自己的事情。
皇后看着春娇，一脸笑意：“甜吗？”
春娇点了点头：“甜。”
“刚才夏商在的时候，你有害怕吗？”
春娇微微皱眉：“我为何要怕？”
“哦？今天你私自听我的安排来了皇宫，保护我的安全，要是被夏商当场发现，他心里肯定不爽吧。”
“我只是来保护你的，并没有什么大事。而且大人心中一直记挂你的安危，我来保护你也是大人心中所愿，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就算是被发现了，大人也不会说什么。”
“那刚才我跟他的话你都听清楚出了？”
“听清楚了。”
“从他的话中你听明白了什么？”
“哼……你这人自讨无趣，明知大人不喜欢受制于人，还说出那样的话。摆明了就是让大人讨厌你。”
“咯咯咯……”听了春娇的话，皇后却放肆地娇笑起来。
春娇微微皱眉：“你笑什么？”
此刻，皇后已经穿好了鞋子，起身到了春娇身边，一把抱住了春娇的腰肢：“你这个傻丫头，本宫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
第1433章皇后的计划
春娇不懂皇后的话为何扯到了自己身上，面露疑惑之色。
皇后看着她，笑着说：“怎么？还是没有明白？”
春娇点点头。
“还记得刚才他说的话吗？”
“什么话？”
“他觉得本宫将他当做的下属，所以心生不悦，还冲本宫发脾气呢。”
“正是，这便是我为何说你明知道他的心性却还要去惹恼他。”
“便是要妹妹亲眼看看，他不想当下属，而他的女人自然也不应该是下属。”
春娇一皱眉，似懂非懂。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要什么平平凡凡，实际上却是心比天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的眼。尤其是当一个他身板的下属。”
“你什么意思？”
“妹妹，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当他的一个下属？”
春娇脸色一变，低声道：“娘娘，你若再说这些不该说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你以为本宫会挑拨你跟他的关系？别多想了，本宫不是傻子，你我他之间难得有了现在的平衡关系，眼下的局势一切都对本宫有利，本宫怎会多此一举地去打破现在的平衡？本宫所言皆是真心为你，你若不想听，那本宫便不说了。”
春娇再看皇后，似是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一点儿什么。
皇后迎合春娇的目光，没有丝毫避让，笑着说道：“大家都是女人，你心里藏着什么心思本宫自然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春娇心中莫名有些慌乱：“娘娘能知道什么？”
“一个女人跟在一个男人身后，忠心耿耿当一个下属，而且他人用任何收买的手段都不为所动。这份忠诚可不是一般的情感所能解释的。”
春娇皱眉：“我这一身本事皆是大人所授，故不敢有半点悖逆之心。”
“真的吗？难道心中就没有一点点喜欢？”
“我……”春娇语塞，目光飘到了别处。
“喜欢之中带有
几分尊敬，不敢丝毫越轨之举，对不对？”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倘若有机会跟他拉近关系呢？”
春娇一抬头，瞪着皇后：“琴筝，我知道很聪明，你这么说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我并不是要你做什么，而是给你一点点提示。这天下没有不为自己考虑的，如果你真的甘愿当他的一个下属，你也不必听我的话。但是，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个男人对下属可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他不希望别人当他是下属，所以他也不会对自己的下属有多少真心。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身为下属的人本来就低一等，而你，作为他的下属，不管你心里对他有多喜欢，他也不会正眼看你的。”
“你胡说！”春娇有些发火了，低喝了一声。
“不要着急，我只是随口说说，或许我说的不对，而你也根本不必在乎。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要真正走到他的面前，让他正眼看到你，那就必须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出现。说实话，我真的是为你感到不平，本宫跟他本来没有丝毫关联，却只是因为一夜缘分，却有了现在这般剪不断的关系。你也看到的，他虽然口中很讨厌我，但心底里还是很关系我的，不然不会因为昨日的刺杀干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何曾为你做过这些？身为女人，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妒忌和不甘？”
春娇拧着眉头，藏在身后的小手不觉间已经紧紧地攥在了一起：“你……你有什么企图？”
“放心，本宫和你都一样，永远都不会害他，身为女人，谁不想自己的男人好？只是这个男人做事都很被动，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推着他往前，他就很难主动地往前走。本宫曾经跟你说过，当初跟他提议的事情，他没有答应，但本宫一直都没有放弃，我希望你我联手，把他推到这个位子上来。”
皇后回头指了指之前自己躺着的椅子。
春娇沉默着，目光停留在椅子背面的金龙上。
这金龙十分
耀眼，栩栩如生，似乎带着一股蓬勃的霸气，就算是宗师也只能偷偷看一眼。
“他不想做这个位置，而且我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女人的存在意义是什么？不就是帮着男人作出正确的选择？他不想做这个位置，是因为他怕麻烦。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贪图一时安逸而放弃了大好的前程？而且，这根本都不能算是前程，而是千秋伟业，万世功名，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他流芳百世，青史留名？难道就想看着他在什么狗屁院子里，一辈子活在黑暗中？你看看他现在，掌控者让京城所有人畏惧的力量，却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这简直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都察院首座不是他的归宿，他不应该被困在黑漆漆的院子里，他应该活在阳光底下，接受万民朝拜！这才是男人该有的风采。”
春娇低下了头，脸上看着没有丝毫变化，但她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
现在，春娇真的有些心动了，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成为天下的王，而且她觉得皇后说得很对，都察院首座不是一个男人的归宿，那个阴暗的院子已经在黑暗中存在了百年，不管他怎么改变也没法改变他的本质。
看看面前的龙椅，想着那个玉树临风的家伙穿着一身臃肿华丽的龙袍坐在上面，看着天下所有的人都跪倒在他的面前……
而自己，就算无法躺在他的怀中，就算一辈子都当个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手里拿着一柄剑，站在他的背影之下，那种感觉也是无比美妙的。
让那个男人成为自己一生最大的骄傲，就算是死了，也会笑着去的。
春娇想着一会儿，重新抬头，看着皇后的眼神已然有了些许变化。
春娇在观察，看看这个女人的话音之下到底还有没有任何别的打算。
“琴筝，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人？”
“当然！难道你让我一个女人去当皇帝？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的希望只有夏商。”
第1434章春娇心动
“思木呢？你不是说过自己要把思木培养成皇帝吗？”
“夏商坐上了那个位置，思木自然是下一个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思木终究年幼，眼下的朝堂局面已经等不到思木成年了。”
“大人毕竟不是皇室血脉，想要名正言顺地坐上这个位子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这件事的确麻烦，但并非是不可为。这件事我会慢慢考虑，眼下是要给他一个新的身份。”
“新的身份？”
“昨夜之事闹得满城风雨，现在百官共同参揍他，想要让他免除责罚是不可能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肯定会有一段牢狱之灾。”
“什么？要抓他？谁敢！”春娇怒目圆瞪。
“不要这么激动，这件事可不是靠着蛮力能解决的，或许你能把他带着远走他乡，那他就成了逃犯，永远不能成为个干净的人。而且，只是坐牢而已，又不是没命。一个大男人，在牢里待一段时间没什么不好的。而且，乘此机会，正好可以罢免了他的都察院职位。”
“琴筝，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不是在帮他？”
皇后嘴角上扬，表情严肃：“都察院终究不是正途，本宫早就不想他在都察院继续呆下去了。出了昨夜之事可谓正好，本宫就能名正言顺地罢免了他的官职，再择机给他一个官面上的位置。他现在处处树敌，除了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手下之外别无他助，长此下去可不是好事。”
“你不会是说得好听，只是借口争夺都察院的职权吧？”
“夺权？本宫凭什么夺权？这天下又有谁能夺了都察院的权？当年的都察院一盘散沙，现在靠着他难得有了一些气色。你们这些人，表面上还是朝廷的官员，实际上听谁的你我都清楚。既然是这样，都察院首座不过就是个名头，还有那些腰牌更是可有可无的装饰之物。所以，罢免他的职位只是表面功夫，就算他不是都察院的首座了，都察院各司首座难道就不听他的了？况且，他
不在都察院，这不还有你在都察院吗？那些不听话的人，你还能留着他们吗？”
“……”
外面，大臣们等得已经够久了，所有人都金銮殿内外焦虑地躬着身子，便是二皇子、三皇子之流也不敢在金銮殿上造次，只能默默地等着。
金銮殿的皇位之后，一层金色的丝帘后，隐隐可以看到皇后的人影在走动，时儿跨步，时儿招手，动作姿态变化不断，就算听不到所说为何，但看此激动之色，便能感受到皇后此刻的振奋之情。
丝帘之后，皇后的确是有些激动了，她撂下了满朝百官，对着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女人畅所欲言，不知是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畅想，还是难得能跟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人对话，皇后极为开心。
“罢免夏商是今日最好的选择，既能堵住文武百官的嘴，又能顺利地让夏商跟都察院撇清关系，并且还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损失。而你春娇，便是接管都察院的最好人选。”
“我？”春娇一皱眉，“我可不行！”
“你怎么不行？他不再京城的这些日子里，不是你全心全意地管理都察院？要说都察院能有今日的规模，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你的功劳。你比他还要了解都察院，现在都察院的大部分人手都对你特别信任。也只有你能在都察院首座改变之后迅速稳定军心。”
“我只是把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完成好而已，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更不会担任都察院首座的职位。”
“这不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夏商不在，你若不顶上，万一都察院被别的人夺走了怎么办？就算你不为了我，也要为了夏商，都察院可是夏商费了不少心血的地方，你不是争夺他的位子，而是替他把都察院看着。还有，你忘了我一开始跟你说的那些话？在他的面前，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属下可不会被他所重视，你要站出来，站到跟他平等的位置上，这样他才会看到你。成为都察院首座，以后你就不再是他的属下，就能跟他
平起平坐，以后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都会感激你。这不是你现在最希望得到的？”
春娇还是没有回答，皇后已经把自己想说的全都说了，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你自己好好想想，本宫要去跟外面那些老狐狸纠缠了。”
说着，皇后转身掀开了丝帘，缓步到了大殿之上。
……
除了皇宫之外，京城之中还有一处尤为热闹，便是平日里十分安静的都察院地牢。
都察院的地牢建在地下，平日里极少有人会被都察院抓来，所以十分冷清。
但今日的都察院地牢内早已是人满为患，场面堪比菜市场，而且里面关着的人都是一些在京城里的大人物。
不过，既然他们都已经来了都察院的地牢了，那他们也就不能在这儿闹出什么花花来了。
几乎每个地牢中都关着五六个人，天没亮的时候这些人都还挺精神，各种辱骂的话层出不穷，说什么告御状啊，要拆了都察院啊，各类种种的话并不稀奇。
但到了现在，牢里的人精神头都没有了，全都跟病怏怏的老猫一样乖乖的不再出声。
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那些从地牢最深处传来的一声声惨叫。
这声音听得多了，又看着一个一个的官员好好地被拉出去，送回来的时候都只剩了半条命。
大伙儿都明白过来，以往在京城流传的关于都察院的故事不是开玩笑。
“人不敢进，鬼不敢出……此话真的在京都流传过多年？”
牢房的外面，进门口的房间处，李子衿手里拿着一根穿琵琶骨的钩子疑惑着问着。
他的对面，付芊芊正在把玩几颗生锈的钉子，撇撇嘴：“我哪儿知道？我又没听过。”
“那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夏商的手下请我来的。”付芊芊满不在乎地说。
“请你来的？来了这里你也不害怕？”李子衿很认真地问。
第1435章都察院地牢
“我为什么要害怕？他们又不会害我。他们可是很害怕的夏商的……对了，你怎么也来了这儿？该不会是他们抓来的吧？夏商这么大的胆子？连王爷都敢抓了？不对……如果你真是被抓来的，那现在应该被关在里面。”
“我是自己主动来了。”
“小王爷，我看你对都察院一点儿都不了解，这样的地方还敢主动要求来？”
“正式因为不了解，所以想来看看，看看藏在京城黑暗中的都察院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折磨人的地方吗？小王爷，您在这里慢慢看，我出去问问门口的小厮我要的桂花糕买回来了没？”
说着，付芊芊大摇大摆地从门口往上面去了。
李子衿没有动，他没有付芊芊那么轻松的心境，虽然他知道这里的人不会对他怎样，但看着这么多朝廷官员被抓在了这么阴暗的地牢里，而且还接受着严酷的审讯，想想都觉得是不可能发生在京都的事情。
想象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实际上却真实地发生在了眼前。
如果不是自己在这地牢中亲眼所见，李子衿绝不会相信这天下还有人敢如此大胆，抓了朝廷近半的官员，在地牢中进行各种酷刑。
“这难道是想把天捅个窟窿吗？”
李子衿年纪还小，就算身为皇子也无法看清很多事情，就眼前这一切完全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正想着，身边有一位官员从旁进过，李子衿赶紧起身抓住了他的衣袖。
和其他带着面具的人不同，这个官员没有带面具，而且看着一样年轻，身上戾气不多，比其他人看着要和善一些。
这里的人都认识这位小王爷，也调查清楚了他和自家头头的关系，所以就把他放在一边，就等这位爷什么时候想走了，就说一声，然后再派人将他送回去。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爷和刚才的小祖宗还挺喜欢这地方，两个人都赖着不走了。
这时候发现小王爷拉住了自己，这位官员很客气地问：“殿
下，您这是已经想通了？我这就吩咐人将您送回府上。”
“不是……我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官员面露难色：“这个……”
“怎么？回答本王几个问题都这么难？”
“不是不是，那还请王爷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在都察院担任什么职位？”
“下官司马衡，曾在都察院百里司下任职，现代管国教司事务。”
“百里司？国教司？有些又是什么？”
“都察院中分十二司，各司各有职责，比如百里司主要就负责京城和大华治下各地的通讯问题，国教司则主要负责京都百姓的传教信仰等问题。总之，十二司之间各有任务，掌握天下事态。”
“掌握天下事态？那和朝廷的六部有什么分别。”
“六部乃明面上的机构，由皇室和百官监控，都察院则只对皇上负责，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这么说来，你们抓了这么多人，都是父皇的意思？”
“正是，没有皇上的命令，都察院可不敢随便抓人。”
“但父皇已经许久没有上朝，据说连说话都十分吃力，他又如何能下令呢？”
“这个嘛……”
李子衿低声道：“昨夜是你们私自行事，根本没有父皇的命令。”
“殿下，话可不能乱说！”
“你别骗我了，你们现在正在抓紧审讯犯人，而且不断有人拿着整理好的文卷出去，肯定是快马送往皇宫，是要给这些人定罪，以此来洗脱都察院滥用私刑的罪名。”
司马衡顿了顿，想说什么，却又没出口。
李子衿捕捉到了对方的意愿，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司马衡又想了想，干脆卷起了手中的文卷，有些不耐烦地敲打在手心上：“下官本来是想着再编个什么话来糊弄糊弄殿下的，但想在一想也没必要，您说的都对，咱们现在的确是在赶时间，以此来缓解首座大人在金銮殿上承受的压力。”
“他去了
金銮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赶去金銮殿？”
“这有什么不能的？”
“难道他一点儿都不明白这件事之后的影响？以他的罪过，足够他死一百次了。”
“那又如何？我们这里的人自然会帮助大人洗脱罪名。”
“洗？怎么洗？京城之内，当街杀人，无数双眼睛看着！他这里抓的人好多都是我二哥的门生，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二皇子？”司马衡冷哼了一声，“在他没有登上皇位之前，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动都察院。好了，下官不跟殿下闲聊了，还有事儿。”
撂下一句话，司马衡走了，不管后面的李子衿继续喊他。
李子衿有些恍惚，感觉自己所处的地方不真实。
他好歹也是个王爷，是皇室血脉，地位尊贵，不管在哪里不都应该被人尊敬吗？
但在都察院的地牢之中，没有任何一人正眼看过他，他在这里就像是一团不该存在的空气，没有任何一人觉得他的身份有多么了不起，简简单单的对话也是应付一下罢了，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回事儿，反而是更多的人把他当作个没有成年的孩子。
这样的感受并没有给李子衿带来任何郁闷，隐隐地反而有些兴奋，他重新坐下，双手握成了拳头，小声低语：“我是师父的学生，有他在京城坐镇，本王谁都不怕！”
一阵兴奋地自语之后，李子衿忽然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后腰位置，似乎是有些隐隐发痛，让他拧着眉头趴在了桌上。
……
金銮殿上，百官期盼许久的皇后娘娘终于出现了。
皇后到了龙椅之下，放下了前面一层作为遮挡的珠帘，对百官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只是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有些突然，且事情也十分严重，本宫思来想去还是需要皇帝陛下来主持。”
话音刚落，内侧的小太监高声道：“陛下驾到。”
事情有些突然，大臣们稀稀落落地下跪，声音也是参差不齐：“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436章宣都察院夏商
跪拜的人群中，夏商再殿门口偷偷抬头，果然看到珠帘之后有一位身着龙袍的老人在两位太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过来，在当中的皇位上坐了下去。
虽有丝帘阻挡，相去距离也有十几米，但以夏商的目力和感知，还是能察觉上面的老人有些熟悉。
这种感觉让夏商心头一惊，记忆似乎被拉回到了两年前在此处和那个枯瘦的老人相对之时。
对夏商而言，那个枯瘦如鬼魅一样的老人绝对是心底最深处的噩梦。
夏商永远无法忘记当初在这个大殿中的感受，虽然没有跟这位皇帝有过多少对话，也没有经历过太多激烈的战斗，但对方的苍老身体之下所散发出来的感觉，是夏商这辈子所感受过的最奇怪的感受，似乎凌驾于凡人之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在那之后，夏商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皇帝了，听说他疯了，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一些极为隐秘的传说里，皇帝被皇后所操控。
现在，夏商远远地再次看到了这个年迈的皇帝，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给夏商带来了深深的不安。
而且，从皇帝的出现到在皇位上坐下，这个老人似乎比夏商最后一面见到他的时候要好了许多，虽任旧虚弱，却没有死人的气息，仿佛那股子精神头又回来了。
有了这种感觉，夏商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念头，感觉这个老头的生命力为何如此顽强？从他穿越来这个世界开始便传出皇帝要死的消息，期间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也还不死，到底他要耐到什么时候？
这皇帝死了，肯定是可以让夏商安心不少，因为这个皇帝知道很多事情，也掌握着无法想象的力量。
如果这个皇帝真的恢复过来，想必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自己吧？
夏商在想，偷偷地看了看金銮殿中央的李向阳，看了看他头上的些许白发，不用想也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应该会比夏商还要担心，担心等到他都老死了，头上的这个老家伙还不归西。
皇帝的出现没有引起太多变化，仿佛这样的皇帝在朝臣的心中已然成为了很正常的事情。
等了一会儿，等到皇帝在位子上坐稳了，身边的太监退下了，李向阳第一个站了出来，有些急切地说：“启禀……”
才开口，上头的皇帝轻咳了一声：“咳咳……先别说了……朕……朕都清楚。”
直到皇帝开口，下面的朝臣一个个地都露出了惊讶之色，相互交换眼神，不时地看一看上面。
不仅是里面，就连金銮殿外面都有朝臣开始议论起来。
夏商周围没有人，并听不到周围在议论什么，好在他身边有一个太监，夏商这才低声问道：“公公，这到底是在议论什么？好像里面并没有传出什么惊讶的消息吧？”
公公面露喜色，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陛下今日的口齿比往日清晰了许多，说话的内容也很清楚，这……这简直像是换了个……”
公公话音一断，觉得此话不妥，赶紧改口：“哎呀，总之今日陛下的身子比往日好了许多，就听着声音便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呀！”
夏商心里咯噔一下，皱眉暗想：“莫不是皇帝真的在逐渐恢复？”
一瞬间，无形的压力朝着夏商涌来，刚才所担心的事情恐怕真的会发生。
按照夏商对宗师的理解，一般宗师死亡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现今皇帝则是可以以一人之力对抗天下所有宗师的仙级人物，按理说，只要不死，总有恢复的时候。
如果真的等到皇帝彻底恢复的那一天，夏商可没有信心再重创他第二次。
“大人，您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出了大汗？”刚才的公公小声打断了夏商的思绪。
夏商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思考的时候，身上的衣裳都已经汗湿了。
夏商赶紧丢掉了那些想法，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金銮殿中。
金銮殿上，朝臣的议论声逐渐平息，丞相付余带头想皇上表示祝贺，说
出了众人所感，也就是陛下的身体似乎比前两日好了许多。
龙椅上，皇帝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勉强打起精神，言语一顿一顿地说：“你们……你们都……不要说了……朕知道昨夜发生之事，此……此为朕之密令。”
“这……”
此话一处，下面又热闹起来，显然是没人料到会从皇帝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而且，多数人是不相信的。
皇帝出现说这么一句话显得十分吃力，不像是有心而出，更像是出来完成一个任务。
肯定有人会猜测这是不是皇后逼着皇帝做的，但这话没人敢说，更没人敢问。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皇帝却又被两个太监搀扶着站了起来：“朕要说的，都说了，接下来……一切……又皇后做主。”
这时候，皇后从复位起身，恭敬地喊了一声：“恭送陛下。”
跟着皇后的声音，其余不明所以的大臣们也不得不说出了同样的话。
眼看着皇帝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台上皇后忽然一改往日的习惯，竟然掀开珠帘走到了众臣之前，一步步从上方下来，一直到了最后的两个台阶。
今日的一切都透着古怪，好些大臣都不敢直视皇后，本着小心为上的宗旨，都低下头向后退了几步。
“本宫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更清楚诸位大臣浩浩荡荡地来是为了什么，既然陛下将重任交到了本宫肩上，今日本宫必然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大臣们不敢再议论了，等着皇后的下一步指示。
“好了，先把正主请进来吧。”
“传都察院首座夏商觐见。”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自己上场了，夏商还有点儿准备不足。
忙慌慌地起身，大踏步走了进去。
看到罪魁祸首出现，议论声又起来了，但不是说昨夜的事情，而是看着这个年轻的首座在金銮殿上的昂首挺胸的模样，实在是来气。
而且走路的脚步声也太大了！
第1437章参见皇后娘娘
夏商自己倒是没觉得自己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金銮殿上的地砖不同一般，让他走路的声音显得有些大，而且他也不习惯那些人卑躬屈膝的模样，而且自己最害怕的皇帝已经走了，面对的是自己的女人，当然没有多少心理压力。
这不是夏商自傲什么的，而真是一种寻常的状态，并且夏商已经有所克制了，没有仰着头，没有趾高气昂，还微微有些低下，只是没有在场的官员们那么夸张。
夏商这么简单的走上来，却被满朝文武当成了挑衅，心里面恨得牙痒痒。
这里所有的人都被夏商得罪了，跟他们有关系的人或多或少都被都察院的人抓了或者杀了。
在他们的心中，就昨夜都察院的行径，跟公然谋反也没太大的差距，今日上来应当是领罪的。
可他倒好，趾高气昂，走路带风，不可一世，哪里是来领罪？分明是来邀功的！
“这都察院里出来的倒真是不懂规矩，朝堂之上走路也不晓得轻声些。”
话是从人群中传出来的，本以为夏商听不出是谁说的，不想夏商的耳朵很灵，一眼就看到了后面靠近庸王的一位官员鬼鬼祟祟。
夏商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那边一眼，再回身对皇后道：“启禀娘娘，这朝堂中还有步子不能太大的规矩？”
“本宫倒是不曾听说。”
“既然没有这规矩，那下官也就算不上不懂规矩了吧？”
夏商平静说着，他今日来是要跟这些官员干仗的，怎么能被这么一件小事给压了一头？当即走到了那个官员面前，大声道：“朝堂上没有规定步子大笑的规矩，但臣记得在这朝堂之上所言所行皆要先禀明陛下，得陛下允许之后方能开口。这位大人，您刚才说话之前可有禀明呀？”
“这……刚刚不是……不是本官说的，首座大人，您认错人了。”
“认错了？那真是对不起这位大人了，不知道这位大人身居何职？叫什么名字呢？”
这位官员汗如雨下，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罢了，单纯是看
着这个年轻人不爽，谁知道会被对方给惦记上。
被都察院首座知道了名字，不管怎么想着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官员不想说，支支吾吾一直不开口。
夏商又问：“一个官名都这么难吗？难不成这位大人的身份存疑？是蒙混……”
“胡说！本官乃是大理寺少卿，叫……叫……”
他实在不想说自己的名字，怕是被都察院记在了花名册上。
“好了，都住嘴吧。”皇后打断了他的话，招手指了指自己的面前，“夏大人，过来这儿站好了，朝堂之上哪儿是你这般胡乱走动的？本宫念你少有上朝，也就不计较你这般了。”
夏商没有任何表情，白了那个什么大理寺少卿一眼，用刚才一样的步子到了皇后三步的距离站定。
皇后正要说胡，侧面的李向阳开口：“夏商，在朝堂上见了娘娘还不下跪？”
这话一出，夏商和李向阳的目光就对在了一起，夏商看到李向阳的嘴角已经扬起，显得十分得意。
的确，李向阳心里正在高兴，心说倒要看看这人如此处理现在的局面。
“夏商，也别怪本殿下给你下绊子，谁叫你先前的表现令本殿下不满意呢？”
李向阳自认为对夏商十分了解，认定这年轻人虽年纪不大，但心比天高，颇有傲气，别说是让他跪皇后，就算是皇上都不见愿意跪下去。而且，李向阳一直都有怀疑，怀疑夏商跟皇后的关系。
倒不是夏商表现让李向阳看出了什么，而是皇后今天从珠帘内走了出来，并且到了众人之前，眼看着夏商上来，这皇后连最后的两级台阶也不站着了，直接到了和众臣一样位置。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李向阳却敏锐地感觉到，皇后今日的行为似乎和夏商有关。
感觉皇后并不希望自己站在夏商的高出，不希望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状态和夏商见面。
所以，李向阳想借机试一下，看看夏商和皇后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李向阳想来，以
夏商的心高气傲是极难下跪的，或许会因为皇后的身份以及现场这么多目光的注视而下跪，但绝不会的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跪在和自己睡过的女人面前。
如果他们两人有关系，那夏商一定不会下跪的。
这种想法是神来之笔，李向阳十分满意自己的灵光一闪，说过之后就等着看好戏。
皇后也没有想到李向阳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心里面恨得牙痒痒。
其实李向阳的猜测没有错，皇后今日走到了大殿前面，真是为了不想让夏商看到自己高高在上地说话。
因为在此之前，皇后就因为一点儿略带命令的口气惹恼了这个小子，她心里多少是有有些后悔的，也感觉到了夏商对那种状态十分抵触。
如果自己站在上面的龙椅旁，肯定又会让夏商心里不舒服，万一因为这样的事情搅乱了她的计划，皇后自然不能接受。
同时，走下来跟他平起平坐也算是一种认错的态度，就是不知道面前这男人有没有读懂？
皇后先前还在想如何把自己的态度传递给夏商，没想到刚一开始身边的李向阳就来搅局，一句话之后就让皇后骑虎难下。
想着说点儿什么，但这时候却根本不适合说什么，这样只能适得其反，一切都得看夏商的反应，看看他能不能说一些拒绝下跪的合理理由。
李向阳笑着，脑子里想着待会儿夏商可能的说辞，以便自己应对。
可他的话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他口中心比天高的小子竟然想也没想，直挺挺地就跪下去，膝盖着地，砰的一声，那叫一个心诚。
然后脆生生地喊道：“臣夏商，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跪，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听着夏商膝盖着地的声音，大臣们反倒明白了这人不是趾高气昂，是真的日常如此，这么实实在在地下跪反倒显得过于实诚了。
全场也就李向阳和皇后两个人心中惊愕，谁能想到他跪得如此干脆？
这根寻常的夏商比起来，完全是换了一个人。
第1438章殿前对峙
夏商这一跪直把朝堂上最前的两人给跪得愣住了。
夏商又大声地喊了一声：“臣，拜见娘娘。”
皇后这才晃过神，有些别扭地回了一句：“平……起来吧。”
夏商没有立刻起来，偏头看了看一边的李向阳，淡笑着问道：“二殿下，臣这样合规矩吗？”
李向阳表情不变，也不回答，只是心里在想，难道夏商跟皇后根本没什么关系？但就算没有更深一层的关系，这人怎就跪得如此洒脱？
皇后也有些搞不明白，这人是不是突然转性了，竟然跪在了自己面前？
夏商这回是真没觉得有什么，这是场面上的问题，为了防止被人抓住把柄，让夏商跪自己的女人没问题，毕竟是自己的人，怎么跪都不折面子。而且，夏商对这个女人是真有几分愧疚，就冲她一人把孩子拉扯大这点，夏商就是再怎么跪也表达不了自己的歉疚之情。
这或许就是一个现代人的内心，这个时代的人怎么都无法摸透的缘故。
对所有人而言，这一跪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在皇后看来，心中多了许多不能开口的感动，本是波澜不惊的眼神下，望着夏商之时变得柔和了。
琴筝的内心有些动摇，到底是不是应该这么做，逼着这个男人走向一条他根本都不喜欢的路……
殿中有了细微的声音，像是在议论，因为皇后娘娘久久没有开口，显得有些奇怪。
皇后察觉到了这一点，赶紧丢掉了脑中的许多想法，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走到了夏商的身后，不再去看他。
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再看看这个男人的脸，自己的心就狠不下来。
“方才诸位大人也都听到了吧？是陛下亲口所说，昨夜之事乃是陛下密令都察院所为。都察院不过是奉命行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回禀娘娘，就算此乃陛下口谕，但昨夜之事乃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疯狂一夜。京都官吏有百余人死在都察院之手，难道陛下的口谕中给了都察院生杀大权吗？”
“臣附议，陛下素来贤明，赏罚有度，在位六
十余年从未如此不问缘由屠杀生灵之举！臣以为，此乃都察院罔顾圣意，独断专行，扰乱朝纲的铁证。”
皇后回头看了看夏商，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动静，正要开口，丞相付余出列道：“启禀娘娘，都察院直属陛下，凡陛下有命，都察院所行之事便不用与其他任何人解释，是非对错只有陛下有资格评论。”
丞相竟然帮着都察院说话，这倒让人有些意外。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都察院虽直属皇上，但昨夜之事牵动整个京城，影响整个朝廷，此番行为是动了大华根基，如此大事我等朝廷官员岂能不管？丞相乃百官之首，这天下百官本都是丞相麾下，如今麾下官员半数被擒半数被杀，丞相大人本当竭力进言，严惩都察院各司官员，为何反倒为都察院说话？莫不是丞相大人有了什么把柄在都察院手中，而不得不受其牵制？”
“胡说八道！”付余怒骂一声，就要回身反驳。
皇后眉头一皱，喝道：“你们这是成何体统？！这般混账话都能搬到朝堂上来说了？”
朝堂上倒是安静了一些，的确是刚才那人反驳丞相的言语有些泼皮无奈的意思。
但大家也都清楚，昨天事情闹得太大，有些人损失太大，有些人死里逃生，心里都装着对夏商的恨，铁了心要把夏商给办了。
所以在朝堂上一开始，便有人急不可耐地撕破了脸皮，连怀疑丞相被都察院抓住了把柄这种话都能直接出口。
“启禀娘娘，勿怪各位大人言语失度，但昨夜之后各部官员都有许多死了，许多被抓了，这闹得人心惶惶的，若都察院给不出一个交代来，谁的心里不担惊受怕？而且，我等都希望给死去了同僚一个交代，一个公平的交代。”
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言语有度，带着笑脸，此乃吏部尚书童江行。
他笑着，不同于其他大臣那般急不可耐，言语也很轻，语气说着倒也令人舒服。
“毕竟死了这么多人，抓了这么多人，不能因为一句陛下口谕就什么也不说，交代肯定要交代的，不能让满朝文武都一头雾水。还请夏大人
能把事情说清楚，倒是说说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抓，杀了的人犯了何罪，抓了的人犯了何罪？只要说清楚了，只要有理有据，大家也都的不会紧咬着不放，是不是？”
“对！让都察院的说明白，说得清楚就没事儿，说不清楚我们就没完！”
皇后看着群情激愤，微微皱眉，倒是没有想到百官情绪这么激动，一开始出现的问题也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她准备说点儿什么，却见夏商已经开口：“启禀娘娘，既然诸位大臣都说了这么多，那臣也说两句吧。”
夏商回身，到了大殿中央，一眼就看到了刚才吵闹最凶的官员。
官员们都不想直接面对夏商，讪笑着退了下去。
“各位都要都察院给个交代，下官也觉得应该有个交代。各位都说昨夜死了很多人，抓了很多人，但各位又是否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吗？”
“京城官吏死了近两百人，被抓近两百人。”
殿中只有声音，却看不到说话的人。
夏商冷冷一笑：“那下官告诉各位大人，京城官吏有一百三十七人被杀，被抓的有一百一十九人。”
“大人传承便好，不知大人可否明白？自大华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抓捕行动，倒是谁给您这么大的权利，让你能不问缘由就杀了这么多朝廷命官？”
“昨夜行动是很大，损失自然是有的，死这么多人下官也没有料到。在下官给各位解释之前，且听听我都察院都有什么损失吧？”
夏商话音一顿，忽然一声咆哮：“昨夜行动，我都察院重伤百人，死亡四百人！”
夏商的声音极大，震得众臣的耳膜嗡嗡作响。
提到都察院的损伤，夏商瞬间瞪红了双眼，像是化作了恶鬼，扫视着之在场所有人，显然是动了真怒。
所有人的心跳都停了一拍，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年轻人忽然间居然爆发出了此等气势？
夏商走到了吏部尚书童江行面前，冷声道：“尚书大人，请问我都察院奉皇命例行公事，为何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
第1439章轻罪重罚
方才还神色自若的尚书大人，见到夏商一双如恶鬼一样的眼睛，当下也有些发虚，声音有些颤抖：“昨夜之事，本官了解并……并不多，自然……不知……”
“尚书大人不知？且问在场的哪位大人知道？我都察院为何一夜直接损了四百余人？”
夏商这一问，全场鸦雀无声，只剩了一些沉重的呼吸。
“夏商，这是金銮殿！殿前喧哗，藐视皇权！”李向阳出言，指着夏商。
夏商立即抱拳深深地行了一礼：“二殿下所言极是，下官殿前喧哗，此处有罪，请皇后娘娘定罪！”
“你！”李向阳倒是一愣。
皇后却是笑了，暗想这男人真是诡诈无比，看似惊险的朝堂，在他的应对下还真用不着自己帮忙。
皇后笑着看向李向阳：“二皇子，是要给他定罪吗？”
李向阳拧眉：“夏大人乃是国之重臣，殿前喧哗一事只要不再犯便不必计较了。”
这夏商的身上背着无数重罪，怎么能随随便便定一个殿前喧哗就完事儿？
夏商再次对李向阳行礼：“谢过殿下网开一面。”
说完转向刚才的地方，扯开了嗓子说：“既然二殿下都不怪罪下官嗓门儿太大，那下官就放开了说了。各位大人若要一个一个地纠缠下去，那我都察院的四百余人是不是也该逐一问责，看看他们究竟因何而死呢？我都察院奉旨行事，这京都之类的大小官吏竟百般阻挠，往小了说这是妨碍公务，往大了说这叫公然抗旨。
而且，这里的有些人不仅是抗旨，居然使用暴力反抗，许多衙门私下里竟然藏着杀手死士，让我都察院损失惨重。那些被杀的都是抗旨不遵，公然反抗的。而那些被抓的，已经在都察院中连夜审讯，已经有很多有趣的内容在送往殿前的路上。到时候，那些官员的罪行都会明明白白地摆在诸位面前，不知道在场的各位还有没有胆子在这金殿上来个一一对峙？”
被抓的官员形形色色，谁知道里面的人会不会跟朝堂之上的某位高官有牵连？
又谁知道他们在严刑拷打下会说出什么话来？
那些口供怎么能放在殿前公开？到时候不知
还会引出什么乱子？
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是在什么势力之中，这里站着的人没有一个屁股干净，到时候谁都脱不开干系。
这种事情朝内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就行，若都说明了摆在眼前，会搞得谁都下不来台，还会让朝廷更乱。
这事儿是不能做的，皇后也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皱了皱眉：“需要胡闹！审讯之事是刑部、大理寺，以及你都察院的事情，怎么能摆在朝堂上来说？若各部官员真有重大罪责，都规整起来，选个时间以奏折的形式呈上来吧。”
“但若不殿前对峙，实在是给不了各位大人一个交代呀。”
各位有些年纪的大臣都被 夏商的话气得吹胡子，心说这厮是给脸不要脸，给了台阶都不肯下去。
李向阳重新开口：“夏大人所行之事是否合规矩暂且不论，但都察院昨夜弄得满城风雨，搞得京都人心惶惶，京城之中百姓不敢出门，百官不敢任职，京城近乎瘫痪，此乃都察院不争之罪，大华开国至今，从未有过如此景象。”
夏商眼神一变，知道这二皇子是要用人心给自己施压了。
夏商早先知道了二皇子的打算，怎能没有应对，正欲开口。
皇后忽然说：“二皇子所言不虚，就算都察院有陛下口谕，但行事途中少了些考虑，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乃是办事不利。这失职之罪是不必辩说的。”
“什么不必辩说？”夏商可不服。
但皇后上前两步到了夏商面前，低声道：“好了，你别争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凭几句话让自己毫无罪责？洗脱了罪责又如何？那是给百官伤口上撒盐，于长久不利。失职之罪你认了又如何？”
夏商深吸一口气，这话若非从皇后口中出，他是怎么也不会松口的。
想了想，拱手偏头，一副受气怨妇的模样：“臣办事不利，确有失职。”
“这可不是仅仅是失职！一个失职就能弃民心不顾？”
李向阳也不满意，失职的罪名太小了。
皇后接道：“是失职，确不是一般地失职，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损失。至于怎么定罪，相信一时半会儿
也商议不出来。这样吧，先罢免了他的都察院职位，交由刑部收监，待商定了刑罚之后再作宣判。”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失职的罪名是小，但免职的处罚可不小，而且还要收监，要追加进一步的处理结果。
对百官而言，虽没有直接处死，但也算是死刑之外最严重的处罚了。
李向阳也很诧异，看着皇后。
皇后一笑：“殿下可还满意？”
李向阳没有说话，赶紧收回了目光。
夏商也算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皇后看了他一眼，喊道：“来人，送压刑部。”
夏商没有任何反抗，老老实实被人带走，押送刑部。
看着夏商已经离开了大殿，百官有些没回过味儿来，感觉一切都结束得太快。
想着夏大人一开始在殿前的嚣张劲儿，还以为会是一场艰苦的舌战，谁知道皇后一句话就把这妖孽收了。
此刻已经到了正午，今日的早朝实在是费了太多时间。
皇后有些倦了，挥挥手：“好了，今日的大事也算解决了。后续的事情和其他的事情留着明日吧，散……”
“还有一件事。”李向阳打断，“现在都察院首座一职空缺，皇后娘娘可有心仪人选？”
“这位子非同小可，改日诸位推举吧。”
“但这都察院首座一职皆为上一任首座指认，甚至不受皇命所控。”
“规矩由人所定也由人所废，这一次的首座，由本宫任命。”
说完，皇后走上台阶，头也不回地到了龙椅背面的丝帘之后。
“你很高兴！”
春娇看着皇后，淡淡说。
皇后点头，补充道：“前所未有的高兴。”
“是不是因为距离自己心中所谋又进了一步？”
“是他跪在了本宫身前！他从未对本宫低头过，这一次他竟然跪了……你说这个男人奇怪不奇怪？这天下还有谁能猜透他的心？”
“他是形势所迫，并非真心。”
“你错了，他那一跪无关其他，是真心的。走，我们去刑部看看他。”
第1440章游街示众
“大人，您看这链子是不是重了些？要不要给您解开？”
皇宫门口，刑部的刑车到了。
夏商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关在刑车里面去游行，虽然会被罩着头，但肯定还是会有好多百姓拿着蔬菜瓜果来丢自己吧？
就想电视剧里的那样？
mgb！这回竟成了主角！
夏商惨然一笑，心里倒是淡然，生死一线都经历了无数次，哪会在乎这小小游街？
夏商很淡然，刑部官员却紧张得要死。
虽然都知道这位夏大人昨夜一句话就把刑部的官员杀了几个，抓了几个，大家心里都对这位夏大人恨之入骨的，可谁敢表现出来呢？
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突然杀出来一群都察院的杀手，在半路就把他们给杀了。
这位小夏大人虽然受罪入狱，但明眼人都清楚，人家是手里掌握着实在权力的狠角色，官面上的名字只是一个名字，他的力量不会因为去了官名而减少多少。
如此人物送交刑部，显然就是个烫手的山芋，稍微有点儿差错就会引火烧身。
这时候，刑部尚书已经在半路上拦住了丞相付余，急得满头大汗询问该如何处理。
付余的回答倒是很简单，反正先关着再说，朝堂上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人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还要商量的。
唯一要担心的是，这时候都察院的人不受控制，万一联合起来半路抢人，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更要紧的是，他的女儿付芊芊还在都察院的手中，他可不能让这事儿中间出岔子。
为了避免一些预料之外的暴动发生，付余动用了他所有能操控的力量，把夏商前往刑部的整条路线都监视起来了，还有无数的暗哨盯着都察院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夏商已经搭上了囚车，一支十分壮观的队伍开始往刑部的方向去。
消息肯定要传到百姓的耳中，因为京都百姓大都还在因为昨夜的事情不敢出门，能抓到罪魁祸首，给百姓一个交代，是安抚民心的最好的方法。
百姓们听说昨夜行凶的主谋被
抓到了，大部分人都带着臭蛋腐菜等家伙事儿到了街上，准备好好羞辱一下那个大魔头。
但当囚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百姓的身边又多了一些奇怪的百姓，他们什么都没有带，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身边有人敢往囚车方向砸东西的时候就把那些人悄悄拖走。
所以，夏商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在他看来，京都的百姓倒是挺友好的，至少没有像他记忆中的电视里被丢得一身脏污。
夏商一路都被罩着头，看不到百姓们义愤填膺的样子，但偶尔能听到一些叫骂声。
通过这一路的各种声音，夏商也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当然，夏商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招行错而颓废、自责，只是觉得应该静下心来想想，到底什么样的结局才是普通百姓最希望看到的。
正好被关在刑部的这段时间，夏商不用去想别的事情，就当用来调节自己的心境了。
……
这一路有惊无险，夏商被平安地送到了刑部地牢。
刑部尚书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他看到囚车过来的一瞬间，整个人才真正放松下来，还好最令人担心的都察院没有人行动。
不过，刑部门口聚集了不少乞丐，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单纯地来讨饭的。
因为刑部地牢没有乞丐愿意来的，今天倒是极其反常。
寻常时候，刑部地牢门口见到乞丐游荡，狱卒之类的官吏都会直接驱赶，有时候心情不好还会拖过来打一顿。
今天不同，刑部的所有人都很紧张，便是感觉到了这些乞丐目的不纯，也没有去主动招惹。
囚车在地牢门前停下了，刑部尚书王青海正准备迎上来，不想周围乞丐就围了过来，全都敲着随身的棍子，摊着手里的破碗走到各位官兵面前。
“各位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滚开！你们是要找死吗？”
官吏没没有主动去找这些乞丐的麻烦便是额外的恩德了，没想到这些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居然胆大到主动凑上来，而且还是在交接犯人的最关键
时刻。
王青海意识到情况不对，大喝一声：“戒备！谁敢靠近格杀勿论！”
“蹭蹭蹭……”
一连串拔刀的声音传来，周围几十个官吏全都亮出了武器，一些人保护尚书大人，一些人死死守着囚车。
刀的确是有些威慑力，让周围不断靠近的乞丐都停住了脚步。
但是，等到周围的官吏们都看清了周围状况之后，忽然间所有人的脚下都有些发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刑部所在的周围街道已经被乞丐所包围。
这里是个丁字路口，三个方向的事视野尽头处，无一例外都是密密麻麻的乞丐，他们全都拿着棍子，提着满是污垢的破碗，和往常并无什么不同，但那一双双眼睛却都带着莫名地阴冷，就像是从下水道中走出来的耗子，成群结队，看着让人浑身发毛。
扫眼一看，估计这里聚集的人数上千！
如此情况，便是傻子也知道这不是巧合了，这些乞丐肯定别有目的。
眼看着就能平稳地结束这一切，岂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这些乞丐平日里看着不咋地，但这么多聚在一起，他们只有三四十人，就是站着让他们杀也杀不完。
王青海对身边一人低声道：“通知丞相，速派增援。”
身边的护卫领命，脚下一点，一下就飞到了空中。
原来这些不起眼的护卫中还有非同一般的高手。
但是，护卫刚刚跃起，半空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根木棍，只听噗的一声，直接将空中护卫打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大腿已经被木棍所刺穿。
王青海大惊失色，哪里想过这群乞丐之中还有隐藏高手？
这时候，不远处的乞丐群里走出来一位穿着巨大袍子的怪人，整个身体都藏在袍子下面，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的枯手手中捏着的一根普通棍子。
这人没有说话，只是不紧不慢地朝着囚车靠近，每上前走一步，囚车附近的官吏便会感觉所受的压力大了一分。
渐渐的，冷汗已经把所有人的后背都打湿了。
第1441章当你不想做仙子的时候
王青海还算冷静，知道这些人为了夏商而来，顾不得许多直接到了囚车上，一把撤掉了夏商的头套，低声道：“大人，快请您的人住手！这……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
王青海说着，六十多岁的老人都快哭出来了，满脸的乞求之色。
夏商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但是没有看见周围的情况，到了现在才算明白过来。
出现这样的情况倒是夏商没有想到的，之前夏商还在想春娇会不会压不住都察院里的人？万一都察院里的人要来劫囚车，自己肯定是要出言劝阻的。
结果夏商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都察院中的影响力，中途没有一个都察院的人来，反倒是来了无数的乞丐。
“咳咳……”
后面的黑袍里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
夏商回头对他招了招手，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黑袍稍微犹豫，默默回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
随着黑袍的离开，周围的乞丐也一个跟着一根退去，就像是潮水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转眼之间，刑部地牢四周再也看不到一个乞丐了。
王青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着夏商一拱手：“多亏了夏大人……”
话刚出口，王青海耳边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几十个护卫的兵器居然在瞬间被不知什么人尽数击落在地。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柄冰凉的剑已经架在了王青海的脖子上。
“放人！”冰冷的声音出现在王青海的耳边。
王青海手脚都在哆嗦，心说这位小夏大人身边跟着的都是些什么妖怪啊？
就一人一剑，一瞬间制服了自己几十个手下，而且还是个女人！
王青海没有回答，可怜巴巴地看着夏商，意思还是想说刚才的那句话。
夏商看了看面前的女人，苦笑道：“王大人，这个可不听我的。”
“啊？”
“放人！”
“姑娘，你就直接杀了我吧！放了是死，不放也是死，给本官一个痛快！”
“好！”
“够了……”夏商淡淡地说了一句，阻止了对方的剑锋刺向王青海。
“我带你走。”
女人的声音很坚定，不是跟夏商商量的口气。
能瞬间打落几十个侍卫的兵器，此人除了月凌波还能是谁？
夏商很轻松，笑着：“我只是被收押，又不是死了。”
“便是没有生命之忧，我亦不愿见你被关押在地牢之中！”
这话让夏商有些心动，看着月凌波略显严肃的表情，夏商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王大人，你先回避一下，下官想跟她单独说两句。”
“好……好！大人请便，只要不逃走……下官自当配合。”
王青海如蒙大赦，赶紧退开了去，连同周围的官吏也都被他分散了许多。
月凌波没有停顿，剑锋一抖，直接把夏商身上的枷锁尽数斩断，伸手便抓住了夏商的胳膊，想要拉他离开。
“好了，我知你心意，这便足够了。”夏商笑着，拍了拍月凌波的后背。
月凌波皱眉：“你未曾告诉我，昨夜之事会令你如此被动？听说你被罢免了官职，还要收监待审！”
“都是一些场面话，身在官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权宜之计，给朝廷的官员一个说法，毕竟昨夜得罪的人有些多。”
“我不相信你说的！”
“为何？”
“因为庸王妃说你得罪的人太多，整个京城都是你的敌人，这天下没有谁能保你。”
“那个女人的话你不要相信，她只是想让你带我离开，让我罪上加罪，是让我以后都没法在京城立足。”
“你为何还想在京都立足？京城之中尔虞我诈，到处都是算计！我才来京城多久？便以被人利用了多次。便是你这般奸诈的人，如今也沦落成了阶下囚！与其越陷越深，不如尽早离开。”
“月凌波，你这是怎么了？你想离开了？你不是一直都想着找二皇子报仇吗？”
夏商有些的疑惑，因为现在的月凌波有些古怪。
没想到在夏商这一句话之后，堂堂凌波仙子竟然流下了眼泪。
“凌波，你……你这是……”
凌波仙子是不会哭的，就算是含着一眶泪水，却也只是声音有些微颤抖：“我……我跟了你一路，我看到那些百姓辱你，骂你……我心里难受……我不想听人说你不好！这……这够了吗！”
这不是凌波仙子，凌波仙子是不会生出这般心思的。
看着面前被眼泪模糊了脸蛋儿的女人，夏商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发干……
“这够了吗！”
伴随着一声低吼，凌波仙子的剑落在了空处，刑部地牢门口牛头马面石雕竟然被剑气斩成了石屑，碎石漫天飞舞，打在周围的官吏身上传来一声声痛呼。
所有人都低下了身子抱住了头，竭尽所能地躲避着这大雨一样的碎石。
没有人看到，在这一剑之后，夏商忽然夺过了月凌波手中的剑，将其丢在了地上：“月凌波，若有朝一日你不想当仙子了，那就嫁给我吧！”
剑落在地上还在微微颤抖，仿佛是月凌波此刻的心境一般。
这满天的乱石纷飞此刻像是凌波仙子见过的最美的雪景，那些石子打在身上也毫无知觉，像是一片片雪花悄然地跟身子有过一次亲密的接触。
谁能想到这个家伙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这不合情理，没有情调，更不正经。
但他终归是说了，那便是泼出来的水，想收也收不回去了。
夏商感觉自己有些唐突，只是心底里瞬间的冲动，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有些不敢看面前女人的眼睛，轻轻地低下头：“虽然……我……我这个人……贪财好色，爱拈花惹草，也不能……不能给你全部的情感……但……但我只能接受你这样一个人当天上的星辰，不能接受，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当人们口中的仙子了，只能我娶你，可否？”
说完，夏商心虚地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
此刻的月凌波脸红了，如玉般洁白的水仙花多了一抹娇艳，成了夏商记忆中最美的瞬间。
“等……等到了……那那那一天，我再……在给你……答案。”
第1442章入狱
“既然现在还想当一位仙子，那现在何必过早涉足凡尘？这京城的生活太多的污秽不堪，凌波仙子还是不要过多干预的好，免得让现在沾染了过多的凡尘之气，也给我等俗人留一条自己的路。”
“你……你这气话还是别有心思？”
“这便是我的真心实意，我不喜欢你涉足京都权势之争，你们水月山庄的仇还没有到报的时候。你还是走吧……”
方才还那么甜言蜜语，转眼间就恢复了那蛮横霸道的姿态，从一开始的不希望变成了现在的不喜欢。
简单的用词变化倒是有几分把人心拿捏到了极致的自信。
这两人的对话倒是不怎么避嫌，虽然漫天的砂石让周围大部分人都无暇他顾，但在尚书大人身边始终都有一个强于其他护卫的高手护着。
这护卫一边抵御砂石，一边悄悄将自己听到的对话传到了尚书大人的耳中。
王青海终于是明白了，这位年轻的夏大人之所以能收拢一盘散沙的都察院，原来是对人心的把控如此微妙。
另一边，月凌波似乎已经失去了刚才的戾气，看着夏商的目光也变得闪躲起来。
或许是无法掩饰心中的慌乱，她目光一转盯住了王青海，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王青海吓得一阵激灵，赶紧挤出一丝笑容：“仙子……”
“狗官！若他在你的刑部受了一丁点儿委屈，或者过得有一丁点儿不好，我就让你们刑部所有人偿命。”
“是是是……仙子……仙子放心，本官对夏大人只有敬佩敬仰之情，哪儿会苛待于他？今日入狱也并非本官所愿，只是朝堂形势所迫，相信用不了多久夏大人就会被放出去的。”
月凌波没有再说，飞身越向房顶，连自己的剑都不要了。
夏商看着月凌波离开，又看着地上她落下的剑，顺手捡了起来，心想下次见面的时候还给她。
然后下了囚车，走到王青海的面前，一拱手，指了指刑部地牢：“尚书大人，咱们进去吧。”
王青海看了看四周，心想这回
总该没有意外发生了吧？
夏商也不再理他，自己大摇大摆地进了刑部地牢。
夏商穿着一身囚服，身上倒是干净，也没有手铐脚镣之类，反而还提着一柄剑，三分像犯人。
地牢里面有几个关押的囚犯，见到夏商出现的瞬间，还以为他是劫囚的好汉，纷纷开口。
“好汉！是我！是来救我的吧？”
“这边！这边！你怎么才来？赶紧把这锁给撬开了。”
“你放屁，这位好汉明显是来就我的！”
“救你！这是我兄弟！”
不管是在什么地牢里，只要被关得久了，多多少少脑子就会有点儿不正常，估计他们平日里都在幻象会有一个搭救他们的人从天而降吧？
刚才外面的动静把地牢里面的所有官差都引到了到外面，地牢里面就剩下几个犯人叽叽喳喳。
夏商一直以为都察院的地牢足够可怕，来了刑部才知道，他的都察院还是太过人道了。
这里虽少了些在都察院地牢才能看到的特有刑拘，但此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整个地牢都散发这一股酸臭，便是进门口的地上都是湿哒哒的黑泥，墙面上多有血迹和各类蚊虫。
牢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谷草和一个个蓬头垢面，比乞丐还不如的囚犯。
夏商在门口顿了顿，王青海已经追了上来，看到夏商这表情就知道这位爷对此地不是很满意。
赶紧吩咐道：“来人，给夏大人把地牢清理一遍，本官要看到一个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充满花香，充满朝气的地牢！你们这群游手好闲的家伙，也不看看这都乱成什么样儿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一声令下，身后所有的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夏商看了看周围的官吏，回头问王青海：“尚书大人，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合适，怎么不合适？这地牢里面实在是太久没有清理过了，给囚犯们营造一个干净舒适的环境，也是刑部官吏的职责所在。”
“哦？尚书大人统领刑部，在朝堂之上
也颇有话语权，论官职能排入天下前十，为何对下官这般客气？”
王青海擦了擦额上汗水：“大人，您就别拿下官说笑了，您可是在山巅夺势之苍松，下官只是在泥地里打滚的泥鳅，不能比……至于什么官职嘛……”
王青海话音一顿，眼神落寞了许多：“早在四五十年前，这明面上的官职品级已经不重要了，哎！叫大人见笑，不提此事也罢。”
“那尚书大人在京城是站在哪位人物的身边呢的？”
王青海一时间汗如雨下，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他的官职虽高，但出生市井，少了根基，若非李辛看重其身家干净，也不会例外提到了刑部尚书的关健位置。
如今李辛死了，他也不是清白的官身，手底下也没有太多资源，如今在朝中自然混得不好。
好在这人自识身份，知道自身处境，对谁都礼让三分，平日里也相对低调，故而还能保留其位。
王青海子都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方，但这位夏大人既然问了，那必须是要回答的。
也不能说是站在夏大人的一方，毕竟这位夏大人可是京城公敌。
想了想，王青海也只能如实回答，低声道：“下官跟丞相大人……”
“原来是丞相大人……我昨夜绑了他的女儿。”
“啊？”王青海惊呼一声，之前还想着丞相大人在朝堂上跟夏商说话来着，想来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想到这位夏大人居然绑了丞相大人的千金，京城里谁不知道丞相府的小姐是丞相大人的心头肉，这两人的仇怨还能少了？
“那下官跟……”
“别跟谁了，跟谁都不好使。京城里的权贵，我该得罪的都得罪了，该结仇的都结仇了。所以，王大人您最好还是不要对我太客气了，被别人看见了，怕是会对王大人不太满意。”
“这个……”王青海一直擦汗，心说自己可没想过对你客气，只是看刚才那架势，别说先前的乞丐了，就是那位仙子的架势，谁敢对您不敬，这刑部的官差岂不都交代在这儿了？
第1443章小姐心事
“那依着夏大人的意思，咱们这地牢不用打扫了？”
“王大人，这是您的地牢，不是咱们的地牢。这地方的确要打扫一下，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
“我刚来地牢里面，估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看我。要是被一些人看到王大人把我这个重犯伺候太好了，那王大人以后在朝中可就不好过了。”
“这……”
“王大人，我知道您很为难，不想被夹在中间难以做人。下官也是个明事理的，面子上的功夫还是会配合大人做一做。”
说着，夏商把手里的剑递给了王青海。
“把这柄剑好生收着，不要弄丢了，说不准哪一天那位仙子会来找王大人讨要。”
说着，又是一伸手：“还有，把手脚都锁上吧。我这样的人大摇大摆地在刑部地牢里走来走去，终究是不成体统。”
王青海看了看夏商，感激地鞠了一躬，然后招呼准备忙碌的手下停住，然后又把夏商给靠上了。
王青海又亲自把夏商送到了最靠门口的一间牢里。
这外面的牢房比里面的牢房要干净，毕竟在一些狱卒的眼皮子底下，总归是偶尔会清理一下的。
还有便是一般的囚犯都在最里面，外面就关了夏商一个。
王青海没有离开，亲自守在地牢里。
这样的待遇，估计夏商就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
但王青海不会一直守着，只是听夏商说，待会儿会有人来。
王青海觉得也是，以夏商现在名气，肯定会有很多大人物来的。
他要在这里守着，看看来的人都是谁，要是能听到一两句有用的话，说不定还能对他的日后的有帮助。
最后顺便也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装一装样子，让他们都瞧瞧自己这个刑部尚书当得有多不容易。
夏商在牢里的确有些不习惯，里面干草早不知什么污水给浸泡得发臭了，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好在王青海给了一张凳子，等在这里坐着都已经很不错了。
就这一张凳子便让里面的犯
人们议论起来，有人说不公平，有人去再猜测今日来的人究竟是谁。
夏商坐下了，也算暂时安稳下来。
对于今天的遭遇，夏商算是有所预料。
且结果比他预料的要好一些。
他心里面也清楚，罢免他的官职是最好的解决事情的方式。
官职只是个名头，虽然没了都察院的腰牌会削弱一些夏商手里的力量，毕竟以后就不是名正言顺了。但夏商还是有些自信的，认为自己现在掌控的都察院不是一个靠着一块腰牌或是任由朝廷任命就能控制的机构。只要他一句话，就算没有了腰牌，他一样可以调动都察院中的大部分力量。
说起来，这样的处罚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处罚。
再者就是现在的牢狱之灾，这就更不算什么事儿了，不过是委屈一下自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毕竟他昨夜干的事情配得上这样的遭遇。
至于之后的处理，那自然是随着时间消磨逐步减轻，他相信皇后有这个能力，也相信皇后绝不会在这时候捅自己一刀。
夏商满意了这样的结果，百官和各方势力也会满意这样的结果。
在其他人眼中，都察院首座可不只是一个官职。
虽说大多数人都清楚，都察院的实际权力还掌控在夏商手中。但现在夏商手中没有了腰牌，也就等于给了其他人机会，别的人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都察院和夏商夺权。
就算不知道最终结果是什么，但终归是给了一些觊觎都察院权力的人一次机会。
如果谁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将会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所以，百官也会满意这个结果。
所有的一切夏商都能接受，知识现在心里多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刚才在朝堂之上，皇后会直接宣布了处理结果而打断了在场的争论？
而且这结果是她说出来的，看那样子好像一开始就想好了这样的处置办法。
夏商揉了揉自己的眉角，暗想那个疯女人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给夏商单独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就有人如
他所说的那样到了地牢来探望。
来的人是付余，一来就把夏商从牢里提了出来，送到上面一层的无人房间中单独谈话。
周围没有别人，付余也就不再故作镇定了，着急地问：“我女儿呢？快把我女儿还我。”
“丞相大人，下官从离开大殿就一路被押送到了这里，连一句话都没跟都察院的人说上，如何得知您女儿的下落？况且我现在已经不是都察院的人了，也不知道院里面多少人能听下官的话。”
“夏商，你少装傻了。刚刚被革除官职而已，对你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就算有影响也是半年一年甚至几年之后，这时候你如何使唤不动院里的人？”
“丞相大人，我是真的没跟院里的人说上话，就算要他们放人也得要我跟他们说上话吧。还有，如果我没记错，我的人似乎没谁为难付小姐，她随时可以走的。”
“要她愿意走，老夫岂能在此跟你废话？”
“付小姐不愿意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姓夏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老夫的女儿若不是认识了你，岂能如这般跟老夫针锋相对？”
“额……这个我倒是听说了。听闻丞相大人担心付小姐的婚事，所以跟付小姐物色了一些年轻公子。好像是因为这事儿跟丞相大人闹出了一些嫌隙吧？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芊芊如今都快二十了！至今都没有嫁人，老夫操持国事都不如操持他的婚事费心，千挑万选的年轻男子，那丫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说不喜欢，长此下去如何是好？”
“都不到二十岁，丞相大人，您心急个什么？在我看来，只要感情到位，年龄都不是问题。”
“你别给老夫胡扯！老夫的女儿老夫自己清楚，她这一颗心里装着的都是你这个泼皮，老夫当初就不该让她跟着你离开京城！”
“丞相大人，您……您可别给我开玩笑啊！我跟付小姐只是朋友，我可从未有过……”
“你敢！老夫今天也不给你说废话了！你想办法赶紧跟芊芊见一面，对她说点儿狠话，越狠越好，让她早点儿断了念想！”
第1444章意外来客
铺垫了这么多，原来目的是为了这个。
夏商之前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丞相大人会如此紧张，他应该知道自己不会对付芊芊如何的。
原来丞相大人是怕自己把自家女儿拐跑了。
想到这里，夏商还真有些犯难。
付芊芊会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丞相亲口说了，夏商自己是不会去主动猜测的，但这样的事情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付芊芊那妮子虽是大小姐脾气多了些，但终归还是个好姑娘，自己总不能坑了人家。
夏商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躲着，有些话是该跟那妮子讲清楚才行。
想了想，夏商点头：“有机会就我会跟她说清楚的，丞相大人不必担心。”
“你若真的不祸害我家芊芊，便也不枉老夫在殿前跟你说好话。”
“丞相大人，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祸害？”
付余得到了夏商的答复，心里也放宽了很多，摆摆手，不想再跟这个年轻人废话：“好了，老夫不跟你说了，老老实实在牢里呆着，可别到处惹事了。”
说完，付余拂袖而去。
付余只是第一个来看夏商的人，随后来的人是一个接着一个。
夏商回到牢房之后，过了没有一刻钟，外面就有人通传，说是诚王殿下来了。
“诚王？”夏商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想到诚王就是李子衿。
夏商想了许多有可能来找自己的人，却没有想到李子衿。
这一次，夏商就在牢房中跟李子衿见了面。
刑部的官吏都很自觉地回避了，只有里面的一些囚犯，要是说话的声音小些，那些囚犯自然也听不见。
李子衿到了牢房里面，他一身锦衣玉带和牢房里的腐朽恶臭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但这个养尊如有的王爷并没有因此而露出任何嫌弃，只是扫了一眼四周，对着夏商鞠躬：“先生可还记得有子衿这么一个学生？”
夏商当然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学生，对这个学生的记忆还停留在
大闹云享楼的时候。
所以现在的夏商对这个学生还不是很满意。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没有那些可以呼来喝去的花姑娘。”
李子衿脸一红，低下了头：“让先生见笑了。”
“今日怎的这般客气？”
“……”李子衿稍作沉吟，“之前是学生的不对，肯定老师原谅。”
说着，李子衿一甩衣摆，作势就要跪下。
夏商抓住了他的手，皱眉道：“好了，不要搞这些形式主义，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也没有想到你的消息会这么快。”
李子衿没有接话，而是再看了看四周，似乎在关注牢房之外其他人的位置。
夏商继续说：“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先生，您在这般地方真是委屈了，这刑部的王大人为何不给先生安排一个好点儿的去处？”
夏商皱眉，目光像是在追问他为何要躲避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子衿稍作停顿，靠得夏商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先生，学生今日来是想问一句，您可在京城之中选择了站队？”
夏商一愣，看着眼前这一本正经的孩子有些错愕，这种感觉就像是个小屁孩学着大人一般说话，这种样子实在是不怎么可爱。
“你在胡说些什么？”
“先生，我知道您还认为我只是个孩子，但学生今日来就是想告诉先生，我李子衿已经不是孩子了，现在的李子衿是诚王，正统的皇室血脉，自然有资格知道一些在京城的事情。所以，想请先生告诉学生一句，您在京城究竟站在哪一方？”
夏商皱眉，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不是要离开京城的吗？你不是来跟我道别的？”
“本来是要离开京城去封地的，时间就定在今日。不想昨夜在京都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让学生感触良多，便想在离开之前问先生一句，您到底帮谁。”
李子衿一本正经地连问了三遍，夏商是真有点儿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先前是
在云享楼胡作非为，又得知他在家里施暴妻子，还以为当年的乖乖小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现在又站在自己面前关心起了京城局势。
“我谁都不帮！”夏商干脆直截了当地回答。
李子衿面露疑惑之色：“那为何昨夜干出了那么疯狂的事情来？”
“你知道昨夜的事情是我做的？”
“学生不仅知道，还被抓到了都察院去了。”
夏商眉头一皱，心说这件事怎么没有人汇报？
李子衿露出了一丝笑意：“学生终究是了解先生太少，以前对都察院一无所知，还以为就是形同六部的一个衙门而已，没想到昨夜见证了都察院行事，方才知道了先生居然是京城之中一方不容小觑的力量，那都察院的行事风格着实让学生开了一次眼界。”
说着，李子衿脸上的喜悦变成了无线憧憬。
夏商并不喜欢一个年仅十七的孩子露出这样的神色，打断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你要来问昨夜为什么抓你的消息，那我有了机会一定会查一查。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你还是走吧。现在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得罪了天下，跟我走得太近，对你的名声不好。”
“先生可还记得学生说过的话？”
“什么话？”
“学生说过，将来一定要当个好皇帝。”
“听李幽兰说过，这样的话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了。”
说着，李子衿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低声道：“但心里还记着。”
“那你为什么现在要跟我说？”
“因为看到了先生所做的一切，又给了学生希望。”
夏商眉头紧皱：“你该不会是要我帮你争夺皇位吧？”
“正是。”
“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先生以为学生是在开玩笑？如果真的是在开玩笑，那今日学生早已经离开了京城去往了梁县。”
“你走吧，老老实实去你的梁县，等你再长大几岁，自然就会明白自己所说的话是有多么可笑。”
第1445章甘当傀儡
李子衿低下了头，像是在酝酿什么。
看到这个小子的样子，夏商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想着之前对他的不满，现在一想，好像那般做个纨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着以他这般年纪去争夺皇位，那才是真正令人担忧的状态。
“先生，我知道自己在您心中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但今日学生前来，所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决心和真心，希望老师不要以为学生什么都不了解就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学生很早就说过自己想要当皇帝，但那时候的话的确是个孩子的异想天开，但现在不是了，学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要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所以，来见先生之前，我已经把幽兰送往了江南岳父的驻军处，家里一些亲近的下人也全部遣散，为的便是无牵无挂尽力一回。”
“你把家人都遣散了？”
“没错，学生可不是一个怕死的孩子。如果先生还念着往日的师生之情，且听学生把心中所想告知先生。”
李子衿表情坚定，目光有神，看上去有些熟悉。
夏商一瞬间像是看到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当然，李子衿不可能是穿越的，此刻的他表现出来的是跟夏商当年一样，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这样的李子衿真是有了些变化，至少夏商感觉到了他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
李子衿想了想：“可能先生现在最大的疑惑就是学生为何会作出这样的改变，其实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先生给学生的希望。当学生意识到当年说的那些话有多么愚蠢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有了放弃的打算。当皇帝不是那么容易的，中途会有无数的人来打压，他们不可能接受学生这样的孩子当皇帝。我的那些哥哥更不会把皇位拱手让人，虽然他们曾经对学生很好，但那只是因为他们也把学生的话当成了笑谈。
可当他们觉得学生的话不是笑谈的时候，哥哥们就成了学生的敌人，他们要比学生更心狠，更果断，更强大，
学生没有丝毫可能跟他们争。所以学生一直在告诉自己要放弃，努力地让自己变成一个天下人眼中的纨绔。只有在胡闹的时候学生才能忘记那些经历，忘掉那些不甘，甚至想着永远离开京城，从而忘记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一切。
本来学生已经做出了决定，离开京城去往梁县。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先生给了学生希望。让学生看到了自己最大的依仗还在，只要能得到先生的帮助，那学生就有了跟哥哥们争的资格。听起来是很可笑，但希望之火一旦在心中燃起，一切可笑和天真都不能成为阻挡我的理由。不管先生现在怎么认为，又或是在心中默默笑话学生幼稚，但学生还是要努力地争取一下。”
李子衿的话并没有什么可打动人的地方，听上去更像是一篇学生的作文。
这个孩子终究还是孩子，言语总是免不了稚嫩。
可是他有一点让夏商明白了。
是夏商昨天的行动给了他不切实际的幻象，是夏商的胡作非为让他认为自己的老师拥有着震慑天下的力量。
所以，从李子衿的话中让夏商知道了一件事。
李子衿现在的决定多多少少是因为自己而起。
夏商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说若早知道会有这般局面，昨夜就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了。
“你认为自己的老师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京城？”
李子衿点点头：“学生从未想过这天下能有一人会让整个京城都惊若寒蝉，二哥、三哥的人都死了，但他们没有说话，连个屁都不敢放！这简直是令人无法相信的事情，先生，您才是真正能帮我的人。”
“李子衿，京城局势不是你一双眼睛就能看懂的，昨夜之事胜在出其不意，都察院精锐尽出，而京城其他势力的人没有预料到，所以造成了眼下的局面。看似是都察院威慑了京城，实际上都察院也付出了十分惨痛的代价。你看看现在，我不也被除去了官职，成了囚犯？”
“如此已足够震慑人心，
若学生要争皇位，必须要先生的支持。”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
“先生，学生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不管先生帮不帮我，学生便已下定了决心，孤身一人留在京城，要跟二哥三个争夺十天之后的太子之位。若先生不帮，那学生自己去，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丢了性命也要却试试。”
夏商眉头一挑：“小子！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若先生宁可看着学生死在京城，那就什么都不管便罢。”
李子衿把话撂下，十分洒脱地转身，作势就要走了。
夏商被这突然的转变镇住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一手。
刚才说了那么多，却没有现在这一句威胁有用。
“你等等！”夏商赶紧叫住了他。
李子衿回头，脸色不变：“先生还有什么说的？待到学生一走，怕是就再也不能跟先生见面了。”
“小崽子，不要以为老子就治不了你。你从这门出去，不出半个时辰可能就有人会突然出现把你打晕，然后把你送到天涯海角，让你一辈子回不了京城。你信不信？”
“学生自然是相信的，但按照学生所想，如今不单是学生需要先生帮助，先生也需要学生的支持。”
“哦？这话倒是新鲜，你说来听听。”
“先生这么久都没有明确地选择一方站队，说明先生现在并不想寄人篱下。而京都权势之争，究其根本还是皇位之争。只有登上皇位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而先生不是皇室血脉，不管如何去争都没有赢的可能。而学生的出现便是给了先生赢的资格。二哥三哥各有势力，且形成已久，就算先生投靠他们也只能成为第二。但学生不同，学生现在一无所有，一切都需要依靠先生。先生则不虚吹灰之力就能将学生掌控手中，先生可以依靠学生之名，成为赢家。将来学生登上皇位，先生自可借着操控学生而操控天下。这天下甘当傀儡的恐怕也只有学生一个人了。”
第1446章倾头倾心
“感情这小子是把我当成了贪恋权力之极的人。”夏商沉吟，且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想来要与之解释怕也难以说通。
不过，这小子能从表象作出如此推断倒也算是有些聪明，只是少了些阅历和对人性的理解，事事都想得简单了些。
夏商心中叹了口气，也不去解释什么了，反问道：“你倒是直接，敢当傀儡的话都说得出口。在你心中，我便是个野心如此之大的人物？”
“以学生对老师的了解，自然是不信老师是一个贪恋权力之人，但在此番局势之下，以先生之能，只要任意站队一方便可快速破解京城迷局。可先生偏偏谁都不帮，让学生难以理解。思来想去，也只有猜测先生是不想屈居人下才如此行事。”
“你有如此看法倒也没有问题。”夏商点点头。
“学生并非贪于天下大权，只是希望能当一个好皇帝，造福百姓。而他们，没有一个是真心为天下为百姓着想的，他们只是想赢。”
夏商看着李子衿坚定的目光，看得出他此刻的真心。
李子衿说得没错，这些皇子之中，恐怕真的只有他是全心全意为百姓的了。
从这一点来看，李子衿就要比其他任何人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夏商已经犹豫了很久，不可能在这么一瞬间就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沉默了一会儿，夏商低声道：“今天就先聊到这里，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李子衿本想再说什么，夏商直接打断大喊：“王大人，劳烦送诚王殿下离开。”
外面的人重新回到了牢房，再多的话也不好当着这些人说。
李子衿有些失望，低头拱手：“请先生多多考虑。”
李子衿走了，夏商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这一次夏商真的有些心动了。
首先，这个孩子是个好人，天生就有着一种明君的气质。
其次，这孩子是自己的学生，从感情上来看，能帮他自然是先帮他。
最后，除了这个孩子，其他的二皇子、三皇子、乃至皇后都不是夏商的选择。
这三方势力任何一方夺得大权对天下都不会好，而且夏商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参与到这场巨大的漩涡之中。
夏商现在没有选择，那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还能躲避。
等到某一天到了他不得不选的时候，夏商最大的可能还是站在皇后的一方，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天大的事情都会受到私情的影响，就算皇后是错的，夏商再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帮她错下去。
现在不同了，有了一个李子衿，如果能成功扶李子衿上位，夏商就不必去帮皇后，而让自己的孩子趟这浑水，对于天下又是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就算将来李子衿不能成为明君，那夏商也有信心靠着自己的出谋划策，给大华一些实质性的变化和进步。
想着，夏商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但的很快这笑容又逐渐凝固了。
皇权争夺，非同小可，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李子衿才十七岁，他本可以去往梁县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但若因为自己的帮助使他陷入了漩涡之中，万一某天出了事，夏商就是害了这个孩子。
“在想什么呢？”
一个熟悉又细微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耳边。
夏商一愣，抬起头来。
一位全身都藏在黑袍下的女子正隔着一道铁栏笑盈盈地看着的里面的夏商。
“皇后娘娘……”
皇后伸手摸了摸黑乎乎的牢房铁栏，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人了，才将黑袍的帽子掀开露出了她娇艳的面孔。
“没有别人，还叫什么娘娘？难不成你还在生气？”
皇后带着笑意，没有半点儿皇后的高傲，言语间娇俏多了几分，倒是更符合了她的年纪。
“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在看看你咯。怎么？不欢迎？”
夏商摇摇头，不再说话。
皇后没有进到牢房，在外面细细地看着夏商，眼中情谊忽隐忽现，天下人
也只有夏商能见到皇后娘娘露出这般神态了。
“大殿之上你为何下跪？”
“你是皇后娘娘，臣子下跪理所当然。”
“少骗人，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不然呢？”
“你我相处日短，但本宫也是你的知心人，你的想法本宫倒是可以猜测一二。”
“别乱想了，就是形势所迫，不得不跪。”
“或许大殿上的形势确实有影响，但你内心对本宫有亏，我说得对不对。”
夏商一皱眉，没想到这个女人真的猜到了自己的内心。
他和这个女人可没什么交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能猜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看到夏商表情怪异，皇后很开心的笑了，一时间藏在黑袍下的身子花枝招展：“被我说中了心事！咯咯咯……”
夏商皱眉，低声解释：“不管怎么说，我让你一人照顾孩子许久，却未能尽到半分责任。这一点，我的确欠你良多。”
看到夏商认真的表情，皇后也渐渐收敛了笑意，贴着铁栏站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商：“你过来些。”
“怎么？”嘴上是这么问着，但脚下还是走了过去。
皇后渐渐闭上了眼睛，伸过手来，贴在夏商的脸上，将夏商的脸拉倒了自己面前，然后缓缓地倾过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在了夏商的额头上。
夏商心头一跳，莫名得脸上有些发烫，未曾想这女人忽然间有着如此干净纯洁之时。
“夏商啊！这便是你让我着迷的地方……为何你不能如世俗间的男子一般？如此也好让本宫对你心狠一些……你知道吗？有时候本宫会想，要不要就这么舍弃一切，放掉心中执念跟你远走高飞？可惜……本宫还是不能有这样的决心。”
夏商想要抬头，又被对方仅仅拉住，有些嗔怪道：“别动！让我好好闻闻你的味道。我们两个现在就像是在拔河，我在拼命的用力将你拉到身边，希望你能为了我而当上皇帝，而你却拼命的拉着我，希望我为你而放弃权力。你说，最后我们谁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