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回 兀颜数组混天象,梁山接连败二场
话说当时林冲在高阜处,看了辽兵势大,回马来到本阵,且教将军马退回永清县山口屯扎。便就帐中与杨志、王进、卢俊义、许贯中、朱武等商议道:“今日虽是赢了他一阵,损了他两个先锋,我上高阜处观望辽兵,其势浩大,漫天遍地而来,此乃是大队番军人马。来日必用与他大战交锋,恐寡不敌众,如之奈何?”
许贯中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寡敌众。昔晋谢玄五万人马,战退苻坚百万雄兵,先锋何为惧哉!可传令与三军众将,来日务要旗旛严整,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深栽鹿角,警守营寨,濠堑齐备,军器并施,整顿云梯炮石之类,预先伺候。还只摆‘九宫八卦’阵势,如若他来打阵,依次而起,纵他有百万之众,安敢冲突?”
林冲道:“军师言之甚妙。”
随即传令已毕,诸将三军,尽皆听令。五更造饭,平明拔寨都起,前抵昌平县界,即将军马摆开阵势,扎下营寨。前面摆列马军,还是虎军:大将岳飞在前,呼延灼在后;杨志居左,王进居右;东南史文恭,东北徐宁,西南栾廷玉,西北索超。林冲守领中军;其余众将,各依旧职;后面步军,另做一阵在后,卢俊义史进为主。数万之中,都是能征惯战之将,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厮杀。阵势已定,专候番军。
不多时,遥望辽兵远远而来。前面六队番军人马,每队各有五百,左设三队,右设三队,循环往来,其势不定。此六队游兵,又号“哨路”,又号“压阵”。次后大队盖地来。
前军尽是皂纛旗,一代有七座旗门,每门有千匹马,各有一员大将。怎生打扮?头顶黑盔,身披玄甲,上穿皂袍,坐骑乌马。手中一般军器,正按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门之内,总设一员把总上将,按上界“北方玄武水星”。怎生打扮?头披青丝细发,黄抹额紧束金箍;身穿秃袖皂袍,乌油甲密铺银铠。足跨一匹乌骓千里马,手擎一口黑柄三尖刀。乃是番将曲利出清,引三千披发黑甲人马,按“北辰五炁星君”。皂旗下军兵,不计其数。正是:冻云截断东方日,黑气平吞北海风。
左军尽是青龙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门,每门有千匹马,各有一员大将。怎生打扮?头戴四缝盔,身披柳叶甲,上穿翠色袍,下坐青鬃马。手拏一般军器,正按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门之内,总设一员把总大将,按上界“东方苍龙木星”。怎生打扮?头戴狮子盔,身披狻猊铠,堆翠绣青袍,缕金碧玉带。手中月斧金丝杆,身坐龙驹玉块青。乃是番将只见拂郎,引三千青色宝旛人马,按“东震九炁星君”。青旗下左右围绕军兵,不计其数。正似:翠色点开黄道路,青霞截断紫云根。
右军尽是白虎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门,每门有千匹马,各有一员大将。怎生打扮?头戴水磨盔,身披烂银铠,上穿素罗袍,坐骑雪白马,各拿伏手军器,正按西方奎、娄、胃、昴、毕、觜、参。七门之内,总设一员把总大将,按上界“西方咸池金星”。怎生打扮?头顶兜鍪凤翅盔,身披花银双钩甲,腰间玉带迸寒光,称体素袍飞雪练。骑一匹照夜玉狻猊马,使一枝纯钢银枣搠。乃是番将乌利可安,引三千白缨素旗人马,按“西兑七炁星君”。白旗下前后护御军兵,不计其数。正似:征驼卷尽阴山雪,番将斜披玉井冰。
后军尽是绯红旗,一代亦有七座旗门,每门有千匹马,各有一员大将。怎生打扮?头戴箱朱红漆篢,身披猩猩血染征袍,桃红锁甲现鱼鳞,冲阵龙驹名赤兔。各掿伏手军器,正按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七门之内,总设一员把总大将,按上界“南方朱雀火星”。怎生打扮?头顶着绛冠,朱缨粲烂;身穿绯红袍,茜色光辉,甲披一片红霞,靴刺数条花缝。腰间宝带红鞓,臂挂硬弓长箭。手持八尺火龙刀,坐骑一匹胭脂马。乃是番将洞仙文荣,引三千红罗宝旛人马,按“南离三炁星君”。红旗下朱缨绛衣军兵,不计其数。正似:离宫走却六丁神,霹雳震开三昧火。
阵前左有一队五千猛兵人马,尽是金缕弁冠,镀金铜甲,绯袍朱缨,火焰红旗,绛鞍赤马,簇拥着一员大将。头戴簇芙蓉如意缕金冠,身披结连环兽面锁子黄金甲,猩红烈火绣花袍,碧玉嵌金七宝带。使两口日月双刀,骑一匹五明赤马。乃是辽国御弟大王耶律得重,正按上界“太阳星君”,正似:金乌拥出扶桑国,火伞初离东海洋。
阵前右设一队五千女兵人马,尽是银花弁冠,银钩锁甲,素袍素缨,白旗白马,银杆刀鎗,簇拥着一员女将。金凤钗对插青丝,红抹额乱铺珠翠,云肩巧衬锦裙,绣袄深笼银甲,小小花靴金镫稳,翩翩翠袖玉鞭轻。使一口七星宝剑,骑一匹银鬃白马。乃是辽国天寿公主答里孛,按上界“太阴星君”。正似:玉兔团团离海角,冰轮皎皎照瑶台。
两队阵中,团团一遭,尽是黄旗,簇簇军将,尽骑黄马,都披金甲。衬甲袍起一片黄云,绣包巾散半天黄雾。黄军队中,有军马大将四员,各领兵三千,分于四角。每角上一员大将,团团守护。东南一员大将,青袍金甲,手持宝鎗,坐骑粉青马,立于阵前,按上界“罗睺星君”,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荣。西南一员大将、紫袍银甲,使一口宝刀,坐骑海骝马,立于阵前,按上界“计都星君”,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华。东北一员大将,绿袍银甲,手执方天画戟,坐骑五明黄马,立于阵前,按上界“紫炁星君”,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忠。西北一员大将,白袍铜甲,手仗七星宝剑,坐骑踢云乌骓马,立于阵前,按上界“月孛星君”,乃是辽国皇侄耶律得信。
黄军阵内,簇拥着一员上将,左有执青旗,右有持白钺,前有擎朱旛,后有张皂盖。周回旗号,按二十四气,六十四卦,南辰北斗,飞龙飞虎,飞熊飞豹,明分阴阳左右,暗合璇玑玉衡,乾坤混沌之象。那员上将,使一枝朱红画杆方天戟。怎生打扮?头戴七宝紫金冠,身穿龟背黄金甲,西川红锦绣花袍,蓝田美玉玲珑带,左悬金画铁胎弓,右带凤翎鈚子箭,足穿鹰嘴云根靴,坐骑铁脊银鬃马,锦雕鞍稳踏金镫,紫丝缰牢绊山鞒,腰间挂剑驱番将,手内挥鞭统大军。这簇军马,光辉四边,浑如金色,按上界“中宫土星一炁天君”,乃是辽国都统军大元帅兀颜光。
黄旗之后,中军是凤辇龙车。前后左右,七重剑戟鎗刀围绕。九重之内,又有三十六对黄巾力士,推捧车驾。前有九骑金鞍骏马驾辕,后有八对锦衣卫士随阵。辇上中间,坐着辽国狼主:头戴冲天唐巾,身穿九龙黄袍,腰系蓝田玉带,足穿朱履朝靴。左右两个大臣:左丞相幽西孛瑾,右丞相太师褚坚。各带貂蝉冠,火裙朱服,紫绶金章,象简玉带。龙床两边,金童玉女,执简捧珪。龙车前后左右两边,簇拥护驾天兵。辽国狼主,自按上界“北极紫微大帝”,总领镇星。左右二丞相,按上界“左辅”“右弼”星君。正是:一天星斗离干位,万象森罗降世间。有诗为证:
宿曜随宜列八方,更将土德镇中央。胡人从不关天象,何事纷纷渎上苍?
那辽国番军摆列天阵已定,正如鸡卵之形,似覆盆之状,旗排四角,鎗摆八方,循环无定,进退有则。其他如怨军等,则于后路联络燕京。林冲看见,便教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就中军竖起云梯将台,引吴用、朱武上台观望。林冲看了,惊讶不已。朱武看了,认的是天阵,便对林冲、许贯中道:“此乃是“太乙混天象阵”也!”
林冲问道:“如何攻击?”
朱武道:“此天阵变化无穷,机关莫测,不可造次攻打。”
林冲道:“若不打得开阵势,如何得他军退?”
许贯中道:“急切不知他阵内虚实,如何便去打得?”
正商议间,兀颜统军在中军传令,今日属金,可差“亢金龙”张起、“牛金牛”薛雄、“娄金狗”阿里义、“鬼金羊”王景四将,跟随“太白金星”大将乌利可安,离阵攻打宋兵。林冲众将在阵前,望见对阵右军七门或开或闭;军中雷响;阵势团团,
那引军旗在阵内自东转北,北转西,西投南。朱武见了,在马上道:“此乃是天盘左旋之象。今日属金,天盘左动,必有兵来。”说犹未了,五炮齐响,早是对阵踊出军来。中是“金星”,四下是四宿,引动五队军马,卷杀过来,势如山倒,力不可当。林冲军马,措手不及,望后急退。大队压住阵脚,辽兵两面夹攻,林冲大败,急忙退兵,回到本寨,辽兵也不来追赶。点视军中头领,数人受伤,中伤军卒,不计其数。于内不见了混世魔王樊瑞,原来樊瑞杀的性起,只顾砍入他阵里去,被他挠钩搭住,活捉去了。随即将受伤者发付上车,去后寨令安道全医治。林冲教前军下了铁蒺藜,深栽鹿角,坚守寨门。
林冲在中军纳闷,与许贯中等商议:“今日折了一阵,如之奈何?再若不出交战,必来攻打。”
卢俊义道:“来日着两路军马,撞住他那压阵军兵;再调两路军马,撞那厮正北七门;却教步军从中间打将入去,且看里面虚实如何。”
林冲道:“也是。”
次日便依卢俊义之言,收拾起寨,前至阵前准备,大开寨门,引兵前进。遥望辽兵不远,六队压阵辽兵,远探将来。林冲便差岳飞在左,呼延灼在右,引本部军马,撞退压阵辽兵。大队前进,与辽兵相接,林冲再差杨志、花荣、栾廷玉、史文恭在左,王进、徐宁、索超、岳飞在右,两队军兵,来撞皂旗七门。果然撞开皂旗阵势,杀散皂旗人马,正北七座旗门,队伍不整。林冲阵中,却转过史进陈达杨春向前;背后卢俊义、解珍、解宝,将带应有步军头目,撞杀入去。混“天阵”内,只听四面炮响,东西两军,正面黄旗军撞杀将来;林冲军马,抵当不住,转身便走。后面架隔不定,大败奔走,退回原寨。急点军时,折其大半。又有头领受伤。林冲传令教先送受伤头领去后寨,令安道全调治;带伤马匹,叫牵去与皇甫端料理。
林冲又与众将等商议:“今日又输了这一阵,似此怎生奈何?”
许贯中道:“前日我这里活捉的他那个小将军,是兀颜统军的孩儿,正好与他打换。”
卢俊义道:“这番换了,后来倘若折将,何以解救?”
公孙胜道:“且顾眼下再说。”
说犹未了,小校来报,有辽将遣使到来打话。林冲唤入中军,那番官来与林冲厮见,说道:“俺奉元帅将令,今日拿得你的一个头目,到俺总兵面前,不肯杀害,好生与他酒肉,管待在那里。统军要送来与你,换他孩儿小将军还他;如是将军肯时,便送那个头目来还。”
林冲道:“既是恁地,俺明日取小将军来到阵前,两相交换。”番官领了林冲言语,上马去了。
林冲再与许贯中商议道:“我等无计破他阵势,不若取将小将军来,就这里解和这阵,两边各自罢战。”
许贯中道:“且将军马暂歇,别生良策,再来破敌,未为晚矣。”到晓,差人星夜去取兀颜小将军来,也差个人直往兀颜统军处,说知就里。
且说兀颜统军,正在帐中坐地,小军来报,林冲使人来打话。统军传令,教唤入来,到帐前,见了兀颜统军,说道:“大宋节度使林冲拜意统军麾下:今送小将军回来,换俺这个头目,即今天气严寒,军士劳苦,两边权且罢战,待来春别作商议,俱免人马冻伤。请统军将令。”
兀颜统军听了大喝道:“无智辱子,被汝生擒,纵使得活,有何面目见咱?不用相换,便拿下替俺斩了。若要罢战权歇,教你林冲束手来降,免汝一死。若不如此,吾引大兵一到,寸草不留!”
大喝一声:“退去!”使者飞马回寨,将这话诉与林冲。
林冲只怕救不得樊瑞,拔寨便起,带了兀颜小将军,直抵前军,隔阵大叫:“可放过俺的头目来,我还你小将军。不罢战不妨,自与你对阵厮杀。”
欲知辽军是否放出樊瑞,且听下回分解。
101回 王文斌自大送命,第一军星夜来援
却说辽军统帅兀颜光,明面上无视被俘的儿子兀颜小将军,心下却是挂念。手下将领岂有不知。
只见辽兵阵中,无移时,把樊瑞一骑马送出阵前来。这里也牵一匹马,送兀颜小将军出阵去。两家如此,一言为定。两边一齐同收同放:樊瑞回寨,小将军也骑马过去了。当日两边,都不厮杀。林冲退兵回寨,且与樊瑞贺喜。
林冲在帐中与诸将相议道:“辽兵势大,无计可破,使我忧煎,度日如年,怎生奈何?”
呼延灼道:“我等来日,可分十队军马:两路去当压阵军兵,八路一齐撞击,决此一战。”
林冲道:“全靠你等众弟兄同心僇力,来日必行。”
许贯中道:“两番撞击不动,不如守等他来交战。”
林冲道:“等他来,也不是良法,只是众弟兄当以力敌,岂有连败之理!”当日传令,次早拔寨起军,分作十队,飞抢前去。两路先截住后背压阵军兵;八路军马更不打话,吶喊摇旗,撞入“混天阵”去。听的里面雷声高举,四七二十八门,一齐分开,变作“一字长蛇”之阵,便杀出来。林冲军马,措手不及,急令回军,大败而走,旗鎗不整,金鼓偏斜,速退回来。到得本寨,于路损折军马数多。林冲传令,教军将紧守山口寨栅,深掘濠堑,牢栽鹿角,坚闭不出,且过冬寒。
却说副枢密赵安抚,累次申达文书赴京,奏请索取衣袄等件,因此朝廷特差御前八十万禁军鎗棒教头,正受郑州团练使,姓王,双名文斌,此人文武双全,颇有威名,将带京师一万余人,起差民夫车辆,押运衣袄五十万领,前赴宋先锋军前交割,就行催并军将,向前交战,早奏凯歌。
王文斌领了圣旨文书,将带随行军器,拴束衣甲鞍马,催攒人夫军马,起运车仗,出东京,望陈桥驿进发。监押着一二百辆车子,上插黄旗,书“御赐衣袄”,迤逦前进。经过去处,自有官司供给口粮。在路非则一日,来到边庭,参见了赵枢密,呈上中书省公文。赵安抚看了大喜道:“将军来的正好,目今林节度被辽国兀颜统军,把兵马摆成“混天阵”势,连输了数阵;头目人等,中伤者多,现今发在此间将养,令安道全医治。林节度扎寨在永清县地方,并不敢出战,好生纳闷。”
王文斌禀道:“朝廷因此就差某来,催并军士向前,早要取胜。今日既然累败,王某回京师,见省院官难以回奏。文斌不才,自幼颇读兵书,略晓些阵法,就到军前,略施小策,愿决一阵,与林节度分忧。未知枢相钧命若何?”
赵枢密大喜,置酒宴赏,就军中犒劳押车人夫,就教王文斌转运衣袄,解付林冲军前给散。赵安抚先使人报知林冲去了。
且说林冲在中军帐中纳闷,闻知赵枢密使人来,转报东京差教头郑州团练使王文斌,押送衣袄五十万领,就来军前
催并进兵。林冲差人接至寨中下马,请入帐内,把酒接风。数杯酒后,询问缘由。
林冲道:“自蒙朝廷差遣到边,上托天子洪福,得了四个大郡。今到幽州,不想被番邦兀颜统军,设此‘混天象’阵,兵屯二十万,整整齐齐,按周天星象,请启狼主御驾亲征。林冲连败数阵,无计可施,屯驻不敢轻动。今幸得将军降临,愿赐指教。”
王文斌道:“量这个‘混天阵’,何足为奇?王某不才,同到军前一观,别有主见。”林冲大喜,先令曹正,且将衣袄给散军将。当日中军置酒管待,就行赏劳三军。
来日结束,五军都起。王文斌取过带来的头盔衣甲,全副披挂上马,都到阵前。对阵辽兵望见宋兵出战,报入中军。金鼓齐鸣,喊声大举,六队战马哨出阵来。林冲分兵杀退。王文斌上将台亲自看一回,下云梯来说道:“这个阵势,也只如常,不见有甚惊人之处。”
不想王文斌自己不识,且图诈人要誉,便叫前军擂鼓搦战;对阵番军,也挝鼓鸣金。
林冲立马大喝道:“不要狐朋狗党,敢出来挑战么?”说犹未了,黑旗队里,第四座门内,飞出一将。那番官披头散发,黄罗抹额,衬着金箍乌油铠甲,秃袖皂袍,骑匹乌骓马,挺三尖刀,直临阵前;背后牙将,不记其数。引军皂旗上书银字,大将曲利出清,跃马阵前搦战。
王文斌寻思道:“我不就这里显扬本事,再于何处施逞?”便挺鎗跃马出阵,与番官更不打话,骤马相交。王文斌挺鎗便搠,番将舞刀来迎。斗不到二十余合,番将回身便走。王文斌见了,便骤马飞鎗,直赶将去。原来番将不输,特地要卖个破绽,漏他来赶。番将轮起刀,觑着王文斌较亲,翻身背砍一刀,把王文斌连肩和胸脯,砍做两段,死于马下。
林冲见了,急叫收军。那辽兵撞掩过来,又折了一阵,慌慌忙忙,收恰还寨。众多军将,看见立马斩了王文斌,面面厮觑,俱各骇然。林冲回到寨中,动纸文书,申覆赵枢密,说王文斌自愿出战身死,发付带来人伴回京。赵枢密听知此事,展转忧闷,甚是烦恼,只得写了申呈奏本,关会省院打发来的人伴回京去了。有诗为证:
赵括徒能读父书,文斌殒命又何愚。平时夸口千人有,临阵成功一个无。
梁山军于是坚壁不出。辽军来攻了两次,却被梁山军深沟高垒,火炮犀利,击退了去。
辽国狼主问辽军大统帅兀颜光战事,兀颜光禀道:“宋军尚未力竭,兼之火炮凶猛,强攻则我军损伤必大。如今天气转冷,量那南蛮子如何能受得住,不些天必然要走。那时我军全面追击,必叫他有家难归。”
狼主抚掌大笑:“如此甚好!就拜托大统帅了!”于是便自回中营,安心等候。
梁山军来时有近十二万大军,如今死伤二万多,可战之
兵只剩十万不到。
林冲思虑许久,叫来杨志、王进、卢俊义、许贯中、朱武,说道:“如今我军兵力不及辽军一半,又无奈其太乙混天象阵,不宜久战。天气越来越冷,我军比不得辽人耐冻,当先撤兵为好。”
许贯中点头道:“这十万大军乃我登州节度使府的根本,犯不上在此拼个精光。只是撤退不可变成溃逃,当好生设计,不叫对面辽军早知。”
朱武也道:“我军多是步军,若是被辽军骑军追击,必然大损,当好生策划才是。”
正议论时,忽报有援军到来。原来登州鲁智深,早令关胜之第一军驻青州待命,闻林冲战事不利,急令吴用、关胜、韩世忠、武松、刘唐、李应、魏定国、杨再兴、牛皋、扈三娘率军三万星夜来援。林冲大喜,将吴用、关胜、韩世忠、武松迎入大帐,细说前后。
林冲问道:“你等全军来援,登州登州府可安稳?”
吴用道:“节度放心,那里还有二万多厢军驻守,另有民兵数万,甚是安稳。第一军还留下郝思文的一个师八千人在青州,由鲁大师亲率,在青州绥靖我军后路,叫节度无需担忧。鲁大师还叫武松刘唐,带着刚刚整训的特战旅,前来助战。”
许贯中和朱武便将之前战事,细细道与众人。只说那太乙混天象阵厉害,至今摸不着头脑,无计可破。
吴用手摇羽毛扇,点道:“非是小可说项,你等过于拘泥阵型相抗了。若是能以阵抗阵,自然去抗;若是抗不过,又何必强行去抗?”
林冲赞道:“军师所言甚是!我也是这几日苦思方有所得,却不如军师说得透彻。我军破不了阵,为何不能绕过去;或者分兵攻打别的所在;或者退兵诱其散阵来追;等等。更何况这是在辽境,我军无有非守不可之地。我军前些日子,确实太拘泥了!”
许贯中道:“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在下不能因势利导,因果求变,实在当不得军师之衔。”
朱武也连称惭愧
林冲急忙安抚两人,说不是我军太愚蠢,而是敌军太狡猾。
朱武道:“军师来前,我等正商议退兵,如今看来,未尝不可与退兵途中,设下埋伏,击其追兵,好歹出口鸟气。”
吴用哈哈大笑,手里那羽毛扇,扇得很有风度,林冲不由得联想起前世电视剧里的诸葛之亮,心中又一次暗腓:“您老咋就不怕冷呢?”
林冲知道吴用必然有计,心情大好,也凑个趣,便问道:“军师所笑何为?”
吴用回道:“难得辽军二十万精兵聚集于此,不乘此机会灭其大半,岂不惜哉?”
林冲忙道:“请军师指教。”
有分教:智多星施展妙策,林冲破混天象阵。
未知吴用有何妙策,且听下回分解。
102回 公孙胜作法高台,梁山军大破浑天
吴用说道:“那辽军号称二十万,至少也有十多万军兵聚在一处,摆出太乙混天象阵,固然难攻。但有一前提条件,就是不能乱,若乱,自家对冲,自相踩踏,就是大难。”
许贯中点头道:“军师高见!那如何能叫它乱呢?”
吴用道:“我梁山军有一最大优势,火炮。此番我等来援,还带来了新组建的第二炮团,并有十数门新造火炮。”
轰天雷雷振是梁山第一炮团的团长,已经随军征辽。
梁山军分别在青州府和登州府设了兵工厂,用梁山出来的工匠,以及从朝廷杨太尉那里送来的工匠,制作兵器,其中重点是新研发的开花火炮。
神火将魏定国,是新组建的第二炮团团长,带着新造的远程开花火炮和石炮,前来增援。
朱武大喜道:“如此甚好!辽军不知我军新到火炮射程超过五百步,到时数十门火炮一起发作,对辽军杀伤不说,士气打击会更大。”
林冲道:“我原本不愿过早暴露我军火炮威力,如今军势不利,不得不用。但也当尽量瞒过,最好让人误认为是道法神雷什么的。必须得烦劳公孙先生作法了。”
公孙胜笑道:“无量寿福!贫道必演好道法。”众人皆笑。
林冲也不差一二日,便叫新到援军,特别是炮团,演练配合,各军擦枪洗马,积极备战。又派信使前去辽营,约定三日后出营交战。那辽军也等得不耐烦,见宋军愿意出营交战,怎有不允?
林冲留下武松,叫他率人绕过辽军大阵,于浑天阵后埋伏,若我军大胜,辽军必后逃。却叫武松旁的休管,只盯住怨军一个头目,名郭药师的,必得杀之。又给了武松两个俘虏带路认人,这两个却是前阵俘虏的怨军军兵。
那郭药师现下不过是怨军八营的一营头领,历史上后来他暗害了同为怨军企图叛出辽军的董小丑、罗青汉等人。怨军统帅耶律淳死后,郭药师掌握了怨军,开始了他三姓家奴的变节生涯。辽国未灭,他便降了北宋,获得北宋大量资源赏赐;未几年金人侵宋,他又率军变节投金,助纣为虐,为金军夺地夺财,屠戮汉人。所以林冲试图早些将这个祸害除去。
且说三日之后,兀颜统军,摆好阵势,梁山军也全军出营,前面尽把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中间立起一座高台,台上香腾瑞霭,花簇锦屏,犹如仙境。一位道人,缓步而上。
辽军大统帅兀颜光看了道:“不管你如何装神弄鬼,只要你敢来攻,便叫你好看!”传令下去,且不去管梁山如何,只等它前来攻阵。
这里高台吸引了辽军注意力,那下里梁山军两个炮团,将远程火炮和石炮偷偷移动,只藏在战旗飘飘的前军之后。
只见公孙胜上得高台,怎生打扮?
星冠耀日,神剑飞霜。九霞衣服绣春云,六甲风雷藏宝诀。腰间系杂色短须绦,背上悬松文古定剑。穿一双云头点翠早朝靴,戴一顶三层棉浩然紫阳巾。名标蕋笈玄功着,身列仙班道行高。
两边军士皆赞:好一个得道谪仙!
公孙胜上得高台,便开始作法,但见他脚踩八卦,手舞拂尘,长袖挥舞,口念道词。约莫小半个时辰,公孙胜将拂尘交到左手,掣出背后那一把松文古定剑
,喝声道:“疾!”将剑望往辽军方向一指。
只听得霹雳般响起,宋军阵中,数十门火炮石炮一起发作,炮声震天。但见辽军阵中,一片混乱,众军为避炮火,争着后退,互相冲撞踩踏,阵势大乱。
林冲军中连珠号炮响。呼延灼打开阵门,杀入后军,直取“火星”;岳飞随即杀入中军,直取“土星”主将;韩世忠引军杀入左军阵内,直取“木星”;栾廷玉领军撞入右军阵内,直取“金星”;史文恭便调军攻打头阵,直取“水星”。史进陈达杨春引军兵五千,护送炮团边放炮边挺进。
“一丈青”扈三娘引兵便打入辽兵“太阴”阵中;“十八般”王进,引兵便打入辽兵“太阳”阵中。“玉麒麟”卢俊义,引领一枝军马,直奔中军。你我自去寻队厮杀。知道是雷车火起,空中霹雳交加,端的是杀得日月无光,鬼哭神号,人兵撩乱。
且说兀颜统军正在中军遣将,只听得四下里喊声大振,四面厮杀。急上马时,梁山军炮团已近,烈焰涨天,炮声震地,辽军四下逃避。关胜一枝军马,早到帐前。兀颜统军急取方天画戟,与关胜大战,怎禁伤愈回军的“没羽箭”张清,取石子望空中乱打,打的四边牙将,中伤者多逃命散走。宣赞李应、牛皋、杨再兴等纵马横刀,乱杀军将。兀颜统军见身畔没了羽翼,拨回马望北而走,关胜飞马紧追。正是饶君走上焰摩天,脚下腾云须赶上。
花荣在背后见兀颜统军输了,一骑马也追将来,急拈弓搭箭,望兀颜统军射将去。那箭正中兀颜统军后心,听的铮地一声,火光迸散,正射在护心镜上。却待再射,关胜赶上,提起青龙刀,当头便砍。那兀颜统军披着三重铠甲,贴里一层连环铜铁铠,中间一重海兽皮甲,外面方是锁子黄金甲。关胜那一刀砍过,只透的两层。再复一刀,兀颜统军就刀影里闪过,勒马挺方天戟来迎。两个又斗了三五合,花荣赶上,觑兀颜统军面门,又放一箭。兀颜统军急躲,那枝箭带耳根穿住凤翅金冠。兀颜统军急走,张清飞马赶上,拈起石子,望头脸上便打。石子飞去,打的兀颜统军扑在马上,拖着画戟而走。关胜赶上,再狠一刀。那青龙刀落处,把兀颜统军连腰截骨带头砍着,攒下马去。花荣抢到,先换了那匹好马。张清赶来,再复一鎗。可怜兀颜统军一世豪杰,一柄刀,一条鎗,结果了性命。有诗为证:
李靖“六花”人亦识,孔明“八卦”世应知。“混天”只想无人敌,也有神机打破时。
却说王进引着韩世忠等头领,众将吶声喊,杀入辽兵“太阳”阵内。那耶律得重急待要走,被韩世忠刀,掠断马头,倒撞下马来,揪住头发,一刀取了首级,杀散“太阳”阵势。王进道:“俺们再去中军,拿了辽主,便是了事也!”
且说辽兵“太阴”阵中天寿公主,听得四边喊起厮杀,慌忙整顿军器上马,引女兵伺候。只见“一丈青”舞起双刀,纵马引着顾大嫂梁红玉孙新扈成等头领杀入帐来,正与天寿公主交锋。两个斗无数合,“一丈青”放开双刀,抢入公主怀内,劈胸揪住,两个在马上扭做一团,绞做一块。顾大嫂赶上,活捉了天寿公主。顾大嫂、梁红玉在阵里杀散女兵;孙新、扈成在外面夹攻。可怜玉叶金枝女,却作归降被缚人。
且说卢俊义
引兵杀到中军,解珍、解宝先把帅字旗砍翻,乱杀番兵番将。当有护驾大臣与众多牙将,紧护辽国狼主銮驾,往北而走。阵内“罗睺”、“月孛”二皇侄,俱被刺死于马下;“计都”皇侄,就马上活拿了;“紫炁”皇侄,不知去向。大兵重重围住,直杀到四更方息,杀的辽兵二十余万,七损八伤。
再说排在后面的怨军,见前军大败急忙后撤,被武松带人混入队伍之中,骤然暴起,要杀郭药师,不想郭药师在怨军中颇有些心腹,死战掩护郭药师逃走,武松掷出雪花刀,郭药师急偏头躲过,只留下了大半只耳朵。后来郭药师因此得名“郭半耳”。
林冲自己带兵紧追辽国国主,却被辽军拼死抵抗,让天祚帝逃进了燕京城,只好在城外砍瓜切菜后回军。
将及天明,诸将都回。林冲鸣金收军下寨,传令教生擒活捉之众,各自献功。“一丈青”献“太阴星”天寿公主,卢俊义献“计都星”皇侄耶律得华,岳飞献“水星”曲利出清,欧鹏、邓飞、马麟献“斗木獬”萧大观,杨林、陈达献“心月狐”裴直,杨再兴献“胃土雉”高彪,韩滔、彭玘献“柳土獐”雷春、杨志献“翼火蛇”狄圣。诸将献首级,不计其数。林冲将生擒八将,尽行解赴赵枢密中军收禁。所得马匹,就行俵拨各将骑坐。
只武松上来请罪,说被郭药师逃得性命。林冲也只能叹道:“祸害遗千年!”便叫武松无需自责,此乃郭药师狗运好而已。
且说辽国郎主,慌速退入燕京,急传旨意,坚闭四门,紧守城池,不出对敌。林冲知得辽主退回燕京,便教军马拔寨都起,直追至城下,团团围住。令人请赵枢密,直至后营监临打城。林冲传令,教就燕京城外,团团竖起云梯炮石,扎下寨栅,准备打城。
林冲也只是做做样子,并非想真的攻城。一则攻城损兵折将于登州节度使府无益;二则辽军城中尚有好几万,加上高墙民壮,燕京城岂是那么好打?何况辽军在北部尚有与女真对峙的许多军兵,更有许多部落上马即能战;三是即便打下燕京城,怕也只是便宜了女真野人。
辽国郎主心慌,会集群臣商议,都道:“事在危急,莫若求和大宋,此为上计。”辽主遂从众议。
于是城上早竖起白旗,差人来宋营求告:“愿世代通好,再不敢侵犯中国。”
林冲引着来人,直到后营,拜见赵枢密,通说求和一节。赵枢密听了道:“此乃国家大事,须用取自上裁,我未敢擅便主张。你辽国有心求和,可差的当大臣,亲赴东京,朝见天子。圣旨准你辽国求和,降诏赦罪,方敢退兵罢战。”
来人领了赵枢密这话,便入城回复郎主。当下国主聚集文武百官,商议此事时有,右丞相太师褚坚出班奏曰:“目今本国兵微将寡,人马皆无,如何迎敌?论臣愚意,微臣亲往林节度使寨内,许以厚贿,一面求其住兵停战;一面收拾礼物,径往东京,投买省院诸官,令其于天子之前,善言启奏,别作宛转。目今中国蔡京、童贯、杨戬、王黼四个贼臣专权,童子皇帝听他四个主张。可把金帛贿赂与此四人,买其请和,必降诏赦,收兵罢战。”郎主准奏。
欲知辽国求和可成,且听下回分解。
103回 杨太尉颁恩降诏,林节度与辽忠告
次日,丞相褚坚出城来,直到林冲寨中。林冲接至帐上,便问来意如何。褚坚先说了国主求和一事,然后献给林冲金帛玩好之物。
林冲听了,说与丞相褚坚道:“俺连日攻城,不愁打你这个城池不破,一发斩草除根,免了萌芽再发。看见你城上竖起白旗,以此停兵罢战。因此按兵不动,容汝赴朝廷请罪求和。林冲无意金帛玩好,尔辽国若有心,今后当为我登州节度使府所辖商贩提供方便,勿得侵扰。”
褚坚忙拍胸脯表示必然如此。
林冲又道:“容你修表朝京,取自上裁。俺等按兵不动,待汝速去快来,汝勿迟滞!”
褚坚拜谢了林冲,作别出寨,上马回燕京来,奏知国主。
众大臣商议已定,次日辽国君臣,收拾玩好之物,金银宝贝,彩缯珍珠,装载上车,差丞相褚坚,并同番官一十五员,前往京师。鞍马三十余骑,修下求和表章一道,离了燕京,到了林冲寨内,参见了林冲,林冲引褚坚来见赵枢密,说知此事:“辽国今差丞相褚坚,亲往京师朝见,告罪求和。”
赵枢密留住褚坚,以礼相待,自来与林冲商议,亦动文书,申达天子。就差许贯中赍奏,就带行军公文,关会省院,一同相伴丞相褚坚前往东京。
在路不止一日,早到京师,便将十车进奉金宝礼物,车仗人马,于馆驿内安下。许贯中赍捧行军公文,先去省院下了,禀说道:“即日兵马围困燕京,辽国狼主于城上竖起白旗,今遣丞相褚坚,前来上表,请罪求和,告赦罢兵。未敢自专,来请圣旨。”
省院官说道:“你且与他馆驿内权时安歇,待俺这里从长计议。”
此时蔡京、童贯、杨戬、王黼并省院大小官僚,都是好利之徒,也怕林冲得了灭国之功。却说辽国丞相褚坚并众人先寻门路,见了太师蔡京等四个大臣,次后省院各官处,都有贿赂,各各先以门路馈送礼物诸官已了。
次日早朝,百官朝贺拜舞已毕,枢密使童贯出班奏曰:“有登州节度使林冲杀退辽兵,直至燕京,围住城池攻击。今有辽主早竖白旗,情愿求和,遣使丞相褚坚,告赦求和,求敕退兵罢战,情愿世代通好,不敢再侵中国。伏乞圣鉴。”
宋徽宗喜道:“林冲果然得胜,以此讲和,休兵罢战,汝等众卿,如何计议?”
傍有太师蔡京出班奏曰:“臣等众官,俱各计议:自古及今,四夷未尝尽灭。臣等愚意,可存辽国,作北方之屏障,于国有益。合准求和,休兵罢战,诏回军马。臣等未敢擅便,乞陛下圣裁。”
天子准奏,传圣旨令辽国来使面君。当有殿头官传令,宣褚坚等一行来使,都到金殿之下,扬尘拜舞,顿首山呼。侍臣呈上表章,就御案上展开。宣表学士高声读道:
“辽国国主,耶律延禧顿首,百拜上言:吾国奸臣作祟,侵犯疆封,以致宋军讨罪;妄驱土马,动劳宋国兴师。今特遣使臣褚坚冒于天威,请罪求和。愿宋辽世代通好,再无纷争,互为屏障,誓不敢违!不胜战栗栗屏营之至!谨上表以闻。
宣和元年(1119)冬月(11)十五日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表”
徽宗御览表文已毕,阶下群臣称贺。天子命取御酒,以赐来使。丞相褚坚等便取金帛岁币,进在朝前。天子命宝藏库收讫,回赐缎匹表里,光禄寺赐宴。敕令丞相褚坚等先回,待寡人差官自来回诏。褚坚等谢恩,拜辞出朝,且归馆驿。是日朝散,褚坚又令人再于各官门下,重打关节。蔡京力许令丞相自回,都在我等四人身上。褚坚谢了太师,自回辽国去了。
却说蔡太师,次日引百官入朝,启奏降诏,回下辽国。天子准奏,急敕翰林学士革诏一道,就御前便差
太尉杨戬赍擎丹诏,直往辽国开读。另敕赵枢密与林节度使收兵罢战,班师回朝;将应有被擒之人,释放还国;原夺城池,仍旧给辽管领;府库器具,交割辽邦归管。(此处吐槽一句:要不是林冲运了些缴获回去,这仗算是彻底白打了。中土皇帝朝廷,对外只要面子不要实惠,而且是大撒币。后世中印之战,也是胜如不胜。)天子退朝,百官皆散。次日,省院诸官都到宿太尉府,约日送行。
再说杨太尉领了诏敕,不敢久停,准备轿马从人,辞了天子,别了省院诸官,就同许贯中同上辽邦,出京师,望陈桥驿投边塞进发。在路行时,正值严冬之月,彤云密布,瑞雪平铺,粉塑千林,银装万里。宿太尉一行人马,冒雪搪风,迤逦前进。雪霁未消,渐临边塞。许贯中先使哨马报知赵枢密,前去通报林冲。林冲见哨马飞报,便携酒礼接着杨太尉,相见已毕,把了接风酒,各官俱喜。请至寨中,设筵相待,同议朝廷之事。杨太尉言说天子准了议和,休兵罢战,诏回军马,班师回朝。
林冲听了道:“天子英明,辽国尚有余力,非到灭国之时,不如叫它为中国北边屏障。极北女真方为日后大患。”
杨太尉道:“区区女真,半兽半人,岂是后患?”
话到了就行了,林冲也不多言。毕竟此时宋人,知道女真威胁的,实在太少,就连梁山军中,尽管有林冲的灌输,多数人依旧没把女真看在眼里。
杨太尉又道:“官家对林节度使甚是夸赞,已经传旨,将林冲‘权北海都督’的‘权’字去了,官凭等已经送往登州。”
林冲不由得叹息宋徽宗凉薄,难怪后来不得军心,以致靖康之耻,自己和儿子两个皇帝,被金人掠去,在五国城惨度余生。
赵枢密道:“放着下官为证,怎肯教虚费了将军大功!”
林冲禀道:“某与一百零八兄弟,竭力报国,并无异心,亦无希恩望赐之念。只得众弟兄同守劳苦,一直相聚不分离,便为幸甚。若得枢相肯做主张,深感厚德。”
当日饮宴,众皆欢喜,至晚方散。随即差人一面报知辽国,准备接诏。
次日,林冲拨十员大将,护送杨太尉进辽国颁诏,都是锦袍金甲,戎装革带。那十员上将王进、关胜、花荣、栾廷玉、史文恭、李应、吕方、郭盛、韩滔、彭圯引领马步军四千,护持太尉,前遮后拥,摆布入城。燕京百姓,有数百年不见中**容,闻知太尉到来,尽皆来看,赞叹梁山军威武。
辽主亲引百官文武,出宫门迎接诏旨,直至金銮殿上。十员大将,立于左右;杨太尉立于龙亭之左;见礼之后,辽国侍郎承恩请诏,就殿上开读。诏曰:
“大宋皇帝制曰:三皇立位,五帝禅宗,虽中华而有主,岂夷狄之无君?兹尔辽国,不遵天命,数犯疆封,氓合一鼓而灭。朕今览其情词,怜其哀切,悯汝惸孤,不忍加诛,仍存其国。诏书至日,即将军前所擒之将,尽数释放还国;原夺一应城池,仍旧给还本国管领;互相无供岁币,慎勿怠忽。于戏!敬事大国,祗畏天地,此藩翰之职也。尔其钦哉!
宣和元年(1119)冬(11)月二十四日”
当时辽国侍郎开读诏旨已罢,狼主与百官皆喜。抬过诏书龙案,狼主便请杨太尉入后殿,大设华筵,水陆俱备。番官进酒,戎将传杯,歌舞满筵,胡笳聒耳,燕姬美女,各奏戎乐,羯鼓埙篪,胡旋慢舞。筵宴已终,送宿太尉并众将于馆驿内安歇。是日跟去人员,都有赏劳。
次日,国主命丞相褚坚出城至寨,邀请赵枢密、林节度使,同入燕京赴宴。林冲便与军师吴用计议不行,只请的赵枢密入城,相陪宿太尉饮宴。是日辽国郎主,大张筵席,管待朝使。葡萄
酒熟倾银瓮,黄羊肉美满金盘;异果堆筵,奇花散彩。筵席将终,只见国主金盘捧出玩好之物,上献杨太尉、赵枢密。直饮至更深方散。第三日,辽主会集文武群臣,番戎鼓乐,送太尉、枢密出城还寨;再命丞相褚坚,将牛羊马匹、金银彩缎等项礼物,直至林冲军前寨内,大设广会,犒劳三军,重赏众将。
林冲传令,叫取天寿公主一干人口,放回本国,仍将夺过檀州、蓟州、霸州、幽州依旧给还辽国管领;那夺得的金银粮草等资产,却早送回青州去了。
一面先送杨太尉赵枢密还京,次后收拾诸将军兵车仗人马,分拨人员,先发中军军马,护送赵枢密起行。林冲寨内,水陆两路,渐次撤往宋境内。
林冲再使人入城中,请出左右二丞相前赴军中说话。当下辽国郎主教左丞相幽西孛瑾、右丞相太师褚坚,来至宋先锋行营,至于中军相见。林冲邀请上帐,酒席款待。
林冲开话道:“俺武将兵临城下,将至壕边,奇功在迩,本不容汝投降,打破城池,尽皆剿灭,正当其理。主帅听从,容汝申达朝廷。皇上怜悯,存恻隐之心,不肯尽情追杀,准汝求和,纳表请罪。今王事已毕,吾待朝京。汝等勿以林冲等辈不能胜尔,再生反复。吾今班师还国,汝宜谨慎自守,休得故犯!若令我军再至,决无轻恕!”
二丞相拜谢,褚坚道:“前日林节度使曾言登州商贩之事,已报我国主。国主已下令我辽国全境,对持有登州节度使府凭证之商贩,皆与本国辽人同等相待,绝不侵扰。”
林冲道:“如此甚好!代我谢过你家国主。”
左丞相幽西孛瑾:“现下咱们喝的这个火烧酒,还有火烈酒,都深受我辽人喜爱。林节度使可有此酒货源?”
林冲哈哈一笑:“不瞒两位丞相,此酒便是我梁山所酿。左丞相问林某此事算是问对人了。若两位有意,可成立一家商行,专门贩卖这酒,还有其他梁山产品,比如女子化妆品,透明琉璃等等。”
左丞相幽西孛瑾与右丞相太师褚坚皆尽大喜,三人说定了此事。
林冲再道:“前者本节度曾安定国舅说过,望国舅转与辽国国主。‘宋辽兄弟之邦,百年来虽有争斗,却无灭亡对方之心;女真方为大患,若不制约,令其兴起,首当其冲便是辽国,恐有灭国之灾;辽若灭,宋亦危亦。’请二位再帮我转告你家国主”。
二丞相恳谢而去,回了燕京便将与林冲会面之事说了,又转告了林冲最后的忠告;辽主忙叫了安定国舅来,这国舅当日慌乱里哪顾得上转达林冲忠告,此时辽主问起,忙确认了此事。
那辽主恨道:“国舅若是早禀报了林冲忠告,朕必知林冲心向宋辽和好,怎会与其征战不休,导致如此大损?”这辽主也是个会甩锅的。
安定国舅只得唯唯称罪。
林冲却拨一队军兵,与女将“一丈青”等先行;随即唤令随军石匠,采石为碑,令军中文书作文,以记其事,石匠镌石已毕,竖立在茅山之下。有诗为证:
每闻胡马度阴山,恨杀澶渊纵虏还。谁造茅山功迹记,寇公泉下亦开颜。
按说梁山军为国立下如此功勋,怎地也该班师回京,夸功显胜。但宋徽宗上次被梁山军逼城,心中甚是怯他。便以天寒地冻时近年关为名,令梁山军勿要来东京,只叫枢密院将赏赐发去登州等地,无非是些绸缎什么的。
林冲也不愿去东京,梁山军自有军功论赏体系,此番征辽缴获甚多,也看不太上那几匹绸缎。
林冲将军马分作五起进发,克日起行。分回登州、莱州、密州、潍州、青州,整训过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04回 林节度召集会议,杨太尉再来颁旨
林冲回到青州,已近年关,便与扈三娘同在李清照的知府官邸,三人一起过了个征战不休的新年,简言之就是林冲主攻;扈三娘主守,李清照攻守兼备,具体不可细描。一直到宣和二年(1120)正月十五元宵灯会之后,林冲才结束了这段放纵的日子。
正月十七一早,林冲便出发巡视各州府,先到密州府,再去潍州和莱州,在正月底到达了登州。
二月任龙抬头,登州节度使府证置局长尾会,哦,是重要头领会又召开了。主要议定了几件事。
一是官吏不足不合格不忠心登州节度使府,林冲决定搞个“官吏资格考试”,类似后世的公务员考试。考试内容分十大块:德,就是做官的德行要求,即必须遵从登州节度使府;文,就是认字写文;史,就是华夏史;职,就是一般公务流程和常识;律,就是梁山民法,现名叫登州律要;帐,就是基础看账;数,就是后世的初小算术;物,就是格物;技,就是工技;杂;就是天文地理杂七杂八。每块二十分,分上下两半场,各含五大块内容。一日考完。前半场为主分一百,用于挑选综合性官吏;后半场为次分共一百,用于挑选专业官吏。考上了并不能马上为官,而是要在登州政学院培训三个月,通过后才能上岗。
二是梁山军扩展太快,黄埔军校要培训军官,增强军官对节度使府,也就是林冲的忠心。先将中高级军官轮训一遍,再对有提拔前景的初级军官进行培训,未经梁山军校培训的不得实授中高级军官。而后要开始面向社会招新生。
三是海军建设,已经买了几艘大船,圣水将单廷珪、玉幡竿孟康、海鳅叶春。正在船厂组织工匠,将其改装为战船。林冲要求年内必须成军,可出海行动。
四是修路造桥,有水泥助力,节度使府决定先沿北海岸修一条连接登州府城、莱州府城、潍州府城、青州府城的水泥干道,并从潍州府城分出一条通往密州府城。之后还要大修路桥。
五是展开工技产品生产销售,利用林冲与辽国左右丞相所达成一致,从辽国贩战马等物资。
登州节度使府控制的区域,包括登州、莱州、密州、潍州、青州五个州府,人口大约在五百万上下,梁山军接管期间,一些名门大户唯恐被梁山军所伤害,迁了出去,大概有近十万人口;梁山军征辽,从辽境带回了十几万承受不了辽人压榨的汉民。
万事开头难,刚忠简胡铨这段时间忙成了陀螺,过年都几乎没停过,但他却精神抖擞毫无怨言。他是在青州被林冲李清照牵连而入狱,又被林冲救出后入伙梁山的。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举人,不得参加进士省试从而为官,却只能上山入伙强人,当时的胡铨是相当的无奈的。后来受林冲的熏导,亲身参与梁山的发展,慢慢的胡铨也融入了梁山。
如今胡铨成登州节度使府政务第一人,近乎于一路转运使,更是干劲冲天。林冲看他做事脉络
清晰,有条不紊,甚是安心,便劝胡铨注意身体勿要过劳。
朱贵和乐和禀报了近期朝廷动向,宋徽宗还是那样的骄奢淫逸,奸臣们还是那样的贪赃枉法。王黼上回招安不力,被撸掉了“少宰”(右丞相)之职,不知他怎么逢迎的徽宗,又官复原职了。他深恨梁山军,刚一官复原职,就上奏说梁山军军力过强,林冲势力太大,要削弱分化登州节度使府。童贯和梁师成都支持王黼,但杨戬和赵鼎反对,蔡京暧昧,宋徽宗说梁山刚立大功,不可轻动。
林冲知道宋徽宗和廷臣们不会一直坐视登州节度使府壮大,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起坏心眼了。不由叹道:“奸臣就是不安分啊!”
晁盖哼道:“当初签的契约上说得清楚,不得拆分梁山军,不得拆散梁山兄弟。这印记未干,就要反悔啊!早知当初就一举拿下东京城了!”
林冲摇摇头:“拿下东京城,事情更麻烦。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朝廷应该不敢明着违约,也不敢太快动手,只是我等得估算下朝廷可能出的坏招。”
吴用道:“除了那几个朝廷派来的通判,我登州节度使府自己管治,登州军自筹粮饷。朝廷必不敢明着来犯,只是耍阴招。小可已知朝廷会耍什么阴招。”
鲁智深忙问:“军师请说。”
吴用道:“比如请你鲁大师去朝廷当太尉;请胡铨兄弟去朝堂上当宰相;封柴大官人个爵位。这个还不算狠招,毕竟军兵皆在登州节度使府之下。”
柴进道:“那狠招呢?”
吴用羽毛扇一个一个点过去道:“封鲁大师为青州节度使,晁天王为潍州节度使,关胜兄弟为莱州节度使,王进教头为密州节度使,等等。如此,变一个节度使为五个节度使,不够的话还可以搞出十个节度使来。叫咱们自相猜忌自己分裂。”
柴进冷道:“好毒!”
林冲道:“分拆之后,逐步同化乃至消灭,确实奸毒。我梁山兄弟义气深重,必不会中此毒计。但也需准备对策。”
鲁智深“唿”地站起身来:“有甚可准备的!只一句,我登州节度使府,我梁山弟兄,不受宋庭官职,只受林冲节度使的任命!洒家这里先说了,谁要是去领朝廷和官家的任命,莫怪洒家的禅杖不认兄弟!”
晁盖叫道:“鲁大师所言极是,谁自领朝廷任命,便是梁山叛逆,兄弟们人人得而诛之!此须列入我梁山军规,哪怕不是明文,也得叫大小头领和一众军官清楚。”
一众头领皆称是。
柴进道:“给赵家当狗的,不会有好下场,宋江就是例证。”
林冲道:“对朝廷可能的毒计,一方面要有所防范;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在东京有所动作,尽量推迟乃至避免朝廷对登州节度使府发展的干扰。”
林冲转头对柴进道:“烦请柴进兄长亲自去趟京城,面见杨戬和蔡京,给他们一人五万贯;还要
见慕蓉贵妃的父亲,送些梁山最新化妆品,联络扩大生意,叫慕蓉贵妃找机会吹枕头风。请燕青兄弟也去一趟,李师师那边也能影响徽宗。”
柴进点头道:“早知把那些书信留下了,也好继续胁迫蔡京和慕蓉贵妃帮我们说话。”之前梁山逼慕容彦达写反书,逼梁中书和蔡九写反书,以此胁迫慕容贵妃和蔡京,为梁山招安出力。招安成了后,梁山依诺将书信原件都还给慕蓉贵妃父亲和蔡京了。
林冲摇摇头:“我们达到了割据一方的目的,既然承诺了还他书信,就勿要违诺。”
吴用道:“小可早叫萧让和金大坚,做了备份。若是他们日后与梁山为敌太甚,呵呵。”
柴进道:“御史大夫崔靖,已经暗中投靠我们了,御史中丞赵鼎出于公心反对王黼,此二人我也会去联络。”
林冲点点头:“对交好我们或者中立的官员,要去交际;对于仇视我们的,要设法害之。比如童贯梁师成王黼。”
鲁智深问道:“王黼为我军所辱,童贯为我军所败,这两人恨梁山正常。但梁师成这个阉货,之前也收过梁山好处,怎地也如此恶毒?”
乐和禀道:“梁师成与王黼是邻居,来往密切,关系甚好。”
林冲道:“叫石秀兄弟也去,好好找找这几个奸臣的错处。”
晁盖道:“索性做了他们。”
林冲摇头道:“不妥,做了他们,朝廷和官家就会怀疑我们,更加敌视和防备我们。而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尽量宽松的发展环境。”
许贯中道:“如今天下纷扰,外有辽国西夏女真,内有民变不止,朝廷也不见得有功夫对付我们。”
林冲点点头:“打铁还得自身硬,发展好自己才是根本。”
众人皆点头。
林冲又指出,有的头领不思进取,有些头领强盗习性复发,欺压百姓。
林冲道:“有的头领觉得大功告成要享福了,然而获得这块安身之地,只是梁山发展的第一步,今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发展,更广阔的空间。我们也会吸收更多的新人加入,如果你不努力,就会有人取代你。如果你贪赃枉法横行霸道,自有律法处置你。梁山老兄弟不是免罪牌。”
打个巴掌给颗甜枣,林冲又宣布,梁山一百零八个头领,加上林冲自己,成立了一家商行,叫聚义厅商行,每人一股,加上数百梁山老工匠和梁山老兵分持91股,一共是200股。每年按股分红。
梁山上已经开发的一些民用产品,象酒类,化妆品,玻璃等,归入了一家公司,叫梁山公司,这公司就目前就两个股东,一个是登州节度使府,占八成,另一个是就是聚义厅商行,占两成。今后会吸引民间资本加入。
宣和二年(1120)三月初,朝廷又派杨戬前来登州宣旨。
欲知杨戬所来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105回 林冲出兵剿田虎,杨志攻取陵川城
话说河北威胜州沁源县(山西省长治沁源)一个猎户,名田虎,有膂力,熟武艺,专一交结好汉。本处万山环列,易于哨聚,又值水旱频仍,民穷财尽,人心思乱。田虎乘机纠集亡命,编造箴言,煽惑愚民。初时掳掠些财物,后来侵州夺县,官兵不敢当其锋。
说话的,田虎不过一个猎户,为何就这般猖獗?
看官听着:却因那时文官要钱,武将怕死,各州县虽有官兵防御,都是老弱虚冒。或一名吃两三名的兵饷,或势要人家闲着的伴当,出了十数两顶首,也买一名充当,落得关支些粮饷使用。到得点名操练,却去雇人答应。上下相蒙,牢不可破。与那京城里的禁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国家费尽金钱,竟无一毫实用。到那临阵时节,却不知厮杀,横的竖的,一见前面尘起炮响,只恨爷娘少生两只脚。当时也有几个军官引了些兵马,前去追剿田虎,那里敢上前?只是尾其后,东奔西逐,虚张声势,甚至杀良冒功。百姓愈加怨恨,反去从贼,以避官兵。所以被他占去了五州五十六县。那五州一是威胜,即今时沁州(山西沁源);二是汾阳,即今时汾州;三是昭德,即今时潞安(山西长治);四是晋宁,即今时平阳;五是盖州,即今时泽州(山西晋城泽州)。那五十六县,都是这五州管下的属县。田虎就汾阳起造宫殿,伪设文武官僚,内相外将,独霸一方,称为晋王。兵精将猛,山川险峻。
田虎分兵两路,来打卫州(河南新乡)等地。朝廷得报,徽宗大惊,向百官文武问道:“卿等谁与寡人出力,剿灭此寇?”
只见班部丛中闪出赵鼎,执简当胸,俯伏启奏道:“臣闻田虎斩木揭竿之势,今已燎原,非猛将雄兵,难以剿灭。今有破辽得胜之登州节度使林冲,兵强马壮,遣这枝军马前去征剿,必成大功。”
于是徽宗令杨戬携御酒、金带、锦袍、金甲、彩缎登,来得登州颁旨。叫林冲率登州节度使府的军兵,去剿田虎。又应下了今年免交朝廷和内库共一百万贯的税赋,缴获归林冲,应下了地方官府负责供应粮草。
颁旨已毕,林冲请杨戬入座,说道:“非是林冲不愿为国效力,实在是刚刚剿平北辽,军兵困乏,众多伤兵未愈,不宜再动刀兵啊!”
杨戬道:“圣上也知林节度使辛苦,然国家用人之际,还望林节度克服困难,为君分忧啊!”
林冲叹道:“怕只怕我等兄弟愈是立功,有奸臣愈是忌惮,要害我等兄弟。”
杨戬便晓,必是林冲知道了王黼上奏要限制登州节度使府的事情,忙解释道:“天子英明,岂会听信谗言?望林节度勿要担心,杨某也定当在天子面前保奏林节度之忠义。”
鲁智深在旁道:“上回我军劳师远征,死伤惨重,结果就发了几匹绸缎,把‘权北海都督‘的权字给去了而已。令人寒心啊!”
杨戬心道:“你梁山军破了辽国好几个大城,缴获不止多少都运回来了,也没见呈送送给朝廷一些。”只是他常收梁山好处,不好说。
晁盖也抱怨:“我等本想为大宋绥靖四海的,那皇帝小气,就给个北海都督。”
杨戬便道:“杨某回去后,便禀告皇上,四海都督之事当为林节度力争。”
冲道:“出兵一次,费用远远超过朝廷免去的一百万贯税赋。我等也是想要从外海聚财,以为朝廷节省开支。”
林冲与鲁智深柴进晁盖吴用等商议,还是遵旨出兵。不过只出整训完毕的关胜第一军和杨志第二军;另有部分水军,由李俊和张顺统带;武松刘唐带的特战旅一多半;凌振的一炮团;还有新成立的近卫师,师长是花荣。一共近十万大军。
王进的第三军和卢俊义的第四军分别在青州和密州整训,同时准备增援前方。
林冲选日出师,路过京师附近的陈桥驿,有杨太尉来送行,赵安抚遵旨,至营前赏劳三军。林冲谢了杨太尉、赵枢密,兵分三队而进。
关胜为第一队;林冲、吴用、许贯中为第二队;杨志为第三队;及其余将佐,马步头领,统领中军。当日三声号炮,金鼓乐器齐鸣,离了陈桥驿,望东北进发。
林冲号令严明,行伍整肃,所过地方,秋毫无犯,是不必说。兵至原武县界,县官出郊迎接,前部哨报本军头领舡只,已在河滨等候渡河。林冲传令李俊等领水兵六百,分为两哨,分哨左右。再拘聚些当地船只,装载马匹车仗。林冲等大兵,次第渡过黄河北岸,便令李俊等统领战船,前至卫州卫河齐取。
林冲兵马前部,行至卫州屯扎。当有卫州官员,置筵设席,请进城中管待,诉说:“田虎贼兵浩大,不可轻敌。泽州是田虎手下伪枢密钮文忠镇守,差部下张翔、王旨领兵一万,来攻本州岛所属辉县;沈安、秦升,领兵一万,来攻怀州属县武涉。求先锋速行解救则个!”
林冲听罢,回营与吴用商议,发兵前去救应。吴用道:“陵川乃盖州之要地,不若竟领兵去打陵川,则两县之围自解。”
当下杨志道:“小弟不才,愿领兵去取陵川。”林冲大喜,拨杨志马步军兵四万。马军头领乃是花荣、韩世忠、索超、孙立、吕方、郭盛、朱仝等。步军头领乃是武松、刘唐、史进、陈达、杨春等。杨志头一次独当一面,林冲将花荣的近卫师和武松的特战旅,都拨了给他。
次日,杨志领兵去了。林冲在帐中,再与吴用许贯中关胜计议进兵良策。
吴用道:“贼兵久骄,杨军长此去,必然成功。只有一件,三晋山川险峻,须得两个头领做细作,先去打探山川形势,方可进兵。”
却见许贯中取出一轴手卷,展放桌上。林冲与吴用从头仔细观看,却是三晋山川城池关隘之图。凡何处可以屯扎,何处可以埋伏,何处可以厮杀,细细的都写在上面。加入梁山之前,许贯中热衷于踏遍千山万水,包括辽国西夏大理,连女真国都会宁府(哈尔滨)都去过。
林冲喜道:“原来许军师早有筹备,大善!”
且说杨志领了兵马,先令孙立、朱仝领六千兵去陵川城东五里外埋伏,史进领六千军去陵川城西五里外埋伏。“今夜五鼓,衔枚摘铃,悄地各去。明日我等进兵,敌人若无准备,我兵已得城池,只看南门旗号,众头领领了军马,徐徐进城。倘敌人有准备,放炮为号,两路一齐杀出接应。”四将领计去了。杨志次早五更造饭,平明军马直逼陵川城下。兵分三队,一带儿摆开,摇旗擂鼓搦战。
守城军慌的飞去报知守将董澄及偏
将沈骥、耿恭。那董澄是钮文忠部下先锋,身长九尺,膂力过人,使一口三十斤重泼风刀。当下听的报宋朝调遣梁山泊兵马,已到城下扎营,要来打城。董澄急升帐整点军马,出城迎敌。耿恭谏道:“某闻林冲这伙英雄,不可轻敌,只宜坚守。差人去盖州求取救兵到来,内外夹攻,方能取胜。”
董澄大怒道:“叵耐那厮小觑俺这里,怎敢就来攻城!彼远来必疲,待俺出去,教他片甲不回!”耿恭苦谏不听。
董澄道:“既如此,留下一千军马与你城中守护。你去城楼坐着,看俺杀那厮。”急披挂提刀,同沈骥领兵出城迎敌。
城门开处,放下吊桥,二三千兵马,拥过吊桥。宋军阵里,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只听得鼙鼓冬冬,陵川阵中捧出一员将来。怎生打扮?
戴一顶点金束发浑铁盔,顶上撒斗来大小红缨。披一副摆连环锁子铁甲,穿一领绣云霞团花战袍,着一双斜皮嵌线云跟靴,系一条红鞓钉就迭胜带。一张弓,一壶箭。骑一匹银色卷毛马,手使一口泼风刀。
董澄立马横刀,大叫道:“水泊草寇,到此送死!”
欧鹏纵马喝道:“天兵到此,早早下马受缚,免污刀斧!”两军吶喊。欧鹏、董澄抢到垓心,两马相交,两器并举,二将斗不过十余合,欧鹏拨马望东便走,董澄赶来。
东队里花荣挺鎗接住厮杀,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吊桥边沈骥见董澄不能取胜,轮起出白点钢鎗,拍马向前助战。花荣见两个夹攻,拨马望东便走。董澄、沈骥紧紧赶来,花荣回马再战。
耿恭在城头上,看见董澄、沈骥赶去,恐怕有失,正欲鸣鼓收兵。宋军队里,忽冲出一彪军来,武松刘唐领着特战旅飞也似抢过吊桥来,北兵怎当得这样凶猛,不能拦当。耿恭急叫闭门,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刘唐早已抢入城来。守门军一齐向前,被武松大叫一声,青龙白虎双刀一路劈翻了数个,刘唐朴刀劈倒五六个。特战旅一拥而入。夺了城门,杀散军士。耿恭见头势不好,急滚下来,望北要走,被武松赶上活捉了。
董澄、沈骥正斗花荣,听的吊桥边喊起,急回马赶去。花荣不去追赶,就了事环带住钢鎗,捻弓取箭,觑定董澄,望董澄后心飕的一箭,董澄两脚蹬空,扑通的倒撞下马来。杨志招动军马,掩杀过来。沈骥被欧鹏一鎗戳死,陵川兵马,杀死大半,其余的四散逃窜去了。众将领兵,一齐进城。
杨志教军士快于南门竖立认军旗号,好教两路伏兵知道,再分拨军士各门把守。少顷,孙立、朱仝、史进两路伏兵一齐都到。花荣献董澄首级,欧鹏献沈骥首级,武松等活捉得耿恭并部下几个头目解来。
杨志教解了耿恭绑缚, 道:“将军不出城迎敌,良有深意,岂董澄辈可比。俺家哥哥,登州节度使林冲,招贤纳士,将军若肯归顺,林节度必行重用。”
耿恭叩领谢道:“既蒙不杀之恩,愿为麾下小卒。”
杨志大喜,再用好言抚慰了这几个头目,一面出榜安民,一面备办酒食,犒劳军士,置酒管待众将并耿恭。
韩世忠便向杨志献计,要夜取盖州城。
欲知韩世忠向杨志所献何计,且听下回分解。
106回 耿恭黑夜赚高平,花荣神箭射二将
杨志问耿恭盖州城中兵将多寡。耿恭道:“盖州有钮枢密重兵镇守,阳城、沈水俱在盖州之西,惟高平县去此只六十里远近,城池傍着韩王山,守将张礼、赵能,部下有二万军马。
杨志听罢,举杯向耿恭道:“将军满饮此杯,只今夜杨某便要将军去干一件功劳,万勿推却。”
耿恭道:“蒙将军如此厚恩,耿恭敢不尽心!”
杨志喜道:“将军既肯去,杨某拨几个兄弟,并将军部下头目,依着杨某如此如此,即刻就烦起身。”
又唤过那新降的耿恭手下六七个头目,各赏酒食银两,功成另行重赏。当下酒罢,杨志传令武松刘唐韩世忠并一百名特战营军士,穿换了陵川军卒的衣甲旗号。又令欧鹏朱仝领三千马军,衔枚摘铃,远远地随在耿恭兵后。自己与领兵,随后接应。却令花荣等众将,在城镇守。
分拨已定,耿恭等领计出城,日色已晚,行至高平城南门外,已是黄昏时候。星光之下,望城上旗帜森密,听城中更鼓严明。
耿恭到城下高叫道:“我是陵川守将耿恭,只为董、沈二将不肯听我说话,开门轻敌,以此失陷。我急领了这百余人,开北门从小路潜走至此,快放我进城则个!”守城军士把火照认了,急去报知张礼、赵能。
那张礼、赵能亲上城楼,军士打着数把火炬,前后照耀。张礼向下对耿恭道:“虽是自家人马,也要看个明白。”望下仔细辨认,真个是陵川耿恭,领着百余军卒,号衣旗帜,无半点差错。
城上军人多有认得头目的,便指道:“这个是孙如虎。”
又道:“这个是李擒龙。”
张礼便道:“放他进来!”
只见城门开处,放下吊桥,又令三四十个军士,把住吊桥两边,方才放耿恭进城。
后面这那军人,一拥抢进道:“快进去!快进去!后面追赶来了。”也不顾甚么耿将军。
把门军士喝道:“这是甚么去处?这般乱窜!”
正在那里争让,只见韩王山嘴边火起,飞出一彪军马来,二将当先,大喊:“贼将休走!”
那耿恭的军卒内,已混着武松刘唐韩世忠带的百名特战旅军士,当时各掣出兵器,发声喊,百余人一齐发作,抢进城来。城中措手不及,那里关得城门迭。城门内外军士早被他们砍翻数十个,夺了城门。
张礼叫苦不迭,急挺鎗下城来寻耿恭,正撞着韩世忠。斗了三五合,张礼无心恋战,拖鎗便走,被刘唐赶上,噗呲的一刀,砍为两段。
再说韩王山嘴边那彪军飞到城边,一拥而入,正是欧鹏、朱仝,分投赶杀北兵。赵能被乱兵所杀。高平军士,杀死大半,把张礼老小,尽行诛戮。城中百姓,在睡梦里惊醒,号哭振天。须臾,杨志领兵也到了,下令守把各门,教十数个军士,分头高叫,不得杀害百姓。天明,出榜安民,赏赐军士,差人飞报林冲知道。
为何杨志攻破两座城池,恁般容易?恁般神速?却因田虎部下纵横,久无敌手,轻视官军,却不知林冲等众将如此英雄。再者杨志被提为军长不久,头一次独当一面,为要证明自己,用心极甚。得了这个窍,出其不意,连破二城,所以吴用说“杨军长此去一定成功。”
话休絮烦。且说林冲军马屯扎卫州城外,在帐中议事,忽报杨志差人飞报捷音,并乞林冲再议进兵之策。
林冲大喜,对吴用道:“杨军长二日连克二城,贼已丧胆。”
正说间,又有两路哨军报道:“辉县、武涉两处围城兵马,闻陵川失守,都解围去了。”
林冲对吴用道:“军师神算,古今罕有!”欲拔寨西行,与杨志合兵一处,计议进兵。
吴用道:“卫州左孟门,右太行,南滨大河,西压上党,地当冲要。倘贼人知大兵西去,从昭德提兵南下,我兵东西不能相顾,将如之何?”
林冲道:“军师之言最当!”便令呼延灼领一万军马,镇守卫州,再令水军头领李俊、张顺统领水军船只,泊聚卫河,与城内相为犄角。分拨已定,诸将领命去了。
林冲众将,统领大兵,即日拔寨起行。于路无话。来到高平,杨志韩世忠等出城迎接。
林冲道:“兄弟们连克二城,功劳不小,功绩簿上,都一一纪录。”
杨志领新降将耿恭参见。
林冲道:“将军弃邪归正,同替国家出力,林某自当重用。”耿恭拜谢侍立。
林冲以人马众多,不便入城,就于城外扎寨。即日与吴用、许贯中、杨志商议,如今当去打那个州郡。
吴用道:“盖州山高涧深,道路险阻,今已克了两个属县,其势已孤。当先取盖州,以分敌势,然后分兵两路夹剿,威胜可破也。”
林冲道:“先生之言,正合我意。”
传令李应去守陵川,替回花荣等将前来听用,陈达杨春守高平。
当下有“没羽箭”张清禀道:“小将两日感冒风寒,欲于高平暂住,调摄痊可,赴营听用。”林冲便教“神医”安道全,同张清往高平疗治。
次日,花荣等已到。林冲令花荣、索超、龚旺、丁得孙领兵一万为先锋,韩世忠、史进、朱仝、韩滔、彭玘领兵一万为左翼,岳飞、宣赞、郝思文、欧鹏、邓飞领兵一万为右翼,徐宁、马麟、杨林、周通为后队,林冲、关胜、杨志等其余将佐,统领大兵为中军。这五路雄兵,杀奔盖州来,却似龙离大海,虎出深林。正是:
人人要建封侯绩,个个思成荡寇功。
盖州哨探军人探听的实,飞报入城来。城中守将钮文忠,原是绿林中出身,江湖上打劫的金银财物,尽行资助田虎,同谋造反,占据宋朝州郡,因此官封枢密使之职。惯使一把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部下管领着猛将四员,名号四威将,协同镇守盖州。那四员?“猊威将”方琼;“貔威将”安士荣;“彪威将”褚亨;“熊威将”于玉麟。
这四威将手下,各有偏将四员,共偏将一十六员。乃是:杨端、郭信、苏吉、张翔、方顺、沈安、卢元、王吉、石敬、秦升、莫真、盛本、赫仁、曹洪、石逊、桑英。
钮文忠同正偏将佐,统领着三万北兵,据守盖州,近闻陵川、高平失守,一面准备迎敌官军,一面申文去威胜、晋宁两处,告急求救。当下闻报,即遣正将方琼,偏将杨端、郭信、苏吉、张翔领兵五千,出城迎敌。
临行钮文忠道:“将军在意,我随后领兵接应。”
方琼道:“不消枢密分付,那两
处城池,非缘力不能敌,都中了他诡计。方某今日不杀他几个,誓不回城。”
当下各各披挂上马,领兵出东门,杀奔前来。宋兵前队迎着,摆开阵势,战鼓喧天。北阵里门旗开处,方琼出马,当先四员偏将,簇拥在左右。
那方琼头戴卷云冠,披挂龙鳞甲,身穿绿锦袍,腰系狮蛮带,足穿抹绿靴。左挂弓,右悬箭;跨一匹黄鬃马,捻一条浑铁鎗,高叫道:“水洼草寇,怎敢用诡计赚我城池!”
宋阵中孙立喝道:“助逆反贼,今天兵到来,尚不知死!”拍马直抢方琼。二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斗过三十余合,方琼渐渐力怯。
北军阵中,张翔见方琼斗不过孙立,他便捻起弓,搭上箭,把马挨出阵前,向孙立飕的一箭。孙立早已看见,把马头一提,正射中马.眼,那马直立起来。孙立跳在一边,捻着鎗,便来步斗。那马负痛,望北跑了十数步便倒。
张翔见射不倒孙立,飞马提刀,又来助战,却得索超接住厮杀。
孙立欲归阵换马,被方琼一条鎗,不离左右的绞住,不能脱身。
那边恼犯了“小李广”花荣,骂道:“贼将怎敢放暗箭,教他认我一箭!”口里说着,手里的弓已开得满满地,觑定方琼较亲,飕的只一箭,正中方琼面门,翻身落马。孙立赶上,一鎗结果,急回本阵换马去了。
张翔与索超厮杀,索超那金蘸斧不离张翔的顶门上下,张翔只办得架隔遮拦。又见方琼落马,心中惧怯,渐渐输将下来。北阵里郭信拍马捻鎗,来助张翔。索超力敌二将,全无惧怯,三匹马丁字儿摆开,在阵前厮杀。
见索超有所不支,花荣再取第二枝箭,搭上弦,望张翔后心觑得亲切,弓开满月,箭发流星,飕的又一箭,喝声道:“认箭!”正中张翔后心,射个透明,那枝箭直透前胸而出,头盔倒挂,两脚蹬空,扑通的撞下马来。
郭信见张翔中箭,卖个破绽,拨马望本阵便走,索超紧紧赶去。此时孙立已换马出阵,同花荣、韩滔、彭玘飞招兵卷杀过来,北兵大乱。那边杨端、郭信、苏吉抵当不住,望后急退。猛听的北兵后面,喊声大振,却是钮文忠恐方琼有失,令安士荣、于玉麟各领五千军马,分两路合杀拢来。这里花荣等将将急分兵抵敌,却被那杨端、郭信、苏吉勒转兵马,回身杀来。当不得三面夹攻,花荣等四将奋力冲突,看看围在垓心。又听的东边喊杀连天,北军大乱,左是韩世忠等将,右是岳飞等将,两翼兵马,一齐冲杀过来,北兵大败,杀死者甚多。安士荣、于玉麟等,领兵急拥进城,闭了城门。宋兵追至城下,城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宋兵方退。
须臾,林冲大兵,都到离城五里屯扎。林冲升帐,教萧让标写花荣头功。忽然起一阵怪风,飞土扬尘,从西过东,把旗帜都摇撼的歪邪。
吴用道:“这阵风,今夜必主贼兵劫寨,可速准备。”
林冲道:“这阵风,真个不比寻常!”便令欧鹏、邓飞、马麟领五千兵于寨左埋伏,史进、龚旺、丁得孙领五千兵于寨右埋伏;武松、刘唐领兵一千百,于寨中埋伏:炮响为号,一齐杀出。分拨已了,林冲与吴用秉烛谈兵。
欲知田虎军是否来劫寨,且听下回分解。
107回 林冲围攻盖州城,时迁薛永夜纵火
且说钮文忠见折了三将,计点军士,折去二千余名。正在帐中纳闷,当有“貔威将”安士荣献计道:“恩相放心!林冲这伙连赢了几阵,已是志骄气满,必无准备。今夜,安某领一支兵去劫寨,可获全胜,以报今日之仇。”
钮枢密道:“将军若去,我当亲自领兵接应。却令于、褚二将军坚守城池。”
安士荣大喜道:“若得恩相亲征,必擒林冲。”
计议已定,至二更时分,士荣同偏将沈安、卢元、王吉、石敬统领五千军马,人披软战,马摘鸾铃,出的城来,衔枚疾走,直至宋兵寨前,发声喊,一拥杀人寨来。只见寨门大开,寨中灯烛辉煌,安士荣情知中计,急退不迭。宋寨中一声炮响,左有欧鹏等三将,右有史进等三将,一齐奔杀拢来。寨内武松刘唐领特战旅,滚杀出寨来。北军大败,四散逃命。沈安被武松一戒刀砍死,王吉被岳飞杀死。宋兵把安士荣、卢元、石敬人马围在垓心。看看危急,却得钮文忠同偏将曹洪、石逊领兵救应,混杀一场,各自收兵。
次日,钮文忠计点军士,折去数千。又折了沈安、王吉二将。石逊身带重伤,命在呼吸。正懮闷间,忽报威胜有使命擎赍令旨到来。钮文忠连忙上马,出北门迎接。使臣进城,宣读令旨,说近来司天监夜观天象,有罡星入犯晋地分野,务宜坚守城池,不得有误。
钮文忠诉说宋朝差林冲等兵马前来厮杀,连破两个城池。宋兵已到这里,昨日厮杀,又折了正偏将佐五员。若得救兵早到,方保无虞。使臣道:“在下离威胜时,尚未有这个消息。行至中路,始听的传说宋朝遣兵到俺这里。”钮文忠设宴管待,馈送礼物,一面准备擂木炮石,强弓硬弩,火箭火器,坚守城池,以待救兵,不在话下。
再说梁山军众将,杀散劫寨贼兵,得胜回寨。次日,林冲传令,修治轒辒器械,准备攻城:令关胜、宣赞、郝思文领兵二万,攻打东门;岳飞、龚旺、丁得孙领兵二万,攻打南门;杨志、韩滔、彭玘领兵二万,攻打西门。却空着北门,恐有救兵到来,城内冲突,两路受敌。却令史进、朱仝、马麟领兵一万,于城东北高冈下埋伏;孙立、欧鹏、邓飞领兵一万,于城西北密林里埋伏。倘贼人调遣救兵至,两路夹击。令花荣领马兵二千为游骑,往来四门探听;史进领步兵三千,与花荣等互相策应。分拨已定,众将遵令去了。林冲与吴用、许贯中、韩世忠、武松等正偏将佐,移扎营寨城东一里外。令李云督修云梯飞楼,推赴各营驾用。
却说关胜等三将在东城建竖云梯飞楼,逼近城垣,令轻捷军士上飞楼,攀援欲上,下面吶喊助威。怎禁的城内火箭如飞蝗般射出来,军士躲避不迭。无移时那飞楼已被烧毁,吻喇喇倾折下来,军士跌死了十数人,受伤百多。西南二处攻打,亦被火箭火炮伤损军士。为是一连六七日攻打不下。
林冲见攻城不克,同吴用等亲到南门城下,催督攻城,只见花荣等五将,领游骑从西哨探过东来。城楼上于玉麟同偏将杨端、郭信,监督军士守御。杨端望见花荣渐近城楼,便道:“前日被他一连伤了二将,今日与他报仇则个!”急捻起弓,搭上箭,望着花荣前心飕的一箭射来。花荣听的弓弦响,把身望后一倒,那枝箭却好射到,顺手只一绰,绰了那枝箭,咬在口里;起身把鎗带在了事环上,左手捻弓,右手就取那枝箭,搭上弦,觑定杨端较亲,只一箭,正中杨端咽喉,扑通的望后便倒。花荣大叫:“鼠辈怎敢放冷箭,教你一个个都死!”把右手去取箭,却待要再射时,只听的城楼上发声喊,几个军士一齐都滚下楼去。于玉麟、郭信吓的面如土色,躲避不迭。花荣冷笑
道:“今日认的‘神箭将军’了!”林冲、吴用喝采不已。
吴用道:“兄长,我等却好同花将军去看视城垣形势。”花荣等拥护着林冲、卢俊义、吴用,绕城周匝看了一遍。
林冲、吴用、许贯中、韩世忠回到寨中,吴用唤临川降将耿恭,问盖州城中路径。
耿恭道:“钮文忠将旧州治做帅府,当城之中。城北有几个庙字,空处却都是草场。”
吴用听罢,对林冲计议,便唤时迁薛永近前密语道:“如此依计,往花荣军前密传将令,相机行事。”再唤凌振、解珍、解宝领五百名军士,携带轰天子母大小号炮,如此前去。叫武松带领金鼓手五百名,刘唐、李云、郁保四、段景住每人带领三百名军士,各备火把,往东南西北,依计而行。又令曹正往东西南三营,密传号令,只看城中火起,并力攻城。分拨已定,众头领遵令去了。
且说钮文忠日夜指望救兵,毫无消耗,十分懮闷。添拨军士,搬运木石,上城坚守。至夜黄昏时分,猛听的北门外喊声振天,鼓角齐鸣。钮文忠驰往北门,上城眺望时,喊声金鼓都息了,却不知何处兵马。正疑虑间,城南喊声又起,金鼓振天。钮文忠令于玉麟坚守北门,自己急驰至南城看时,喊声已息,金鼓也不鸣了。钮文忠眺望多时,唯听的宋军南营里隐隐更鼓之声,静悄悄地,火光儿也没半点。徐徐下城,欲到帅府前点视,猛听的东门外连枝炮响,城西吶喊,擂鼓喧天价起。钮文忠东奔西逐,直闹到天明。宋兵又来攻城,至夜方退。是夜一鼓时分,又听的鼓角喊声,钮文忠道:“这厮是疑兵之计,不要睬他,俺这里只坚守城池,看他怎地。”忽报东门火光烛天,火把不计其数,飞楼云梯,逼近城来。钮文忠闻报,驰往东城,同褚亨、石敬、秦升督军士用火箭炮石正在打射,猛可的一声火炮,响振山谷,把城楼也振动,城内军民,十分惊恐。如是的蒿恼了两夜,天明又来攻城,军士时刻不得合眼,钮文忠也时刻在城巡视。忽望见西北上旌旗蔽日遮天,望东南而来、宋兵中十数骑哨马,飞也似投大寨去了。钮文忠料是救兵,遣于玉麟准备出城接应。
却说西北上那支军马,乃是晋宁守将田虎的兄弟三大王田彪,接了盖州求救文书,便遣部下猛将凤翔王远,领兵二万,前来救援。已过阳城,望盖州进发,离城尚有十余里,猛听的一声炮响,东西高冈下密林中,飞出两彪军来,却是史进、朱仝、马麟、孙立、欧鹏、邓飞六员猛将,二万雄兵,卷杀过来。晋宁兵虽也二万,远来劳困,怎当得这里埋伏了十余日,养成精锐,两路夹攻。晋宁军大败,弃下金鼓、旗鎗、盔甲、马匹无数,军士杀死大半,凤翔王远脱逃性命,领了败残头目士卒,仍回晋宁去了不题。
再说钮文忠见两军截住厮杀,急遣于玉麟领兵开北门杀出接应,那北门却是无兵攻打。于玉麟领兵出城,才过吊桥,正遇着花荣游骑从西而来。北军大叫:“神箭将军来了!”慌的急退不迭,一拥乱抢进城去。于玉麟已是在南城吓破了胆,那里敢来交战,也跑进城去。花荣等冲过来,杀死二十余人,不去赶杀,让他进城。城中急急闭门。
那时时迁薛永穿了北军号衣,已浑入城。时迁、薛永进得城门,趁闹哄里溜进小巷。转过那条巷,却有一个神祠,牌额上写道:“当境土地神祠”。
时迁、薛永踅进祠来,见一个道人在东壁下向火。那道人看见两个军士进祠来,便道:“长官,外面消息如何?”
军人道:“适才俺们被于将军点去厮杀,却撞着了那神箭将军,于将军也不敢与他交锋。俺们乱抢进城,却被俺趁闹闪到这里。”
便向身边取出两块散碎银,递与道人说:“你有藏下的酒,胡乱把两碗我每吃,其实寒冷。”
那人笑将起来道:“长官,你不知这几日军情紧急,神道的香火也一些没有,那讨半滴酒来?”便把银递还时迁。
薛永推住他的手道:“这点儿你且收着,却再理会。我每连日守城辛苦,时刻不得合眼,今夜权在这里睡了,明早便去。”
那道人摇着手道:“二位长官莫怪!钮将军军令严紧,少顷便来查看。我若留二位在此,都不能个干净。”
时迁道:“恁般说,且再处。”
薛永便挨在道人身边,也去向火。时迁张望前后无人,对薛永丢个眼色,薛永暗地取出佩刀。那道人只顾向火,被薛永从背后槅察的一刀,割下头来,便把祠门拴了。此时已是酉牌时分,时迁转过神厨,后壁却有门户。户外小小一个天井,屋檐下堆积两堆儿乱草。
时迁、薛永搬将出来,遮盖了道人尸首,开了祠门,从后面天井中爬上屋去。两个伏在脊下,仰看天边明朗朗地现出数十个星来。时迁、薛永挨了一回,再溜下屋来,到祠外探看,并无一个人来往。两个再踅几步,左右张望,邻近虽有几家居民,都静悄悄地闭着门,隐隐有哭泣之声。时迁再踅向南去,转过一带土墙,却是偌大一块空地,上面有数十堆柴草。时迁暗想道:“这是草料场,如何无军人看守?”原来城中将士,只顾城上御敌,却无暇到此处点视。那看守军人,听的宋军杀散救兵,料城中已不济事,各顾性命,预先藏匿去了。
时迁、薛永复身到神祠里,取了火种,把道人尸首上乱草点着,却溜到草场内,两个分投去,一连捽上六七处。少顷,草场内烘烘火起,烈焰冲天,那神祠内也烧将起来。草场西侧,一个居民听的火起,打着火把出来探听。时迁抢过来,劈手夺了火把。石秀道:“待我们去报钮元帅。”居民见两个是军士,那敢与他别拗。
时迁执着火把,同薛永一径望南跑去,口里嚷着报元帅,见居民房屋下得手的所在,又捽上两把火,却丢下火把,踅过一边。两个脱下北军号衣,躲在僻静处。
城中见四五路火起,一时鼎沸起来。钮文忠见草场火起,急领军士驰往救火。城外见城内火起,知是时迁、石秀内应,迸力攻打。林冲同吴用带领解珍、解宝驰至城南,吴用道:“我前日见那边城垣稍低。”便令岳飞等把飞楼逼近城垣。
吴用对解珍、解宝道:“贼人丧胆,军士已罢,兄弟努力上城!”
解珍带朴刀上飞楼,攀女墙,一跃而上,随后解宝也奋跃上去。两个发声喊,抢下女墙,挥刀乱砍。城上军士,本是困顿惊恐,又见解珍、解宝十分凶猛,都乱窜滚下城去。褚亨见二人上城,挺鎗来斗了十数合,被解宝一朴刀搠翻,解珍赶上,剁下头来。此时宋兵从飞楼攀援上城,已有数百人。解珍、解宝当先,一齐抢杀下城,大叫道:“上前的剁做肉泥!”众人杀死石敬、秦升,砍翻把门军士,夺了城门,放下吊桥,徐宁等众将领兵拥入。
岳飞领兵杀奔东门,安士荣抵敌不住,被岳飞戳死,夺门放关胜等众将入城。龚旺丁得孙领兵抢夺西门,放杨志等入城。莫真、赫仁、曹洪被乱兵所杀。杀的尸横市井,血满街衢。钮文忠见城门已都被夺了,只得上马,弃了城池,同于玉麟领五百余人,出北门便走。未及一里,黑暗里突出“铁锤”武松、“赤发鬼”刘唐,一个猛将军,一个莽好汉,拦住去路。正是天罗密布难移步,地网高张怎脱身。
毕竟钮文忠、于玉麟性命如何,再听下回分解。
108回 林节度兵分两路,山士奇死守壶关
话说钮文忠见盖州已失,只得奔走出城,与同于玉麟、郭信、盛本、桑英保护而行,正撞着武松刘唐史进,领步兵截住去路。
史进高叫道:“俺奉林节度将令,等候你这伙败撮鸟多时了!”轮青龙棍杀来,早把郭信打翻,桑英也被刘唐砍翻。钮文忠吓得魂不附体,措手不及,被武松一刀,砍下马,再一刀了结性命。五百余人,杀个尽绝;只被于玉麟、盛本望刺斜里死命撞出去了。
武松道:“留下那两个驴头罢!等他去报信。”仍割下三颗首级,夺得鞍马盔甲,一径进城献纳。
且说林冲大队人马,入盖州城,便传下将令,先教救灭火焰,不许伤害居民。众将都来献功。林冲教军士将首级号令各门,天明出榜,安抚百姓。将三军人马,尽数收入盖州屯住,赏劳三军诸将。功绩簿上,标写时迁、薛永、解珍、解宝等功次。
一面写表申奏朝廷。得了盖州,尽将府库财帛金宝,解赴青州,写书申呈杨太尉。此时已是五月,林冲料理军务,不觉过了三四日,忽报张清病可,同安道全来参见听用。林冲喜道:“甚好。明日我生日,招众将相聚。”
次日一众头领及新降将耿恭,都来相聚,参拜林冲。林冲大排筵席,庆贺宴赏。众兄弟轮次与林冲称觞献寿。
酒至数巡,林冲对众将道:“赖众兄弟之力,复了三个城池。又值我寿辰,相聚欢乐,实为罕有。独是鲁达兄长等不在面前,甚是悒怏。”林冲陪众兄弟开怀畅饮,尽醉方休。
次日林冲升帐,与吴学究、许贯中、关胜、杨志计议兵分两路,东西进征。东一路渡壶关,取昭德,繇潞城、榆社直抵贼巢之后,却从大谷到临县,会兵合剿。西一路取晋宁,出霍山,取汾阳,繇分休、平遥、祁县直抵威胜之西北,合兵临县,取威胜,擒田虎。
关胜见前者杨志独当一面立了大功,也要自领一路,林冲允了,叫许贯中与他领兵四万打西路。又叫花荣、欧鹏、薛永、施恩,拨兵二万,镇守盖州。
林冲,关胜准备起兵。忽报盖州属县阳城,沁水两处军民,累被田虎残害,不得已投顺,今知天兵到来,军民擒缚阳城守将寇孚,沁水守将陈凯,解赴军前。两县耆老,率领百姓,牵羊担酒,献纳城池。林冲大喜,大加赏劳两处军民,给榜抚慰,复为良民。林冲以寇孚,陈凯知天兵到此,不速来归顺,着即斩首祭旗,以警贼人。
是日两路大兵,俱出北门,花荣等置酒饯送。林冲执杯对花荣道:“贤弟威振贼军,堪为此城之保障。今此城惟北面受敌,倘有贼兵,当设奇击之,以丧贼胆,则贼人不敢南窥矣。”花荣等唯唯受命。
林冲又执杯对关胜道:“今日出兵,却得阳城,沁水献俘之喜。二处既平,关军长可以长驱直抵晋宁,早建大功,生擒贼首田虎,报效朝廷,同享富贵。”
关胜道:“赖节度之威,两处不战而服。既奉严令,敢不尽心弹力!”
正先锋林冲传令拨兵三队;索超,徐宁,张清领兵一万为前队;孙立,朱仝,马麟,李云领兵一万为后队;林冲与吴用杨志统领其余将佐,领兵三万为中军。三
队共.军兵四万,望东北进发。第一军军长关胜辞了林冲、花荣等,管领将佐军兵四万,望西北进征。
花荣、欧鹏、薛永、施恩饯别林冲、关胜入城。花荣传令,于城北五里外,扎两个营寨,施恩欧鹏各领兵五千,设强弓硬弩,并诸般火器屯扎,以当敌锋;又于东西两路,设奇兵埋伏,不题。其高平自有陈达杨春,陵川自有李应,卫州自有呼延灼,各各守御。看官牢记话头。
且说林冲三队人马,离盖州行三十余里。林冲在马上,遥见前面有座山岭,多样时,渐近山下,却在马首之右。林冲观看那山形势,比他山又是不同。但见:
万迭流岚鳞次密,数峰连峙雁成行。岭颠崖石如城郭,插天云木遶苍苍。
林冲正在观看山景,耿恭道:“此山叫天池岭,其颠石崖如城郭一般,昔人避兵之处。”
是日兵行六十瑞安营,于路无话。不则一日,来到壶关之南,离关五里下寨。
却说壶关原在山之东麓,山形似壶,汉时始置关于此,因此叫做壶关。山东有抱犊山,与壶关山麓相连。壶关正在两山之中,离昭德城南八十里外,乃昭德之险隘。上有田虎手下猛将八员,精兵三万镇守。那八员猛将是谁:山士奇、陆辉、史定、吴成、仲良、云宗武、伍肃、竺敬。
却说山士奇原是沁州富户子弟,膂才过人,好使鎗棒。因杀人惧罪,遂投田虎部下,拒敌有功,伪受兵马都监之职。惯使一条四十斤重浑铁棍,武艺精熟。田虎闻朝廷差林冲等兵马前来,特差他到昭德,挑选精兵一万,协同陆辉等镇守壶关。彼处一应调遣,俱得便宜行事,不必奏闻。
山士奇到壶关,知盖州失守,料宋兵必来取关,日日励兵秣马,准备迎敌。忽报宋兵已到关南五里外扎营。士奇整点马军一万,同史定,竺敬,仲良各各披挂上马,领兵出关迎敌,与宋兵对阵。两边列成阵势,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阵里花腔鼍鼓擂,杂彩绣旗摇。北阵门旗开处,一将立马当先。看他怎生结束:
凤翅明盔稳戴,鱼鳞铠甲重披。锦红袍上织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纯钢铁棍紧挺,青毛鬃马频嘶。壶关新到大将军,山都监士奇便是。
山士奇高叫:“水洼草寇,敢来侵犯我边疆!”
那边“病尉迟”孙立骤马出阵,喝道:“助虐匹夫,天兵到来,兀是抗拒!”捻矛纵马,直抢士奇。二将抢到垓心,两军吶喊,二骑相交,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斗经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林冲暗暗喝采。
竺敬见士奇不能取胜,拍马飞刀助战,那边没“羽箭”张清飞马接住。四骑马在阵前两对儿厮杀。
张清与竺敬斗至二十余合,张清力怯,拍马便走。竺敬骤马赶来,张清带住花鎗,向锦袋内取一石子,扭过身躯,觑定竺敬面门,一石子飞去,喝声道:“着!”正中竺敬鼻凹,翻身落马,鲜血迸流。张清回马捻枪来刺,北阵里史定、仲良双出,死救得脱。
关上见打翻一将,恐士奇有失,遂鸣金收兵。林冲亦令鸣金收兵回寨,与吴用商议道:“今日打翻一员贼将,少挫锐气。我见山势险峻,关
形壮固,用何良策,可破此关?”
林冲道:“来日扣关搦战,一定要杀却那个贼将,众兄弟迸力冲杀上去。”吴用道:“将军不可造次!孙武子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当自守,彼敌可胜,则攻之尔。”
林冲道:“军师之言甚善。”
次日,孙立张清来禀林冲,要领兵搦战。林冲分付道:“纵使战胜,亦不得轻易上关。”再令徐宁,索超领兵接应。
当下孙立张清领五千军马,在关下摇旗擂鼓,辱骂搦战,从辰至午,关上不见动静。孙立张清却待要回寨,猛听的关内一声炮响,关门开处,山士奇同伍肃,史定,吴成,仲良领兵二万,冲杀下来。
孙立对张清道:“贼人乘我之疲,我等努力向前。”后队索超,徐宁领兵一齐上前。两边列阵,更不打话,寻对厮杀。孙立斗伍肃。士奇出马,张清捻梨花鎗接住。吴成,史定双出,索超挥斧跃马,力敌二将。当下两军迭声吶喊,七骑马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灯影般捉对儿厮杀。
正斗到酣闹处,“病尉迟”孙立大喝一声,只一矛将伍肃戳下马来。吴成、史定两个战索超,兀是力怯,见那边伍肃落马,史定急卖个破绽,拍马望本阵奔去。吴成见史定败阵,隔开斧要走,被索超挥斧砍为两段。山士奇见折了二将,拨马回阵。张清赶上,手起一石子,打着脑后,头盔,铿然有声,惊的士奇伏鞍而走。仲良急领兵进关,被林冲等驱兵冲杀过来,北军大败。山士奇领兵乱窜入关,闭门不迭。孙立等直杀至关下,被关上矢石打射下来,因此不能得入。
孙立左臂早中一矢,收兵回寨。林冲令安道全疗治林冲箭疮,幸的甲厚,不致伤重,不在话下。
且说山士奇进关,计点军士,折去三千余名,又折了二将。对众商议,一面差人往威胜晋王处,说林冲等兵强将猛,难以抵敌,乞添差良将镇守,庶保无虞;一面密约抱犊山守将唐斌,文仲容,崔埜,领精兵悄地出抱犊之东,抄宋兵之后。约定日期,放炮为号,“我这里领兵出关,冲杀下来,两路夹攻,必获全胜。”当下计议已定,坚守关隘,只等唐斌处消息不题。
再说林冲见壶关险阻,急切不能破,相拒半月有余,正在帐中纳闷,忽报西路关胜差人驰书到来,内有机密事情。林冲与吴用连忙拆开观看,书中说:
抱犊山寨主唐斌,原是蒲东军官,为人勇敢刚直,素与关某结义。被势豪陷害,唐斌忿怒,杀死仇家,官府追捕紧急。那时自蒲东南下,欲投梁山,路经此山被劫。当下唐斌与本山头目文仲容,崔埜争斗,文,崔二人,都不能赢他,因此请唐斌上山,让他为寨主。旧年因田虎侵夺壶关,要他降顺,唐斌本意不肯,后见势孤,勉强降顺。却只在本山住扎,为壶关犄角,以备南兵。他久慕节度忠义,本欲归顺天朝,投降兄长麾下,建功赎罪,文仲容、崔埜二人亦欲归顺,密约相机献关,以为进身之资。”
林冲详悉来书,与吴用计议,按兵不动,只看关内动静,然后策应。
欲知唐斌如何献关,且听下回分解。
109回 唐斌内间献壶关,乔冽孙安领援军
却说山士奇差人密约唐斌悄地出兵,军人回报:“目今月明如昼,待月晦进兵,务使敌人不觉为妙。”
士奇道:“也见得是。”一连过了几日,宋军也不来攻打,忽报唐斌领数骑,从抱犊山侧驰至关内。须臾,唐斌到关,参见山士奇。唐斌道:“今夜三更,文仲容、崔埜领兵一万,潜出抱犊山之东,人披软战,马摘銮铃,黎明必到宋兵寨后,这里可速准备出关接应。”
士奇喜道:“两路夹击,宋兵必败!”士奇置酒管待。
至暮,唐斌上关探望道:“奇怪,星光下,却像关外有人哨探的。”一头说,便向亲随军士箭壶中,取两枝箭,望关外射去。也是此关合破,关外真个有几个军卒,奉林冲将令,在黑影里潜探关中消息。唐斌那枝箭,可可地射着一个军卒右股,但射的股肉疼痛,却似无箭镞的。军士怪异,取箭细看,原来有许多绢帛,紧紧缠缚着箭镞。军卒知有别情,飞奔至寨中,报至林冲。
林冲在灯烛之下,拆开看时,内有蝇头细字几行,却是唐斌密约:“次日黎明献关,有文仲容、崔埜领兵潜至先锋寨后,只等炮响,关内杀出接应。那时唐斌在彼,乘机夺关。宋先锋乞速准备进关。”
林冲看罢,与吴用密议准备。吴用道:“关将军料无差误。然敌兵出我之后,不可不做准备。当令孙立,朱仝领兵一万,卷旗息鼓,潜往寨后。如遇文、崔二将兵到,勿令彼遽逼营寨,直待我兵已得此关,听放轰天子母号炮,方可容地近前。再令徐宁,索超领兵五千,潜往寨东埋伏;张清龚旺丁得孙领兵五千,潜往寨西埋伏。只听寨内炮响,两路齐出接应,合兵冲杀上关。万一我兵中彼奸计,即来救应。”
林冲道:“军师筹划甚善!”当下依议传令,众将遵守,准备去了。
再说山士奇在关内得唐斌消息,专听宋兵寨后炮声。候至天明,忽听得关南连珠炮响,唐斌同士奇上关眺塑,见宋军寨后尘起,旌旗错乱。
唐斌道:“此必文,崔二将兵到,可速出关接应!”
山士奇同史定领精兵一万,先出关冲杀,令唐斌,陆辉领兵一万,随后策应,却令竺敬,仲良住扎关上。当下宋兵见关上冲出兵来,望后急退。山士奇当先驱兵卷杀过来,猛听的一声炮响,宋兵左右,撞出两彪军马,杀奔前来。唐斌见宋兵两队杀出,急回马领兵抢上关来,横矛立马于门外。山士奇、史定正在分头厮杀,宋寨中又一声炮响,刘唐史进滚杀过来。山士奇知有准备,急招兵回马上关。
关前一将,立马大叫道:“唐斌在此,壶关已属宋朝,山士奇可速下马投降!”手起一矛,早把竺敬戳死。山士奇大惊,罔知所措,领数十骑,望西抵死冲突去了。林冲,张清要夺关隘,也不来追赶,领兵杀上关来。那时史进等步兵轻捷,已抢上关,即放号炮,同唐斌赶杀把关军士,夺了壶关。仲良被乱兵所杀。关外史定被徐宁确翻。北兵四散逃窜,弃下盔甲马匹无数,杀死二千余人,生擒一千余名,降者甚众。
须臾,林冲等大兵次第入关,唐斌下马,拜见林冲道:“唐某犯罪,闻林教头仁义,那时欲奔投大寨,只因无个门路,不获拜识尊颜。今天假其便,使唐某得随鞭镫,实满平生之愿。”说罢,又拜。
林冲扶起道:“将军归顺朝廷,同林某荡平叛逆,自当优叙。”次后孙立等众将,与同文仲容,崔埜,领两路兵马,屯扎关外听令。林冲传令文,崔二将入关相见。孙立等统领兵马,且屯
扎关外。
文仲容,崔埜进关参拜林节度使道:“文某,崔某有缘,得侍麾下,愿效犬马。”
林冲大喜道:“将军等同赚此关,功勋不小。宋某于功绩簿上,一一标记。”明日即令设宴,与唐斌等三人庆贺。一面计点关内外军士,新降兵二万余人,获战马二千余匹。众将都来献功。
林冲赏劳将佐军兵已毕,问唐斌,昭德关中兵将多寡。唐斌道:“城内原有三万兵马,山士奇选出一万守关,今城中兵马尚有二万,正偏将佐共十员。”那十员乃是:孙琪、叶声、金鼎、黄钺、冷宁、戴美、翁奎、杨春、牛庚、蔡泽
唐斌又道:“田虎恃壶关为昭德屏障,壶关已破,田虎失一臂矣。唐某不才,愿为前部去打昭德。”
当下陵川降将耿恭愿同唐斌为前部,林冲依允。少顷,林冲对文仲容、崔埜道:“两位素居抱犊山,知彼情形,威风久着。宋某欲令二位管令本部人马,仍往抱犊屯扎,以当一面。待宋某打破昭德,那时请将军相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文仲容、崔埜同声答道:“节度之令,安敢不遵?”当下酒罢,文,崔辞别宋先锋,往抱犊去了。
次日,林冲升帐,令王定六往晋宁关胜处,探听军情,速来回报。王定六遵令起程不题。林冲与吴用计议,分拨军马,攻打昭德。唐斌耿恭领兵一万,攻打东门;索超张清领兵一万,攻打南门;却空着西门,防威胜救兵至,恐内外冲突不便。又令史进刘唐领步兵二千为游兵,往来接应;令孙立,朱仝,领兵进关,同马麟管领兵马,镇守壶关。分拨已定,林冲与吴学究统领其余将佐,拔寨起行,离昭德城南十里下寨,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威胜伪省院官,接得壶关守将山士奇及晋宁田彪告急申文,奏知田虎,说宋兵势大,壶关、晋宁两处危急。田虎升殿,与众人计议,发兵救援。
只见班部中闪出一个人,首戴黄冠,身披鹤氅,上前奏道:“臣启大王,臣愿往壶关退敌。”
那人姓乔,单名个冽字。其先原是陕西泾原人,人称其母怀孕,梦豺入室,后化为鹿,梦觉产冽。那乔冽八岁便好使鎗弄棒,偶游崆峒山,说自己遇异人传授幻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其实还是烟火炮仗的机关掩护。自恃有术,游浪不羁。因他多幻术,人都称他做“幻魔君”。后来到安定州。本州岛亢阳,五个月,雨无涓滴,州官出榜:“如有祈至雨泽者,给信赏钱三千贯。”乔冽揭榜上坛,甘霖大澍。州官见雨足,把这信赏钱不在意了。也是乔冽合当有事,本处有个歪学究,姓何名才,与本州岛库吏最密,当下探知此事,他便撺掇库吏,把信赏钱大半孝顺州官,其余侵来人己。何才与库吏借贷,也拈得些儿油水。库吏却将三贯钱把与乔冽道:“你有恁般高术,要这钱也没用头。我这里正项钱粮,兀自起解不足,东挪西撮。你这项信赏钱,依着我,权且存置库内,日后要用,却来陆续支取。”乔冽听了,大怒道:“信赏钱原是本州岛富户协助的,你如何恣意侵克?库藏粮饷,都是民脂民膏,你只顾侵来肥己,买笑追欢,败坏了国家许多大事。打死你这污腌臜,也与库藏除了一蠹!”提起拳头,劈脸便打。那库吏是酒色淘虚的人,更兼身体肥胖,未动手先是气喘,那里架隔得住。当下被乔冽拳头脚踢,痛打一顿,狼狈而归,卧床四五日,呜呼哀哉,伤重而死。库吏妻孥,在本州岛投了状词。州官也七分猜着,是因信赏钱弄出这事来。押纸公文,差人勾捉凶身
乔冽对问。乔冽探知此事,连夜逃回泾原收拾,同母离家,逃奔到威胜,更名改姓,扮做“全真”,把冽字改做清字,起个法号,叫做道清。
未几,田虎作乱,知道清有术,勾引入伙,捏造妖言,逞弄幻术,煽惑愚民,助田虎侵夺州县。田虎每事靠道清做主,伪封他做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之职。那时方才出姓,因此都称他做国师乔道清。
当下乔道清启奏田虎,愿部领军马,往壶关拒敌。田虎道:“国师恁般替寡人分忧!”说还未毕,又见殿帅孙安上殿启奏:“臣愿领军马去援晋宁。”田虎加封乔道清、孙安为征南大元帅,各拨兵马二万前去。
乔道清又奏道:“壶关危急,臣选轻骑,星驰往救。”田虎大喜,令枢密院分拨兵将,随从乔道清、孙安进征。枢密院得令,选将拨兵,交付二人。乔道清,孙安即日整点军马起程。
那个孙安与乔道清同乡,他也是泾原人。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学得一身出色的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剑。后来为报父仇,杀死二人,因官府追捕紧急,弃家逃走。他素与乔道清交厚,闻知乔道清在田虎手下,遂到威胜,投诉乔道清。道清荐与田虎,拒敌有功,伪受殿帅之职。今日统领十员偏将,军马二万,往救晋宁。那十员偏将是谁,乃是:梅玉、秦英、金祯、陆清、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陆芳。那十员偏将,都伪授统制之职。当下孙安辞别乔道清,统领军马,望晋宁进发不题。
再说乔道清将二万军马,着团练聂新,冯玘统领,随后自己同四员偏将先行。那四员:
雷震、倪麟、费珍、薛灿。那四员偏将都伪授总管之职,随着乔道清,管领精兵二千,星夜望昭德进发。
不则一日,来到昭德城北十里外,前骑探马来报:“昨日被宋兵打破壶关,目今分兵三路,攻打昭德城池。”
乔道清闻报,大怒道:“这厮们恁般无礼!教他认俺的手段。”领兵飞奔前来。正遇唐斌,耿恭领兵攻打北门。忽报西北上有五千余骑到来,唐斌,耿恭列阵迎敌。乔道清兵马已到,两阵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尚离一箭之地。唐斌,耿恭看见北阵前四员将佐,簇拥着一个先生,立马于红罗宝盖下。那先生怎生模样?但见头戴紫金嵌宝鱼尾道冠,身穿皂沿边烈火锦鹤氅,腰系杂色彩丝绦,足穿云头方赤舄。仗一口锟铻铁古剑,坐一匹雪花银鬃马。八字眉碧眼落肥胡,四方口声与钟相似。
那先生马前皂旗上,金写两行十九个大字,乃是“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征南大元帅乔”。
耿恭看罢,惊骇道:“这个人利害!”两军未及交锋,恰遇刘唐史进等二千游兵突至。
刘唐便欲上前,耿恭道:“此人是晋王手下第一个了得的,会行妖术,最是利害。”
刘唐道:“爷爷抢上去砍了那撮鸟,却使甚么鸟术?”
唐斌也说:“将军不可轻敌。”
刘唐那里肯听,挥朴刀冲杀上去,史进恐刘唐有失,领军一齐滚杀过去。
那先生呵呵大笑,喝道:“这厮不得狂逞!”不慌不忙,把那口宝剑望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
但见敌军中间,射来无数烟火炮仗,一时间好好地白日青天,霎对黑雾漫漫,狂风飒飒,飞土扬尘,把刘唐史进等二千余人罩住。
毕竟史进刘唐等众人危困,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10回 刘唐唐斌被活捉,岳飞逼降乔道清
话说“赤发鬼”刘唐,不听唐斌、耿恭说话,领众将杀过阵去,被乔道清使妖术困住,被生擒活捉了五百多人,史进倒是带了千多人逃了出来。
耿恭见头势不好,拨马望东,连打两鞭,预先走了。唐斌见李逵等被陷,军慌乱,又见耿恭先走,心下寻思道:“乔道清法术利害,倘走不脱时,落得被人耻笑。我闻军士不怯死而灭名,到此地位,怎顾得性命!”唐斌舍命,捻矛纵马,冲杀过来。乔道清见他来得凶猛,连忙捏诀念咒,喝声道:“疾!”就本阵内卷起一阵黄沙,望唐斌扑面飞来。唐斌被沙迷眼目,举手无措,早被军士赶上,把左腿刺了一鎗,颠下马来,也被活捉去了。原来北军有例,凡解生擒将佐到来,赏赐倍加,所以众将不曾被害。那时唐斌部下一万人马,都被烟火迷漫,杀的人亡马倒,星落云散,军士折其大半。
且说徐宁在东门,听的城南喊杀连天,急领兵来接应。那城中守将孙琪等见是乔道清旗号,连忙开门接应,刘唐等已被他捉入城中去了。只见那耿恭同几个败残军卒,跑的气喘急促,鞍歪辔侧,头盔也倒在一边,见了徐宁,才才把马勒住。徐宁忙问何处军马,耿恭七颠八倒的说了两句,徐宁急同耿恭投大寨来,恰遇韩世忠领数百骑哨到,得了这个消息,一同来报知林冲。耿恭把刘唐和唐斌被乔道清擒捉的事,备细说了。
林冲惊道:“刘唐与唐斌性命危矣!”
吴用劝道:“节度且休烦闷,快理正事。贼人所谓妖术,不过是烟火炮仗一类的,放着有凌振的炮团在此,如何怕了他去。”
当下林冲亲自统领徐宁,岳飞,韩世忠,武松等将,军马二万,还有凌振的炮团,即刻望昭德城南杀去。索超,张清接着,合兵一处,摇旗擂鼓,吶喊筛锣,杀奔城下来。
却说乔道清进城,升帅府,孙琪等十将参见毕,孙琪等正欲设宴款待,探马忽报宋兵又到。乔道清怒道:“这厮无礼!”对孙琪道:“待我捉了林冲便来。”即上马统领四员偏将,三千军马,出城迎敌。
宋兵正在列阵搦战,只见城门开处,放下吊桥,门内拥出一彪军来,当先一骑,上面,坐着一个先生,正是“幻魔君”乔道清,仗着宝剑,领军过吊桥。两军相迎,旗鼓相望,各把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阵中吹动画角,战鼓齐鸣。
宋阵里门旗开处,林冲出马,郁保四捧着帅字旗,立于马前,左有岳飞徐宁等,右有索超张清等。林冲指着乔道清骂道:“助逆贼道,快放还我兄弟!略有迟延,拿住你碎尸万段!”
乔道清喝道:“林冲不得无礼!俺便不放还你,看你怎地拿我!”
林冲大怒,把鞭梢一指,徐宁,索超,张清,岳飞,韩世忠等一齐冲杀过来。
乔道清叩齿作法,捏诀念咒,把剑望西一指,喝声道:“疾!”他军中射出霎时有无数兵将,射来无数烟火炮仗,一时间又是黑雾漫漫。
宋军早有安排,凌振炮团几乎同时放炮。乔道清的妖术,靠的是烟雾声响装神弄鬼,其实伤不了多少人,主要是坏你军心士气,宋军军兵事先已知就没多少大用了;梁山的炮却是实实在在要杀人的。
见梁山军几乎不受影响,撞了过来。乔道清又把剑望北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又是一阵烟火爆竹过来,还夹杂着一些怪味。林冲想:“这大概可以算是生化攻击的雏形吧?下次要让军兵
都戴上湿水的口罩。”
还好味道虽然怪,却无多少杀伤力。战前林冲已经给将士们打过预防针了,说妖道甭管放出啥来,都只是吓人。要求军兵甭管啥烟雾,啥声响,啥味道,听令行动就是。所以梁山军兵虽然心里慌慌的,但还是向前突进。倒是乔道清的军兵,被宋军石炮一轰,已经大乱。
乔道清见挡不住宋军,又把剑望东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再把望南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连着两下,还是没拦住宋军。
林冲大军冲击,北兵不敌,乔道清见法术退不得宋军,领军马望南便走。韩世忠早领兵堵在城门口,乔道清进不得昭德城,只得绕城而走,宋军紧追不舍。
北将雷震等保护乔道清、且战且走。前面又有军马到来,却是孙琪、聂新领兵接应,合兵一处。刚到五龙山寨,听得后面宋兵鸣锣擂鼓,喊杀连天,飞赶上来。
孙琪道:“国师人寨住扎,待孙某等与他决一死战。”
乔道清在众将面前夸了口,况且自来行法,不曾遇着对手,今被宋兵追迫,十分羞怒,便对孙琪道:“你们且退后,待我上前拒敌。”即便勒兵列阵,一马当先,雷震等将簇拥左右。
乔道清高叫:“水洼草寇,焉得这般欺负人!俺再与你决个胜败。”原来乔道清生长泾原,是极西北地面,与山东道路遥远,不知林冲等众兄弟详细。
当下宋阵里把旗左招右展,一起一伏,列成阵势,两阵相对,吹动画角,战鼓齐鸣。南阵里黄旗磨动,门旗开处,三骑马出阵。中间马上,坐着“元首星豹子头”林冲;左手马上,坐的是“智多星”吴用,手中羽毛扇轻摇;右手马上,坐的是“轰天雷”凌振。
林冲指着乔道清说道:“你那学术,都是外道,不闻正法,只是用来骗人吓人,心中有数便不会为你所趁。念你对这烟雾组合颇有想法,可入我军效力。这快下马归顺!”
乔道清对不服道:“今日偶尔行法不灵,我如何便降服你?”
凌振道:“你还敢逞弄那鸟术么?”
乔道清喝道:“你也小觑俺,再看俺的法!”
乔道清抖擞精神,口中念念有词,又把剑望宋军一指,喝声道:“疾!”烟火炮仗又来了。宋军早有防备,连湿口罩都戴上了。除了个把人被灼伤,一些军兵脸被熏黑之外,没啥别的损失。
凌振道:“轮到我了。”也是把剑往北军一指,喝声道:“放!”梁山军中的石炮床弩一起发作,北军大乱。
林冲回军杀上,大喝:“乔冽下马受缚!”
乔道清口中喃喃吶吶的念咒,并无一毫儿灵验,慌得乔道清举手无措,拍马望本阵便走。
岳飞纵马捻枪赶来,大喝:“妖道休走!”
北阵里倪麟提刀跃马接住。雷震骤马挺戟助战,这里索超飞马,使铁瓜锤架住。两军迭声吶喊,四员将两对儿在阵前厮杀。倪麟与岳飞斗过十余合合,岳飞觑个破绽,一矛搠中马腿,那马便倒,把倪麟颠翻下来,被岳飞向心窝肐察的一鎗搠死。雷震正与索超战到酣处,见倪麟落马,卖个破绽,拨马便走,被索超赶上,把铁瓜锤照顶门一下,连盔带头打碎,死于马下。林冲将鞭梢一指,梁山将士一齐冲杀过来。北军大乱,四散乱窜逃生,杀死者甚众。
孙琪,聂新,费珍,薛灿保护乔道清,弃了五龙山
寨,领兵欲进昭德。转过山坡,离城尚有六七里,只听得前面战鼓喧天,喊声大振,东首小路撞出一彪兵来,当先二将,乃是“金鎗手”徐宁,“急先锋”索超。两军未及交锋,昭德城内见城外厮杀,守将戴美,翁奎领兵五千,开南门出城接应,徐宁、索超分头拒敌。索超分兵三千,向北抵敌,戴美当先,与索超斗十余合,被索超挥金蘸斧,砍为两段。翁奎急领兵入城,索超赶杀上去,杀死北军一百余人,直赶至南门城下,翁奎兵马已是进城去了。急拽起吊桥,紧闭城门,城上擂木炮石,如雨般打将下来,索超只得回兵。
再说徐宁领兵五千,拦住北军去路。北军虽是折了一阵,此时尚有二万余人。孙琪、聂新二将敌住徐宁兵马。费珍,薛灿无心恋战,领五千兵马,保护乔道清投西奔走。这里徐宁力敌孙琪,聂新二将,被北军围裹上来,正是寡不敌众,看看围在垓心。却得索超、韩世忠南北两路兵都到,孙琪,聂新当不得三面攻击,聂新被徐宁一金鎗刺中左臂,坠于马下,被人马践踏如泥。孙琪夺路要走,被韩世忠赶上,手起一鎗,搠中后心,撞下马来。北兵大败亏输,三万军马,杀死大半。杀得尸横遍野,流血成河,弃下金鼓旗幡,盔甲马匹无数,其余兵马,四散逃走去了。
林冲合兵一处,共是三万,闻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五千兵马,望西逃遁,欲上前追赶。此时已是申牌时分,兵马鏖战一日,饥饿困罢。林冲便叫将士稍作休息涌了餐食,准备火把火炬,继续追击。
再说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败残兵马五千,奔窜到昭德城西,欲从西门进城,猛听得鼓角齐鸣,前面密林后飞出一彪军来,乃“万人敌”韩世忠领五千兵,排开阵势,截住去路。费珍、薛灿抵死冲突。韩世忠只不容他进城,却不来赶杀,让他望北去了。城中知乔道清术窘,大败亏输,宋兵势大,惟恐城池有失,紧紧的闭了城门,那里敢出来接应。
却说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败残兵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望北奔驰。岳飞率军随后紧紧追赶。岳飞高叫道:“乔道清快下马降顺,休得执迷!”
乔道清在前面马上高声答道:“人各为其主,你何故逼我太甚?”
岳飞道:“我家林节度使言,你虽然好用道法骗人吓人,却多少懂些火药炮仗,也不容易,叫你速速投降,方有前途。”
此时天色已暮,宋兵燃点火炬火把,火光照耀如白昼一般。乔道清回顾左右,止有费珍、薛灿及三十余骑,其余人马,已四散逃窜去了。
乔道清左右看看,无奈问费珍和薛灿:“如何?”
费珍和薛灿皆言:“愿随国师。”于是,乔道清便下马投降,随岳飞来见林冲。林冲见了甚喜,便拨乔道清去凌振军中参与研制火炮,看看他能搞出啥原始生化武器来。
林冲大军围住昭德,城中守将叶声等,坚守城池。宋兵一连攻打二日,城尚不破。林冲在城南寨中见攻城不下,刘唐和唐斌被陷,不知性命如何,不觉郁闷。
军师吴用劝道:“节度不必烦闷,只消用几张纸,此城唾手可得。”
林冲忙问道:“军师有何良策?”
当下吴学究不慌不忙,迭着两个指头,说出这条计来,有分教:
兵不血刃孤城破,将士投戈百姓安。
毕竟吴学究说出甚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111回 陈观谏官升安抚,琼英处女做先锋
话说当下吴用对林冲道:“城中军马单弱,前日恃乔道清妖术,今知乔道清败困,外援不至,如何不惊恐。小弟今晨上云梯观望,见守城军士,都有惊惧之色。今当乘其惊惧,开以自新之路,明其利害之机,城中必缚将出降,兵不血刃,此城唾手可得。”
林冲大喜道:“军师之谋甚善!”
当下计议,写成数十道晓谕的兵檄。其词云:
大宋登州节度使林冲示谕昭德州守城将士军民人等知悉:田虎叛逆,法在必诛,其余胁从,情有可原。守城将士,能反邪归正,改过自新,率领军民,开门降纳,定行保奏朝廷,赦罪录用。如将士怙终不悛,尔等军民,俱系宋朝赤子,速当兴举大义,擒缚将士,归顺天朝。为首的定行重赏,奏请优叙。如执迷逡巡,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孑遗靡有。特谕。
林冲令军士将晓谕拴缚箭矢,四面射入城中。传令各门稍缓攻击,看城中动静。次日平明,只听得城中呐喊振天,四门竖起降旗,守城偏将金鼎、黄钺聚集军民,杀死副将叶声、牛庚、冷宁,将三个首级悬挂竿首,挑示宋军。牢中放出刘唐和唐斌,用轿扛抬,大开城门,拥送出城。
军民香花灯烛,迎接宋兵入城。林冲大喜,传谕各门将佐,统领军马,次第入城。兵不血刃,百姓秋毫无犯,欢声雷动。
林冲到帅府升坐,刘唐和唐斌前来参拜道:“哥哥,万分不得相见了!今赖兄长威力,复得聚首,恍如梦中。”林冲等众人,俱感泣泪下。
次后,金鼎、黄钺率领翁奎、蔡泽、杨瑃,上前参拜。林冲连忙答拜,扶起道:“将军等兴举大义,保全生灵,此不世之勋也。”
黄钺等道:“某等不能速来归顺,罪不可逭。反蒙先锋厚礼,真是铭心刻骨,誓死图报!”黄钺等又将刘唐和唐斌被俘后誓死不降的事情,备细陈说。林冲等皆称赞。
刘唐道:“俺听得说,那贼鸟道降在军中,待俺去砍那撮鸟一百刀,出那口鸟气。”
林冲道:“乔道清既已归降,便是大家的兄弟。况且他也没有杀戮凌辱被俘的兄弟们,也算好汉,兄弟不可造次。”
刘唐方才肯住。
当下林冲出榜,安抚百姓,赏劳三军将佐,标写凌振、金鼎、黄钺功次。正在料理军务,忽报活闪婆王定六自晋宁回。王定六入府参见,宋先锋忙问晋宁消息。
王定六道:“小弟蒙兄长差遣到晋宁,关胜哥哥正在攻打城池。他道:‘待关某克了城池,却好到兄长处报捷。’故此留小弟在彼,一连住了三四日。晋宁急切攻打不下,到今月初六日,是夜重雾,咫尺不辨,关军长令军士悄地囊土填积城下。至三更时分,城东北守御稍懈,我兵潜上土囊,攀援登城,杀死守城将士一十三员。田彪开北门冲突,舍命逃遁。其余牙将俱降。获战马五千余匹,投降军士二万余人,杀死者甚众。当下关军长克了晋宁,天明雾霁,正在安抚料理,忽报威胜田虎,差殿帅孙安统领将佐十员、军马二万,前来救援,离城十里下寨。关军长即令孙立、欧鹏、邓飞领兵出城迎敌,关军长领兵接应。当下孙立与孙安战到五六十合,不分胜负。卢先锋兵到,见孙安勇猛,关军长令鸣金收兵,孙安亦自收兵,各立营寨。回寨后许贯中军师说孙安勇猛,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次日,分拨军马埋伏。关军长自出阵,与孙安战到五十余合,孙安战马忽然前失,把孙安颠下马来。关胜喝道:‘此非汝战败之罪,快换马来战!’孙安换马,又与卢先锋斗过五十余合。关军长佯败奔走,诱孙安赶到林子边,一声炮响,两边伏兵齐出,孙安措手不及,被两边抛出绊马索,将孙安绊倒,众军赶上,连人和马,生擒活捉。北阵里秦英、陆清
、姚约三将齐出,救夺孙安,那边孙立、欧鹏、邓飞齐出接住。六骑马捉对儿厮杀,到间深处,只见孙立大喝一声,只一枪,将秦英搠下马来。陆清与欧鹏正斗,被欧鹏卖个破绽,赚陆清一刀砍来,欧鹏把身一闪,陆清砍个空,收刀不迭,被欧鹏照后心一枪刺死。姚约见二人落马,拨马望本阵便走,被邓飞赶上,举铁链当头一下,把姚约连盔透顶,打个粉碎。关军长驱兵掩杀,北兵大败,杀死四五千人,北军退十里下寨。我兵得胜进城,众军卒把孙安绑缚解来。关胜亲释其缚,待以厚礼,劝孙安归顺。孙安见关胜如此意气,情愿降顺。孙安对关胜说道:‘城外尚有七员将佐,军马一万五千,容孙某出城,招他来降。’卢先锋坦然无疑,放孙安出城。孙安单骑到北寨,说降七将,都来参见关胜。关胜许贯中大喜,置酒管待。孙安说:‘某与乔道清,同领兵离威胜,乔道清往救壶关。此人素有妖术,恐林节度处罹其荼毒。乔道清与孙某同乡,孙某感将军厚恩,愿往壶关,探听消息,说乔道清归顺。’关胜依允,遂令小弟领孙安同来报捷。关军长令宣赞、郝思文、吕方、郭盛,管领兵马二万,镇守晋宁。关军长统领其余将佐,兵马二万,望汾阳进征。孙安现在府门外伺候。”
林冲大喜,令王定六引孙安进见。王定六遵令,领孙安入府,上前参见。林冲看孙安轩昂魁伟,一表非俗,下阶迎接。孙安纳头便拜道:“孙某抗拒大兵,罪该万死!”
林冲请起道:“将军反邪归正,与林某同灭田虎,必有重用。”孙安拜谢起立。林冲命坐,置酒管待。
孙安道:“乔道清妖术利害,此人与孙某最厚,当说他来降。”
林冲笑道:“孙将军有心了,乔道清已经降了,我已差人去叫了。”
正说间,乔道清来了,参见林冲后,见了孙安也在,两人不由大喜,一起出兵来战林冲,却又一起降了林冲,也算是同进退了。
次日,林冲令萧让写表申奏朝廷,得了晋宁、昭德二府。写书申呈杨太尉报捷,其卫州、晋宁、昭德、盖州、陵川、高平六府州县缺的官,乞太尉择贤能堪任的,奏请速补,更替将领征进。招安后,在梁山的钱财贿赂下,杨戬和梁山走得越来越近,在朝堂中为林冲说了不少话;倒是蔡京老奸巨猾,钱没少收,却一直扮演一个旁观中立角色。林冲令王定六赍捧,即日起程。
王定六遵令,拴缚行囊包裹,赍捧表文书札,选几个轻捷军士跟随,辞别林冲,快马疾驰,二日便到东京。先往杨太尉府中呈递书札,恰遇杨太尉在府。王定六在府前,寻得个本府杨虞候,先送了些人事银两,然后把书札相烦转达太尉。杨虞候接书入府。
少顷,杨虞候出来唤道:“太尉有钧旨,呼唤头领。”王定六跟随虞候进府,只见太尉正在厅上坐地,拆书观看。戴宗上前参见。
太尉道:“正在紧要的时节,来的恁般凑巧!前日正被童贯、梁师成、王黼在天子面前,劾奏你的哥哥林节度复军杀将,丧师辱国,大肆诽谤,欲皇上加罪。天子犹豫不决,却被右正言陈灌上疏,劾童贯、梁师成、王黼诬陷忠良,排挤善类,说汝等兵马,已渡壶关险隘,乞治童贯等欺妄之罪。以此忤了那三位,寻他罪过。昨日奏过天子说:‘陈灌撰尊尧录,他尊神宗为尧,即寓讪陛下之意,乞治陈灌讪上之罪。’幸的天子不即加罪。今日得汝捷报,不但陈灌有颜,连我也放下许多忧闷。明日早朝,我将汝奏捷表文上达。”
王定六再拜称谢,出府觅个寓所,安歇听候,不在话下。
且说杨太尉次日早朝入内,道君皇帝在文德殿朝见文武。杨太尉拜舞山呼毕,将林冲捷表奏闻,说林冲等征讨田虎,前后共克复六府
州县,今差人赍捧捷表上闻。天子龙颜欣悦。
杨戬又奏道:“正言陈灌撰尊尧录,以先帝神宗为尧,陛下为舜,尊尧何得为罪?陈灌素刚正不屈,遇事敢言,素有胆略,乞陛下加封陈灌官爵,敕陈灌到河北监督兵马,必成大功。”
天子准奏,随即降旨:“陈灌于原官上加升枢密院同知,着他为安抚,统领御营军马二万,前往林冲军前督战,并赍赏赐银两,犒劳将佐军卒。”
陈灌禀道:“林冲自受招安,就任登州节度使,兢兢业业,忠心为国。先力破辽军扬我国威,又不顾疲惫领旨征剿田虎反贼,如今又被朝臣污蔑。若不给予嘉奖,恐寒了登州节度使府的将士之心。”
宋徽宗也听杨戬说过林冲手下有怨言,便道:“林冲现在是北海都督,就给他个权四海都督的名分吧。”
当下朝散,杨太尉回到私第,唤王定六打发回书。王定六已知有了圣旨,拜辞宿太尉,离了东京,也是快马加鞭,二日已到昭德城中。往返东京,刚刚七日。
林冲正在整点兵马,商议进征,见王定六回来,忙问奏闻消息。王定六将杨太尉回书呈上。林冲拆开看罢,将书中备细,一一对众头领说知。
众人都道:“难得陈灌恁般肝胆,我们也不枉在这里出力。”
林冲暗道:“不是陈灌恁般肝胆,而是钱财恁般管用。”原来这陈灌和御史大夫崔靖一般,已经倒在了登州节度使府的糖衣炮弹下了。
林冲传令,待接了敕旨,然后.进征。众将遵令,在城屯住,不在话下。
却说昭德城北潞城县,是本府属县。城中守将池方,星夜差人到威胜田虎处申报告急。田虎手下伪省院官接了潞城池方告急申文,正欲奏知田虎,忽报晋宁已失,御弟三大王田彪止逃得性命到此。说言未毕,恰好田彪已到。
田彪同省院官入内,拜见田虎。田彪放声大哭说:“登州兵势大,被他打破晋宁城池,杀了儿子田实,臣止逃得性命至此。失地丧师,臣该万死!”说罢又哭。
那边省院官又启奏道:“臣适才接得潞城守将池方申文,说乔国师已被宋兵抓去,昭德危在旦夕。”
田虎闻奏大惊,会集文武众官,右丞相太师卞祥、枢密官范权、统军大将马灵等,当廷商议:“即日林冲侵夺边界,占了我两座大郡,杀死众多兵将,乔道清已被他捉去,汝等如何处置?”
当有国舅邬梨奏道:“主上勿忧!臣受国恩,愿部领军马,克日兴师,前往昭德,务要擒获林冲等众,恢复原夺城池。”
那邬梨国舅,原是威胜富户。邬梨入骨好使枪棒,两臂有千斤力气,开的好硬弓,惯使一柄五十斤重泼风大刀。田虎知他幼妹大有姿色,便娶来为妻,遂将邬梨封为枢密,称做国舅。
当下邬梨国舅又奏道:“臣幼女琼英,不但武艺精熟,更有一件神异的手段,手飞石子,打击禽鸟,百发百中,近来人都称他做琼矢镞。臣保奏幼女为先锋,必获成功。”
田虎随即降旨,封琼英为郡主。邬梨谢恩方毕,又有统军大将马灵奏道:“臣愿部领军马,往汾阳退敌。”
田虎大喜,都赐金印虎牌,赏赐明珠珍宝。邬梨、马灵各拨兵三万,速便起兵前去。不说马灵统领偏牙将佐军马,望汾阳进发。且说邬梨国舅领了王旨兵符,下教场挑选兵马三万,整顿刀枪弓箭,一应器械。归第,领了女将琼英为前部先锋,入内辞别田虎,摆布起身。琼英女领父命,统领军马,径奔昭德来。只因这女将出征,有分教:
贞烈女复不共戴天之仇,英雄将成琴瑟伉俪之好。
毕竟不知女将军怎生搦战,且听下回分解。
112回 琼矢镞身世可叹,郁保四受伤被俘
话说邬梨国舅令郡主琼英为先锋,自己统领大军随后。那琼英年方一十六岁,容貌如花的一个处女,原非邬梨亲生的。他本宗姓仇,父名申,祖居汾阳府介休县,地名绵上。那绵上,即春秋时晋文公求介之推不获,以绵上为之田,就是这个绵上。那仇申颇有家资,年已五旬,尚无子嗣。又值丧偶,续娶平遥县宋有烈女儿为继室,生下琼英,年至十岁时,宋有烈身故,宋氏随即同丈夫仇申往奔父丧。那平遥是介休邻县,相去七十余里。宋氏因路远仓卒,留琼英在家,分付主管叶清夫妇看管伏侍。自己同丈夫行至中途,突出一伙强人,杀了仇申,赶散庄客,将宋氏掳去。庄客逃回,报知叶清。那叶清虽是个主管,倒也有些义气,也会使枪弄棒。妻子安氏,颇是谨慎,当下叶清报知仇家亲族,一面呈报官司,捕捉强人;一面埋葬家主尸首。仇氏亲族,议立本宗一人,承继家业。叶清同妻安氏两口儿,看管小主女琼英。
过了一年有余,值田虎作乱,占了威胜,遣邬梨分兵掠,到介休绵上,抢劫资财,掳掠男妇,那仇氏嗣子,被乱兵所杀,叶清夫妇及琼英女,都被掳去。那邬梨也无子嗣,见琼英眉清目秀,引来见老婆倪氏。那倪氏从未生育的,一见琼英,便十分爱他,却似亲生的一般。琼英从小聪明,百伶百俐,料道在此不能脱生,又举目无亲,见倪氏爱他,便对倪氏说,向邬梨讨了叶清的妻安氏进来。因此安氏得与琼英坐卧不离。那叶清被掳时,他要脱身逃走,却思想:“琼英年幼,家主主母只有这点骨血,我若去了,便不知死活存亡。幸得妻子在彼,倘有机会,同他们脱得患难,家主死在九泉之下,亦是瞑目。”因此只得随顺了邬梨。征战有功,邬梨将安氏给还叶清。安氏自此得出入帅府,传递消息与琼英,邬梨又奏过田虎,封叶清做个总管。
叶清后被邬梨差往石室山,采取木石。一日部下军士挖出一具女尸,叶清听说,同军士到冈下看时,恁般奇怪,原来是主母宋氏的尸首,面貌兀是如生,头面破损处,却似坠冈撞死的。叶清惊讶涕泣,正在没理会处,却有本部内一个军卒,他原是田虎手下的马圉,当下将宋氏被掳身死的根因,一一备细说道:“昔日大王初起兵的时节,在介休地方,掳了这个女子,欲将他做个压寨夫人。那女子哄大王放了绑缚,行到此处,被那女子将身窜下高冈撞死。大王见他撞死,叫我下冈剥了他的衣服首饰。是小的伏侍他上马,又是小的剥他的衣服,面貌认得仔细,千真万真是他。今已三年有余。”叶清听罢,把那无穷的眼泪,都落在肚里去了,便对军士说:“我也认得不错,却是我的旧邻宋老的女儿。”叶清令军士挑土来掩盖。叶清回到威胜,将田虎杀仇申,掳宋氏,宋氏守节撞死这段事,教安氏密传与琼英知道。琼英知了这个消息,如万箭攒心,日夜吞声饮泣,珠泪偷弹,思报父母之仇,时刻不忘。
琼英从此苦练武艺,自此日久,武艺精熟,尤其爱飞石,却是梦中一英俊英雄所教。那邬梨试过琼英,枪、刀、剑、戟、棍、棒、叉、钯,果然件件精熟。更有飞石子的手段,百发百中。邬梨大惊,想道:“我真个有福分,天赐异人助我。”因此终日教导琼英,驰马试剑。当下邬梨家中,将琼英的手段传出去,哄动了威胜城中人,都称琼英做琼矢镞。此时邬梨欲择佳婿,匹配琼英。琼英不愿嫁与田虎贼官贼将,对倪氏说道:“若要匹配,只除是一般会打石的。若要配与他人,奴家只是个死。”倪氏对邬梨说了。邬梨见琼英题目太难,把择婿事遂尔停止。今日邬梨想着王侯二字,萌了异心,因此,保奏琼英做先锋,欲乘两家争斗,他于中取
事。当下邬梨挑选军兵,拣择将佐,离了威胜。拨精兵五千,令琼英为先锋,自己统领大军,随后.进征。
不说邬梨、琼英进兵,却说林冲等在昭德俟候,迎接陈灌。一连过了十余日,方报陈安抚军马已到。林冲引众将出郭远远迎接,入到昭德府内歇下,权为行军帅府。诸将头目,尽来参见,施礼已毕。
陈安抚虽已暗投登州,却是头一次与林冲相见。今日见林冲英雄,愈加钦敬,说道:“圣上知林节度屡建奇功,特差下官到此监督,就赍赏赐金银缎匹,车载前来给赏。另外圣上特封林节度为权四海都督。”
林冲谢道:“某等感安抚相公极力保奏,今日得受厚恩,皆出相公之赐。某等上受天子之恩,下感相公之德,林冲等虽肝脑涂地,不能补报。”
陈安抚道:“将军早建大功,班师回京,天子必当重用。”
林冲再拜称谢道:“请烦安抚相公镇守昭德,小将分兵攻取田虎巢穴,教他首尾不能相顾。”
陈安抚道:“下官离京时,已奏过圣上,将近日林节度所得州县,现今缺的府县官员,尽已下该部速行推补,勒限起程,不日便到。”
林冲一面将赏赐给散军将,一面写下军帖,差活闪婆王定六等往各府州县镇守头领处传令,俟新官一到,即行交代,勒兵前来听调。到各府州传令已了,再往汾阳探听军情回报。话说梁山军此番占的府州县,不能象前者在辽境夺城后一般,把城中财产搬个一空,只是捡要紧值钱的,悄悄送去青州。日后若是地方官府问起来,就说是被田虎军带走或毁去了。
林冲又将河北降将唐斌等功绩,申呈陈安抚,就荐举金鼎、黄钺镇守壶关、抱犊,更替孙立、朱仝等将佐,前来听用。陈安抚一一依允。
到了晚上,林冲与陈安抚单独会面,安抚了陈安抚,又叫吴用给了陈灌二万贯。
第二日流星探马报将来,说道:“田虎差马灵统领将佐军马,往救汾阳,又差邬梨国舅,同琼英郡主,统领将佐,从东杀至襄垣了。”
林冲听罢,与吴用商议,分拨将佐迎敌。
当下降将乔道清说道:“马灵素有妖术,亦会放烟火炮仗,暗藏抛石机攻击,号称金砖打人,百发百中。小道蒙先锋收录,未曾出得气力,愿同到汾阳,说他来降。”
林冲大喜,即拨军马二千,护凌振、乔道清带领炮团前去。二人辞别林冲,即日领军马起程,望汾阳去了,不题。
再说林冲传令,岳飞、索超、唐斌、耿恭,统领军马二万,攻取潞城县。再令抢中枪张宪和梁小哥梁兴及险道神郁保四领骑兵二千,先行哨探北军虚实。
林冲辞了陈安抚,统领吴用、许贯中、杨志、韩世忠、徐宁、张清、武松、刘唐、凌振、王定六、及新降将孙安,军马三万五千,离了昭德,望北进发。前队哨探将佐张宪,已到襄垣县界,五阴山北,早遇北将叶清、盛本哨探到来。
两军相撞,擂鼓摇旗。北将盛本,立马当先。宋阵里张宪骤马出阵,更不打话,拍马拈枪,直抢盛本。两军呐喊,盛本挺枪纵马迎住。二将斗敌十数合之上,盛本敌不过,拨马便走,张宪纵马赶上,挥枪把盛本捅死,撞下马来。张宪梁兴驱兵掩杀,叶清不敢抵敌,领兵马急退。宋兵追赶上来,杀死军士五百余人,其余四散逃窜。叶清止领得百余骑,奔至襄垣城南二十里外。琼英军马已到扎寨。
原来叶清于半年前被田虎调来,同主将徐威等镇守襄垣。近日听得琼英领兵为先锋,叶清禀过主将徐威,领本部军马哨探,欲乘机相见主女。徐威又令偏将
盛本同去,却好被张宪杀了,恰遇琼英兵马。当下叶清入寨,参见主女,见主女长大,虽是个女子,也觉威风凛凛,也像个将军。
琼英认得是叶清,叱退左右,对叶清道:“我今日虽离虎窟,手下止有五千人马,父母之仇,如何得报。欲脱身逃遁,倘彼知觉,反罹其害。正在踌躇,却得汝来。”
叶清道:“小人正在思想计策,却无门路。倘有机会,即来报知。”说还未毕,忽报南军将佐,领兵追杀到来。琼英披挂上马,领军迎敌。
两军相对,旗鼓相望,两边列成阵势,北阵里门旗开处,当先一骑银鬃马上,坐着个少年美貌的女将。怎生模样,但见:
金钗插凤,掩映乌云。铠甲披银,光欺瑞雪。踏宝镫鞋尖红,提画戟手舒嫩玉。柳腰端跨,迭胜带紫色飘摇;玉体轻盈,挑绣袍红霞笼罩。脸堆三月桃花,眉扫初春柳叶。锦袋暗藏打将石,年方二八女将军。
女将马前旗号,写的分明:“平南先锋将郡主琼英。”南阵军将看罢,个个喝采。两阵里花腔鼍鼓喧天,杂彩绣旗闭日。
险道神郁保四暗想:“俺武功平平,难有胜迹。对面是个女将,应该不强,不如乘此机会战她,也好有个胜绩。”于是骤马出阵,来战琼英,那琼英拍马拈戟来战,二将斗到十数余合,琼英觑个破绽,只一戟,刺中王郁保四左腿。郁保四两脚蹬空,头盔倒卓,撞下马来。那边梁兴飞马抢出,来救郁保四。琼英挺戟,接住厮杀。郁保四在地挣扎不起,被北军张宪长枪急舞,死救回阵。
琼英与梁兴斗到近三十汇合,气力稍有不支,便左手带住画戟,右手拈石子,将柳腰扭转,星眼斜睃,觑定梁兴,只一石子飞来,正打中右手腕。梁兴负痛,早撇下一把刀来,拨马便回本阵。
琼英正欲驱兵追赶,猛听的一声炮响。此时是二月将终天气,只见柳梢旗乱拂,花外马频嘶,山坡后冲出一彪军来,却是杨志、孙安,及步军头领武松等,奉林冲将令,领军接应。两军相撞,擂鼓摇旗,两阵里叠声呐喊。那边青面兽杨志,挺镔铁刀,立马当先。这边琼矢镞琼英,拈方天画戟,纵马上前。
杨志见是个女子,大喝道:“那泼贱,怎敢抗拒天兵!”
琼英更不打话,拈戟拍马,直抢杨志。杨志挺刀来斗。两马相交,军器并举。斗无数合,琼英遮拦不住,卖个破绽,虚刺一戟,拨马望东便走。林冲纵马追赶。南阵前孙安看见是琼英旗号,大叫:“杨军长不可追赶,恐有暗算。”
杨志手段高强,那里肯听,拍马紧紧赶将来。那绿茸茸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撒钹般,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琼英见杨志赶得至近,把左手虚提画戟,右手便向绣袋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定杨志面门较近,一石子飞来。杨志冲眼明手快,将矛柄拨过了石子。琼英见打不着,再拈第二个石子。手起处,真似流星掣电,石子来,吓得鬼哭神惊,又望杨志打来。杨志急躲不迭,打在脸上,鲜血迸流,拖矛回阵。琼英勒马追赶。
孙安正待上前,只见本阵军兵,分开条路,中间飞出一千步军,当先是武松刘唐。刘唐手持朴刀,直抢过来,大叫:“那婆娘不得无礼!”
琼英见他来的凶猛,手拈石子,望刘唐打去,正中额角。刘唐也吃了一惊,幸得皮老骨硬,只打的疼痛,却是不曾破损。琼英见打不倒刘唐,跑马入阵。刘唐大怒,虎须倒竖,怪眼圆睁,大吼一声,直撞入去。武松恐刘唐有失,一齐冲杀过来。孙安那里阻当得住?
毕竟战况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113回 张清姻缘配琼英,吴用妙计鸩邬梨
琼英见众人赶来,又一石子,早把武松打伤。这边刘唐只顾赶去,琼英见他来得至近,忙飞一石子,又中李逵额角。两次被伤,方才鲜血迸流。刘唐终是个铁汉,那绽黑脸上,带着鲜红的血,兀是火喇喇地,挥双斧,撞入阵中,把北军乱砍。那边孙安见琼英入阵,招兵冲杀过来,恰好邬梨领着徐威等正偏将佐八员,统领大军已到,两边混杀一场。那边武松救了刘唐,翻身杀入北阵去了。郁保四有伤在身,被北军赶上,撒起绊索,横拖倒拽,捉入阵中去了。步兵大败奔回。却得孙安奋勇鏖战,只一剑,把北将唐显砍下马来。邬梨被杨志带伤忍痛,卒放冷箭,射中脖项,邬梨翻身落马,徐威等死救上马。
琼英众将见邬梨中箭,急鸣金收兵。南面宋军又到,当先马上一将,却是没羽箭张清,在寨中听流星报马说,北阵里有个飞石子的女将,把郁保四等打伤。张清听报惊异,禀过林冲,急披挂上马,领军到此接应,要认那女先锋。那边琼英已是收兵,保护邬梨,转过长林,望襄垣去了。张清立马惆望,有诗为证:
佳人回马绣旗扬,士卒将军个个忙。引入长林人不见,百花丛里隔红妆。
当下孙安见郁保四被擒,欲招兵追赶,天色又晚,只得同杨志张清,收兵回大寨。
林冲正在升帐,令安道全看治杨志。林冲见说陷了郁保四,也是忧闷。无移时,只见武行者同了刘唐,杀得满身血污,入寨来见刘唐。武松诉说:“小弟见刘唐杀得性起,只顾上前,兄弟帮他厮杀,杀条血路,冲透北军,直至城下。只见北军绑缚着郁保四欲进城去,被我二人杀死军士,夺了郁保四,被徐威等大军赶来,复夺去郁保四,我二人又杀开一条血路,空手到此。”
林冲听说,温言安抚,差人四下跟寻探听北军动向和郁保四消息;又令安道全敷治刘唐。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林冲计点军士,损折数百,当下紧闭寨栅,提铃喝号,一宿无话。
林冲便令全军安置军械,准备攻城,一连过了二日,只见韩世忠获得奸细一名,解进寨来。孙安看那个人,却认得是北将总管叶清。
孙安对林冲道:“某闻此人素有意气,他独自出城,其中必有缘故。”林冲叫军士放了绑缚,唤他上前。
叶清望林冲磕头不已道:“某有机密事,乞元帅屏退左右,待叶某备细上陈。”
林冲道:“我这里弟兄,通是一般肠肚,但说不妨。”
叶清方才说:“城中邬梨,前日在阵上中了药箭,毒发昏乱,城中医人,疗治无效。叶某趁此,特借访求医人,出城探听消息。”
林冲便问:“前日拿我一兄弟,如何处置了?”
叶清道:“小人恐伤那位将军,乘邬梨昏乱,小人假传将令,把郁将军,权且监候,如今好好地在那里。”
叶清又把仇申夫妇被田虎杀害掳掠,及琼英的上项事,备细述了一遍。说罢,悲恸失声。林冲见说这段情由,颇觉凄惨。因见叶清是北将,恐有诈谋,正在疑虑,只见张清上前道:“末将愿去探下这位琼矢镞的虚实。”
安道全上前对林冲道:“真个姻缘天凑,事非偶然!”他便一五一十的说道:“张将军去冬,也梦去教一个貌美女子飞石,张清觉来,痴想成疾。彼时蒙兄长着小弟同张清住高平疗治他,小弟诊治张清脉息,知道是七情所感,被小弟再三盘问,张将军方肯说出病根,因是手到病痊。今日听叶清这段话,却不是与张将军符合?”
林冲听罢,再问降将孙安。孙安答道:“小将颇闻得琼英不是邬梨嫡女。孙某部下牙将杨芳与邬梨左
右相交最密,也知琼英备细。叶清这段话决无虚伪。”
叶清又道:“主女琼英,素有报仇雪耻之志。小人见他在阵上连犯虎威,恐城破之日,玉石俱焚。今日小人冒万死到此,恳求元帅。”
吴用听罢,起身熟视叶清一回,便对林冲道:“看他色惨情真,诚义士也!天助兄长成功,天教孝女报仇!”
便向林冲附耳低言说道:“我兵虽分三路合剿,倘田虎结连辽人,我兵两路受敌。纵使辽人不出,田虎计穷,必然降辽,似此如何成得荡平之功?小生正在策划,欲得个内应。今天假其便,有张将军这段姻缘,只除如此如此,田虎首级只在琼英手中。”
林冲省悟,点头依允,即唤张清、安道全、叶清三人,密语受计。三人领计去了。
却说襄垣守城将士,只见叶清回来,高叫:“快开城门!我乃邬府偏将叶清,奉差寻访医人全灵、全羽到此。”守城军士,随即到幕府传鼓通报。须臾,传出令箭,放开城门。
叶清带领全灵、全羽进城,到了国舅幕府前,里面传出令来,说唤医人进来看治。叶清即同全灵进府。随行军中伏侍的伴当人等,禀知郡主琼英,引全灵到内里参见琼英已毕,直到邬梨卧榻前,只见口内一丝两气。全灵先诊了脉息,外使敷贴之药,内用长托之剂。三日之间,渐渐皮肤红白,饮食渐进。不过五日,疮口虽然未完,饮食复旧。邬梨大喜,教叶清唤医人全灵入府参见。
邬梨对全灵说道:“赖足下神术疗治,疮口今渐平复。日后富贵,与汝同享。”
全灵拜谢道:“全某鄙术,何足道哉?全某有嫡弟全羽,久随全某在江湖上学得一身武艺,现今随全某在此,修治药饵,求相公提拔。”邬梨传令,教全羽入府参见。邬梨看见全羽一表非俗,心下颇是喜欢,令全羽在府外伺候听用。
全灵、全羽拜谢出府,一连又过了四日,忽报林冲领兵攻城,叶清入府报知邬梨,说林冲等兵强将勇,须是郡主,方可退敌。邬梨闻报,随即带领琼英入教场,整点兵马。只见全羽上演武厅禀道:“蒙恩相令小人伺候听用,今闻兵马临城,小人不才,愿领兵出城,教他片甲不回。”
当有总管叶清,假意大怒,对全羽道:“你敢出大言,敢与我比试武艺么?”
全羽笑道:“我十八般武艺,自小习学,今日正要与你比试。”叶清来禀邬梨。邬梨依允,付与枪马。二人各绰枪上马,在演武厅前,来来往往,番番覆覆,搅做一团,扭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
此时琼英在旁侍立,看见全羽面貌,心下惊疑道:“却像那里曾厮见过的,枪法与我一般。”思想一回,猛然省悟道:“梦中教我飞石的,正是这个面庞,不知会飞石也不?”便拈戟骤马近前,将画戟隔开二人。这是琼英恐叶清伤了全羽,却不知叶清已是一路的人。
琼英挺戟,直抢全羽,全羽挺枪迎住,两个又斗过五十余合。琼英霍地回马,望演武厅上便走,全羽就势里赶将来。琼英拈取石子,回身觑定全羽肋下空处,只一石子飞来。全羽早已瞧科,将右手一绰,轻轻的接在手中。琼英见他接了石子,心下十分惊异,再取第二个石子飞来。全羽见琼英手起,也将手中接的石子应手飞去。只听的一声响亮,正打中琼英飞来的石子。两个石子,打得雪片般落将下来。
那日城中将士徐威等俱各分守四门,教场中只有牙将校尉,也有猜疑这个人是奸细,因见郡主琼英是金枝玉叶,也和他比试,又是邬梨部下亲密将佐叶清引进来的,他们如何敢来启齿
?眼见得城池不济事了,各人自思随风转舵。也是田虎合败,天褫邬梨之魄,使他昏暗。当下唤全羽上厅,赐了衣甲马匹,即令全羽领兵二千,出城迎敌。全羽拜谢,遵令出城,杀退宋兵,进城报捷。邬梨大喜。当日赏劳全羽歇息,一宿无话。
次日,宋兵又到,邬梨又令全羽领兵三千,出城迎敌。从辰至午,鏖战多时,被全羽用石打得宋将乱窜奔逃。全羽招兵掩杀,直赶过五阴山,林冲等抵敌不住,退入昭德去了。全羽得胜回兵,进城报捷,邬梨十分欢喜。
叶清道:“今日恩主有了此人及郡主琼英,何患宋兵将猛,何患大事不成!”叶清又说:“郡主前已有愿,只除是一般会飞石的,方愿匹配。今全将军如此英雄,也不辱了郡主。”当下被叶清再三撺掇,也是琼英夫妇姻缘凑合,赤绳系定,解拆不开的。
邬梨依允,择吉于三月十六日,备办各项礼仪筵宴,招赘张清为婿。是日笙歌细乐,锦堆绣簇,筵席酒肴之盛,洞房花烛之美,是不必说。当下傧相赞礼,全羽与琼英披红挂锦,双双儿交拜神明,后拜邬梨假岳丈。鼓乐喧天,异香扑鼻。引入洞房,山盟海誓。全羽在灯下看那琼英时,与教场内又是不同。
有词《元和令》为证:“指头嫩似莲塘藕,腰肢弱比章台柳。凌波步处寸金流,桃腮映带翠眉修。今宵灯下一回首,总是玉天仙,涉降巫山岫。”
当下全羽、琼英如鱼似水,似漆如胶,又不必说。
当夜全羽在枕上,方把真姓名说出,原来是宋军中正将没羽箭张清,这个医士全灵,就是神医安道全。琼英也把向来冤苦,备细诉说。两个唧唧哝哝的说了一夜。挨了两日,被他两个里应外合,鸩死邬梨,密唤徐威入府议事,也将他杀了,其余军将皆降。张清、琼英下令:城中有走透消息者,同伍中人并斩。本犯不论军民,皆夷三族。因此水泄不通。又放出郁保四。
安道全同叶清步下军卒,出城到昭德,报知林冲。吴用又令武松护着,到襄垣相见琼英、张清,搜觅邬梨笔迹,假写邬梨字样,申文书札,令叶清赍领到威胜,报知田虎招赘郡马之事,就于中相机行事。叶清赍领,辞别张清、琼英,望威胜去了。
再说林冲在昭德城中,才差萧让、安道全去后,又报岳飞索超等将攻克潞城,差人来报捷音说:“岳飞索超等领兵围潞城,池方坚闭城门,不敢出来接战。岳飞与众将设计,令军士裸形大骂,激怒城中军士。城中人人欲战,池方不能阻当,开门出战。北军奋勇,四门杀出,我军且战且退,诱北军四散离城。却被唐斌从东路领军突出,耿恭从西路引兵撞来。东西二门守城军士,闭门不迭,被耿恭、唐斌二将,领兵杀入城中,夺了城池。岳飞搠翻了池方,其余将佐,杀的杀了,走的走了,杀死北兵五千余人,夺得战马三千余匹,降服了万余军士。岳飞等将入城,安抚百姓,特此先来报捷。其余军民户口,库藏金银,另行造册呈报。”林冲闻报大喜,即令申呈陈安抚,并标录岳飞等功次,赏赐来人。即写军帖,着他回报,待各路兵马到来,一齐进兵。军人望潞城回复去了,不题。
却说威胜田虎处伪省院官,见探马络绎来报说:“乔道清、孙安都已降服。”又报:“昭德、潞城已破。”省院官即日奏知田虎。田虎大惊,与众多将佐正在计议,忽报襄垣守城偏将叶清,赍领国舅书札到来。田虎即命宣进。只因这叶清进来,有分教:
威胜城中,削平哨聚强徒;武乡县里,活捉谋王反贼。
毕竟田虎看了邬梨申文,怎么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114回 大刀关胜破田彪,卞祥领命敌宋军
话说田虎接得叶清申文,拆开付与近侍识字的:“读与寡人听。”
书中说:“臣邬梨招赘全羽为婿。此人十分骁勇,杀退宋兵,林冲等退守昭德府。臣邬梨即日再令臣女郡主琼英,同全羽,领兵恢复昭德城。谨遣总管叶清报捷,并以婚配事奉闻,乞大王恕臣擅配之罪。”
田虎听罢,减了七分忧色,随即传令,封全羽为中兴平南先锋郡马之职,仍令叶清同两个伪指挥使,賷领令旨及花红、锦缎、银两,到襄垣县封赏郡马。叶清拜辞田虎,同两个伪指挥使望襄坦进发不题。
却说前日“活闪婆”王定六,奉林冲将令,往各府州县,传遍军帖已毕,投汾阳府关胜处探听去了。其各府州县新官,陆续已到。各路守城将佐,随即交与新官治理,诸将统领军马,次第都到昭德府。第一队是卫州守将关胜、呼延灼,同壶关守将孙立、朱仝、抱犊山守将文仲容、崔埜,军马到来,入城参见陈安抚、林冲已毕,说:“水军头领李俊探听得潞城已克,即同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统驾水军船只,自卫河出黄河、由黄河到潞城县东潞水,聚集听调。”当下林冲置酒叙阔。
次日,林冲令关胜、呼廷灼、岳飞、文仲容、崔埜领兵马到潞城,传令水军头领李俊等,协同汝等及索超等人马,进兵攻取榆社、大谷等县,抄出威胜州贼巢之后,不得疏虞!恐贼计穷,投降辽人。关胜等遵令去了。次后,陵川县守城将士李应、柴进,高平县守城将士陈达杨春,盖州守城将士花荣等,各各交代与新官领军马到来,参见已毕,称说花荣等将在盖州镇守,北将山士奇从壶关战败,领了败残军士,纠合浮山县军马来寇盖州,被花荣等两路伏兵齐发,活擒山士奇,杀死二千余人,山士奇遂降。其余军将,四散逃窜。当下花荣等引山士奇另参宋先锋,林冲令置酒接风相叙。林冲等军马,只在昭德城中屯住,佯示惧怕张清、琼英之意,以坚田虎之心,不在话下。
且说关胜等已克汾阳府,田豹败走到孝义县,恰遇马灵兵到。那马灵是涿州人,素有妖术。当下马灵与田豹合兵一处,统领武能、徐瑾、索贤、党世隆、凌光、段仁、苗成、陈宣并三万雄兵,到汾阳城北十里外扎寨。南军将佐,连日与马灵等交战不利。关胜引兵退入汾阳城中,不敢与他厮杀,只愁北军来攻城池。
正在纳闷,忽有守东门军士飞报将来,说林冲特差凌振、乔道清,领兵马二千,前来助战。关胜忙教开门请进。
相见已毕,关胜诉说:“马灵术法利害,被他打伤数员将佐。关某正在束手无策,却得二位先生到此。”
凌振说道:“小道与吾师为此,禀过宋先锋,特到此拿他。”
说还未毕,只见守城军飞报将来,说马灵领兵杀奔东门来,武能、徐瑾领兵杀至西门,田豹同索贤、党世隆、凌光、段仁领兵杀奔北门来。
许贯中听报,说道:“请凌振出东门敌马灵,乔贤弟出西门擒武能、徐瑾,关军长领兵出北门,迎敌田豹。”
关胜又教呼延灼等将统领兵马,助凌振和乔道清。再令陈达、杨春、李忠、周通领兵马助乔先生。关胜同宣赞、郝思文、韩滔、彭玘领兵出南门,迎敌田豹。当日汾阳城外,东西北三面,旗幡蔽日,金鼓振天,同时厮杀。
不说关胜、乔道清两路厮杀,且说“神驹子”马灵领兵摇旗擂鼓,辱骂搦战。只见城门开处,放下吊桥,南军将佐,拥出城来,将军马一字儿排开,如长蛇之阵。马灵纵马挺戟大喝道:“你们这伙鸟败汉,可速还俺们的城池!若稍延挨,教你片甲不留!”
欧鹏、邓飞两马并出,大喝道:“你的死期到了!”欧鹏捻铁鎗,邓飞舞铁链,二人拍马直抢马灵,马灵挺戟来迎。三将斗到十合之上,马灵便要施法,其实不过是烟
火雷炮之类。不妨雷振早见着了,先令开炮,将北军那些个炮手们,砸了个东倒西歪。呼延灼军马首尾合杀拢来,北军大败亏输,杀得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军士三停内折丁二停。马灵战败逃生,却被岳飞赶上拿了。
此时呼延灼已是杀退北军,收兵入城。关胜、宣赞、郝思义、韩滔、彭玘杀了索贤、党世隆、凌光三将,直追田彪、段仁至十里外,杀散北军。田彪同段仁、陈宣、苗成,领败残兵,望北去了。关胜收兵回城,又遇乔道清破了武能、徐瑾,同陈达、杨春、李忠、周通,领兵追赶到来。被南军两路合杀,北兵大败,死者甚众。武能被杨春一大杆刀,砍下马来,徐瑾被郝思文刺死,夺获马匹、衣甲、金鼓、鞍辔无数。关胜与乔道清合兵一处,奏凯进城,刚到府治,只见岳飞将马灵解来。关胜大喜。
当下关胜亲释马灵之缚。马灵拜伏愿降。关胜赏劳三军将士。次日,晋宁府守城将佐,已有新官交代,都到汾阳听用。关胜教李忠、马灵往宋先锋处报捷,即日与军师许贯中计议征进不题。
且说李忠马灵二人,一日便到林冲军前,入寨参见,备细报捷。林冲亲自到陈安抚处,参见报捷,不在话下。
再说田豹同段仁、陈宣、苗成统领败残军卒,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到威胜见田虎,哭诉那丧师失地之事。又有伪枢密院官,急入内启奏道:“大王,两日流星报马,将羽书雪片也似报来,说统军大将马灵,已被擒拿。关胜、呼延灼兵马,已围榆社县;介休县城池已破。独有襄垣县邬国舅处,屡有捷音,宋兵不敢正视。”
田虎闻报大惊,手足无措。文武多官计议,欲北降辽人。当有伪右丞相太师卞祥,叱退多官,启奏道:“宋兵纵有三路,我这威胜,万山环列,粮草足支二年,御林卫驾等精兵二十余万。东有武乡,西有沁源二县,各有精兵五万。后有太原县、祈县、临县、大谷县,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尚可战守。古语有云:‘宁为鸡口,无为牛后’。”
田虎踌躇未答,又报总管叶清到来。田虎即令召进,叶清拜舞毕,称说:“郡主郡马,屡次斩获,兵威大振,兵马直抵昭德府。正要围城,因邬国舅偶患风寒,不能管摄兵马。乞大王添差良将精兵,协助郡主郡马,恢复昭德府。”
当有伪都督范权启奏道:“臣闻郡主郡马·甚是骁勇,宋兵不敢正视。若得大王御驾亲征,又有雄兵猛将助他,必成中兴大功。臣愿助太子监国。”田虎准奏。原来范权之女,有倾国之姿。范权献与田虎,田虎十分宠幸。因此,范权说的,无有不从。今日范权受了叶清重赂,又见宋兵势大,他便乘机卖国。
当下田虎拨付卞祥将佐十员,精兵三万,前往迎敌卢俊义、花荣等兵马。又令伪太尉房学度,也统领将佐十员,精兵三万,往榆社迎敌关胜等兵马。田虎亲自统领伪尚书李天锡、郑之瑞、枢密薛时、林昕、都督胡英、唐显及殿帅、御林护驾教头、团练使、指挥使、将军、较尉等众,挑选精兵十万,择日祭旗兴师,杀牛宰马,犒赏三军。再传令旨,教兄弟田豹、田彪同都督范权等,及文武多官,辅太子田定监国。叶清得了这个消息,密差心腹,星夜驰至襄垣城中,报知张清、琼英。张清星夜往报林冲。
却说卞祥伺候兵符,挑选军马,盘桓了三日,方才统领樊玉明、鱼得源、傅祥、顾恺、寇琛、管琰、冯翊、吕振、吉文炳、安士隆等偏牙各项将佐,军马三万,出了威胜州东门。军分两队,前队是樊玉明、鱼得源、冯翊、顾恺,领兵马五千。
刚到沁源县,地名绵山,山坡下一座大林,前军却好抹过林子,只听得一棒锣声响处,林子背后山坡脚边,撞出一彪军来。却是林冲得了张清消息,密差花荣、韩世忠、史进领精勇骑兵五千,人披软战,马摘銮铃,星夜疾驰到此
军中一将,骤马当先,掿一杆钢鎗,乃是万人敌韩世忠,大喝道:“来的是那里兵马?不早早受缚,更待何时?”
樊玉明大骂:“水洼草寇,何故侵夺俺这里城池?”
韩世忠大怒,喝道:“天兵到此,兀是抗拒!”拍马挺双鎗,直抢樊玉明。那边樊玉明纵马捻鎗来迎。二将斗到二十余合,樊玉明力怯,遮架不住,被韩世忠一鎗,刺中咽喉,翻身落马。
那边冯翊大怒,挺条浑铁鎗,飞马直抢韩世忠。却被“小李广”花荣,骤马接住厮杀。二将斗到十合之上,花荣拨马,望本阵便走。冯翊纵马赶来,却被花荣带住花鎗,拈弓搭箭,扯得那弓满满的,扭转身躯,觑定冯翊较亲,只一箭,正中冯翊面门,头盔倒卓,两脚蹬空,扑通的撞下马来。花荣拨转马,再一鎗,结果了性命。花荣、韩世忠、史进,招动兵马,一齐卷杀过来。顾恺早被韩世忠搠翻。鱼得源堕马,被人马践踏身死。北兵大败亏输,五千军马,杀死大半,其余四散逃窜。花荣等兵士,夺了金鼓马匹,追杀北兵,至五里外,却遇卞祥大兵到来。
那卞祥是庄家出身,他两条臂膊,有水牛般气力,武艺精熟,乃是贼中上将。当下两军相对,旗鼓相望,两阵里画角齐鸣,鼍鼓迭擂。北将卞祥,立马当先,头顶凤翅金盔,身挂鱼鳞银甲、九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面方肩阔,眉竖眼圆,跨匹冲波战马,提把开山大斧。左右两边,排着傅祥、管琰、寇琛、吕振四个伪统制官,后面又有伪统军、提辖、兵马防御、团练等官,参随在后。队伍军马,十分摆布得整齐。
南阵里“九纹龙”史进骤马出阵,大喝:“来将何人?快下马受缚,免污刀斧!”
卞祥呵呵大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须曾闻得我卞祥的名字么?”
史进喝道:“助逆匹夫,天兵到此,兀是抗拒!”拍马舞三尖两刃八环刀,直抢卞祥。卞祥也**斧来迎。二马相交,两器并举,刀斧纵横,马蹄撩乱,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这边花荣爱卞祥武艺高强,却不肯放冷箭,只拍马挺鎗,上前助战。卞祥力敌二将,又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北阵中将士,恐卞祥有失,急鸣金收兵。花荣、韩世忠见天色已晚,又寡不敌众,也不追赶,亦收兵向南,两军自去十余里扎寨。
是夜南风大作,浓云泼墨,夜半,大雨震雷。此时田虎统领众多官员将佐军马,已离了威胜城池百余里,天晚扎寨。帐中自有随行军中内侍姬妾,及范美人在帐中欢宴。是夜也遇了大雨。自此霖雨一连五日不止,上面张盖的天雨盖都漏,下面又是水渌渌的;军士不好炊爨立脚,角弓软,箭翎脱,各营军马,都在营中兀守,不在话下。
且说索超、徐宁、唐斌、耿恭等将,接得关胜、呼延灼、岳飞、文仲容、崔埜陆兵,及水军头领李俊等水军船只。众将计议,施恩镇守潞城,关胜等将佐,水陆并进,船骑同行,打破榆社县,再留索超镇守城池。关胜等众,乘胜长驱,势如破竹,又克了大谷县,杀了守城将佐,其余牙将军兵,降者无算。关胜安抚军民,赏劳将士,差人到林冲处报捷。
次日,关胜等同时也遇了大雨,在城屯扎,不能前进。忽报:“林节度留下宣赞、郝思文、吕方、郭盛,管领兵马,镇守汾阳府。杨志等已克了介休、平遥两县,再留韩滔、彭玘镇守介休县,彭玘镇守平遥县,杨军长统领众多将佐军马,见围太原县城池,也因雨阻,不能攻打。”
恰好水军头领李俊在城,听了此报,忙对关胜说道:“杨军长等今遇天雨连绵,流水大至,使三军不得稽留,倘贼人选死士出城冲击,奈何!小弟有一计,欲到杨军长处商议。”关胜依允。
毕竟李俊有何妙计,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