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回 混江龙水灌太原,张清琼英双建功
当下“混江龙”李俊,即刻辞了关胜出城,教童威、童猛统管水军船只,自己同了张顺张横,带领水军二千,戴笠披蓑,冒雨冲风,间道疾驰到杨志军前,入寨参见。不及寒温,即与杨志密语片晌。杨志苦思良久,叹道:“只是苦了太原百姓了。”,随即传令军士,冒雨砍木作筏,李俊等分头行事去了,不题。
且说太原城中守城将士张雄,伪授殿帅之职,项忠、徐岳,伪授都统制之职,这三个人是贼中最好杀的。手下军卒,个个凶残淫暴。城中百姓,受暴虐不过,弃了家产,四散逃亡,十停中已去了七八停。张雄等今被大兵围困,负固不服。张雄与项忠、徐岳计议,目今天雨,宋兵欲掠无所,水地不利,薪刍既寡,军无稽留之心,急出击之,必获全胜。此时是四月上旬,张雄正欲分兵出四门,冲击宋兵,忽听得四面锣声振响。张雄忙上敌楼望城外时,只见宋军冒雨穿屐,俱登高阜山冈。张雄正在惊疑,又听得智伯渠边,及东西三处,喊声振天,如千军万马狂奔驰骤之声。霎时间,洪波怒涛飞至,却如秋中八月潮汹涌,天上黄河水泻倾。真个是功过智伯城三板,计胜淮阴沙几囊。
话说太原县城池,被“混江龙”李俊,乘大雨后水势暴涨,同张顺张横阮统领水军,约定时刻,分头决引智伯渠及晋水,灌浸太原城池。顷刻间,水势汹涌。但见骤然飞急水,忽地起洪波。军卒乘木筏冲来,将士驾天潢飞至。神号鬼哭,昏昏日色无光;岳撼山崩,浩浩波声若怒。城垣尽倒,窝铺皆休。旗帜随波不见,青红交杂兵戈。汨浪难排,霜雪争叉。僵尸如鱼鳖沉浮,热血与波涛并沸。须臾树木连根起,顷刻榱题贴水飞。
当时城中鼎沸,军民将士,见水突至,都是水渌渌的爬墙上屋,攀木抱梁,老弱肥胖的,只好上台上卓。转眼间,连卓凳也浮起来,房屋倾圮,都做了水中鱼鳖。城外李俊与张顺张横乘着飞江、天浮,逼近城来,恰与城垣高下相等。军士攀缘上城,各执利刃,砍杀守城士卒。又有军士乘木筏冲来,城垣被冲,无不倾倒。张雄正在城楼上叫苦不迭,被张横、张顺从飞江上城,手执朴刀,喊一声,抢上楼来,一连砍翻了十余个军卒,众人乱撺逃生。张雄躲避不迭,被张横一朴刀砍翻,张顺赶上前,肐察的一刀,剁下头来。比及水势四散退去,城内军民,沉溺的,压杀的,已是无数。梁柱门扇、窗棂什物、尸骸顺流壅塞南城。城中只有避暑宫乃是北齐神武帝所建,基址高固,当下附近军民,一齐抢上去,挨挤践踏,死的也有二千余人。连那高阜及城垣上,一总所存军民,仅千余人。城外百姓,却得杨志密唤里保,传谕居民,预先摆布,锣声一响,实时都上高阜。况城外四散空阔,水势去的快,因此城外百姓,不致湮没。
当下“混江龙”李俊领水军,据了西门;“船火儿”张横夺了北门;“,同“浪里白跳”张顺占了东门;童威童猛夺了南门。四门俱竖起宋军旗号。至晚水退,现出平地,李俊等大开城门,请杨志等军马入城。城中鸡犬不闻,尸骸山积。虽是张雄等恶贯满盈,李俊这条计策,也忒惨毒了。那千余人,四散的跪在泥水地上,插烛也似磕头乞命。卢俊义查点这伙人中,只有十数个军卒,其余都是百姓。项忠、徐岳爬在帅府后傍屋的大桧树上,见水退,溜将下来,被南军获住,解到杨志处。杨志教斩首示众。给发本县府库中银两,赈济城内外被水百姓
;差人往宋先锋处报捷。一面令军士埋葬尸骸,修筑城垣房居,召民居住。
不说杨志在太原县抚绥料理,再说太原未破时,田虎统领十万大军,因雨在铜鞮山南屯扎,探马报来,邬国舅病亡,郡主、郡马即退军到襄垣,殡殓国舅。田虎大惊,差人在襄垣城中传旨,着琼英在城中镇守,着全羽前来听用,并问为何差往襄垣人役都不来回奏。
次日雨霁,平明时分,流星探马飞报将来,说林冲差孙安、马灵,领兵前来拒敌。田虎听报,大怒道:“孙安、马灵,都受我高官厚禄,今日反叛,情理难容。待寡人亲自去问他。卿等努力,如有擒得二人者,千金赏,万户侯。”当下田虎亲自驱兵向前,与宋兵相对。北军观看宋军旗号,原来是“病尉迟”孙立、“铁笛仙”马麟。北阵前金瓜密布,铁斧齐排,剑戟成行,旗幡作队。那九曲飞龙赭黄伞下,玉辔金鞍、银鬃白马上,坐着那个草头大王田虎,出到阵前,亲自监战。南阵后,林冲统领兵马又到。
田虎闻说是林冲,方欲遣将出阵,擒捉林冲,只听得飞马报道:“关胜等连破榆社、大谷两个城池。西路杨志军马又打破平遥、介休两县,被他引水灌了太原城池,城中兵将,不留一个。右丞相卞祥扎寨绵山,与花荣等相持,被杨志从太原领兵,后面杀来。卞丞相当不得两面夹攻,大败亏输,卞祥被杨志活捉过阵去。杨志同关胜合兵一处,将沁源县围得铁桶相似。”田虎听罢,大惊无措,忙传令旨,便教收军,退保威胜城内。
当下李天锡等押住阵脚,薛时、林昕、胡英、唐昌保护田虎先行。只听的铜鞮山北,炮声振响,被林冲密教武松、刘唐统领精勇步兵,抄出铜鞮山北,分两路杀奔前来。田虎急驱御林军马来战,忽被马灵、孙安领兵马从东铲斜里杀来。二将领兵,突入北阵,如入无人之境,把北军冲做两截。北军虽有十万之众,被吴用筹划这三路兵马,横冲直撞,纵横乱杀,北军大败,杀得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当下伪尚书李天锡等保护田虎,望东冲杀逃奔,却被史进等领着标鎗、团牌、飞刀手,冲开血路,杀奔前来;又把李天锡、郑之瑞、薛时、林昕等军马,冲散奔西。田虎手下,虽是御林军马,挑选那最精勇的,他们自来与官军斗敌,从未曾见有恁般凶猛的,今日如何抵当得住!
当下田虎左右,只有都督胡英、唐昌、总管叶清及金吾较尉等将,领着五千败残军马,拥护奔逃。正在危急,忽的又有一彪军马,从东.突至。田虎见了,仰天大叹道:“天丧我也!”北军看那彪军马中,当先一个俊庞年少将军,头戴青巾绩,身穿绿战袍,手执梨花鎗,坐匹高头雪白卷毛马,旗号上写的分明,乃是“中兴平南先锋郡马全羽”。那时叶清紧随田虎,看了旗号,奏知田虎。田虎传旨,快教郡马救驾。
那全郡马近前,下马跪奏道:“臣启大王:甲冑在身,不能俯伏,臣该万死。”
田虎道:“赦卿无罪。”全郡马又奏道:“事在危急,奉请大王到襄垣城中,权避敌锋。待臣同郡主杀退宋兵,再请大王到威胜大内,计议良策,恢复基业。”
田虎大喜。传下令旨,即望襄垣进发。全郡马在后面,抵当追赶的兵将。田虎等众,已到襄垣城下,背后喊杀连天,追赶将来。襄垣城上守城将士看见,连忙开城门,放吊桥。胡英引兵在前,军士听见后面赶来,一拥抢进城去,也顾不得
甚么大王。胡英刚进得城门,猛听得一声梆子响,两边伏兵齐发,将胡英及三千余人,都赶入陷坑中去,被军士把长鎗乱搠,可怜三千余人,不留半个。城中大叫:“田虎要活的!”田虎见城中变起,方知是计,急勒马望北奔走。张清、叶清拍马赶来,张清一石子击中田虎坐下马,那马惊跃嘶鸣,田虎落马堕地,被张清、叶清赶上,跳下马来,同军士一拥上前擒住。唐昌领众挺鎗骤马来救。张清见唐昌抢来,疾忙上马,拈一石子飞来,正中唐昌面门,撞下马去。
张清大叫道:“我不是甚么全羽,乃是天朝宋先锋部下“没羽箭”张清。”那时把那殿帅将军、金吾较尉等二千余人,杀的星落云散。张清刺杀了唐昌,缚了田虎,簇拥入城,闭了城门,待林冲杀退北兵,方可解去。
此时已是酉牌时分。林冲等三路军马与北兵鏖战一日,杀死军士二万余人。北军无主,四面八方,乱撺逃生。范美人及姬妾等项,都被乱兵所杀。李天锡、郑之瑞、薛时、林昕,领三万余人,上铜鞮山据住。林冲领兵四面围困。鲁智深来报,田虎已被张清擒捉。林冲以手加额,忙传将令,差军星夜疾驰到襄垣,教武松等坚闭城门,看守田虎。教张清领兵速到威胜,策应琼英等。
原来琼英已奉吴军师密计,同王定六、郁保四带领五千军马,尽着北军旗号,伏于武乡县城外石盘山侧。琼英等探知田虎与我兵厮杀,琼英领众人星夜疾驰到威胜城下。是日天晚,已是暮霞敛彩,新月垂钩,琼英在城下莺声娇啭叫道:“我乃郡主,保护大王到此,快开城门!”当下守城军卒,飞报王宫内里。
田豹、田彪闻报,上马疾驰到南城,忙上城楼观看,果见赭黄伞下,那匹雕鞍银鬃白马上,坐着大王,马前一个女将,旗上大书“郡主琼英”,后面有尚书都督等官,远远跟随。只见琼英高声叫道:“胡都督等与宋兵战败,我特保护大王到此。教官员速出城接驾!”
田豹等见是田虎,即令开了城门,出城迎接。二人才到马前,只听马上的大王大喝道:“武士与寡人拿下二贼。”军士一拥上前,将二人擒住。
田豹、田彪大叫:“我二人无罪!”急要挣扎时,已被军士将绳索绑缚了。
原来这个田虎,乃是吴用教孙安拣择南军中与田虎一般面貌的一个军卒,依着田虎妆束;后面尚书都督,都是假扮的。当下众人各掣出兵器,王定六领五百人余人,将田豹、田彪连夜解往襄垣去了。城上见捉了田豹、田彪,又见将二人押解向南,情知有诈,急出城来抢时,却被琼英要杀田定,不顾性命,同郁保四一拥抢入城来。守门将士上前来斗敌,被琼英飞石子打去,一连伤了六七个人。城中一时鼎沸起来,尚有许多伪文武官员,及王亲国戚等众,急引兵来厮杀。琼英这四千余人,深入巢穴,如何抵敌?却得张清领八千余人到来,驱兵入城,见琼英与北兵正在鏖战,张清上前飞石,连打四员北将,杀退北军。张清对琼英道:“不该深入重地,又且众寡不敌。”
琼英道:“欲报父仇,虽粉骨碎身,亦所不辞!”
张清道:“田虎已被我擒捉在襄垣了。”琼英方才喜欢。两人商量,敌众我寡,不如先撤出威胜城,再做计议。只是难得破了威胜城南城门,就此撤去不免有些可惜。
毕竟张清琼英是否撤出威胜城,且听下回分解。
116回 陈灌林冲同奏捷,徽宗再差梁山军
正欲引兵出城,也是天厌贼众之恶,又得杨志打破沁源城池,统领大兵到来,见了南门旗号,急驱兵马入城,与张清合兵一处,赶杀北军。欧鹏领兵夺了东门;邓飞夺了西门;周通领兵夺了北门;陈达、杨春、杨林领步兵,大刀阔斧,从王宫前面砍杀入去:龚旺、丁得孙、焦挺领步兵,从后宰门砍杀入去。杀死王宫内院嫔妃、姬妾、内侍人等无算。田定闻变,自刎身死。张清、琼英、唐斌、文仲容、崔埜、耿恭、曹正、薛永、李忠,分头去杀伪尚书、伪殿帅、伪枢密以下等众,及伪封的王亲国戚等贼徒,正是:
金阶殿下人头滚,玉砌朝门热血喷。莫道不分玉与石,为庆为殃心自扪。
当下宋兵在威胜城中,杀的尸横市井,血满沟渠。杨志传令,不得杀害百姓。连忙差人先往宋先锋处报捷。当夜宋兵直闹至五更方息,军将降者甚多。
天明,卢俊义计点将佐都无伤损。众将都来献功。焦挺将田定死尸驼来,琼英咬牙切齿,拔佩刀割了首级,把他尸骸支解。此时邬梨老婆倪氏已死,琼英寻了叶清妻子安氏,辞别杨志,同张清到襄垣,将田虎等押解到林冲处。
林冲正在料理军务,忽有探马报来,说北将房学度将索超围困在榆社县。即教关胜、陈达、杨春、杨林、周通,领兵去解救索超等。
次日,林冲已破李天锡等于铜鞮山。一面差人申报陈安抚说:“贼巢已破,贼首已擒,请安抚到威胜城中料理。”林冲统领大兵,已到威胜城外,杨志等迎接入城。林冲出榜,安抚百姓。暗自令李应,将田虎伪朝廷所藏金银和值钱珍宝,统统运去青州,留下些大件的,好报缴获给朝廷。
杨志将卞祥解来。林冲见卞祥状貌魁伟,亲释其缚,以礼相待。卞祥见林冲如此意气,感激归降。
次日,张清、琼英、叶清将田虎、田豹、田彪囚载陷车,解送到来。琼英同了张清,双双的拜见伯伯林冲。琼英又拜谢梁山众将昔日冒犯之罪。
林冲叫将田虎等监在一边,待大军班师,一同解送东京献俘。
即教置酒,与张清、琼英庆贺。当日有威胜属县武乡守城将士方顺等,将军民户口、册籍、仓库钱粮,前来献纳。林冲赏劳毕,仍令方顺依旧镇守。林冲在威胜城一连过了两日,探马报到,说关胜等到榆社县,同索超内外夹攻,杀了北将房学度。北军死者五千余人,其余军士都降。林冲大喜,对众将道:“都赖众兄弟之力,得成平寇之功。”即细细标写众将功劳,及张清、琼英擒贼首、捣贼巢的大功。
又过了三四日,关胜兵马方到,又报陈安抚兵马也到了。林冲统领将佐,出郭迎接入城,参见已毕,陈安抚称赞道:“将军等五月之内,成不世之功。下官一闻擒捉贼首,先将表文差人马上驰往京师奏凯,朝廷必当重封官爵。”林冲称谢。
次日,琼英来禀,欲往太原石室山,寻觅母亲尸骸埋葬,林冲即命张清、叶清同去,不题。
林冲禀过陈安抚,将田虎宫殿院宇,珠轩翠屋,尽行烧毁。又与陈安抚计议,发仓廪,赈济各处遭兵被火居民。修书申呈杨太尉,写表申奏朝廷,差王定六即日起行。
王定六擎赍表文书札,赶上陈安抚差的赍奏官,一同入进东京,先到杨太尉府前,依先寻了杨虞候,将书呈递。杨太尉大喜。明日早朝,并陈安抚表文,一同上达天听。
道君皇帝龙颜喜悦,敕林冲等料理候代,班师回京,封官受爵。王定六得了这个消息,即日拜辞宿太尉,离了东京
,明日未牌时分,便到威胜城中,报知陈安抚和林冲。
陈灌、林冲一面教把生擒到贼徒伪官等众,除留田虎、田豹、田彪,另行解赴东京,其余从贼,都就威胜市曹斩首施行。所有未收去处,乃是晋宁所属蒲、解等州县。贼役赃官,得知田虎已被擒获,一半逃散,一半自行投首。陈安抚尽皆准首,复为良民。就行出榜去各处招抚,以安百姓。其余随从贼徒,不伤人者,亦准其自首投降,复为乡民,给还产业田园。克复州县已了,各调守御官军,护境安民,不在话下。
再说道君皇帝已降诏敕,差官賷领,到河北谕陈灌等。次日,临幸武学。百官先集,蔡京于坐上谭兵,众皆拱听。内中却有一官,仰着面孔,看视屋角,不去睬他。蔡京大怒,连忙查问那官员姓名。
正是一人向隅,满坐不乐。只因蔡京查这个官员姓名,直教天罡地煞临轸翼,猛将雄兵定楚郢。
话说蔡京在武学中查问那不听他谭兵,仰视屋角的这个官员,姓罗名戬,祖贯云南军,达州人,见做武学谕。当下蔡京怒气填胸,正欲发作,因天子驾到报来,蔡京遂放下此事率领百官,迎接圣驾进学,拜舞山呼。
道君皇帝讲武已毕,当有武学谕罗戬,不等蔡京开口,上前俯伏,先启奏道:“武学谕小臣罗戬,冒万死,谨将淮西强贼王庆造反情形,上达圣聪。王庆作乱淮西,五年于兹,官军不能抵敌。童贯、蔡攸奉旨往淮西征讨,全军覆没。惧罪隐匿,欺诳陛下,说军士水土不服,权且罢兵,以致养成大患。王庆势愈猖獗,前月又将臣乡云安军攻破,掳掠淫杀,惨毒不忍言说,通共占据八座军州,八十六个州县。蔡京经体赞元,其子蔡攸,如是复军杀将,辱国丧师,今日圣驾未临时,犹俨然上坐谭兵,大言不惭,病狂丧心!乞陛下速诛蔡京等误国贼臣,选将发兵,速行征剿,救生民于涂灾,保社稷以无疆,臣民幸甚!天下幸甚!”
道君皇帝先是闻奏而怒,深责蔡京等隐匿之罪。却被蔡京等巧言宛奏,宋徽宗便不即加罪,起驾还宫。
次日,又有亳州太守候蒙到京听调,上书直言童贯、蔡攸丧师辱国之罪。并荐举:“林冲等才略过人,屡建奇功,征辽回来,又定河北,今已奏凯班师。目今王庆猖獗,乞陛下降敕,将林冲等先行褒赏,即着这支军马征讨淮西,必成大功。”
童贯道:“不如再等一年半载,朝廷兵马复强,再去征剿王庆。”前者剿梁山,童贯把宋庭的国内精兵赔了个精光,只得卧薪尝胆偃旗息鼓,从西军等强力边军那儿要来了一些中低级军官做骨干,要新组建十万御林军。童贯了看着林冲先败辽军,再剿田虎,对林冲战功十分羡慕嫉妒恨,不希望林冲再去灭了王庆。只是自己下面的新军刚刚建起,不敢出战,所以想拖一阵子后在拉上战场,为自己在宋徽宗跟前挣回面子、地位、和宠信。
御史中丞赵鼎出奏:“王庆不会等着,若其势力扩张,威胁京城,徒之奈何?”
宋徽宗一听“威胁京城”,顿时不干了,便问群臣,该如何加封林冲等,好叫林冲继续出征王庆。
王黼出奏:“王庆打破宛州,昨有禹州、载州、莱县三处申文告急。那三处是东京所属州县,邻近神京,乞陛下敕陈瓘、林冲等,不必班师回京,着他统领军马,星夜驰援禹州等处。臣等保举侯蒙为行军参谋。罗戬素有韬略,着他同侯蒙到陈瓘军前听用。林冲等正在征剿,未便升受,待淮西奏凯,另行酌议封赏。”
这王黼见不得林冲得益,
封赏就找理由能拖就拖;陈灌罗戬帮林冲说话,便送去一处,若是征剿败了,一网打尽一起算账。若是征剿胜了,就叫他们互相争功争赏,好从中找茬和离间。
宋徽宗正要应下,却听御史大夫崔靖奏曰:“林冲刚刚剿灭田虎,无有恩赏就叫他再去剿王庆,如何能服众?今后朝廷用兵,谁愿出力?”
宋徽宗犹豫,蔡京道:“老臣有一策,可将林冲的权四海都督上的那个‘权’字去掉,也算是封赏了。”
宋徽宗赞道:“还是太师有办法!”便下旨升林冲为四海都督,去了前面的“权”字。梁山军击败辽军,剿灭田虎,又要去剿王庆,宋徽宗分了三次,将林冲从“权北海都督”升为“四海都督”,其他除了几匹绸缎,对梁山军就没啥封赏了,真够抠门的。
宋徽宗便降旨写敕,就着侯蒙、罗戬赍捧诏敕,及领赏赐金银、缎疋、袍服、衣甲、马匹、御酒等物,即日起行,驰往河北,宣谕林冲等。又敕该部将河北新复各府州县所缺正佐官员,速行推补,勒限星驰赴任。这些事情自有朝臣去做,道君皇帝便自去艮岳娱乐去了
且说侯蒙赍领诏敕及赏赐将士等物,满满的装载三十五车,离了东京,望河北进发。于路无话,不则一日,过了壶关山、昭德府,来到威胜州,离城尚有二十余里,遇着宋兵押解贼首到来。却是林冲先接了班师诏敕,恰遇琼英葬母回来。林冲将琼英母子及叶清贞孝节义的事,擒元凶贼首的功,并乔道清、孙安等降顺天朝,有功员役,都备细写表申奏朝廷。就差张清、琼英、叶清领兵押解贼首先行。当下张清上前,与侯参谋、罗戬相见已毕。张清得了这个消息,差人弛往陈安抚、林冲处报闻。陈瓘、林冲率领诸将,出郭迎接。侯蒙等捧赍圣旨入城,摆列龙亭香案。陈安抚及林冲以下诸将,整整齐齐,朝北跪着。拜罢,侯蒙面南,立于龙亭之左,将诏书宣读道:
制曰:朕以敬天法祖,缵绍洪基,惟赖杰宏股肱,赞勷大业。迩来边庭多儆,国祚少宁,尔登州节度使林冲等,跋履山川,逾越险阻,先成平虏之功,次奏静寇之绩,朕实嘉赖。今特差参谋侯蒙,赍捧诏书,加封林冲为四海都督,给赐安抚陈瓘及林冲等金银、袍缎、名马、衣甲、御酒等物,用彰尔功。兹者又因强贼王庆,作乱淮西,倾覆我城池,芟夷我人民,虔刘我边陲,荡摇我西京,仍敕陈瓘为安抚,命林冲为征讨都统制,鲁达为征讨副都统制,侯蒙为行军参谋。诏书到日,即统领军马,星驰先救宛州。尔等将士,协力尽忠,功奏荡平,定行封赏。其三军头目如钦赏未敷,着陈灌就于河北州县内丰盈库藏中那撮给赏,造册奏闻。尔其钦哉!特谕。宣和二年(1120)八月四日
侯蒙读罢丹诏,陈灌及林冲等山呼万岁,再拜谢恩已毕。侯蒙取过金银、缎疋等项,依次照名给散:陈安抚及林冲,各黄金五百两,锦缎十表里,锦袍一套,名马一匹,御酒二瓶,一众军将,无非是点金银锦袍御酒之类的。林冲灵魂来自后世,对这些没啥太看重的,不过下面多数头领,还是蛮兴高采烈的。
林冲领旨谢过侯蒙,便告诉侯蒙,自己因战场上伤累之因,暗疾复发,身体亏虚,无法再指挥大军剿王庆了。不过登州副节度使鲁达会代自己指挥大军,剿灭王庆。
陈灌也在一边帮林冲解释。侯蒙也无奈,只能奏报徽宗,林冲自己也写了奏报给徽宗,无非是谢君恩,表忠心,诉伤情,保鲁达。
毕竟徽宗得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17回 林冲回兵青州府,王庆因奸吃官司
且说徽宗收到陈灌与林冲奏报,也是无奈林冲怎样,只得允了鲁达代行。徽宗心中也曾想:“鲁达定是不如林冲,说不定与王庆两败俱伤,岂不更好?”
林冲复令张清、琼英、叶清押解田虎、田豹、田彪,到京师献俘去了。林冲差王定六、马灵往谕各路守城将士,一等新官到来,即行交代,勒兵前来,征剿王庆。林冲又料理了数日,各处新官皆到,诸路守城将佐统领军兵,陆续到来。林冲将钦赏银两,俵散已毕。林冲叫人镌勒碑石,记叙其事。正值八月十五天中秋节,林冲大排筵席,庆贺太平。请陈安抚上坐,新任太守及侯蒙、罗戬并本州岛佐贰等官次之,林冲以下,登州节度使府将领,及河北降将耿恭、乔道清、孙安、卞祥等,整整齐齐,排坐两边。当下席间,陈瓘、侯蒙、罗戬称赞林冲等功勋。林冲感激三位知己,或论朝事,或诉衷曲,觥筹交错,灯烛辉煌,直饮至夜半方散。
次日,陈瓘、侯蒙、罗戬自往南去,到淮西等候等州节度使府军马。
林冲整点兵马,辞别州宫,离了威胜,向东进发。所过地方,秋毫无犯。百姓香花灯烛,络绎道路,拜谢林冲等剪除贼寇,“我们百姓,得再见天日之恩。”
林冲等要穿过河北两路回青州,汇合鲁智深,然后由鲁智深率军,从密州经淮南东路去往淮南西路。
不说林冲等望南征进,再说“没羽箭”张清同琼英、叶清将陷车囚解田虎等,已到东京,先将林冲书札,呈达杨太尉,并送金珠珍玩。宿太尉转达上皇,天子大嘉琼英母子贞孝,降敕特赠琼英母宋氏为“介休贞节县君”,着彼处有司,建造坊祠,表扬贞节,春秋享祀。封琼英为贞孝宜人,叶清为正排军,钦赏白银五十两,表扬其义。张清复还旧日原职。仍着三人协助林冲,征讨淮西,功成升赏。道君皇帝敕下法司,将反贼田虎、田豹、田彪押赴市曹,凌迟碎剐。当下琼英带得父母小像,禀过监斩官,将仇申、宋氏小像悬挂法场中,像前摆张桌子,等到午时三刻,田虎开刀碎剐后,琼英将田虎首级摆在桌上,滴血祭奠父母,放声大哭。此时琼英这段事,东京已传遍了,当日观者如垛,见琼英哭得悲恸,无不感泣。琼英祭奠已毕,同张清、叶清望阙谢恩。三人离了东京,径望宛州进发,来助林冲征讨王庆,不在话下。
话说那王庆,原来是东京开封府内一个副排军。他父亲王砉,是东京大富户,专一打点衙门的讼师。那王庆从小浮浪,到十六七岁,生得身雄力大,不去读书,专好斗鸡走马,使鎗轮棒,练得一身好武艺。胸有大志却无伯乐,大事没得做,小事没想做。
那王砉夫妻两口儿单单养得王庆一个,十分爱恤,自来护短,凭他惯了,到得长大,如何拘管得下。王砉无可奈何,只索由他。过了六七年,把个家产费得罄尽,单靠着一身本事,在本府充做个副排军。一有钱钞在手,三兄四弟,终日大酒大肉价同吃,若是有些不如意时节,拽出拳头便打。所以众人又惧怕他,又喜欢他。
一日,王庆五更入衙画卯,干办完了执事,闲步出城南,到玉津圃游玩。此时是徽宗政和六年。仲春天气,游人如蚁,军马
如云,正是:上苑花开堤柳眠,游人队里杂婵娟。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
却好童贯养女叫娇秀的,童贯抚养为己女,许配蔡攸之子,却是蔡京的孙儿媳妇了,小名叫做娇秀,年方二八。也出了轿子来看景致。王庆踅上前去看那女子时,真个标致。有混江龙词为证:丰资毓秀,那里个金屋堪收?点樱桃小口,横秋水双眸。若不是昨夜晴开新月皎,怎能得今朝肠断小梁州。芳芬绰约蕙兰俦,香飘雅丽芙蓉袖,两下里心猿都被月引花钩。
王庆看到好处,不觉心头撞鹿,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霎时间酥了半边。那娇秀在人丛里,睃见王庆的相貌: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七尺身材壮健。善会偷香窃玉,惯的卖俏行奸。凝眸呆想立人前,俊俏风流无限。原来蔡攸的儿子,生来是憨呆的。那娇秀在家,听得几次媒婆传说是真,日夜叫屈怨恨。今日见了王庆风流俊俏,那小鬼头儿春心也动了。
这两个对上眼了,自有贪财的虞侯、婆子、婢女做马泊六,将两人送上了同一张床。
光阴荏苒,过了三月,正是乐极生悲,王庆一日吃得烂醉如泥,在本府正排军张斌面前露出马脚,遂将此事彰扬开去,不免吹在童贯耳朵里。童贯大怒,思想要寻罪过摆拨他,不在话下。
且说王庆因此事发觉,不敢再进童府去了。一日在家酒后闲坐,恍惚间见那条板凳四脚自动。王庆喝声道:“奇怪!”飞起右脚,向板凳只一脚踢去,却是用力太猛,闪肭了胁肋伤了腿,蹲在地下,只叫:“苦也,苦也!”半晌价动亸不得。
这一脚伤了腿,王庆只得去配了药在家歇息不曾入衙应卯。
这日王庆清早起来,先喝了两盅酒,正吃早饭,只听得外面叫道:“都排在家么?”却是是两个府中人。
王庆听了这句话,便呆了一呆,只得放下饭碗,抹抹嘴,走将出来,拱拱手问道:“二位光降,有何见教?”
那两个公人道:“都排真个受用!清早儿脸上好春色!太爷今早点名,因都排不到,大怒起来。我每兄弟辈替你禀说见怪闪肭的事,他那里肯信?便起了一枝签,差我每两个来请你回话。”
把签与王庆看了。王庆道:“如今红了脸,怎好去参见?略停一会儿才好。”
那两个公人道:“不干我每的事,太爷立等回话。去迟了,须带累我每吃打。快走!快走!”两个扶着王庆便走。王庆的老婆慌忙走出来问时,丈夫已是出门去了。
两个公人扶着王庆进了开封府,府尹正坐在堂中虎皮交椅上。两个公人带王庆上前禀道:“奉老爷钧旨,王庆拿到。”王庆勉强朝上磕了四个头。
府尹喝道:“王庆,你是个军健,如何怠玩,不来伺候?”
王庆又把那伤腿的事,细禀一遍道:“实是腰肋疼痛,坐卧不宁,行走不动,非敢怠玩。望相公方便。”
府尹听罢,又见王庆脸红,大怒喝道:“哪有板凳自动的?哪有自己踢板凳伤腿的?还会闪肭了胁肋?你当本官愚笨如斯?你这厮专一酗酒为非,干那不公不法的事,今日又捏妖
言,欺诳上官!”喝教扯下去打。王庆那里分说得开?当下把王庆打得皮开肉绽,要他招认捏造妖书,煽惑愚民,谋为不轨的罪。真是双斧伐木,死去再醒,王庆吃打不过,只得屈招。府尹录了王庆口词,叫禁子把王庆将刑具枷扭来钉了,押下死囚牢里,要问他个捏造妖书,谋为不轨的死罪。禁子将王庆扛打抬入牢去了。
原来童贯密使人分付了府尹,正要寻罪过摆拨他,可可的撞出这节怪事来。那时府中上下人等,谁不知道娇秀这件勾当,都纷纷扬扬的说开去:“王庆为这节事得罪,如今一定不能个活了。”
那时蔡京、蔡攸耳朵里颇觉不好听,父子商议,若将王庆性命结果,此事愈真,丑声一发播传。于是密挽心腹官员,与府尹相知的,教他速将王庆刺配远恶军州,以灭其迹。蔡京、蔡攸择日迎娶娇秀成亲,一来遮掩了童贯之羞,二来灭了众人议论。蔡攸之子,左右是呆的,也不知娇秀是处子不是处子,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开封府尹遵奉蔡太师处心腹密话,随即升厅。那日正是辛酉日,叫牢中提出王庆,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西京管下陕州牢城。当厅打一面十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叫做孙琳、贺吉,监押前去。
三人出开封府来,只见王庆的丈人牛大户接着,要王庆写休书放自家女儿任从改嫁,给王庆白银三十两。王庆平日会花费,思想:“我囊中又无十两半斤银两,这陕西如何去得?”必得要那银两使用,叹了两口气道:“罢,罢!只得写纸休书。”牛大户一手接纸,一手交银,自回去了。
却说王庆同了孙琳、贺吉离了东京,赁个僻静所在,调治十余日,棒疮稍愈,公人催促上路,迤逦而行,望陕州投奔。路过北邙山东一个市镇,见人在比试棍棒,王庆不合失口评说,惹恼了一汉子叫庞元的。王庆被庞元逼着比试棍棒,却赢了彩头,伤了庞元手腕,那庞元怀恨而去。
附近龚家村富豪龚端龚正兄弟,因此结交王庆,请王庆去家小住。
这日酒至半酣,龚端开口道:“这个敝村,前后左右,也有二百余家,都推愚弟兄做个主儿。小可弟兄两个,也好使些拳棒,压服众人。今春二月,东村赛神会,搭台演戏,小可弟兄到那边耍子,与彼村一个人,唤做黄达,因赌钱斗口,被那厮痛打一顿,俺弟兄两个,也赢不得他。黄达那厮,在人面前夸口称强,俺两个奈何不得他,只得忍气吞声。适才见都排棒法十分整密,俺二人愿拜都排为师父,求师父点拨愚弟兄,必当重重酬谢。”王庆听罢大喜,谦让了一回。龚端同弟随即拜王庆为师。当晚直饮至尽醉方休,乘凉歇息。
次日天明,王庆乘着早凉,在打麦场上点拨龚端拽拳使腿,只见外面一个人,背叉着手,踱将进来,喝道:“那里配军,敢到这里卖弄本事?”
只因走进这个人来,有分教,王庆重种大祸胎,龚端又结深仇怨。真是祸从浮浪起,辱因赌博招。
毕竟走进龚端庄里这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118回 管营因妾弟丧身,范全为表兄藏身
话说王庆在龚家村龚端庄院内,点拨龚端兄弟,使拳拽腿,忽的有个大汉子,穿一领雷州细葛布短敞衫,捏着一把三角细蒲扇,仰昂着脸,背叉着手,摆进来,见是个配军在那里点拨。他昨日已知道邙东镇上有个配军,赢了使枪棒的,恐龚端兄弟学了觔节,开口对王庆骂道:“你是个罪人,如何在路上挨脱,在这里哄骗人家子弟?”
王庆只道是龚氏亲戚,不敢回答。原来这个人正是东村黄达,他也乘早凉,欲到龚家村西尽头柳大郎处讨赌帐,听得龚端村里吆吆喝喝,他平日欺惯了龚家弟兄,因此径自闯将进来。龚端见是黄达,心头一把无明火,高举三千丈,按纳不住,大骂道:“驴牛射出来的贼亡八!前日赖了我赌钱,今日又上门欺负人!”
黄达大怒骂道:“捣你娘的肠子!”丢了蒲扇,提了拳头,抢上前,望龚端劈脸便打。
王庆听他两个出言吐气,也猜着是黄达了,假意上前来劝,只一枷,望黄达膀上打去。黄达扑通的攧个脚梢天,挣扎不迭,被龚端,龚正,并两个庄客,一齐上前按住,拳头脚尖,将黄达脊背,胸脯,肩胛,胁肋,膀子,脸颊,头额,四肢,无处不着拳脚,只空得个舌尖儿。当下众人将黄达踢打一个没算数,把那葛敞衫扯的粉碎。黄达口里只叫道:“打得好!打得好!”赤条条的一毫丝线儿也没有在身上,当有防送公人孙琳,贺吉,再三来劝,龚端等方才住手。
黄达被他们打坏了,只在地上喘气,那里挣扎得起?龚端叫三四个庄客,把黄达扛到东村半路上草地里撇下,赤日中晒了半日。黄达那边的邻舍庄家出来芸草,遇见了,扶他到家,卧床将息,央人写了状词,去新安县投递报辜,不在话下。
龚端送与两个公人些银两,求他再宽王庆几日再走。孙琳,贺吉得了钱,只得应允。自此一连住了十余日,把鎗棒觔节,尽传与龚端,龚正。因公人催促起身,又听得黄达央人到县里告准,龚端取出五十两白银,送与王庆,到陕州使用。起个半夜,收拾行囊包裹,天未明时,离了本庄。龚端叫兄弟龚正带了若干银两,又来护送。于路无话,不则一日,来到陕州。孙琳,贺吉带了王庆到州衙,当厅投下了开封府文牒。州尹看验明白,收了王庆,押了回文,与两个公人回去,不在话下。州尹随即把王庆帖发本处牢城营来,公人计收管回话,又不必说。
当下龚正寻个相识,将此银两,替王庆到管营差拨处买上嘱下的使用了。那个管营姓张,双名世开,得了龚正贿赂,将王庆除了行枷,也不打甚么杀威棒,也不来差他做生活,发下单身房内,由他自在出入。
却说前者在北邙山东,被王庆伤了手腕的庞元,姐姐正嫁给了管营张世开。庞元听说王庆正在张世开管辖,便来求姐姐姐夫为他报仇。
张世开便假意先信任王庆,差他差买办食用供应,然后只给账簿不给银子叫王庆采办。然后张世开便找茬,嫌贵嫌次,非打即骂。及至过了十日,将簿呈递,禀支价银,那里有毫忽儿发出来。如是月余,被张管营或五
棒,或十棒,或二十,或三十,前前后后,总计打了三百余棒,将两腿都打烂了;把龚端送的五十两银子,赔费得罄尽。
王进从又卖杖疮膏药的张医士那里,知道了张世开原是庞元的姐夫,才算明白为何自己被张世开如此算计。
王庆知了备细,叹口气道:“不怕官,只怕管。前日偶尔失口,说了那厮,赢了他棒,却不知道是管营心上人的兄弟。他若摆布得我要紧,只索逃走他处,再作道理。”便悄地到街坊,买了一把解手尖刀,藏在身边,以防不测。如此又过十数日,幸得管营不来呼唤,棒疮也觉好了些。
忽一日,张管营又叫他买两疋段子,王庆小心在意买了回来,却依旧挨骂,说明日不买到张管营满意的,便要大棒伺候。
王庆思想道:“他存心害我,明日那顿恶棒怎脱得过?这条性命,一定送在那贼亡八手里。俺被他打了三百余棒,报答那一棒的仇恨也够了;前又受了龚正许多银两,今日直恁如此翻脸摆布俺!”
那王庆从小恶逆,生身父母,也再不来触犯他的。当下逆性一起,道是“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挨到更余,营中人及众囚徒都睡了,悄地踅到内宅后边,爬过墙去,轻轻的拔了后门的栓儿,藏过一边。那星光之下,照见墙垣内东边有个马厩,西边小小一间屋,看时,乃是个坑厕。王庆掇那马厩里一扇木栅,竖在二重门的墙边,从木栅爬上墙去,从墙上抽起木栅,竖在里面,轻轻溜将下去。先拔了二重门栓,藏过木栅;里面又是墙垣,只听得墙里边笑语喧哗。王庆踅到墙边,伏着侧耳细听,认得是张世开的声音,一个妇人声音,又是一个男子声音,却在那里喝酒闲话。
王庆窃.听多时,忽听得张世开说道:“舅子,那厮明日来回话,那条性命,只在棒下。”
又听得那个男子说道:“我算那厮身边东西,也七八分了。姐夫须决意与我下手,出这口鸟气!”
张世开答道:“只在明后日教你快活罢了!”那妇人道:“也够了!你每索罢休!”
那男子道:“姐姐说那里话?你莫管!”王庆在墙外听他每三个一递一句,说得明白,心中大怒,那一把无明业火,高举三千丈,按纳不住,恨不得有金刚般神力,推倒那粉墙,抢进去杀了那厮每。正是:
爽口物多终作病,快心事过必为殃。金风未动蝉先觉,无常暗送怎提防!
当下王庆正在按纳不住,只听得张世开高叫道:“小厮,点灯照我往后面去登东厕。”王庆听了这句,连忙掣出那把解手尖刀,将身一堆儿蹲在那株梅树后,只听得呀的一声,那里面两扇门儿开了。
王庆在黑地里观看却是日逐透递消息的那个小厮,提个行灯,后面张世开摆将出来。不知暗里有人,望着前,只顾走,到了那二重门边,骂道:“那些奴才每,一个也不小心,如何这早晚不将这栓儿拴了?”那小厮开了门,照张世开方才出得二重门,王庆悄悄的挨将上来。
张世开听得后面脚步响,回转
头来,只见王庆右手掣刀,左手叉开五指,抢上前来。张世开把那心肝五脏,都提在九霄云外,叫声道:“有贼!”说时迟,那时快,被王庆早落一刀,把张世开齐耳根连脖子砍着,扑地便倒。张世开正在挣命,王庆赶上,照后心又刺一刀,结果了性命。
庞元正在姐姐房中吃酒,听得外面隐隐的声唤,点灯不迭,急跑出来看视。王庆见里面有人出来,把那提灯的小厮只一脚,那小厮连身带灯跌去,灯火也灭了。
庞元只道张世开打小厮,他便叫道:“姐夫,如何打那小厮?”却待上前来劝,被王庆飞抢上前,暗地里望着庞元一刀刺去,正中胁肋;庞元杀猪也似喊了一声,攧翻在地。王庆揪住了头发,一刀割下头来。
王庆抢出外去,开了后门,越过营中后墙,脱下血污衣服,揩净解手刀,藏在身边。听得更鼓,已是三更,王庆乘那街坊人静,踅到城边。那陕州是座土城,城垣不甚高,濠堑不甚深,当夜被王庆越城去了。
州尹闻报大惊,火速差县尉简验杀死人数,及行凶人出没去处;一面差人教将陕州四门闭紧,点起军兵,并缉捕人员,城中坊厢里正,逐一排门搜捉凶人王庆。闭门闹了两日,家至户到,逐一挨查,并无影迹。州尹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方各处乡保都村,排家搜捉,缉捕凶首。写了王庆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一千贯信赏钱。如有人知得王庆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食宿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县,一同缉捕。
且说王庆当夜越出陕州城,抓扎起衣服,从城濠浅处,去过对岸,心中思想道:“虽是逃脱了性命,却往那里去躲避好?”
也是王庆运道,在一家酒馆恰好遇上了姨表兄弟范全。范全先带王庆去了房州家里,不数日陕州行文挨捕凶人王庆范也送到房州。范全不敢留王进在城里,到黑夜里,引王庆出城,到定山堡东,草房内藏匿;却把王庆改姓改名,叫做李德。范全思想王庆脸上金印不稳;幸得昔年到建康,闻得“神医”安道全的名,用厚币交结他,学得个疗金印的法儿,却将毒药与王庆点去了,后用好药调治,起了红疤,再将金玉细末,涂搽调治,二月有余,那疤痕也消磨了。
光阴荏苒,过了数月,官府挨捕的事,已是虎头蛇尾,前紧后慢。王庆脸上金印淡了,也渐渐的闯将出来,衣服鞋袜,都是范全周济他。一日,王庆在草房内闷坐,忽听得远远地有喧哗厮闹的声。王庆便来问庄客,何处恁般热闹。庄客道:“李大官,不知这里西去一里有余,乃是定山堡内段家庄。段氏兄弟,向本州岛接得个粉头,搭戏台,说唱诸般品调。那粉头是西京来新打踅的行院,色艺双绝,赚得人山人海价看。大官人何不到那里逛一逛?”
王庆听了这话,那里耐得脚住?一径来到定山堡。只因王庆走到这个所在,有分教,配军村妇谐姻眷,地虎民殃毒一方。
毕竟王庆到那里观看,真个有粉头说唱也不,且听下回分解。
119回 段家庄重招新婿,房山寨火并廖立
话说当下王庆闯到定山堡,那里有五六百人家,那戏台却在堡东麦地上。那时粉头还未上台,台下四面,有三四十只桌子,都有人围挤着在那里掷骰赌钱。那掷色的名儿,非止一端,乃是:六风儿,五么子,火燎毛,朱窝儿。又有那攧钱的,蹲踞在地上,共有二十余簇人。那攧钱的名儿,也不止一端,乃是:浑纯儿,三背间,八叉儿。
当下王庆闲看了一回,看得技养,也去掷骰赌钱。一般做千,那王庆毕竟是京城里来的,见多识广手段高超,将那坐庄的段二和段五两兄弟,赢得脱裤。
那段二不忿,便来抢回本钱,却被王庆三拳两脚打倒在地。王进上前按住,照实落处只顾打。那在先放囊的走来,也不解劝,也不帮助,只将桌上的钱都抢去了。王庆大怒,弃了地上汉子,大踏步赶去。
只见人丛里闪出一个女子来,大喝道:“那厮不得无礼!有我在此!”王庆看那女子,生的如何:
眼大露凶光,眉粗麤横杀气。腰肢坌蠢,全无袅娜风情;面皮顽厚,惟赖粉脂铺翳。异样钗镮插一头,时兴驯镯露双臂。频搬石臼,笑他人气喘急促;常掇井栏,夸自己膂力不费。针线不知如何拈,拽腿牵拳是长技。
那女子有二十四五年纪;他脱了外面衫子,卷做一团,丢在一个桌上,里面是箭杆小袖紧身,鹦哥绿短袄,下穿一条大档紫夹紬裤儿,踏步上前,提起拳头,望王庆打来。王庆见他是女子,又见他起拳便有破绽,有意耍他,故意不用快跌,也拽双拳吐个门户,摆开解数,与那女子相扑。但见:
拽开大四平,踢起双飞脚。仙人指路,老子骑鹤。拗鸾肘出近前心,当头炮势侵额角。翘跟淬地龙,扭腕擎天橐。这边女子,使个盖顶撒花;这里男儿,耍个遶腰贯索。两个似迎风贴扇儿,无移时急雨催花落。
那时粉头已上台做笑乐院本,众人见这边男女相扑,一齐走拢来,把两人围在圈子中看。那女子见王庆只办得架隔遮拦,没本事钻进来,他便觑个空,使个“黑虎偷心势”,一拳望王庆劈心打来。王庆将身一侧,那女子打个空,收拳不迭。被王庆就势扭捽定,只一交,把女子攧翻;刚刚着地,顺手儿又抱起来。这个势:叫做“虎抱头”。
王庆道:“莫污了衣服。休怪俺冲撞,你自来寻俺。”
那女子毫无羞怒之色,倒把王庆赞道:“啧啧,好拳腿!果是觔节!”
那边输钱吃打的,与那放囊抢钱的两个汉子,分开众人,一齐上前喝道:“驴牛射的狗弟子孩儿,恁般胆大!怎敢跌我妹子?”
王庆喝骂道:“输败腌臜村乌龟子,抢了俺的钱,反出秽言!”抢上前,拽拳便打。
只见一个人从人丛里抢出来,横身隔住了一双半人,六个拳头,口里高叫道:“李大郎,不得无礼!段二哥,段五哥,也休要动手!都是一块土上人,有话便好好地说!”王庆看时,却是范全。三人真个住了手。
范全连忙向那女子道:“三娘拜揖。”
那女子也道了万福,便问:“李大郎是院长亲戚么?”
范全道:“是在下表弟。”
那女子道:“出色的好拳脚!”
王庆对范全道:“叵耐那厮自己输了钱,反教同伙儿抢去了。”
范全笑道:“这个是二哥、五哥的买卖,你如何来闹他?”那边段二,段五四只眼瞅着看妹子。
那女子叫段五还了王庆银子,便扯着段二段五,分开众人去了。范全也扯了王庆,一径回到草庄内。
范全埋怨王庆道:“俺为娘面上,担着血海般胆,留哥哥在此;倘遇恩赦,再与哥哥营谋。你却怎般没坐性!那段二,段五,最刁泼的;那妹子段三娘,更是渗濑,人起他个绰号儿,唤他做‘大虫窝’。良家子弟,不知被他诱扎了多少。他十五岁时,便嫁个老公;那老公果是坌蠢,不上一年,被他炙煿杀了。他恃了膂力,和段二,段五专一在外寻趁厮闹,赚那恶心钱儿。邻近村坊,那一处不怕他的?他们接这粉头,专为勾引人来赌博。那一张桌子,不是他圈套里?哥哥,你却到那里惹是招非!倘或露出马脚来,你吾这场祸害,却是不小。”王庆被范全说得顿口无言。
范全起身对王庆道:“我要州里去当直,明日再来看你。”
不说范全进房州城去,且说当日王庆,天晚歇息,一宿无话。次日,
梳洗方毕,只见庄客报道:“段太公来看大郎。”王庆只得到外面迎接,却是皱面银须一个老叟。叙礼罢,分宾主坐定。
段太公将王庆从头上直看至脚下,口里说道:“果是魁伟!”便问王庆那里人氏?因何到此?范院长是足下甚么亲戚?曾娶妻也不?
王庆听他问的跷蹊,便捏一派假话,支吾说道:“在下西京人氏,父母双亡,妻子也死过了,与范节级是中表兄弟。因旧年范节级有公干到西京,见在下独自一身,没人照顾,特接在下到此。在下颇知些拳棒,待后觑个方便,就在本州岛讨个出身。”
段太公听罢大喜,便问了王庆的年庚八字,辞别去了。
又过多样时,王庆正在疑虑,又有一个人推扉进来,问道:“范院长可在么?这位就是李大郎么?”
二人叙礼才罢,恰好范全也到。三人坐定,范全指王庆道:“只这个便是我兄弟李大郎。”又指着新来人对王庆道:“此便是李助先生。”
李助对王庆道:“在下曾遇异人,授以剑术,及看子平的妙诀,因此叫小子做‘金剑先生’。近日在房州,闻此处热闹,特到此赶节做生理。段氏兄弟,知小子有剑术,要小子教导他击刺,所以留小子在家。适才段太公回来,把贵造与小子推算,那里有这样好八字?日后贵不可言。目下红鸾照临,应有喜庆之事。段三娘与段太公大喜,欲招赘大郎为婿。小子乘着吉日,特到此为月老。三娘的八字,十分旺夫。适才曾合过来:铜盆铁帚,正是一对儿夫妻。作成小子吃杯喜酒!”
范全听了这一席话,沈吟了一回,心下思想道:“那段氏刁顽,如或不允这头亲事,设或有个破绽,为害不浅。只得将机就机罢!”
便对李助道:“原来如此!承段太公,三娘美意。只是这个兄弟麤蠢,怎好做娇客?”
李助道:“阿也!院长不必太谦了。那边三娘,不住口的称赞大郎哩!”范全道:“如此极妙的了!在下便可替他主婚。”身边取出五两重的一锭银,送与李助道:“村庄没甚东西相待,这些薄意,准个茶果,事成另当重谢。”
李助是个星卜家,得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辞了范全,王庆,来到段家庄回复,一味撮合山,骗酒食,赚铜钱。更兼段三娘自己看中意了对头儿,平日一家都怕他的,虽是段太公,也不敢拗他,所以这件事一说就成。
李助两边往来说合,指望多说些聘金,月老方才旺相。范全恐怕行聘播扬惹事,讲过两家一概都省。那段太公是做家的,更是喜欢,一径择日成亲。择了本月二十二日,宰羊杀猪,网鱼捕蛙,只办得大碗酒,大盘肉,请些男亲女戚吃喜酒,其笙箫鼓吹,洞房花烛,一概都省。范全替王庆做了一身新衣服,送到段家庄上。范全因官府有事,先辞别去了。王庆与段三娘交拜合卺等项,也是草草完事。段太公摆酒在草堂上,同二十余个亲戚,及自家儿子,新女婿,与媒人李助,在草堂吃了一日酒,至暮方散。众亲戚路近的,都辞谢去了;留下路远走不迭的,乃是姑丈方翰夫妇,表弟丘翔老小,段二的舅子施俊男女。三个男人在外边东厢歇息;那三个女眷,通是不老成的,搬些酒食与王庆,段三娘暖房,嘻嘻哈哈,又喝了一回酒,方才收拾歇息。当有丫头老妈,到新房中铺床迭被,请新官人和姐姐安置,丫头从外面拽上了房门,自各知趣去了。
段三娘从小出头露面,况是过来人,惯家儿也不害甚么羞耻,一径卸钗镮,脱衫子。王庆是个浮子弟,他自从吃官司后,也寡了十数个月。段三娘虽粗眉大眼,不比娇秀牛氏妖娆窈窕,只见他在灯前,敞出胸膛,解下红主腰儿,露出白净净肉奶奶乳儿,不觉淫.心荡漾便来搂那妇人。
段三娘把王庆一掌打个耳刮子道:“莫要歪缠,恁般要紧!”两个搂抱上床,钻入被窝里,共枕欢娱。正是:
一个是失节村姑,一个是行凶军犯。脸皮都是三尺厚,脚板一般十寸长。这个认真气喘声嘶,却似牛齁柳;那个假做言娇语涩,浑如莺啭花间。不穿罗袜,肩膊上露两只亦脚;倒溜金钗,枕头边堆一朵鸟云。未解誓海盟山,也搏弄得千般旖旎;并无羞云怯雨,亦揉万种妖娆。
当夜新房外,又有嘴也笑得歪的一桩事儿。那方翰,丘翔,施俊的老婆通是少年,都吃得脸儿红红地,且不去睡,扯了段二段五的两个老婆,悄地到新房外,隔板侧耳窃.听
;房中声息,被他每件件都听得仔细。那王庆是个浮浪子,颇知房中术,他见老婆来得,竭力奉承。外面这伙妇人,听到浓深处,不觉罗裈儿也湿透了。
众妇人正在那里嘲笑打诨,你绰我捏,只见段二抢进来大叫道:“怎么好!怎么好!你每也不知利害,兀是在此笑耍!”
众妇人都捏了两把汗,却没理会处。段二又喊道:“妹子,三娘,快起来!你床上招了个祸胎也!”
段三娘正在得意处,反嗔怪段二,便在床上答道:“夜晚间有甚事,恁般大惊小怪?”
段二又喊道:“火燎鸟毛了!你每兀是不知死活!”
王庆心中本是有事的人,教老婆穿衣服,一同出房来问,众妇人都跑散了。王庆方出房门,被段二一手扯住,来到前面草堂上,却是范全在那里叫苦叫屈,如热鏊上蚂蚁,没走一头处,随后段太公,段五,段三娘都到。
却是新安县龚家村东的黄达,调治好了打伤的病,被他访知王庆踪迹实落处,昨晚到房州报知州尹。州尹张顾行,押了公文,便差都头,领着土兵,来捉凶人王庆,及窝藏人犯范全并段氏人众。范全因与本州岛当案薛孔目交好,密地里先透了个消息。范全弃了老小,一溜烟走来这里,顷刻便有官兵来也!众人个个都要吃官司哩!众人跌脚搥胸,好似掀翻了抱鸡窠,弄出许多慌来,却去骂王庆,羞三娘。
正在闹吵,只见草堂外东厢里走出算命的‘金剑先生’李助,上前说道:“列位若要免祸,须听小子一言!”
众人一齐上前拥着来问。李助道:“事己如此,三十六余策,走为上策!”
众人道:“走到那里去?”
李助道:“只这里西去二十里外,有座房山。”
众人道:“那里是强人出没去处。”
李助笑道:“列位恁般呆!你每如今还想要做好人?”
众人道:“却是怎么?”
李助道:“房山寨主廖立,与小子颇是相识。他手下有五六百名喽啰,官兵不能收捕。事不宜迟,快收拾细软等物,都到那里入伙,方避得大祸。”
被王庆,段三娘十分撺缀,众人无可如何,只得都上了这条路。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拾,尽教打迭起了;一壁点起三四十个火把。王庆,段三娘,段二,段五,方翰,丘翔,施俊,李助,范全九个人,都结束齐整,各人跨了腰刀,鎗架上拏了朴刀,唤集庄客,愿去的共是四十余个,俱拽扎拴缚停当。王庆,李助,范全当头,方翰,丘翔,施俊保护女子在中。幸得那五个女子,都是锄头般的脚,却与男子一般的会走。段三娘、段二、段五在后,把庄上前后都放把火,发声喊,众人都执器械,一哄望西而走。邻舍及近村人家,平日畏段家人物如虎,今日见他每明火执仗,又不知他每备细,都闭着门,那里有一个敢来拦当。
王庆等方行得四五里,早遇着都头土兵,同了黄达,跟同来捉人。都头上前,早被王庆手起刀落,把一个斩为两段。李助,段三娘等,一拥上前,杀散土兵,黄达也被王庆杀了。
王庆等一行人来到房山寨下,己是五更时分。李助计议,欲先自上山,诉求廖立,方好领众人上山入伙。寨内巡视的小喽啰,见山下火把乱明,即去报知寨主。那廖立疑是官兵,他平日欺惯了官兵没用,连忙起身,披挂绰鎗,开了栅寨,点起小喽啰,下山拒敌。王庆见山上火起,又有许多人下来,先做准备。
当下廖立直到山下,看见许多男女,料道不是官兵。廖立挺鎗喝道:“你这伙鸟男女,如何来惊动我山寨,在太岁头上动土?”
李助上前躬身道:“大王,是劣弟李助。”随即把王庆犯罪,及杀管营,杀官兵的事,略述一遍。
廖立听李助说得王庆恁般了得,更有段家兄弟帮助,“我只一身,恐日后受他每气。”
翻着脸对李助道:“我这个小去处,却容不得你每。”
王庆听了这句,心下思想:“山寨中只有这个主儿,先除了此人,小喽啰何足为虑?”便挺朴刀,直抢廖立。那廖立大怒,捻鎗来迎。段三娘恐王庆有失,挺朴刀来相助。
三个人斗了十数合,三个人里倒了一个。正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强人必在镝前亡。
毕竟三人中倒了那一个,且听下回分解。
120回 王庆扩势称楚王,林冲交接鲁智深
话说王庆,段三娘与廖立斗不过六七合,廖立被王庆觑个破绽,一朴刀搠翻,段三娘赶上,复一刀结果了性命。廖立做了半世强人,到此一场春梦!
王庆提朴刀喝道:“如有不愿顺者,廖立为样!”众喽啰见杀了廖立,谁敢抗拒?都投戈拜服。王庆领众上山,来到寨中,此时已是东方发白。那山四面,都是生成的石室,如房屋一般,因此叫做房山,属房州管下。当日王庆安顿了各人老小,计点喽啰,盘查寨中粮草,金银,珍宝,锦帛,布疋等项,杀牛宰马,大赏喽啰,置酒与众人贺庆。众人遂推王庆为寨主。一面打造军器,一面训练喽啰,准备迎敌官兵,不在话下。
且说当夜房州差来擒捉王庆的一行都头土兵人役,被王庆等杀散,有逃奔得脱的,回州报知州尹张顾行说:“王庆等预先知觉,拒敌官兵,都头及报人黄达,都被杀害;那伙凶人,投奔西去。”
张顾行大惊,次早计点土兵,杀死三十余名,伤者四十余人。张顾行即日与本州岛镇守军官计议,添差捕盗官军及营兵,前去追捕。因强人凶狠,官兵又损折了若干。房山寨喽啰日众,王庆等下山来打家劫舍。张顾行见贼势猖獗,一面行下文书,仰属县知会守御本境,拨兵前来,协力收捕;一面再与本州岛守御兵马都监胡有为计议剿捕。
胡有为整点营中军兵,择日起兵前去剿捕。两营军忽然鼓噪起来,却是为两个月无钱米关给,今日厂着肚皮,如何去杀贼?张顾行闻变,只得先将一个月钱米给散。只因这番给散,越激怒了军士。却是为何?当事的,平日不将军士抚恤节制;直到鼓噪,方才给发请受,已是骄纵了军心。更有一桩可笑处,今日有事,那扣头常例又与平日一般克剥。他每平日受的克剥气多了,今日一总发泄出来。军情汹汹,一时发作,把那胡有为杀死。张顾行见势头不好,只护着印信,预先躲避。城中无主,又有本处无赖,附和了叛军,遂将良民焚劫。那强贼王庆,见城中变起,乘势领众多喽啰来打房州。那些叛军及乌合奸徒,反随顺了强人。因此王庆得志,遂被那厮占据了房州为巢穴。那张顾行到底躲避不脱,也被杀害。
王庆劫掳房州仓库钱粮,遣李助,段二,段五,分头于房山寨及各处,立竖招军旗号,买马招军,积草屯粮,远近村镇,都被劫掠。那些游手无赖及恶逆犯罪的人,纷纷归附。那时龚端,龚正,向被黄达讦告,家产荡尽,闻王庆招口,也来入了伙。邻近州县,只好保守城池,谁人敢将军马剿捕?被强人两月之内,便集聚了二万余人,打破邻近上津县,竹山县,郧乡县三个城池。
邻近州县,申报朝廷,朝廷命就彼处发兵剿捕。宋朝官兵,多因粮饷不足,兵失操练,兵不畏将,将不知兵。一闻贼警,先是声张得十分凶猛,使士卒寒心,百姓丧胆;及至临阵对敌,将军怯懦,军士馁弱。怎禁得王庆等贼众,都是拚着性命杀来,官军无不披靡。因此,被
王庆越弄得大了,又打破了南丰府。
到后东京调来将士,非贿蔡京,童贯,即赂杨戬,王黼,他每得了贿赂,那管甚么庸懦。那将士费了本钱,弄得权柄上手,姿意克剥军粮,杀良冒功,纵兵掳掠,骚扰地方,反将赤子迫逼从贼。自此贼势渐大,纵兵南下。
李助献计,因他是荆南人,仍扮做星相入城,密纠泼皮强汉,里应外合,袭破荆南城池。遂拜李助为军师,自称“楚王”。遂有江洋大盗,山寨强人,都来附和。三四年间,占据了宋朝六座军州。
王庆遂于南丰城中,建造宝殿,内苑,宫阙,僭号改元;也学宋朝,伪设文武职台,省院官僚,内相外将。封李助为军师都丞相,方翰为枢密,段二为护国统军大将,段五为辅国统军都督,范全为殿帅,龚端为宣抚使,龚正为转运使,专管支纳出入,考算钱粮,丘翔为御营使;伪立段氏为妃。
自宣和元年作乱以来,至宣和五年春,那时林冲等正在河北征讨田虎,于壶关相拒之日,那边淮西王庆又打破了云安军及宛州,一总被他占了八座军州。那八座乃是:南丰、荆南、山南、云安、安德、东川、宛州、西京。那八处所属州县,共八十六处。王庆又于云安建造行宫,令施俊为留守官,镇守云安军。
初时,王庆令刘敏等侵夺宛州时,那宛州邻近东京,蔡京等瞒不过天子,奏过道君皇帝,敕蔡攸,童贯征讨王庆,来救宛州。蔡攸,童贯,兵无节制,暴虐士卒,军心离散,因此,被刘敏等杀得大败亏输,所以陷了宛州,东京震恐。蔡攸,童贯惧罪,只瞒着天子一个。贼将刘敏,鲁成等,胜了蔡攸,童贯,遂将鲁州,襄州围困。后来贼人闻朝廷已差林冲兵就要到来,加上陈瓘、侯蒙、罗戬也聚了数万官军南下。这鲁州,襄州二处的贼人,都解围去了。
话分两头,宋徽宗虽要林冲即刻南下剿王庆,林冲却以伤亡重大,士卒疲惫,需要休整为名,领军先回青州。水浒原著中,宋江招安后像条狗似的为宋徽宗奔来跑去的;林冲可不会那么顺从,他要回登州节度使府,好好发展下自己的地盘了。
回到青州,鲁智深早就领着王进的第三军和卢俊义的第四军等着了,晁盖领着经过三个月以上训练的三万多新兵来了,以补充各军损耗;连刚忠简胡铨也忙里偷闲跟过来了。兄弟相聚大醉一场是免不了的。
鲁智深早就耐不住寂寞了,征辽他留守登州节度使府,剿田虎又被林冲按住不动,不知向林冲抱怨了多少回了。加上林冲也想亲自查整登州节度使府下属五个州府的发展,并启动探索海外,所以此番征王庆,就让鲁智深挂帅出征了。
林冲与鲁智深商议,关胜的第一军留守,部分第一军将士补充给杨志的第二军,第一军的多数将领,也都随征。以卢俊义的第四军为前锋;王进的第三军为后卫;鲁智深领杨志的第二军居中;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单廷珪领水军助战,三阮也是求
着林冲非参战不可;魏定国率炮二团助战,凌振的炮一团休整;另外,武松的特战旅,除石秀率一连在东京城外潜伏,刘唐率一营留守登州,武松率特战旅大部参战。
虽然鲁智深没有指挥过这么大规模的战事,但林冲判断,梁山军的战斗力在大宋,除了西军勉强能较量下,其它的不论官军匪军都不是对手。保险起见林冲让吴用朱武两位军师都随鲁智深去,又谆谆嘱咐他们几个:不要弄险,不必急躁。梁山军实力远超王庆,以势压迫,稳步推进,必胜。只要到了淮西开始剿贼,就不用理睬朝廷的催兵。林冲又请安道全再辛苦一趟,亲领医疗营随征。
梁山兄弟又大醉一场,洒泪而别。林冲晁盖胡铨等去登州;柴进公孙胜等去东京,打算找机会给王黼和梁师成下套,这两人总是和梁山作对,不能不有所应对;鲁智深则率吴用、朱武、王进、卢俊义、杨志、阮小二、武松、魏定国等主力人马,则去剿王庆;关胜的第一军,则去密州整训补充,并掩护鲁智深后路。
田虎手下投降梁山军的将官,共有二十四人,耿恭;马灵;卞祥;山士奇;叶清;唐斌、文仲容、崔埜;金鼎、黄钺、翁奎、蔡泽、杨瑃;孙安、梅玉、金祯、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乔道清、费珍、薛灿。其中翁奎、蔡泽、杨瑃三人乃是文官,安排去登州政学院培训;耿恭生病留在登州养病;叶清随张清和琼英;费珍、薛灿不愿为官自去江湖,余十七人跟随鲁智深去剿王庆。
林冲带回来了四五万俘虏的田虎军兵,除了少量年轻力壮无劣迹的小兵,和个别有特殊技能的,补充进梁山军中,其他被俘的田虎军兵,则和之前的被俘官军一般,也送去劳作。反正现下登州节度使府管控下的五个州府,都在大兴土木,大搞道路桥梁港口码头等基础建设,劳动力严重不足。所以林冲也吩咐鲁智深等,到了淮西,有机会也多弄些劳动力回来。
梁山军刚平定河北班师,复奉诏征讨淮西。真是席不暇暖,马不停蹄!宣和二年(1120)九月初,鲁智深便率梁山军一十五万,自青州出发,经密州(山东诸城)、海州(江苏连云港)、淮阳军(江苏宿迁)、寿州(安徽寿县)、蔡州(河南上蔡),自东而西,抵达阳翟(河南禹州),汇合了陈瓘、侯蒙、罗戬。
梁山军为何如此急着出兵剿王庆?因为林冲知道,一个多月后方腊就会起义。水浒原著中,梁山军剿方腊,一百零八位兄弟,死了一多半。所以林冲是绝不会去为宋徽宗剿方腊的。梁山军先抢了剿王庆这差事,到时候或者拖延一下,或者说伤亡惨重无法再战之类的,反正林冲肯定不让梁山军去剿方腊的。
张清,琼英,叶清看剐了田虎,奉诏协助征讨王庆。张清等离了东京,已到颖昌州(河南许昌)半月余了。闻鲁智深兵到,三人到军前参见,入军中听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21回 鲁智深山中驻军,隔离带回风烧贼
陈安抚,侯参谋,罗武谕等驻札阳翟城中。梁山大军,不便入城,鲁智深与吴用朱武商议传令,教大军都屯扎于方城山上。
杨志道:“大兵屯于丛林,恐敌人用火。”
吴用道:“正要他用火。”
吴用于是密授计于魏定国和乔道清,往山棚中去了。再挑选军士强健者三万人:令张清,琼英管领一万兵马,往东山麓埋伏;令孙安,卞祥也管领一万人马,往西山麓埋伏。“只听我中军轰天炮响,一齐杀出。”将粮草都堆积于山南平麓,叫扈成李云领五千军士看守。
且说宛州守将刘敏,乃王庆贼中颇有谋略者,贼人称为“刘智伯”。探知鲁智深兵马,屯扎上山,便道:“鲁智深这伙,终是水泊草寇,不知兵法,所以不能成大事。待俺略施小计,管教那二十万军马,焦烂一半!”随即传令,挑选轻捷军士五千人,各备火箭,火炮,火炬;再备战车二千辆,装载芦苇干柴,及硫黄焰硝引火之物;每车一辆,令四人推送。
此时是九月中旬季秋天气,刘敏引了鲁成,郑捷,寇猛,顾岑四员副将,及铁骑一万,人披软战,马摘銮铃,在后接应。刘敏留下偏将韩喆、班泽等,镇守城池。刘敏等众,薄暮离城,恰遇南风大作。
刘敏大喜道:“林冲等这伙人合败!”贼兵行至三更时分,才到方城山南二里外,忽然雾气弥漫山谷。
刘敏道:“天助俺成功!”教军士在后擂鼓吶喊助威;令五千军士,只向山林深密.处,只顾将火箭,火炮,火炬射打焚烧上去;教寇猛,毕胜,催趱推车军士,将火车点着,向山麓下屯粮处烧来。
且说梁山军驻扎山林之中,岂会不知或之威力?林冲早与鲁智深吴用朱武,交流过防火心得。梁山军早在南面开挖了防火隔离带,那火势虽然盛烈,却烧不到梁山军。
毕竟已是九月中,那风向并不都是南风,却忽然转为北风。也是合该刘敏倒霉,领着众人正奋勇上前,忽的都叫道:“苦也!苦也!”却有恁般奇事!南风正猛,一霎时,却怎么就转过北风!又听得山上霹雳般一声响亮,魏定国的炮二团,将火箭,火炬,都向南边贼阵里飞射来,却似千万条金蛇火龙,烈焰腾腾的向贼兵飞扑将来。贼兵躲避不迭,都烧得焦头烂额。
当下宋军中有口号四句,单笑那刘敏,道是:
军机固难测,贼人妄擘划。放火自烧军,好个“刘智伯”。
那时鲁智深令将号炮施放,那炮直飞起半天里振响。东有张清,琼英,西有孙安,卞祥,各领兵冲杀过来。贼兵大败亏输:鲁成被孙安一剑,挥为两段;郑捷被琼英一
石子,打下马来,张清再一鎗,结果了性命;顾岑被卞祥搠死;寇猛被乱兵所杀;二万三千人马,被火烧兵杀,折了一大半,其余四散逃窜;二千辆车,烧个尽绝;只有刘敏同三四百败残军卒,向前逃奔,到宛州去了。梁山军不曾烧毁半茎柴草,也未常损折一个军卒,夺获马匹,衣甲,金鼓甚多。张清,孙安等,得胜回到山寨献功。孙安献鲁成首级;张清,琼英献郑捷首级;卞祥献顾岑首级。鲁智深各各赏劳,标写魏定国头功,及张清,琼英,孙安,卞祥,乔道清功次。
吴用道:“这场大火,已丧贼胆,但宛州山水盘纡,丘原膏沃,地称陆海,若贼人浮拨兵将,以重兵守之,急切难克。目今金风却暑,玉露生凉,军马都已强健,当乘我军威大振,城中单弱,速往攻之,必克;然须别分兵南北屯扎,以防贼人救兵冲突。”
鲁智深称善,依计传令,教王进,黄信,孙立,陈达,杨春,周通,统领兵马三万,屯札宛州之东,以防贼人南来救兵;卢俊义,呼延灼,索超,韩滔,彭圮、欧鹏,邓飞,领兵三万,屯札宛州之西,以拒贼人北来兵马。众将遵令,整点军马去了。当有河北降将孙安等一十七员,一齐来禀道:“某等蒙先锋收录,深感先锋优礼。今某等愿为前部,前去攻城,少报厚恩。”
鲁智深依允,遂令杨志,韩世忠,岳飞,张清,琼英统领孙安等十七员将佐,军马五万为前部。那十七员乃是:孙安、马灵、卞祥、山士奇、唐斌、文仲容、崔埜、金鼎、黄钺、梅玉、金祯、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叶清。当下张清遵令,统领将佐军兵,望宛州征进去了。
鲁智深同吴用朱武等,管领其余将佐大兵,拔寨都起,离了方城山,望南进发,到宛州十里外扎寨。令汤隆监造攻城器具,推送张清等军前备用。张清等众将领兵马将宛州围得水泄不通。城中守将刘敏,是那夜中了梁山军之计,只逃脱得性命。到宛州,即差人往南丰王庆处申报,并行文邻近州县,求取救兵。今日被宋兵围了城池,只令坚守城池,待救兵至,方可出击。宋兵攻打城池,一连六七日,城垣坚固,急切不能得下。
宛州城北临汝州,贼将张寿领救兵二万前来,被卢俊义等杀其主将张寿,其余偏牙将士及军卒,都溃散去了。同日,又有宛州之南,安昌,义阳等县救兵到来,被王进等大败贼兵,擒其将柏仁,张怡,送到鲁智深大寨正刑讫。二处斩获甚多。
此时汤隆等已造就攻城器具。孙安,马灵等同心协力,令军士囊土,四面拥堆距堙、逼近城垣;又选勇敢轻捷之士,用飞桥转关辘辒,越沟堑,渡池濠,军士一齐奋勇登城
,遂克宛州,活擒守将刘敏,其余偏牙将佐,杀死二十余名,杀死军士五千余人,降者万人。鲁智深等大兵入城,将刘敏正法枭示,出榜安民。标写王进,卢俊义,张清并孙安等众将功次。差人到阳翟州陈安抚处报捷,并请陈安抚等移镇宛州。陈安抚闻报大喜,随即同了侯参谋,罗武谕来到宛州,称赞录鲁智深等功勋,是不必得说。
梁山军每破一城,私下里便将城中府库中的金银和轻便珍宝,掠去青州节度使府,此已成惯例,宛州城也是如此。陈安抚等非是不知,却做不知。朝廷这么用梁山军,却赏赐有限,连军饷都是登州节度使府发的,难怪梁山军自取。
休整数日,鲁智深对吴用计议道:“如今当取那一处城池?”
吴用道:“此处南去山南军,南极湖湘,北控关洛,乃是楚蜀咽喉之会。当先取此城,以分贼势。”
鲁智深道:“军师所言,正合我意。”遂留吕方,郭盛,辅助陈安抚等,管领兵马一万,镇守宛州。又传令水军头领阮小二张顺张横,统驾水军船只,繇泌水至山南城北汉江会集。
辞别陈安抚,鲁智深分拨人马,水陆并进,船骑同行。陆路分作三队:前队卢俊义;后队王进;中队鲁智深,杨志,吴用,朱武,统领将佐数十员,水陆军马十四万,杀奔山南军来。
真个是:万马奔驰天地怕,千军踊跃鬼神愁。
前队卢俊义等兵马已到隆中山北五里外扎寨,探马报来说:“王庆闻知我兵到了,特于这隆中山北麓,新添设雄兵二万,令勇将贺吉,縻貹,郭矸,陈赟统领兵马,在那里镇守。”
卢俊义等闻报,随即计议,教孙安,卞祥,领兵五千伏于左,马灵,唐斌领兵五千伏于右,只听我军中炮响,一齐杀出。
这里分拨才定,那边贼众已是摇旗擂鼓,吶喊筛锣,前来搦战。两军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列成阵势,各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贼阵里门旗开处,贼将縻貹出马当先。头顶钢盔,身穿铁铠,弓弯鹊画,箭插鵰翎,脸横紫肉;眼睁铜铃。担一把长柄开山大斧,坐一匹高头卷毛黄马,高叫道:“你每这伙是水洼小寇,何故与宋朝无道昏君出力,来到这里送死!”
宋军阵里,鼍鼓喧天,“急先锋”索超骤马出阵,大喝道:“无端造反的强贼,敢出秽言!待俺劈你一百斧!”挥着金蘸斧,拍马直抢縻貹。那縻貹也轮斧来迎。
两军迭声吶喊,二将抢到垓心,两骑相交,双斧并举,斗经五十余合,胜败未分。那贼将縻貹,果是勇猛。
欲知索超縻胜谁胜谁负,且听下回分解。
122回 岳飞解围宛州城,水军汨没破山南
宋阵里“双鞭”呼延灼,见索超不能取胜,舞着狼牙棍,骤马抢出阵来助战,贼将陈赟舞戟来迎。四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正斗到热闹处,只听得一声炮响,孙安,卞祥领兵从左边杀来,贼将贺吉分兵接住厮杀;马灵,唐斌领兵从右边杀来,贼将郭矸分兵接住厮杀。宋阵里琼英骤马出阵,暗拈石子,觑定陈赟,只一石子飞来,正打着鼻凹,陈赟翻身落马。呼延灼赶上,照顶门一鞭,连头带盔,打个粉碎。那左边孙安与贺吉斗到三十余合,被孙安挥剑斩于马下;右边唐斌也刺杀了郭矸。縻貹见众人失利,架住了索超金蘸斧,拨马便走。索超,孙安,马灵等,驱兵追赶掩杀,贼兵大败。
众将追赶縻貹,刚刚转过山嘴,被贼人暗藏一万兵马,在山背后丛林里,──贼将耿文,薛赞,领兵抢出林来,与縻貹合兵一处,回身冲杀过来,縻貹当先。宋阵里文仲容要干功动,挺鎗拍马,来斗縻貹。战斗到十合之上,被縻貹挥斧,将文仲容砍为两截。崔埜见砍了文仲容,十分恼怒,跃马提刀,直抢縻貹。二将斗斗过六七合,唐斌拍马来助。縻貹看见有人来助战,大喝一声,只一斧,将崔埜斩于马下,抢来接住唐斌厮杀。这边张清,琼英见折了二将,夫妇两个并马双出,张清拈取石子,望縻貹飞来。那縻貹眼捷手快,将斧只一拨,一声响亮,正打在斧上,火光爆散,将石子拨下地去了。琼英见丈夫石子不中,忙取石子飞去。縻貹见第二个石子飞来,把头一低,铛的一声,正打在铜盔上。宋阵里见二个石子都打不中,呼延灼索超双马并出,一齐并力杀来。縻貹见众将都来,隔住唐斌的鎗,拨马便走。唐斌紧紧追赶,却被贼将耿文,薛赞双出接住,被縻貹那厮跑脱去了。众将只杀了耿文,薛赞,杀散贼兵,夺获马匹,金鼓,衣甲甚多。
卢俊义教军士收拾文仲容,崔埜二人尸首埋葬。唐斌见折了二人,放声大哭,亲与军士殡殓二人。卢俊义等九人已将兵马屯扎在隆中山的南麓了。
次日,鲁智深等两队大兵都到,与卢俊义等合兵一处。鲁智深见折了二将,十分凄惨。用礼祭奠毕,与吴用商议攻城之策。吴用,朱武上云梯,看了城池形势,下来对鲁智深道:“这座城坚固,攻打无益。且扬示攻打之意,再看机会。”鲁智深传令,教一面收拾攻城器械,一面差精细军卒,四面侦探消息。
不说鲁智深等计议攻城,却说縻貹那厮,只领得二三百骑,逃到山南州城中。守城主将,却是王庆的舅子段二。王庆闻宋朝遣鲁智深等兵马到来,加封段二为平东大元帅,特教他到此镇守城池。当下縻貹来参见了,诉说鲁智深等兵勇将猛,折了五将,全军覆没,特来恳告元帅,借兵报仇。原来縻貹等是王庆差出来的,因此说借兵。
段二听说大怒道:“你虽不属我管,你的覆兵折将的罪,我却杀得你!”喝叫军士绑出,斩讫来报。
只见帐下闪出一人来禀道:“元帅息怒,且留着这个人。”
段二看时,却是王庆拨来帐前参军左谋。段二道:“却如何饶他?”
左谋道:“某闻縻貹十分骁勇,连斩宋军中二将。鲁智深等真个兵强将勇,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段二道:“怎么叫做智取?”
左谋道:“鲁智深等粮草辎重,都屯积宛州,从那边运来。闻宛州兵马单弱,元帅当密差的当人役,往均巩两州守城将佐处,约定时日,教他两路出兵,袭
宛州之南,我这里再挑选精兵,就着縻将军统领,教他干功赎罪,驰往袭宛州之北。鲁智深等闻知,恐宛州有失,必退兵去救宛州。乘其退走,我这里再出精兵,两路击之,鲁智深可擒也。”
段二本是个村卤汉,那晓得甚么兵机,今日听了左谋这段话,便依了他,连忙差人往均巩二州约会去了。随即整点军马二万,令縻貹,阙翥,翁飞三将统领,黑夜里悄地出西门,掩旗息鼓,一齐投奔宛州去了。
却说鲁智深与吴用朱武正在营中思算攻城之策,忽见水军头领阮小二入寨来禀说:“水军船只,已都到城西北汉江襄水两处屯扎。小弟特来听令。”
鲁智深留阮小二在帐中,略饮几杯酒,有侦探军卒来报,说城中如此如此,将兵马去袭宛州了。鲁智深听罢大惊,急与吴用商议。
吴用道:“陈安抚及吕方郭盛等俱有胆略,宛州不必忧虑,只需快马传信,提醒他们加强防范即可。只就这个机会,一定要破他这座城池。”便向鲁智深密语半晌。
鲁智深大喜,即授密计与阮小二及史进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带领步兵二千,至夜密随阮小二去了不题。
朱武道:“陈安抚手下官军战力有限,贼兵三路去打宛州,若官兵出城去战,恐有闪失。林节度曾言不求速胜不需弄险,还是派人援助为好。”
鲁智深也有些担心后路,便叫岳飞带了二万马军星夜而去前去,叫岳飞见机行事,保宛州不破就好。
再说贼将縻貹等引兵已到宛州,伏路小军报入宛州来。陈瓘,侯蒙,罗戬便聚众将,要分头出城抵御。此时城内有吕方郭盛领登州节度使府兵马一万,陈安抚等带的官军三万。吕方郭盛已得了吴用军师将令,便谏言不可出战死守即可。奈何几个官军将领自视甚高,狂言嚯嚯,陈安抚被他们忽悠得犯蠢,令官军出城迎战。结果官军大败归输,将领被縻貹等杀了大半,幸亏吕方郭盛见机,未让贼军乘势杀入宛州城中。
縻胜等贼军围住宛州攻打,吕方郭盛整合官军拼死抵御,陈瓘侯蒙罗戬等官员组织民壮物资,僵持了数日。
这日贼军正在戮力攻城,不防岳飞率军从后突袭,岳飞连挑数员贼将,贼兵大乱。城中吕方郭盛乘机开城夹攻,大获全胜,杀得贼兵星落云散,七断八续,斩获甚多,单单只走了縻胜。
陈瓘陈安抚为岳飞吕方郭盛记功,吕方郭盛继续紧守城池,岳飞则领兵转回不提。
再说段二差縻貹等军兵出城后,次夜,段二在城楼上眺望宋军,见宋军中旗旛乱动,徐徐的向北退去。段二对左谋道:“想是鲁智深知道宛州危急,因此退兵。”
左谋道:“一定是了!可急点铁骑出城掩击。”段二教钱傧,钱仪二将,整点兵马二万,出城追击宋兵,二将遵令去了。
段二向西望时,只见城外襄水,一派月色水光,潺潺溶溶相映上下;那宋军的三五百只粮船,也渐渐望北撑去。那段二平日掳掠惯了,今夜看见许多粮船,又没有甚么水军在上,每船只有六七个水手,在那里撑驾,便叫放开西城水门,令水军总管诸能,统驾五百只战船,放出城来,抢劫粮船。宋军船上望见,连忙将船泊拢岸来;那船上水手,都跳上岸去。那边诸能撑驾战船上前,只听得宋军船帮里,一棒锣声响,放出百十只小渔艇来,每船上二人划浆,三四人执着团牌标枪,朴刀短兵,飞也似杀将来。诸能叫水军把火炮
火箭打射将来。那渔艇上人,抵敌不住,发声喊,都跳下水里去了。贼兵得胜,夺了粮船。诸能叫水手撑驾进城。刚放得一只进城,城内传出将令来,须逐只搜看,方教撑进城来,诸能叫军士先将那撑进来的那只船搜看。十数个军士一齐上船来,揭那艎板,却似一块木板做就的,莫想揭动分毫。
诸能大惊道:“必中了奸计!”忙教将斧凿撬打开来看。
“那些城外的船,且莫撑进来。”说还未毕,只见城外后面三四只粮船,无人撑驾,却似顺着潮水的,又似使透顺风的,自荡进来。诸能情知中计,急要上岸时,水底下钻出十数个人来,都是口衔着一把蓼叶刀,正是阮小二,张顺,张横,这三个英雄。贼兵急待要用兵器来搠时,那阮小二一声胡哨,那四五只粮船内暗藏的步军头领,从板下拔去梢子,推开艎板,大喊一声,各执短兵抢出来。却是史进,解珍,解宝,邹渊,邹润,王定六等头领,并千余步兵,一齐发作,奔抢上岸,砍杀贼人。贼兵不能拦当,乱撺奔逃。诸能被张顺杀死,城里城外,战船上水军,被阮小二等杀死大半,河水通红。阮小二等夺了水门,当下史进等那伙大虫护卫魏定国施放轰天子母号炮,分头去放火杀人。城中一时鼎沸起来,呼兄唤弟,觅子寻爷,号哭振天。
段二闻变,急引兵来策应,正撞着史进这一伙,段二被王定六向腿上一朴刀搠翻,活捉住了。史进解珍解宝等头领,抢至北门,杀散守门将士,开城门,放吊桥。那时鲁智深兵马,听得城中轰天子母炮响,勒转兵马杀来,正撞着钱傧,钱仪兵马,混杀一场。钱傧被卞祥杀死;钱仪被马灵打翻,被人马踏为肉泥;三万铁骑,杀死大半。孙安,卞祥,马灵等领兵在前,长驱直入,进了北门。众将杀散贼兵,夺了城池,请鲁智深大兵入城。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鲁智深传令,先教军士救灭火焰,不许杀害百姓。天明出榜安民,众将都将首级前来献功。王定六将段二绑缚解来,鲁智深差军士押解到陈安抚处发落。左谋被乱兵所杀。其余偏牙将士,杀死的甚多,降伏军士万余。鲁智深令杀牛宰马,赏劳三军将士,标写阮小二等诸将功次,差马灵往陈安抚处报捷,并探问贼兵消息。马灵遵令去了,第二日便来回复道:“陈安抚闻报,十分欢喜。随自为表,差人賫奏朝廷去了。”
马灵又说了岳飞吕方郭盛却敌一事,鲁智深吴用朱武皆喜。
鲁智深发本处仓廪中米粟,赈济被兵火的百姓,料理诸项军务已毕,鲁智深正与吴用计议攻打荆南郡之策,忽接陈安抚处奉枢密院札文,转行文来说:“西京贼寇纵横,劫掠东京属县,着鲁智深等先荡平西京,然后攻剿王庆巢穴。”
鲁智深,吴用备悉来意,也不着急,先休整了数日。随即计议分兵:一面攻打荆南,一面去打西京。卢俊义及河北降将,俱愿领兵到西京,攻取城池。鲁智深大喜,拨将佐十数,军马五万,与卢俊义和朱武统领前去。
卢俊义即日辞别了鲁智深,统领将佐军马,望西京进征去了。鲁智深令史进,邓飞,统领兵马二万,镇守山南城池。吴用对史进等说道:“倘有贼兵至,只宜坚守城池。”
鲁智深统领众多将佐,兵马七万,望荆南杀奔前来,但见那鎗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正是: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
毕竟荆南又是如何攻打,且听下回分解。
123回 鲁达大胜纪山军,武松双刀斩李懹
话说鲁智深统领将佐军马,杀奔荆南来,每日兵行六十里下寨,大军所过地方,百姓秋毫无犯。戎马已到纪山地方屯扎。那纪山在荆南之北,乃荆南重镇。上有贼将李懹,管领兵马三万,在山上镇守。那李懹是李助之侄,王庆封他做宣抚使,他闻知鲁智深等打破山南军,段二被擒,差人星夜到南丰,飞报王庆,李助,知会说:“宋兵势大,已被他破了两个大郡。目今来打荆南,又分调卢俊义兵将,往取西京。”
李助闻报大惊,随即进宫,来报王庆。内侍传奏入内里去,传出旨意来说道:“教军师俟候着,大王即刻出殿了。”
李助等候了两个时辰,内里不见动静。李助密问一个相好的近侍,说道:“大王与段娘娘正在厮打的热闹哩!”
李助问道:“为何大王与娘娘厮闹?”
近侍附李助的耳说道:“大王因段娘娘嘴脸那个,大王久不到段娘娘宫中了,段娘娘因此着恼。”
李助又等了一回,有内侍出来说道:“大王有旨,问军师还在此么?”
李助道:“在此鹄候!”内侍传奏进去,少顷,只见若干内侍宫娥,簇拥着那王庆出到前殿升坐。
李助俯伏拜舞毕,奏道:“小臣侄儿李懹申报来说,鲁智深等将勇兵强,打破了宛州,山南两座城池。目今鲁智深分拨兵马:一路取西京,一路打荆南。伏乞大王发兵去救援。”
王庆听罢大怒道:“鲁智深这伙是水洼草寇,如何恁般猖獗?”
随即降旨,令都督杜壆管领将佐十二员,兵马二万,到西京救援;又令统军大将谢宇,统领将佐十二员,兵马二万,救援荆南。二将领了兵符令旨,挑选兵马,整顿器械。那伪枢密院分拨将佐,伪转运使龚正运粮草,接济二将,辞了王庆,各统领兵将,分路来援二处,不在话下。
且说鲁智深等兵马,到纪山北十里外扎寨屯兵,准备冲击。军人侦探贼人消息的实回报。鲁智深与吴用计议了,对众将说道:“俺闻李懹手下,都是勇猛的将士。纪山乃荆南之重镇。我这里将士兵马,虽倍于贼,贼人据险,我处山之阴下,为敌所囚。那李懹狡猾诡谲,众兄弟厮杀,须看个头势,不得寻常看视。”于是下令:“将军入营,即闭门清道,有敢行者诛,有敢高言者诛。军无二令,二令者诛。留令者诛。”传令方毕,军中肃然。
鲁智深教王定六传令水军头领阮小二等,将粮食船只,须谨慎提防,陆续运到军前接济。差人打战书去,与李懹约定次日决战。鲁智深传令,教呼延灼,徐宁,张清,琼英,金鼎,黄钺领兵马二万,前去厮杀;教焦挺,郁保四,率领步兵二千,斩伐林木,极广吾道,以便战所。分拨已定,鲁智深与其余众将,俱各守寨。
次日五更造饭,军士饱餐,马食刍料,平明合战。李懹统领偏将马勥,马劲,袁朗,滕戣,滕戡,兵马二万,冲杀下来。这五个人,乃贼中最骁勇者,王庆封他做虎威将
军。当下贼兵与呼延灼等两军相对。贼兵排列在北麓平阳处,山上又有许多兵马接应。当下两阵里旗号招展,两边列成阵势,各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鼍鼓喧天,彩旗迷目。贼阵里门旗开处,贼将袁朗骤马当先,头顶熟铜盔,身穿团花绣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骑一匹卷毛乌锥,赤脸黄须,九尺长短身材,手掿两个水磨炼钢挝,左手的重十五斤,右手的重十六斤,高叫道:“水洼草寇,那个敢上前来纳命!”
宋阵中河北降将金鼎,黄钺,要干头功,两骑马一齐抢出阵来,喝骂道:“反国逆贼,何足为道!”
金鼎舞着一把泼风大刀,黄钺捻浑铁点钢鎗,骤马直抢袁朗,那袁朗使着两个钢挝来迎:三骑马丁字儿摆开厮杀。三将斗过三十合,袁朗将挝一隔,拨转马便走。金鼎,黄钺驰马赶去,袁朗霍地回马,金鼎的马稍前。金鼎正轮刀砍来,袁朗左手将挝望上一迎,铛的一声,那把刀口砍缺。金鼎收刀不迭,早被袁朗右手一钢挝,把金鼎连盔透顶,打的粉碎,撞下马来。黄钺马到,那根鎗早刺到袁朗前心。袁朗眼捷手快,将身一闪,黄钺那根鎗刺空,从右软胁下过去。袁朗将左臂抱了那把挝,右手顺势将鎗杆挟住,望后一扯,黄钺直跌入怀来。袁朗将右手拦腰抱住,捉过马来,掷于地上。众兵发声喊,急抢出来,捉入阵去了。那匹马直跑回本阵来。
宋阵里“急先锋”索超,见折了二将,心中大怒,跃马上前,舞起狼牙棍,直取袁朗,袁朗舞挝来迎。两个战到五十余合,宋阵中女将琼英,骤放银鬃马,挺着方天画戟,头戴紫金点翠凤冠;身穿红罗挑绣战袍,袍上罩着白银嵌金细甲,出阵来助索超。
贼将滕戣,看见是女子,拍马出阵,大笑道:“鲁智深等真是草寇,怎么用那妇人上阵?”滕戣舞着一把三尖两刃刀,接住琼英厮杀。两个斗到十合之上,琼英将戟分开滕戣的那口刀,拨马望本阵便走。腾戣大喝一声,骤马赶来。琼英向鞍鞽边绣囊中,暗取石子,纽转柳腰,觑定滕戣,只一石子飞来,正中面门,皮伤肉绽,鲜血迸流,翻身落马。琼英霍地回马赶上,复一画戟,把滕戣结果。
滕戡看见女将杀了他的哥哥,心中大怒,拍马抢出阵来,舞一条虎眼竹节钢鞭,来打琼英。这里“双鞭将”呼延灼纵马舞鞭,接住厮杀。众将看他两个本事,都是半斤八两的,打扮也差不多。呼延灼是冲天角铁幞头,销金黄罗袜额,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骑一匹踢雪乌锥;滕戡是交角铁幞头,大红罗抹额,百花点翠皂罗袍,乌洞戗金甲,骑一匹黄鬃马。呼延灼只多得一条水磨八棱钢鞭。两个在阵前,左盘右旋,一来一往,斗过五十余合,不分胜败。那边索超,袁朗两个,已斗到一百五十余合。贼阵中主帅李懹,在高阜处看见女将飞石利害,折了滕戣,即令鸣金收兵。索超,呼延灼见贼将骁勇,也不去追赶。袁朗,秦明,两家各自回阵,贼兵上山去了。
索超等收兵回到大寨
,说贼将骁勇,折了金鼎,黄钺,若不是张将军夫人,却不是挫了我军锐气。
鲁智深十分烦恼,与吴学究计议道:“似此怎么打得荆南?”
吴用迭着两个指头,画出一条计策,说道:“只除如此如此。”
鲁智深依允。当下唤武松,焦挺,龚旺,丁得孙四个头领,带领勇捷步兵五千,乘今夜月黑时分,各披软战,用短兵,团牌,标鎗,飞刀,抄小路到山后行事。众将遵令去了。次早,李懹差军下战书,鲁智深与吴用商议。
吴用道:“贼人必有狡计。武松深等已是深入重地,可速准备交战。”鲁智深批即日交战,军人持书上山去了。鲁智深仍命呼延灼,徐宁,张清,琼英为前部,统领兵马二万,弓弩为表,楯戟为里,战车在前,骑兵为辅,前去冲击。教岳飞,黄信,孙立,整顿兵马一万,在营俟候;韩世忠,李应,韩滔,彭玘整顿兵马一万,也在营中侯候:“听吾前军号炮,你等从东西两路,抄到军前。”再教史进,陈达,杨春,朱仝,统领马步军兵二万,屯扎大寨之后,防备贼人救兵到来。分拨已定,鲁智深同吴用王进杨志胜亲自督战,其余将佐守寨。是日辰牌时分,吴用上云梯观看,山形险峻,急教传令军马,再退后二里列阵,好教两路奇兵做手脚。
这里列阵才完,纪山贼将李懹,统领袁朗,滕戡,马勥,马劲四个虎将,二万五千兵马。滕戡教军士用竹竿挑着黄钺首级,押着冲阵的五千铁骑。军士都顶深盔,披铁铠,只露着一双眼睛;马匹都带重甲,冒面具,只露得四蹄悬地。这是李懹昨日见女将飞石,打伤了一将,今日如此结束,虽有矢石,那里甲护住了。那五千军马,两个弓手,夹辅一个长鎗手,冲突下来。后面军士,分两路夹攻拢来。鲁智深抵当不住,望后急退。鲁智深忙教把号炮施放。早被他射伤了推车的数百军士,幸有战车当住,因此铁骑不能上前。车后虽有骑兵,不能上前用武。
正在危急,只听得山后连珠炮响,被武松等这伙将士,爬山越岭,杀上山来。山寨里贼兵,只有五千老弱,一个偏将,被武松等杀个罄尽,夺了山寨。李懹等见山后变起,急退兵时,又被岳飞韩世忠等将,两路抄杀到来。神火将魏定国又教铳炮手打击铁骑,贼兵大溃。武松等四个头领,引着步兵,于山上冲击下来,杀得贼兵雨零星散,乱窜逃生。可惜袁朗好个猛将,被火炮打死。李懹在后,被武松双刀砍死。马劲,滕戡被乱兵所杀,只走了马勥一个。夺获盔甲,金鼓,马匹无算。三万军兵,杀死大半。山上山下,尸骸遍满。鲁智深收兵,计点兵士,也折了千余。因日暮,仍扎寨纪山北。
次日,鲁智深率领兵将上山,收拾金银粮食,放火烧了营寨,大赏三军将士,标写武松等人功次,督兵前进。过了纪山,大兵屯扎荆南十五里外,与军师吴用计议,调拨将士,攻打城池,不在话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24回 朱武打破六花阵,梁山火雷胜贼军
话分两头。回文再说卢俊义这支兵马,望西京进发,逢山开路,遇水填桥。所过地方,宝丰等处贼将武顺等,香花灯烛,献纳城池,归顺天朝。卢俊义尉抚劝劳,就令武顺镇守城池,因此贼将皆感泣,倾心露胆,弃邪归正。自此,卢俊义等无南顾之忧,兵马长驱直入。不则一日,来到西京城南三十里外,地名伊阙山屯扎。探听得城中主帅是伪宣抚使龚端与统军奚胜,及数员猛将,在那里镇守。那奚统军曾习阵法,深知玄妙。
卢俊义随即与朱武计议,当用何策取城。朱武道:“闻奚胜那厮,颇知兵法,一定要来斗敌。我兵先怖下阵势,待贼兵来,慢慢地挑战。”
卢俊义道:“军师高论极明。”随即遣调军马,向山南平坦处排下“循环八卦阵势。”
等候间,只见贼兵分作三队而来,中一队是红旗,左一队是青旗:右一队是红旗,三军齐到。奚胜见宋军排成阵势,便令青红旗二军,分在左右,扎下营寨。上云梯看了宋兵是“循环八卦阵”奚胜道:“这个阵势,谁不省得?待俺排个阵势惊他。”令众军擂三通画鼓,竖起将台,就台上用两把号旗招展,左右列成阵势已了,下将台来,上马令首将哨开阵势,到阵前与卢俊义打话。那奚统军怎生结束,但见:
金盔日耀喷霞光,银铠霜铺吞月影。绛征袍锦绣攒成,黄鞓带珍珠钉就。抹绿靴斜踏宝镫,描金鞓随定丝鞭。阵前马跨一条龙,手内剑横三尺水。
奚胜勒马直到阵前,高声叫道:“你摆‘循环八卦阵,’待要瞒谁?你却识得俺的阵么?”
卢俊义听得奚胜要斗阵法,同朱武上云梯观望。贼兵阵势,结三人为小队,合三小队为一中队,合五中队为一大队,外方而内圆,大阵包小阵:相附联络。
朱武对卢俊义道:“此是李药师‘六花阵法。’药师本武侯八阵,裁而为六花阵。贼将欺我这里不识他这个阵;不知就我这个八卦阵,变为八八六十四,即是武侯八阵图法,便可破他六花阵了。”
卢俊义出到阵前喝道:“量你这个‘六花阵,’何足为奇!”
奚胜道:“你敢来打么?”
卢俊义大笑道:“量此等小阵,有何难哉!”
卢俊义入阵,朱武在将台上,将号旗左招右展,变成八阵图法。朱武教卢俊义传令,栾廷玉,孙安,卞祥,领披甲马军一千去打阵。今日属金,将我阵王南离位上军,一齐冲杀过去。杨志等遵令,擂鼓三通。众将上前,荡开贼将西方门旗,杀将入去。这里卢俊义率马灵等将佐军兵,掩杀过去,贼兵大败。
且说杨志等杀入军中,正撞着奚胜,领着数员猛将,保护望北逃奔。孙安,卞祥要干功绩,领兵追赶上去,却不知深入重地。只听得山坡后一棒锣声响,赶出一彪军来。栾廷玉,孙安等急退不迭:正是冲阵马亡青嶂下,戏波船陷绿蒲中。
话说栾廷玉、孙安、卞祥正追赶奚胜,到伊阙山侧,不提防山坡后有贼将埋伏,领一万骑兵突出,与阮廷玉等大杀一阵。奚胜得脱,领败残兵进城去了。孙安奋勇厮并,杀死贼将二人,却是众寡不敌,这千余甲马骑兵,都被贼兵驱入深谷中去。那谷四面都是峭壁,却无出路,被贼兵搬运木石,塞断谷口
。贼人进城,报知龚端。龚端差二千兵把住谷口,栾廷玉、孙安等便是插翅也飞不出来。
不说栾廷玉等被困,且说卢俊义等得破奚胜六花阵,杀了贼中猛将三员,乘势驱兵,夺了龙门关,斩级万余,夺获马匹、盔甲、金鼓无算,贼兵退入城中去了。卢俊义计点军马,只不见了冲头阵的栾廷玉、孙安、卞祥一千军马。当下卢俊义教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各领一千人马,分四路去寻,至日暮,却无影响。次日,卢俊义按兵不动,再令解珍等去寻访。解宝领一支军,攀藤附葛,爬山越岭,到伊阙山东最高的一个山岭上。望见山岭之西,下面深谷中,隐隐的有一簇人马,被树林丛密遮蔽了,不能够看得详细。又且高下悬隔,声唤不闻。解宝领军卒下山,寻个居民访问,那里有一个人家,都因兵乱迁避去了。次后到一个最深僻的山凹平旷处,方才有几家穷苦的村农,见了若干军马,都慌做一团。
解宝道:“我每是朝廷兵马,来此剿捕贼寇的。”那些人听说是官兵,更是慌张。
解宝用好言抚慰说道:“我等军将是林节度部下。”
那些人道:“可是那杀鞑子,擒田虎,不骚扰地方的林节度么?”
解宝道:“正是。”
那些村农跪拜道:“可知道将军等不来抓鸡缚狗!前年也有官兵到此剿捕贼人,那些军士与强盗一般掳掠。因此,我等避到这个所在来。今日得将军到此,使我每再见天日。”
解宝把那杨志等一千人马,不知下落,并那岭西深谷去处,问访众人。那些人都道:“这个谷叫鞍豂谾,只有一条进去的路。”
农人遂引解宝等来到谷口,恰好邹渊、邹润两支军马,也寻到来。合兵一处,杀散贼兵,一同上前,搬开木石,解宝、邹渊领兵马进谷。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果然好个深岩幽谷。但见:
玉露雕伤枫树林,深岩邃谷气萧森。岭巅云雾连天涌,壁峭松筠接地阴。
栾廷玉、孙安、卞祥与一千军士,马罢人困,都在树林下,坐以待毙。见了解宝等人马,众人都喜跃欢呼。解宝将带来的干粮,分散栾廷玉等众人,先且充饥。食罢,众军一齐出谷。解宝叫村农随到大寨,来见卢军长。卢俊义大喜,取银两米谷,赈济穷民;村农磕头感激,千恩万谢去了。随后解珍这支军马,也回寨了。是日天晚歇息,一宿无话。
次早,卢俊义正与朱武调遣兵马,攻取城池,忽有流星探马报将来说,王庆差伪都督杜壆领十二员将佐,兵马二万,前来救援,兵马已到三十里外了。卢俊义闻报,教朱武、栾廷玉、孙立,同乔道清、马灵,管领兵马二万,列阵于大寨前,以当城中贼兵突出;教解珍、解宝、薛永管领军马五千,看守山寨。卢俊义亲自统领其余将佐,军马三万五千,迎敌杜壆。
卢俊义统领众将兵马,离了大寨,繇平泉桥经过。那平泉中多奇异的石子,乃唐朝李德裕旧庄,兵马过了龙门关西十里处,向西列阵等候。至一个时辰,贼兵方到。两阵相对,擂鼓吶喊。
西阵里偏将卫鹤,舞大杆刀,拍马当先。宋阵中山士奇跃马挺枪,更不打话,接住厮杀。两骑马在阵前斗过三十合,山士奇挺枪刺中卫鹤的战马后腿,那马后蹄
躆将下去,把卫鹤闪下马来,山士奇又一枪戳死。西阵中酆泰大怒,舞两条铁简,拍马直抢山士奇。二将斗到十合之上,卞祥见山士奇斗不过酆泰,捻枪拍马助战。被酆泰大喝一声,只一简,把山士奇打下马来,正要再加一简结果山士奇性命,怎奈卞祥更是勇猛,酆泰马头才到,卞祥大喝一声,一枪刺中酆泰心窝,死于马下。两军大喊。
西阵主帅杜壆,见连折了二将,心如火炽,气若烟生,挺一条丈八蛇矛,骤马亲自出阵。宋阵主帅卢俊义也亲自出阵,杜壆那条蛇矛,神出鬼没,直过了四十回合,卢俊义才占上风。贼将卓茂见杜壆不能取胜,舞条狼牙棍,纵马来助,这边孙安挥剑拍马迎战。与孙安斗不上四五合,孙安奋神威,将卓茂一剑,斩于马下。拨转马,骤上前,挥剑来砍杜壆。杜壆见他杀了卓茂,措手不及,被孙安手起剑落,砍断右臂,翻身落马,卢俊义再一枪,结果了性命。卢俊义等驱兵卷杀过去,贼兵大败。
忽地西南上铲斜小路里,冲出一队骑兵,当先马上一将,状貌麤黑丑恶,一头蓬松短发,顶个铁道冠,穿领终征袍,坐匹赤炭马,仗剑指挥众军,弯环踢跳,飞奔前来。卢俊义等看是贼兵号衣,驱兵一拥上前冲杀。那将不来与你厮杀,口中喃喃吶吶地念了两句,望正南离位上砍了一剑,转眼间,贼阵里烟火石炮打将出来,梁山军猝不及防,后退十数里。军士死者,上千人。卞祥受伤坠马,宋军死救得脱。
贼将领兵追杀到来,却得前军报知乔道清,乔道清引梁山炮兵迎来。那贼将见乔道清迎上来,再把剑望南砍去,那火雷比前番更是炽焰。乔道清捏诀念咒,把剑望坎方一指,梁山雷炮一起打出,怎是贼将能挡?
那贼将见破了妖术,拨马逃奔,战马踏着一块水石,马蹄后失,把那贼将闪下马来。乔道清飞马赶上,挥剑砍为两段。那五千骑兵,掀翻跌伤者,五百余人。
乔道清仗剑大喝道:“如肯归降,都留下驴头!”贼人见乔道清如此法力,都下马投戈,拜伏乞命。乔道清再用好言抚慰,枭了贼将首级,率领降贼,来见卢先锋献捷。卢俊义叫计下大功。众将问降贼,方晓得那妖人姓寇名灭,惯用妖火烧人。人因他貌相丑恶,叫他做“毒焰鬼王。”昔年助王庆造反的,不知往那里去了二年,近日又到南丰说:“宋兵势大,待俺去剿他。”因此,王庆差他星驰到此。龚端、奚胜望见救兵输了,不敢出来厮杀,只添兵坚守城池。
是夜二更时分,正好无月,梁山军乘黑暗里,从飞奔转关辘辒上,攀缘上女墙,只听得一声炮响,重雾忽然光敛,城上四面,都是宋兵,各向身边取出火种,燃点火炬,上下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守城军士;先是惊得麻木了,都动弹不得,被宋兵掣出兵器砍杀,贼兵坠城死者无算。龚端、奚胜见变起仓卒,急引兵来救应,已被宋军夺了四门。卢俊义大驱兵马进城。龚端、奚胜都被乱兵杀死,其余偏牙将佐头目俱降,军士降服者三万人,百姓秋毫无犯。
天明,卢俊义出榜安民,重赏三军将士,差马灵到鲁智深处报捷。马灵遵令去了,第三日便来回话。只这回话,令卢俊义大惊。
欲知马灵回话是甚?且听下回分解。
125回 裴宣被擒鲁达病,义士率民献荆南
马灵说:“鲁副节度等攻打荆南,连日与贼人交战,大败南丰救兵,主帅谢宁被擒,鲁副节度因戎事焦劳,染病在营中,数日军务,都是吴军师统握。”
卢俊义闻报大惊,连忙料理军务,将西京城池交与乔道清、马灵统兵镇守。卢俊义次日,与朱武等将佐,离了西京,急急忙忙望荆南进发。不则一日,兵马已到荆南城北大寨中,卢俊义等入寨问候。鲁智深亏“神医”安道全疗治,病势已减了六七分。卢俊义等甚是喜慰。
正在叙阔各逆军务,忽有逃回军士报说:“唐斌正护送裴宣等,离大寨行至三十里,忽被荆南贼将縻貹、马勥领一万精兵,从斜僻小路抄出,乘先锋卧病,要来劫大寨之后,正遇着我每人马。唐斌力敌二将,怎奈众寡不敌,更兼縻貹十分勇猛;唐斌被縻貹杀死。裴宣被活捉去。他每正要来劫寨,探听得卢先锋等大兵到来,贼人只掳了裴宣遁去。”
鲁智深听罢,不觉失声道;“裴宣性命危矣!”病势仍旧沉重。卢俊义等众将,都来劝解。
卢俊义问道:“裴宣要到何处去?”
鲁智深呜咽答道:“林节度知我有病,特差了铁面孔目裴宣来看视我,到宛州后知会了我,我特差唐斌去宛州,领一千人马护送他过来。不料被贼人捉掳,裴宣恐遭杀害!”鲁智深遂教卢俊义帮助吴用,攻打城池,拿住縻貹、马勥报仇;卢俊义等遵令,来到城北军前。众人与吴学究叙礼毕,卢俊义连忙说萧让等被掳之事。
吴用大惊道:“苦也!万不可断送了这铁面孔目!”传令教众将围城,并力攻打城池。众将遵令,四面攻城。吴用又令军汉上云梯,望城中高叫道:“速将裴宣送出来!若稍迟延,打破城池,不论军民,尽行屠戮!”
却说城中守将梁永伪授留守之职,同正偏将佐,在城镇守。那縻貹、马勥都战败,逃遁到此,当日捉了裴宣,因宋兵尚未围城,縻貹叫开城门进城,将裴宣解到献功。梁永颇闻得“铁面孔目”的名目,教军士解放绑缚,要他降服。
裴宣睁眼大骂道:“无知逆贼,汝等看我每是何等样人?逆贼快把我一刀两段罢了!这二个膝盖骨,休想有半个儿着地!即日鲁副节度打破城池,拿你每这伙鼠辈,碎尸万段!”
梁永大怒,叫军汉:“打这个奴狗跪着!”军汉拿起杆棒便打,只打得跌仆,就是不肯跪。裴宣骂不绝口。
梁永道:“你每要一刀两段,俺偏要慢慢地摆布你。”
喝叫军士:“将这个奴狗,立枷在辕门外,只顾打他两腿,打折了驴腿,自然跪将下来。”军汉得令,便来套枷絣扒摆布。
帅府前军士居民,都来看梁山军中人物,内中早恼怒了一个真正有男子气的须眉丈夫。那男子姓萧,双名叫嘉穗,寓居帅府南街纸张铺间壁。他高祖萧憺,字僧达,南北朝时人,为荆南刺史。江水败堤,萧憺亲率将吏,冒雨修筑。雨甚水壮,将吏请少避之,萧憺道:“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独何心哉?”言毕,而水退堤立。是岁,嘉禾生,一茎六穗,萧嘉穗取名在此。那萧嘉穗偶游荆南,荆南人思慕其上祖仁德,把萧嘉穗十分敬重。那萧嘉穗襟怀豪爽,志气高远,度量宽宏,膂力过人,武艺精熟,乃是十分有胆气的人。凡遇有肝胆者,不论贵贱,都交给他。适遇王庆作乱,侵夺城池,萧嘉穗献计御贼,当事的不肯用他计策,以致城陷
。贼人下令,凡百姓只许入城,并不许一个出去。萧嘉穗在城中,日夜留心图贼,却是单丝不成线。今日见贼人将裴宣絣扒,又听得宋兵为裴宣攻城紧急,军民都有惊恐之状。
萧嘉穗想了一回道:“机会在此。只此一着,可以保全城中几许生灵。”忙归寓所。此时已是申牌时分,连忙叫小厮磨了一碗墨汁,向间壁纸铺里买了数张皮料厚棉纸,在灯下濡墨挥毫,大书特书的写道:
城中都是宋朝良民,必不肯甘心助贼。梁山军忠君爱国,杀鞑子,擒田虎,到处莫敢撄其锋。林节度手下将佐一百单八人,情同股肱。辕门前絣扒的裴宣,义不屈膝,林节度和鲁副节度等英雄忠义可知。今日贼人若害了这裴宣,城中兵微将寡,早晚打破城池,玉石俱焚。城中军民,要保全性命的,都跟我去杀贼!
萧嘉穗将那数张纸都写完了,悄地探听消息,只听得百姓每都在家里哭泣。萧嘉穗道:“民心如此,我计成矣!”扶到昧爽时分,踅出寓所,将写下的数张字纸,抛向帅府前左右街市闹处。
少顷天明,军士居民,这边方拾一张来看,那边又有人拾了一张:登时聚着数簇军民观看。早有巡风军卒,抢一张去,飞报与梁永知道。梁永大惊,急差宣令官出府传令,教军士谨守辕门及各营,着一面严行缉捕奸细。那萧嘉穗身边藏一把宝刀,挨入人丛中,也来观看,将纸上言语,高声朗诵了两遍。军民都错愕相顾。那宣令官奉着主将的令,骑着马,五六个军汉,跟随到各营传令。萧嘉穗抢上前,大吼一声,一刀砍断马足,宣令官撞下马去,一刀剁下头来。萧嘉穗左手抓了人头,右手提刀,大呼道:“要保全性命的,都跟着萧嘉穗去杀贼!”帅府前军士,平素认得萧嘉穗,又晓得他是铁汉,霎时有五六百人,拥着他结做一块。
萧嘉穗见军士聚拢来,复连声大呼道:“百姓有胆量的,都来相助!”声音响振数百步。那时四面响应,百姓都抢棍棒,拔杉刺,折桌脚:捻指间,已有五六千人。迭声吶喊,萧嘉穗当先,领众抢入帅府。那梁永平日暴虐军民,鞭挞士卒,护卫军将,都恨入骨髓。一闻变起,都来相助,赶入去,把梁永等一家老小都杀了。
萧嘉穗领众军民人等,拥出帅府,此时已有二万余人。把裴宣放了絣扒,打开了枷。萧嘉穗选个有膂力的人,背着裴宣。萧嘉穗当先,抓了梁永首级,赶到北门,杀死守门将马勥,赶散把门军士,开城门,放吊桥。
那时吴用正到北门,亲督将士攻城,听的城中吶喊。又是开城门,只道贼人出来冲击,忙教军马退下三四箭之地,列阵迎敌。只见萧嘉穗抓着人头,背后三个军汉,背负裴宣,过了吊桥,忙奔前来。
吴用正在惊讶,裴宣高叫道:“吴军师,实亏这个壮士,激聚众民,杀了贼将,救我等出来。”吴用听了,又惊又喜。
萧嘉穗对吴用道:“事在仓卒,不及叙礼。请军师快领兵入城!”
那吊桥边已有若干军民,都齐声叫道:“请宋先锋入城!”吴用见诸色人等,都有在里面,遂传令教将士统军马入城,如有妄杀一人者,同伍皆斩。北城上守城军士,看见事势如此,都投戈下城;其东西南三面守城军士,闻了这个消息,都捆缚了守城贼将,大开城门,香花灯烛,迎接宋兵入城。只有縻貹那厮勇猛,人近他不得,出西门,杀出重围走了。
吴用差人飞报鲁智深。鲁智深闻报,把那病证退了九分九厘,欣喜雀跃,同众将拔寨都起。大军来到荆南城中,鲁智深升坐帅府,安抚军民,慰劳将士。鲁智深请萧嘉穗到帅府,问了姓名,扶他上坐。
鲁智深深拜道:“壮士豪举,诛锄叛逆,保全生灵,兵不血刃,克复城池,又救了鲁某的兄弟,鲁智深合当下拜。”
萧嘉穗答拜不迭道:“此非萧某之能,皆众军民之力也!”鲁智深听了这句,愈加钦敬。鲁智深以下将佐,都叙礼毕。城中军士,将贼将解来。鲁智深问愿降者,尽行免罪。因此满城欢声雷动,降服数万人。恰好水军头领阮小二等,统领水军船只,到了汉江,都来参见。
鲁智深几位头领置酒款待萧壮士。鲁智深亲自执杯劝酒,说道:“足下鸿才茂德,我登州节度使府,刚刚起步,百业待兴。林冲节度使求贤若渴,若得萧先生相助,必然欢喜不尽。萧先生若不愿去登州,鲁某当保奏天子,朝廷一定优擢。”
萧嘉穗道:“为天子效力,这个倒不必,萧某今日之举,非为功名富贵。萧某少负不羁之行,长无乡曲之誉,是孤陋寡闻的一个人。方今谗人高张,贤士无名,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的,终不能达九重。萧某见若干有抱负的英雄,不计生死,越公家之难者,倘举事一有不当,那些全躯保妻子的,随而媒孽其短,身家性命,都在权奸掌握之中。不如象萧某今日,无官守之责,却似那,何天之不可飞耶!”这一席话,说得鲁智深以下,无不嗟叹。
吴用道:“萧先生风轻云淡,潇洒自如,学生仰慕不已。自古文人高洁之士,多如闲云野鹤,何天之不可飞耶!然则,何天之不可飞?这当中还是有个可飞之‘天’。”
萧嘉穗点头道:“加亮先生目光独具,萧某说句不恭之言,如今奸臣当道,皇帝只爱求道,这天于仁人志士而言,不可飞。”
吴用大赞道:“萧先生所言极是!此也是我家林冲节度使之意。故而我梁山受招安,要得登州节度使府一块安身发展之地。”
接着,吴用和鲁智深等,将林冲和梁山军的发展脉络和规划志向,对萧嘉穗做了解释。最后吴用道:“我梁山军未来,若是朝廷清明,自可融入;若乃是奸臣当道,也可处海外立国自在。”
吴用附过身去,对萧嘉穗轻声道:“若是机缘巧合,逐鹿中原乃至天下,亦非是幻想。先生如此大才,值此乱世,当为国为民为自己,成就一番事业。如此方不枉来此生啊!”
萧嘉穗思想良久,对鲁智深和吴用道:“非是萧某矜持,实是被这世事所感,无法轻信。萧某愿去登州一趟,拜见林冲节度使,看看登州,再行定夺。如此可好?”
鲁智深大喜:“好!好!没得再好不过了!萧先生见了我那林冲兄弟,必然志趣相投!”
说罢,鲁智深叫来焦挺道:“兄弟,我与你两千精兵,护送萧先生和裴宣兄弟回登州见林节度,士卒兵器军械随你挑,只有一样:必得保他二人无恙,不许有一点差池!”
焦挺忙道:“鲁大师尽管放心,焦挺便是自己没了性命,也要送萧先生和裴宣哥哥安全到登州!”
第二日,焦挺便护送萧嘉穗和裴宣去了。
鲁智深这边,有王定六来报。
欲知王定六所报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126回 梁小哥藏炮击贼,龙门山两军对阵
王定六报说宛州、山南两处所属未克州县,陈安抚、侯参谋授方略与罗戬及吕方郭盛等,俱各讨平。朝廷已差若干新官到来,各行交代讫。陈安抚已率领诸将起程,即日便到。
鲁智深与吴用计议,先叫将俘虏的贼兵,押往密州。待陈安抚到这里镇守,我每好起大兵,前去剿灭渠魁。鲁智深却在荆南调摄五六日,病已全愈。一日,报陈安抚等兵马到来,鲁智深等接入城中。参见毕,陈安抚大赏三军将士。次后山南守将史进等,宛州守将吕方郭盛,已将州务交代新官,随后也到。鲁智深将州务请陈安抚治理。
鲁智深等拜别陈安抚,统领大军,水陆并进,战骑同行,来剿南丰贼人巢穴。此时梁山军众将,都在一处,又有河北降将孙安等十一人,军马一十二万,连战连捷,兵威大振,所到地方,贼人望风降顺。鲁智深将复过州县,呈报陈安抚。陈瓘差罗戬统领将士兵马,前来镇守。
鲁智深等水陆大兵,长驱直至南丰地界。哨马报到,说侦探得贼人王庆将李助为统军大元帅,就本处调选水陆兵马五万。又调云安、东川、安德三路各兵马二万,都是本处伪兵马都监刘以敬、上官义等统领。数十员猛将及十一万雄兵,前来拒敌:王庆亲自督征。
鲁智深闻报,与吴用计议道:“贼兵倾巢而来,必是抵死厮并。我将何策胜之?”
吴用道:“兵法只是‘多方以误之’这一句。俺每如今将士都在一处,多分调几路前去厮杀,教他应接不暇。”鲁智深依议传令,分调兵将。
先一日,有扑天鵰李应统领马步头领梁兴、施恩、薛永、李忠,领兵五千,护送粮草车仗,并缎帛、火炮、车辆,在大兵之后,地名龙门山,南麓下傍山有一村庄,四围都是高泥冈子,却象个土城,三面有路出入。居民空下草瓦房数百间,居民因避兵迁避去了。是晚,东北风大作,浓云泼墨,李应见天色已暮,恐天雨沾湿了粮草,教军士拆开门扇,把车辆推送屋里。
军士方欲造饭食息,忽见“病大虫”薛永领兵巡哨,捉了一个奸细,来报李应说:“审问得奸细说,贼人縻貹领精兵一万,今夜二更;要来劫烧粮草,现今伏在龙门山中。”原来那龙门山两崖对峙如门,其中可通舟楫,树木丛密。
李应听说,便道:“待我等去庄前,等那鸟败贼,杀他片甲不回。”
梁小哥梁兴道:“兄长且慢,那縻貹十分勇猛,不可力敌。况且我这里兵少,待小弟略施小计,拚五六车火炮,百十车柴薪,与唐斌等报仇,把那奸细杀了。”教军士将粮草、火炮、车辆,教李应领兵三千,都备弓弩火箭,护卫粮车。在黄昏时候,尽数出了土冈,望南先行,却留下百十辆柴薪车,四散列于西南下风头草房茅檐边。将百十辆空车,五六处结队摆列,上面略放些粮米。各处藏下火炮,及铺放硫黄焰硝灌过的干柴。施恩薛永李忠领兵二千,埋于东泥冈路口。李应领马兵一千,于庄南路口,等候贼人到来,都是恁般恁般,依我行事。梁兴自领领步兵三百人,都
带火种火器,上山埋伏于丛密树林里。
等到二更时分,贼将縻貹果然同了二个偏将,领着万余军马,人披软战,马摘銮铃,掩旗息鼓,疾驰到南土冈门口来。李应见贼兵来,教军士燃点火把,接住厮杀。李应与縻貹斗不到四五合,李应拨马领兵退入去。那縻貹是有勇无谋的人,领兵一径抢进来。梁兴见南路举火,叫李忠分兵一千,疾驰到庄南,把住路口。那时贼兵都喊杀连天抢入去,只望东北上风头杀来,乃是空屋,不见粮草。縻貹领兵四面搜索,看见下风头只有一二百辆粮草车,有五六百军士看守,见贼兵来,发声喊,都奔散了。縻貹道:“原来不多粮草!”叫军士打火把照看,中间车队里,每队有两辆缎疋车。那些贼兵见了,便去乱抢。縻貹急要止遏时,又被山上将火箭火把乱打射下来,草房柴车上,都燔烧起来。贼兵发喊,急躲避时,早被火炮药线引着火,传递得快,如轰雷般打击出来。贼兵奔走不迭的,都被火炮击死。拈指间,烘烘火起,烈烈烟生,但见:
风随火势,火趁风威,千枝火箭掣金蛇,万个轰雷震火焰。骊山顶上,料应褒姒逞英雄;扬子江头,不弱周郎施妙计。氤氲紫雾腾天起,闪烁红霞贯地来。必必剥剥响不绝,浑如除夜放炮竹。
当下火势昌炽,炮声震响,如天摧地烈之声。须臾,百十间草房,变做烟团火块。縻貹被火炮击死,贼兵击死大半,焦头烂额者无数。又被单廷珪,施恩等三路追杀进来,二个偏将,都被杀死,一万人马,只有千余人从土冈上爬出去,逃脱性命。天明,李应等合兵一处,将粮草运送大寨来。鲁智深正升帐,遣调兵马杀贼,只见马军拴束马匹,步军安排器械,正是: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
话说当日鲁智深升帐,诸将拱立听调。放炮,鸣金鼓,升旗,随放静营炮,各营哨头目,挨次至帐下,齐立肃静,听施号令。吹手点鼓,宣令官传令毕,营哨头目,依次行举手军礼,起站两边。巡视蓝旗手,跪听发放,凡吶喊不齐,行伍错乱,喧哗违令,临阵退缩,拿来重处。又有旗牌官左右各十员,鲁智深亲谕:“尔等下营督阵,凡有军士遇敌不前,退缩不用命者,听你等拿来处治。"旗牌遵令,各下地方,鸣金大吹,各归行伍,听令起行。
鲁智深然后传令,遣调水陆诸将毕。吹手掌头号整队,二号掣旗,三号各起行营向敌。敲金边,出五方旗,放大炮;掌号攒行营,各各摆阵出战,正是那:震天鼙鼓摇山岳,映日旌旗避鬼神。
却说贼人王庆,调拨军兵抵敌,除水军将士闻人世崇等已差拨外,点差云安州伪兵马都监刘以敬为正先锋,东川伪兵马都监上官义为副先锋,南丰伪统军李雄,毕先为左哨,安德伪统军柳元,潘忠为右哨,伪统军大将段五为正合后,伪御营使丘翔为副合后,伪枢密方翰为中军羽翼。王庆掌握中军,有许多伪尚书,御营金吾,卫驾将军,校尉等项,及各人手下偏牙将佐,共数十员。李助为元帅。队伍军马,十分齐整,王庆亲自监督。马带皮甲,人披铁
铠,弓弩上弦,战鼓三通,诸军尽起。
行不过十里之外,尘土起处,早有宋军哨路来的渐近。鸾铃响处,约有三十余骑哨马,都戴青将巾,各穿绿战袍,马上尽系着红缨,每边拴挂数十个铜铃,后插一把雉尾,都是钏银细杆长枪,轻弓短箭。为头的战将,便是没羽箭张清。头裹销金青巾帻,身穿挑绣绿战袍,腰系紫绒绦,足穿软香皮,骑匹银鞍马。左边是敕封贞孝宜人的‘琼矢镞’,琼英头带紫金嵌珠凤冠,身穿紫罗挑绣战袍,腰系杂色彩绒绦,足穿朱绣小凤头鞋,坐匹银鬃骏马。那右边略下些,捧旗的是敕授的义仆正排军叶清,直哨到李助军前,相离不远,只隔百十步,勒马便回。
前军先锋刘以敬,上官义骤马驱兵,便来冲击。张清拍马,捻出白梨花枪,来战二将。琼英驰马,挺方天画戟来助战。四将斗到十数合,张清,琼英,隔开贼将兵器,拨马便回。刘以敬,上官义驱兵赶来,左右高叫:“先锋不可追赶此二人鞍后锦袋中,都是石子,打人不曾放空!”
刘以敬,上官义听说,方才勒住得马,只见龙门山背后,鼓声振响,早转五百步兵来。当先四个步将头领,乃是‘两头蛇’解珍和‘双尾蝎’解宝,直奔前来。那一千步军,就在山坡下一字儿摆开,两边团牌,齐齐扎住。刘以敬,上官义驱兵掩杀;解珍解宝引步军分开两路,都倒提蛮牌,转过山坡便去。那时王庆,李助大军已到,一齐冲击前来。解珍解宝等都飞跑上山,度岭穿林,都不见了。李助传令,教就把军马在这个平原旷野之地列成阵势。只听得山后炮响,只见山南一路军马飞涌出来,簇拥着‘小尉迟’孙新,军兵一千,杀向前来。王庆正欲遣将迎敌,又听得山后一声炮响,山北一路军马飞涌出来,簇拥着‘棍无双’韩伯龙,管领马步军兵一千,杀向前来,恰遇贼兵右哨柳元,潘忠兵马,接住厮杀。孙新正遇贼兵左哨李雄,毕先军马,接住厮杀。两边各斗到十余合,南边孙新勒转马,领兵望东便走;北边韩伯龙也接转马匹,率领军兵,望东便走。
王庆看了笑道:“鲁智深手下都是这些鸟男女,我这里将士如何屡次输了?”遂驱大兵,追杀上来。行不到五六里,忽听得一棒锣声响,却是适才去的解珍解宝,这二个步军头领从山左丛林里转向前来,又添了‘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二个步军将佐并一千步兵,都执团牌短兵,直冲上来。贼将副先锋上官义忙拨步军三千冲杀。解珍解宝与贼兵略斗几合,却似抵敌不过的,倒提团牌,分开两路,都飞奔入丛林中去了。贼兵赶来,那解珍等却是走得快,捻指间,都四散奔走去了。
李助见了,连忙对王庆道:“大王不宜追赶,这是诱敌之计。我们且列阵迎敌。”
李助上将台列阵,兀是未完,只听得山坡后轰天子母炮响,就山坡后涌出大队军将,急先涌来,占住中央,里面列阵势。王庆令左右拢住战马,自上将台看梁山军所布大阵。
毕竟梁山军战阵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127回 梁山军阵势恢弘,鲁智深大破王庆
只见正南上这队人马,尽是红旗,红甲,红袍,朱缨,赤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红旗。把那红旗招展处,红旗中涌出一员大将,乃是‘玉麒麟’卢俊义,左手是‘小温侯’吕方,右边是‘赛仁贵’郭盛,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赤马,立于阵前。
东壁一队人马尽是青旗,青甲,青袍,青缨,青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青旗。招展处,青旗中涌出一员大将,乃是‘十八般’王进,左手是‘摩云金翅’欧鹏,右手是‘锦豹子’杨林,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青马,立于阵前。
西壁一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甲,白袍,白缨,白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白旗。招展处,白旗内涌出一员大将,乃是‘青面兽’杨志,左手是‘火眼狻猊’邓飞,右手是‘铁笛仙’马灵,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白马,立于阵前。
后面一簇人马,都是皁旗,黑甲,黑袍,黑缨,黑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皁旗。招展处,黑旗中涌出一员大将,乃是‘双鞭将’呼延灼,左手是‘百胜将’韩滔,右手是‘天目将’彭玘。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黑马,立于阵前。
东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青旗红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万人敌’韩世忠,左手是‘梁小哥’梁兴,右手是‘杨一撞’杨再兴。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
西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红旗白甲,前面一把引军锈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赛鲲鹏’岳飞,左手是‘黑面虎’牛皋,右手是‘枪中枪’张宪。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
东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皁旗青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九纹龙’史进,左手是‘跳涧虎’陈达,右手是‘白花蛇’杨春,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
西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皁旗黑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病尉迟’孙立,左手是‘打虎将’杨林,右手是‘小霸王’周通,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
八方摆布的铁桶相似。阵门里马军随马队,步军随步队,各持钢刀大斧,阔剑长鎗,旗幡齐整,队伍威严。八阵中央都是杏黄旗,间着六十四面长脚旗;上面金销六十四卦,亦分四门。
南门都是马军。正南上黄旗影里,捧出二员上将;上首是‘铁棒’栾廷玉,下手是‘神枪’史文恭,人马尽是黄旗,黄袍,铜甲,黄缨、黄马。
中央阵东门,是‘金眼彪’施恩,西门是‘通臂猿’侯健,南门是‘鬼脸儿’杜兴,北门是‘病大虫’薛永。
那黄旗后,便是一丛炮架,立着那个‘神火将’魏定国,引着炮手,围绕着数十炮架。架后都摆列捉将的挠钩套索,挠钩后又是一周遭杂彩旗幡,四面立着二十八宿星辰。销金绣旗中间,立着一面堆绒绣就,真珠圈边,脚缀金铃,顶插雉尾,鹅黄帅字旗。有一个守旗壮士,冠簪鱼尾,甲皱龙鳞,身长一丈,凛凛威风,便是‘险道神’郁保四。旗边设立两个护旗将士,都骑战马,一般结束,手执钢枪,一个是‘花项虎’龚旺,一个是‘中箭虎’丁得孙。马前马后,排列二十四个执狼牙棍的铁甲军士。背阵两边,摆着金枪银鎗手,两边有大将领队。背阵两边,摆着金枪银鎗手,两边有大将领队。金枪队里,是‘金枪手’徐宁;银枪队里,是‘镇三山’黄信。
背后又是锦衣对对,花帽双双,绯袍簇簇,锦袄攒攒。两壁厢碧幢翠幙,朱幡竿盖,黄钺白旄,青萍青电,两行钺斧鞭挝中间,三把销金伞下,三匹锦鞍骏马上,坐着三个英雄:左边纶巾羽扇,文武双全的‘智多星’吴用;右为广有谋略,精通阵法的‘神机军师’朱武;正中间照夜玉狮子金鞍马上,坐着那个侠肝义胆,有勇有谋的登州副节度使,花和尚鲁智深。全身结束,自仗一根丈八禅杖,于阵中监战,掌握中军。阵后又设游兵三千,以为护持中军羽翼,乃是‘扑天雕’李应管领。那座阵排布得十分整密
,正是:
军师多略帅恢弘,士涌貔貅马跨龙。指挥要建平西绩,叱咤思成荡寇功。
那个草头天子王庆同李助在阵中将台上,定睛看了鲁智深兵马,捻指间,排成九宫八卦阵势,军兵勇猛,将士英雄,军容整肃,刀枪锋利,惊得魂不附体,心胆俱落,不住声道:“可知道兵将屡次亏输,原来那伙人如此利害!”
只听的宋军中,战鼓不绝声的发擂。王庆、李助下将台,骑上战马,左右有金吾护驾等员役,马后有许多内侍簇拥着他。王庆传令旨,教前部先锋出阵冲击。当下东西对阵,是日干支属木。宋阵正西方门旗开处,青面兽杨志从门旗下飞马出阵,两军一齐吶喊。杨志兜住马,长枪,厉声高叫:“无知叛逆,谋反狂徒,天兵到此,尚不投降!直待骨肉为泥,悔之何及!”
贼阵中李助本是算命先生,甚晓得相生相克之理,疾忙传令,教右哨柳元、潘忠领红旗军去冲击。柳元,潘忠遵令,领了红旗军,骤马抢来冲击。两阵迭声吶喊,战鼓齐鸣。杨志接住柳元厮杀,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二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来来往往,左盘右旋,斗经五十余合,胜败未分。那柳元是贼中勇猛之将,潘忠见柳元不能取胜,拍马提刀,抢来助战。杨志力敌二将,大喝一声,奋神威,将柳元一矛戳于马下。杨志的副将邓飞,马灵,飞马冲出阵来。邓飞挥丧门剑,望潘忠一剑砍去:只见一条血颡光连肉,顿落金鍪在马边。
潘忠死于马下,手下军卒散乱,早冲动了阵脚,贼兵飞报入中军。王庆听的登时折了二将,忙传令旨,急教退军。只听得宋军中一声炮响,兵马纷纷扰扰,白引黑,黑引青,青引红,变作长蛇之阵,簸箕掌,栲栳圈围裹将来。王庆,李助调将遣兵,分头冲击,却似铜墙铁壁,急切不能冲得出来。官军与贼兵这场好杀,怎见得:
兵戈冲击,士马纵横。枪破刀:刀如劈脑而来,枪必钓鱼而应。刀如下发而起,枪必绰地而迎;刀如倒拖而回,枪必裙拦而守。刀解枪:枪如刺心而来,刀用五花以御;枪如点睛而来,刀用探马以格。筅破牌:牌或滚身以进,筅即风扫以当;牌或从旁以追,筅必斜插以待;牌或摧挤以入,筅必退却以搠。牌解筅:筅若平胸,牌用小坐之势以避;筅若簇拥,牌将碎剪之法以随。单刀披挂绞丝,佯输诈败;铁叉上排下掩,侧进抵闪。袖箭于马上觑贼,钩镰于车前俟马。鞭、简、挝、捶、剑、戟、矛、盾:那边破解无穷,这里转变莫测。须臾血流成河,顷刻尸如山积。
当下鏖战多时,王庆不利,贼将安德伪、柳方石、赵通,领军阵前反戈,贼兵大败,梁山军大胜。王庆叫且退入南丰大内,再作区处。只听得后军炮响,哨马飞报将来说:“大王,后面又有宋军杀来!”那彪军,正是‘铁锤’武松,横着两把钢刀;左边有使钢叉的好汉‘两头蛇’解珍;右边也有使钢叉的头领“双尾蝎”解宝,领着一万精兵,抖擞精神,将正副合后贼兵杀散。解珍砍翻段五,解宝搠死丘翔,并力冲杀进来。
王庆正在慌迫,又听得一声炮响,左有邹渊邹润孙新韩伯龙引着二千步卒,杀死李雄、毕先,如割瓜切菜般直杀入来;右有张清琼英叶清引着一千骑兵,杀散左哨军兵,如摧枯拉朽的直冲进来。杀得贼兵四分五裂,七断八续,雨零星散,乱撺奔逃。
武松,解珍,解宝杀入中军,正撞着方翰,被武松一刀砍死,杀散中军羽翼军兵,径来捉王庆,却遇了“金剑先生”李助。那李助有剑术,一把剑如掣电般舞将来。卢俊义正在抵当不住,却得鲁智深中军兵到,徐宁黄信齐上,徐宁挑飞了李助的金剑,黄信骤马赶上,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把李助只一拽,活挟过马来,教军士缚了。
梁山众将捻枪拍马,再杀入去寻捉王庆,好似早雕追萦燕,猛虎啖羊羔。贼兵抛金弃鼓,撇戟丢枪,觅子寻爷,呼儿唤弟,十余万贼兵,杀死大半。尸横遍野,流血成河。降者三万人,除那逃走脱的,其余都是十死九活,七损八伤,颠翻在地,被人马践踏,骨肉如泥的,
不计其数。刘以敬,上官义两个猛将,都被岳飞韩世忠杀死。李雄被史文恭一画戟搠死。毕先正在逃避,忽地里钻出“活闪婆”王定六,一朴刀搠下马来,再向胸膛上一朴刀,结果了性命。其伪尚书,枢密,殿帅,金吾,将军等项,都逃不脱,只不见了渠魁王庆,宋军大捷。
鲁智深教鸣金收集兵马,望南丰城来,教张清,琼英领五千马军,前去哨探;再差“活闪婆”王定六先去打听孙安袭取南丰消息如何?王定六港出营门便遇上前来报信的探报马军,来报说:“孙安奉先锋将令,假扮西兵去赚城,被贼人知觉,城门内掘下陷坑,开城东门,放军马进去。孙安手下梅玉,金祯,毕捷,潘迅,杨芳,冯升,胡迈七个副将,争先抢入城去,并五百军士,连人和马,都攧入陷坑中。两边伏兵齐发,都把长枪利戟,把梅玉等五百余人,尽行搠死。幸得孙安在后,乘势奋勇杀进城门,教军士填了陷坑。孙安一骑当先,领兵杀入城中,贼兵不能抵当。孙安夺了东门,后被贼人四面响应,把孙安兵马堵截在东门。小弟探知这消息,飞来回复。半路遇了张将军及张宜人,说了此情,他两个催动人马疾驰去了。"
鲁智深闻报,催动大军,疾驰上前,将南丰城围住。那时张清,琼英进了东门,教孙安据住东门,张清,琼英正与贼军鏖战,因此,鲁智深等将佐兵马,抢入东门,夺了城池,杀散贼兵,四门竖起宋军旗号。城中许多伪文武多官范全等尽行杀死。那伪妃段三娘听的军马进城,他素有膂力,也会骑马,遂拴缚结束,领了百余有膂力的内侍,都执兵器,离王宫,出后苑,欲杀出西门,投云安军去,恰遇琼英领兵杀到后苑来。段氏纵马,挺一口宝刀,抵死冲突。被琼英一石子飞来,正中段三娘面门,鲜血迸流,撞下马来,攧个脚梢天;军士赶上,捉住绑缚了。那些内侍,都被宋兵杀死。琼英领兵杀入后苑内宫,那些宫娥嫔女,闻得宋兵入城,或投环,或投井,或刀刎,或撞阶,大半自尽,其余都被琼英教军士缚了,解到鲁智深帐前。鲁智深大喜,将段氏一行人囚禁,待捉了王庆,一齐解京。再遣兵将,四面八方,去追王庆。
却说那王庆领着数百铁骑,撞透重围,逃奔到南丰城东,见城中有兵厮杀,惊得魂不附体,后面大兵又到,望北奔走不迭,回顾左右,止有百余骑,其余的虽是平日最亲信的,今日势败,都逃去了。王庆同了百余人,望云安奔走,在路对跟随近侍说道:“寡人尚有云安,东川,安德三座城池,岂不是江东虽小,亦足以王?只恨适才那些跟随逃散官员,平日受用了寡人大俸大禄,今日有事,都自去了。待寡人兴兵来杀退宋兵,缉捕那些逃亡的,细细地醢他。”王庆同众人马不停蹄,人不歇足,走到天明。幸的望见云安城池了。
王庆在马上欣喜道:“城中将士,也是谨慎。你看那旗旛齐整,兵器整密!”王庆一头说着,同众人奔近城来。随从人中,有识字的说道:“大王不好了!怎么城上都是宋军旗号?”王庆听了,定睛一看,果是东门城上,远远地闪出号旗,上有金销大字,乃是‘登州节度使府麾下水军正将立地太岁……’,下面尚有三个字,被风飘动旗脚,不甚分明。王庆看了,惊的浑身麻木,半晌时动弹不得,真是宋兵从天而降。
当有王庆手下一个有智量近侍说道:“大王,事不宜迟!请大王速卸下袍服,急投东川去,恐城中见了生变。”
王庆道:“爱卿言之极当。”王庆随即卸下冲天转角金幞头,脱下日月云肩蟒绣袍,解下金镶宝嵌碧玉带,脱下金显缝云根朝靴,换了巾帻,便服,软皮靴;其余侍从,亦都脱卸外面衣服;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如漏网之鱼,从小路抄过云安城池,望东川投奔,走的人困马乏,腹中饥馁。百姓久被贼人伤残,又闻得大兵厮杀,凡冲要通衢大路,都没一个人烟,静悄悄,地鸡犬不闻,就要一滴水,也没喝处,那讨酒食来?那时王庆手下亲幸跟随的,都是假登东,诈撒溺,又散去了六七十人。
欲知王庆能否逃脱,且听下回分解。
128回 三阮清江捉王庆,鲁达上报损失惨
且说王庆带领三十余骑,走至晚,才到得云安属下开州地方,有一派江水阻路。这个江叫做清江,其源出自达州万顷池,江水最是澄清,所以叫做清江。
当下王庆道:“怎得个船只渡过去。”
后面一个近侍指道:“大王,兀那南涯疏芦落雁处,有一簇渔船。”王庆看了,同众人走到江边。此时是孟冬时候,天气晴和,只见数十只渔船,捕鱼的捕鱼,晒网的晒网。其中有几只船放于中流,猜拳豁指头,大碗价吃酒。
王庆叹口气道:“这男女每恁般快乐!我今日反不如他了!这些都是我子民,却不知寡人这般困乏。”
近侍高叫道:“兀那渔人。撑拢几只船来,渡俺每过了江,多与你渡钱。”只见两个渔人放下酒碗,摇着一只小渔艇,咿咿哑哑摇近岸来。船头上渔人,向船旁拿根竹篙撑船拢岸,定睛把王庆从头上直看至下,便道:“快活,又有吃酒东西了。上船上船!”近侍扶王庆下马。
王庆看那渔人,真是:瞘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睛射几万道寒光。休言村里一渔人,便是人间真太岁。
那渔人一手执着竹篙,一手扶王庆上船,便把篙望岸上只一点,那船早离岸丈余。那些随从贼人,在岸上忙乱起来,齐声叫道:“快撑拢船来!咱每也要过江的。”那渔人睁眼喝道:“来了!忙到那里去?”便放下竹篙,将王庆劈胸扭住,双手向下一按,扑通的按倒在艎板上。王庆待要挣扎,那船上摇橹的放了橹,跳过来一齐擒住。那边晒网船上人,见捉了王庆,都跳上岸,一拥上前,把那三十余个随从贼人,一个个都擒住。
原来这撑船的,是“立地太岁”阮小二,那摇橹的,便是“短命二郎”阮小五,那些渔人,全是‘活阎罗’阮小七等水军。阮小二奉鲁智深将令,统驾水军船只,来敌贼人水军。阮小二等与贼人水军大战于瞿塘峡,杀其主帅水军都督闻人世崇,擒其副将胡俊,贼兵大败。阮小二见胡俊状貌不凡,遂义释胡俊;胡俊感恩,同阮小二赚开云安水门,夺了城池,杀死伪留守施俊等。
三阮和‘圣水将’单廷珪商议,料着贼与大兵厮杀,若败溃下来,必要奔投巢穴。因此,教单廷珪,胡俊镇守城池,三阮带领水军,扮做渔船,在此巡探;又派手下也扮做渔家,分投去滟滪堆,岷江,鱼复浦各路埋伏哨探。适才阮小二望见王庆一骑当先,后面又许多人簇拥着,料是贼中头目,却不知正是元凶。
当下三阮审问从人,知是王庆,拍手大笑,绑缚到云安城中。三阮同降将胡俊将王庆等一行人,解送到宋先锋军前来。于路探听得鲁智深已破南丰,三阮等一径进城,将王庆解到帅府。鲁智深因众将捕缉王庆不着,正在纳闷,闻报不胜之喜。当下三阮入府,参见了鲁副节度,鲁智深称赞道:“贤弟这个功劳不小。”三阮引降将胡俊,参见鲁副节度。李俊道:“功劳都是这个人。”鲁智深问了胡俊姓名,及赚取云安的事。
鲁智深抚赏慰劳毕,随即与众将计议,攻取东川,安德二处城池。只见新降将胡俊禀道:“副节度不消费心。胡某有一言,管教两座城池,唾手可得!”鲁智深大喜,连忙离坐,揖胡俊问计。
胡俊躬着身,对鲁智深说出几句话来。有分教:一矢不加城克复,三军镇静贼投降。
当下鲁智深问降将胡俊有何计策去取东川、安德两处城池。胡俊道:“东川城中守将,是小将的兄弟胡显。小将蒙李将军不杀之恩,愿往东川招兄弟胡显来降。剩下安德孤城,亦将不战而自降矣。”
鲁智深大喜,仍令三阮同去。一面调遣将士,提兵分头去招抚所属未复州县;一面差戴宗賷表,申奏朝廷,请旨定夺;并领文申呈陈安抚,及上宿太尉书札。鲁智深令将士到王庆宫中,搜掳了金银细软珍宝玉帛送回密州,将违禁的龙楼凤阁、翠屋
珠轩及违禁器仗衣服,能还钱的拿走,剩下的尽行烧毁,又分头差将到其他各城,教照此办理。又安排人马,分头押送十数万俘虏往密州,传报密州关胜接应。
却说王定六先将申文到荆南,报呈陈安抚。陈安抚也写了表文,一同上达。王定六到东京,将书札投递杨太尉,并送礼物,杨太尉将表进呈御览。
宋徽宗皇帝大喜,实时降下圣旨,行到淮西,将反贼王庆,解赴东京,候旨处决,其余擒下伪妃、伪官等众从贼,都就淮西市曹处斩枭示施行。淮西百姓,遭王庆暴虐,准留兵饷若干,计户给散,以赡穷民。其阵亡有功降将,俱从厚赠荫。淮西各州县所缺正佐官员,速推补赴任交代。各州官多有先行被贼胁从,以后归正者,都着陈瓘分别事情轻重,便宜处分。其征讨有功正偏将佐,俱俟还京之日,论功升赏。敕命一下,王定六先来报知。那陈安抚等,已都到南丰城中了。那时胡俊已是招降了兄弟胡显,将东川军民,版籍、户口及钱粮、册籍,前来献纳听罪。那安德州贼人,望风归降。云安、东川、安德三处,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皆三阮之功。王庆占据的八郡八十六州县,都收复了。
那王庆手下,有两个伪县官,一个叫王平,一个叫黄廷江,虽然从贼,然为官清廉有能,民皆有赞,也愿意为登州效力。吴用与鲁智深便将此二人与家小暗地送去了登州。
自王定六从东京回到南丰十余日,天使捧诏书,驰驿到来。陈安抚与各官接了圣旨,一一奉行。次早,天使还京;陈瓘令监中取出段氏、李助及一行叛逆从贼,判了斩字,推出南丰市曹处斩,将首级各门枭示讫。段三娘配了王庆,做下迷天大罪,如今身首异处,又连累了若干眷属,其父段太公先死于房山寨。
话不絮繁,却说陈安抚、鲁副节度标录三阮、胡俊、孙安等功次,出榜去各处招抚,以安百姓。八十六州县,复见天日,复为良民,其余随从贼徒不伤人者,拨还产业,复为乡民。西京守将乔道清、马灵,已有新官到任,次第都到南丰。各州县正佐贰官,陆续都到。三阮单廷珪已将州务交代,尽到南丰相叙。
陈安抚,众官及鲁智深以下一百单八个头领,及河北降将和淮西降将,都在南丰设太平宴,庆贺众将官僚,赏劳三军将佐。鲁智深教乔道清主持醮事,打了七日七夜醮事,超度阵亡军将,及淮西屈死冤魂。醮事方完,忽报孙安患暴疾,卒于营中。鲁智深悲悼不已,以礼殡殓,葬于龙门山侧。
鲁智深方才殡殓了孙安,回到帐中,却见吴用领着四人来见。鲁智深定睛一看,不是孙安等人是谁?
孙安等跪拜于地,向鲁智深禀告。却是孙安等河北降将,怕被朝廷秋后算账,梅玉、金祯、毕捷、潘迅、杨芳、冯升、胡迈七人,便假称攻陷南丰城时战死;随后孙安也假病诈死。金祯、毕捷、冯升、胡迈四人情愿自己逍遥,孙安、梅玉、潘迅、杨芳四人愿意加入梁山军,便来投鲁智深。
说罢,孙安叩头道:“末将等欺瞒了副节度使,甘受责罚。只求能为梁山军一小卒!”
吴用也躬身道:“小可昨日便知此事,但担心兄长为人爽直,露出踪迹叫朝廷知晓了去。故而待殡殓后才来告知兄长。愿领兄长责罚。”
鲁智深哈哈大笑:“军师妙计,孙将军四人诚心,洒家如何能怪罪?只待酒宴之上,放倒你等,便是责罚。”
孙安大喜称谢不已。吴用便叫他们四人扮作小兵,随梁山军大部,回密州去了。
陈安抚招抚赈济淮西诸郡军民已毕。那淮西乃淮渎之西,因此,宋人叫宛州、南丰等处是淮西。陈安抚与鲁副节度传令,教收拾朝京。军令传下,鲁智深一面先发中军军马,护送陈安抚、侯参谋、罗武谕起行;一面着令水军头领,乘驾船只,从水路回密州,驻札听调。鲁智深教人镌石勒碑以记其事,立石于南丰城东龙门山下,至今古迹尚存。
降将胡俊、胡显置酒饯别梁山军。后来鲁智深入朝,将胡俊、胡显反邪归正,招降二将之功,奏过天子,特授胡俊、胡显为东川水军团练之职,此是后话。
乔道清马灵二人,久仰公孙胜及其师傅罗真人大名,兼之对梁山火器甚是佩服,禀告鲁智深要加入登州节度使府,鲁智深自然欢迎。于是乔道清马灵便向陈灌告辞,说不要朝廷赏赐,而要周游天下向道,陈安抚便放二人自去了。二人离开南丰,自然是去登州了。
河北降将卞祥、山士奇二人,淮西降将安德伪、柳方石、赵通、武顺四人,也假说要江湖逍遥,其实悄悄去了登州。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人,安排了单廷珪带水军回密州,三阮来见鲁智深告辞,去太湖寻豪杰,此事林冲早对鲁智深说起过,鲁智深自然允了。
鲁智深已将大部人马,押送金银财宝和俘虏,向东穿过淮南东路,回密州。自己领二万多将士,离了南丰,取路望东京来。军有纪律,所过地方,秋毫无犯;百姓香花灯烛价拜送。
鲁智深吴用等,已和陈灌陈安抚通了关节,上报朝廷就说登州节度使府军兵损失惨重,需要长期休整恢复。那陈灌拿了很多好处,已经和登州这里利益捆绑了。侯参谋和罗武谕也没少得好处,加上这二位一直在后方,对前方战事也不甚了解,自然不会去做恶人说梁山军的不是。
不则一日,鲁智深军马到京师,屯驻军马于陈桥驿,听候圣旨。
且说先是陈安抚并侯参谋中军人马入城,已将鲁智深等功劳,奏闻天子,报说登州节度使府诸将兵马,班师回京,已到关外。陈安抚前来启奏,说鲁智深等诸将征战劳苦,损失惨重之事。徽宗闻奏,内心大喜,嘴里大加称赞。陈瓘、侯蒙、罗戬各封升官爵,钦赏银两缎疋,传下圣旨,命黄门侍郎宣鲁智深等面君朝见,都教披挂入城。
且说鲁智深等众将四五十人,遵奉圣旨,本身披挂。戎装革带,顶盔挂甲,身穿锦袄,悬带金银牌面,从东华门而入,都至文德殿朝见天子,拜舞起居,山呼万岁。
宋徽宗日:“寡人多知卿等征进劳苦,剿寇用心,中伤者多,寡人甚为忧戚。”
鲁智深衣袖遮面,以吴用给准备的生姜擦眼,顿时泪如泉涌,拜奏曰:“虽仗陛下之威灭了王庆,但末将卤钝薄才,致将士损失惨重,三停去了二停多,余者多有伤残者。末将指挥不力,请皇上降罪!”
徽宗心道:“你不但有罪,反而有功。”嘴里却道:“战场凶险,岂无损伤?殁伤于王事者,朕命登州节度使府好生关照,不没其功”
是日,天子特命省院等官计议封爵。太师蔡京、枢密童贯、少宰王黼等商议奏道:“目今天下尚未静平,不可升迁。且加林冲和鲁智深为骑都尉;柴进晁盖等三十四员正将加为飞骑尉;七十二员副将,加封为云骑尉;支给金银绸缎,赏赐三军人等。”这骑都尉、飞骑尉、云骑尉啥的,都是些满天飞不管用的虚衔。这样的虚衔,朝廷官制里有上百种。辛亏梁山军不在乎这些虚衔,否则非得被皇帝和朝廷给气死。另外加封鲁智深和林冲同样的虚衔,也包含了制造登州节度使府内乱的祸心,只是那几个奸臣哪知鲁智深和林冲的交情。
宋徽宗自然准奏,仍敕与省院众官,加封爵禄,与鲁智深等支给赏赐,鲁智深等就于文德殿谢恩。天子命光禄寺大设御宴,钦赏鲁智深锦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一匹;尽于内府关支。徽宗本来想示恩鲁智深,看看能不能在登州节度使府搞点事,谁知鲁智深该吃吃该喝喝,装傻充愣根本不接茬,徽宗暗骂几句,只得作罢。
鲁智深与众将谢恩已罢,尽出宫禁,都到西华门外,上马回营。一行众将,出的城来,直至行营安歇,第二天便启程回登州节度使府。也不去看朝廷如何处置王庆了。
毕竟王庆被如何处置,且听下回分解。
129回 英豪七星小结义,太湖四杰赴登州
当日法司奉旨会官,写了犯由牌,打开囚车,取出王庆,判了“剐”字,拥到市曹。看的人压肩迭背,也有唾骂的,也有嗟叹的。那王庆的父王砉及前妻丈人等诸亲眷属,已于王庆初反时收捕,诛夷殆尽。今日只有王庆一个,簇拥在刀剑林中。两声破鼓响,一棒碎锣鸣,鎗刀排白雪,皂纛展乌云。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恰好午时三刻,将王庆押到十字路头,读罢犯由,如法凌迟处死。
且按下其他,单表未去东京的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人,也没有直接回密州,而是叫单廷珪带水军回去,自己三人却往南面而来。
水浒原著中,梁山军征方腊时,李俊童威童猛在太湖上结识了四位好汉,结为兄弟。后来宋江回军时,李俊假病,求了童威童猛留下照顾,宋江允了。结果他们仨和那四位好汉一起,从太仓港出海,投化外国而去,最终成为暹罗国之主。
林冲估计,这四位好汉应该是海盗滴干活。由于宋朝没有海禁,对海商是开放的,所以宋朝海盗势力不大,主要集中在淮南东路以南的海上。海盗人员的主要构成就是沿海百姓,还有逃亡的军民罪犯,以及东南亚一带土人。明朝肆虐的倭寇,北宋年间还基本没有。
李俊有能耐,有领袖气质,但对大海并不熟,童威童猛是李俊的跟班,更无海洋经验。这四位好汉能帮着李俊纵横大海,必然不是原著中所说的‘太湖渔民’,十有**就是海盗。所以林冲叫三阮来结识,拉他们加入登州海军。毕竟梁山好汉中,除了海鳅叶春会造海船之外,其他人都与大海没啥关联,需要熟悉海洋的豪杰来加盟。
且说三阮带几条船,寻水路穿过长江,众人径奔宜兴小港里去,盘旋直入太湖中来。看那太湖时,果然水天空阔,万顷一碧,但见:
天连远水,水接遥天;高低水影无尘,上下天光一色。双双野鹭飞来,点破碧琉璃;两两轻鸥惊起,冲开青翡翠。春光澹荡,溶溶波皱鱼鳞;夏雨滂沱,滚滚浪翻银屋。秋蟾皎洁,金蛇游走波澜;冬雪纷飞,玉蝶弥漫天地。混沌凿开元气窟,冯夷独占水晶宫。
有诗为证: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常送钓船归。
当下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并十数水手,驾着几条小船,径奔太湖,按着林冲所指大约方位,渐近吴江,远远望见一派渔船,约有四五十只。
阮小二道:“我等只做买鱼,去那里打听一遭。”
五个人一径摇到那打鱼船边,阮小七问道:“渔翁,有大鲤鱼吗?”
渔人道:“你们要大鲤鱼,随我家里去卖与你。”
三阮等摇着船,跟那几只鱼船去。没多时,渐渐到一个处所。看时,团团一遭,都是驼腰柳树,篱落中,有二十余家。那渔人先把船来缆了,随即引三人上岸,到一个庄院里。一脚入得庄门,那人嗽了一声,两边攒出数十条汉子,都拿着挠钩,把三阮等一齐搭住,
径捉入庄里去;不问事情,便把三人都绑在桩木上。
三阮把眼看时,只见草厅上坐着四个好汉。为头那个赤须黄发,穿着领青绸衲袄;第二个瘦长短髯,穿着一领黑绿盘领木绵衫;第三个黑面长须;第四个骨脸阔腮扇圈胡须;两个都一般穿着领青衲袄子。头上各带黑毡笠儿,身边都倚着军器。
为头那个喝问道:“你等这厮们,都是那里人氏?来我这湖泊里做甚么?”
阮小七应道:“俺是扬州人,来这里做客,特来买鱼。”
那第四个骨脸的道:“哥哥休问他,眼见得是细作了。只顾与我取他心肝来吃酒。”
阮小二听得这话,寻思道:“看这四人模样,有些像林教头说的四位好汉,待俺诈他一诈。”
阮小二便喝道:“今日我等死了不算什么,来日自有费保他四人为我们报仇。”
那四人听了这话,互相望了几眼,为头那个问道:“你这汉子,认识费保那四人?”
阮小二便道:“左右不过一死,告诉你几个也不打紧。老子们乃是梁山泊好汉,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是也!奉了我家哥哥,登州节度使林冲的将令,来此结识费保等四位好汉。你若不怕费保,不惧梁山,便快快动手给个痛快!”
那为头的见说了这话,便跳起来,把刀都割断了绳索,放起这三个人来。四个渔人,都扶他至屋内请坐。
那四个纳头便拜,齐齐跪道:“有眼不识泰山,却才甚是冒渎,休怪!休怪!俺四个兄弟,原旧都在绿林丛中讨衣吃饭,今来寻得这个去处,地名唤做榆柳庄,四下里都是深港,非船莫能进。俺四个只着打鱼的做眼,太湖里面寻些衣食。近来一冬,都学得些水势,因此无人敢来侵傍。俺们也久闻你梁山泊林教头招集天下好汉,并阮氏三雄大名;听闻三位哥哥助林教头立足梁山,开拓势力的壮举;亦闻有个‘浪里白跳’张顺,不想今日得遇哥哥!”
阮小二道:“张顺是我弟兄,亦做同班水军头领,见在登州。改日同他来,却和你们相会。愿求你等四位大名。”
为头那一个道:“小弟们因在绿林丛中走,都有异名,哥哥勿笑!小弟是‘赤须龙’费保,一个是‘卷毛虎’倪云,一个是‘太湖蛟’卜青,一个是‘瘦脸熊’狄成。”
阮小二听说了四个姓名,大喜道:“列位从此不必相疑,喜得是一家人!俺哥哥林冲虽远在京东路,却也闻听四位豪杰大名,特教我弟兄三人前来,邀四位去登州。林节度要在登州建立海军,纵横大海,请你们去做登州海军军官,共创大业。”
那四个好汉,却看了他们三个说了一回,互相厮觑道:“那林节度远在千里之外,如何知道我等海上勾当?”
犹豫了片刻,费保道:“既然林节度已知,我也就实话实说。我们四人的绿林,乃是海上绿林,说白了就是在海上做无本生意。前者方腊起事,拢了我
们那伙,我们四人不愿给方腊卖命,就退出在此快活。刚才抓了三位,也是怕方腊不死心,派细作来探我们,要我们去效力。”
此时已是宣和二年(1120)腊月,二个月前,方腊已经起事,攻克睦州(淳安),占据寿昌(建德)、分水、桐庐、遂安等县。宋徽宗宠臣朱勔,在两浙路横征暴敛,为宋徽宗的艮岳收集花石纲,导致民怨沸腾,是方腊起事并迅速燎原的根源。
阮小五道:“林节度也说过,方腊举事声势虽大,但必不能久,费保等四位好汉乃明智之士,必不会上要沉没的海船。”
费保连连谦言:“不想贱名惊动了林节度,劳三位哥哥亲身前来,实在惭愧。”
酒席之上,三阮便向费保四人说了梁山发展史,讲了林冲要建立海军称霸海洋的雄心壮志。
末了阮小二道:“四位兄弟一身海上好本事,就这么荒废乡里实在可惜,必得找到用武之地。海盗终非正途;方腊不成大器;朝廷奸臣当道;唯有登州,才是豪杰用武之地。”
费保踌躇道:“兄长所言甚是,我等四人也是嫌海上无本买卖做不长;方腊非似明主且他的摩尼教不伦不类不似善物;又不愿为朝廷鹰犬受贪官节制,故而返乡做个渔人。林寨主和梁山军的威名我等早有耳闻,只是若要投奔,干系重大。请三位兄长且在此歇息一晚,容我四人稍作商议,明日一早必有回复。”
阮小二道:“那是自然。”
第二天一早,七人相会。费保道:“三位兄长,我等四人这点毫末之技,蒙林节度错爱相邀,若是拒绝就太不识抬举了。”
三阮大喜:“四位豪杰愿意去青州了,太好了!”
倪云道:“我等却有一个条件。”
阮小二道:“请说。”
费保道:“便是我四人想高攀你们结为兄弟,不知三位哥哥意下如何?”
阮小二哈哈大笑:“我三人一样出身渔人,如何高攀?费兄弟之言,正合我意!”
阮小五和阮小七也笑应了下来。
四个好汉见说大喜,便叫宰了一口猪、一腔羊,致酒设席,七人结拜为兄弟。各报生辰,
‘赤须龙’费保,三十四岁为长兄;
‘立地太岁’阮小二,三十二岁为老二;
‘卷毛虎’倪云,三十岁为老三,
‘太湖蛟’卜青,二十八岁为老四
‘短命二郎’阮小五,也是二十八岁为老五
‘瘦脸熊’狄成,二十七岁为老六
‘活阎罗’阮小七,二十六岁为老七
说来也巧,阮小二阮小五和阮小七正好排在了老二老五和老七。
此番结义,后也有人称为小七星结义,或者后七星结义。七人结义,皆尽大喜。三阮先回登州,费保等发卖田亩房产,说定了过了年就带着家人和愿意追随的部下,都是海上好手,奔赴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