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回 梁山再访江州府,张清飞石打英雄
赵鼎是解州(山西运城)人,崇宁五年(1106)进士,现任谏议大夫,他是主张招安梁山清风山以节约国力用于民生的。
赵鼎继续谏言两个办法:“一是停了艮岳建造;二是给林冲宋江封个官职,再去招安。两个都受了最好,可派抵御辽国或清剿其他反贼;一个受了就叫他去剿另一个;两个都不受,就请官家停了艮岳,全力清剿。”
高俅道:“此等草寇,如何当得两次招安。”
宋徽宗怒道:“那你现在就去剿!”吓得高俅不敢多言。
几人计来算去,议定给林冲一个同统制,宋江一个副统制的官衔,大约相当于后世的副师长和团长吧。统制级在北宋初期,是高级军职,但到了此时,已是有些滥了。赵鼎建议要给林冲一个统制官衔的,但高俅坚决反对,只给了同统制。赵鼎叹道:“林冲手下有数万军兵,数十头领,给一个统制,怕他也不受。”
高俅道:“林冲原先在禁军之中,只是个武教头,现今给他高位,不是鼓励造反吗?”赵鼎只得摇头不语。
宿太尉自告奋勇要去招安,徽宗准之。
蔡京长据高位,靠的就是揣摩上意,见事已至此,改口道:“官家英明!如此即可省下军费,又可让这两股贼寇或为我所用,或互相消耗。”
宋徽宗心中暗道:“另外朕还指着林冲这忠财星给朕聚财呢!”
被宋徽宗惦记的林冲,正在梁山上召集主要头领商议,梁山已有近百头领,不可能事事全体商议了。重要的大事,林冲一般都先和十位主要头领商议,需要的话再通报其他头领。这十位头领包括鲁智深、柴进、晁盖、吴用、王进、公孙胜、卢俊义、胡铨、阮小二、许贯忠,感觉有点像后世的政致局嫦委会。
林冲开言:“此次招安,朝廷开出的条件,距离我们的目标,相距甚远。不过这也正常,朝廷一般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割据一方的。我们不必着急,当坚定信念,向着目标努力。”
许贯中道:“在大宋,割据一方的势力不是没有。西夏的起源就是割据一方然后自立为帝;折家世守府州(陕西榆林府谷)实际上就是割据一方;西南众多蛮夷,土司羁縻,也是割据一方。”
鲁智深道:“其实西军也可算半割据。”
柴进道:“如此说来,我梁山要割据一方,也不是没有机会。”
晁盖道:“实在麻烦,干脆打下一片地方,逼迫皇帝承认割据。”
胡铨摇头:“若是硬打下一片土地,除非是在边陲,否则朝廷是不会干休的。”
阮小二叫道:“不甘休就把整个大宋给占了!”
林冲摆手:
“眼下我梁山没有这份实力,我们需要的是根据地和时间,以此来壮大自己。而且必须靠海,才能建立海军,称霸四海,这样可以取四海财富来壮大梁山。”
阮小二乐得眉开眼笑:“那可就太好了!”
吴用道:“不过事情没那么容易,不把官军打服了,皇帝如何能让步?”
林冲点头:“军师所言极是,是该准备和官军大战。”
鲁智深补充说:“而且必要大胜,让朝廷不敢再小瞧我等。”
公孙胜道:“梁山在朝中无人,只靠林灵素怕是不够。”
王进道:“朝中尽是蔡京高俅之类的奸臣,谁人会帮梁山说话?”
林冲道:“奸臣有奸臣的用处,也可用于影响皇帝。我打算走几条路子。一是公孙道长这边通过林灵素影响宋徽宗;二是蔡京和慕蓉贵妃,这条线请柴大官人负责;三是李师师这条线,据说她是宋徽宗在宫外的相好,我打算请燕青兄弟负责。”
卢俊义道:“多管齐下好,总有管用的。”
柴进道:“慕蓉贵妃这条线,我们有她弟弟慕容彦达的反书,好办些;蔡京狡诈,我们只有他女婿梁中书的反书,力道稍显不足。”
吴用道:“无妨,江州知府蔡得章,是蔡京的幺儿子。就让武松他们的特战营去趟江州,拿了蔡得章的反书回来。”
武松刘唐带了特战营,吴用萧让金大坚随行,潜入江州,夜访蔡九知府的府邸,与蔡得章知府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在削去蔡九知府小拇指一块皮后,顺利取得了蔡得章的亲笔反书,里面详细描绘了蔡京对宋徽宗的抱怨,以及许多蔡京本人贪赃受贿的情形。
为了让宋庭认识梁山的军力,也为了积蓄粮草,林冲决定秀秀肌肉,派兵攻打梁山东边的东平府(山东东平),和梁山北面的东昌府(山东聊城)。梁山一众头领,纷纷请战。四个师长,鲁智深晁盖王进卢俊义,抢着要去。争夺半天,鲁智深的一师抢了东昌府的活儿,晁盖的二师夺了东平府的事儿。
两人领军出征后,不知怎的,林冲总觉得不踏实。就令王进领三师下山,从金沙滩上船过渡,立了军寨,准备随时支援鲁智深和晁盖;林冲还是不得劲,又叫安道全率医疗营余部,全部随王进下山。
先说鲁智深打东昌府这一路,碰上了东昌府守将,没羽箭张清,有一篇《水调歌》赞张清的英勇:“头巾掩映茜红缨,狼腰猿臂体好形。锦衣绣袄,袍中微露透深青;雕鞍侧坐,青骢玉勒马轻迎。葵花宝镫,振响熟铜铃;倒拖雉尾,飞走四蹄轻。金环摇动,飘飘玉蟒撒朱缨;锦袋石子,轻轻飞动似流星。不用强弓硬弩,何须打弹飞铃,但着处命须倾。
东昌马骑将,没羽箭张清。”
张清手下,还有两员副将,一个唤做花项虎龚旺,浑身上刺着虎斑,脖项上吞着虎头,马上会使飞枪;一个唤做中箭虎丁得孙,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会使飞叉。
两军对住,张清手指鲁智深骂道:“水洼草贼,愿决一阵!”
鲁智深问道:“谁可去战张清?”
旁边恼犯一位少年英雄,忿怒跃马,手舞大枪,出到阵前,乃是杨一撞杨再兴。两马相交,双枪并举。斗不到五合,张清便走。杨再兴去赶,张清把左手虚提长枪,右手便向锦袋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得杨再兴面门较近,只一石子,可怜悍勇英雄,石子眉心早中,翻身落马。龚旺、丁得孙便来捉人。梁山阵上人多,早有索超、韩滔、杨春等,将杨再兴救回本阵。
索超也不回阵,手持金蘸斧,邀战张清。两人大战二十回合,张清一石子打在索超手腕,索超舞不动铁锤,只得退回。
吕方对郭盛道:“一个不济事,我两个同去夹攻。”吕方居左,郭盛居右,两杆方天画戟,杀出阵前。张清笑道:“一个不济,又添一个!由你十个,更待如何!”全无惧色,在马上藏两个石子在手。吕方先到,张清手起,势如招宝七郎,石子来时,面门上怎生躲避,急待抬头看时,额上早中一石子,扑然倒地。郭盛急来快救,脖项上又一石子打着。
关胜在阵上看见吕方郭盛中伤,大挺神威,抡起青龙刀,来救吕方郭盛。刚抢得两个奔走还阵,张清又一石子打来,关胜急把刀一隔,正中着刀口,迸出火光。关胜无心恋战,勒马便回。
双尾蝎解宝,手拈钢叉出战。张清见了大笑,骂道:“你那败将,马军尚且输了,何况步卒!”
解宝大怒,径奔张清。人马相错,解宝手疾,一钢叉捅去,却捅着张清战马屁股。那马后蹄直踢起来,解宝面门上扫着马尾,双眼生花,早被张清只一石子,打倒在地。
梁山众将齐出,好不容易将解宝救回,其间韩滔施恩李云数将,又中了张清石子,所幸张清鏖战多时,气力稍却,故而受伤不重。关胜又被张清石子打在头盔上,唬了一跳。
算来先后九个梁山头领挨了没羽箭张清的飞石,鲁智深便令收兵罢战,张清也自回城里。
朱武对鲁智深道:“出征前林寨主便说过,要提放张清的石子,果然是弹不虚发,太准了!”
鲁智深点头道:“确实如此,阵前单挑不易,得另想法子。”
朱武道:“必须用计擒他。来前已和水军头领说好,我这便与他们联络。”
欲知梁山如何使计,且听下回分解。
第56回 鲁达弃粮擒张清,史进作间被抓捕
再说张清在城内与太守商议,只见探事人来回报:“寨后西北上,不知那里将许多粮米,有百十辆车子,河内又有粮草船,大小有五百余只;水陆并进,船马同来,沿路有几个头领监管。”
太守道:“这贼们莫非有计?恐遭他毒手。再差人去打听,端的果是粮草也不是!”
次日,小军回报说:“车上都是粮,尚且撒下米来。水中船只,虽是遮盖着,尽有米布袋露将出来。”
张清道:“今晚出城,先截岸上车子,后去取他水中船只。太守助战,一鼓而得。”
当晚,张清叫军汉饱餐酒食,尽行披挂,梢驮锦袋。张清手执长枪,引一千军兵,悄悄地出城。是夜月色微明,星光满天。行不到十里,望见一簇车子。张清看了,见鲁智深担着禅杖,皂直裰拽扎起,当头先走。
张清道:“这秃驴脑袋上着我一下石子。”
鲁智深担着禅杖,此时自望见了,只做不知,大踏步只顾走,却忘了提防他石子。正走之间,张清在马上喝声:“着!”一石子正飞在鲁智深头上,打得鲜血迸流,望后便倒。张清军马,一齐呐喊,都抢将来。
解宝急使钢叉,死去救回鲁智深,撇了粮车便走。张清夺得粮车,见果是粮米,心中欢喜,不来追赶鲁智深,且押送粮车,推入城来。太守见了大喜,自行收管。
张清道:“再抢河中米船。”
太守道:“将军善觑方便。”
张清上马,转过南门。此时望见河港内粮船,不计其数。张清便叫开城门,一齐呐喊,抢到河边。
却不料后面冒出无数梁山兵马,关胜栾廷玉徐宁韩世忠等,引铁骑军兵,将张清官军连人和马,都赶下水去了,河内阮氏三英,一字儿摆在那里。张清便有三头六臂,也怎生挣扎得脱,被阮氏三雄捉住,绳缠索绑,送入寨中。龚旺丁得孙也被捉了。
原来不但水军三阮来助,早下山立寨为二路后援的王进,还派了三师的徐宁韩世忠等,率军前来助战。
这边鲁智深便催大小头领连夜打城。太守独自一个,怎生支吾得住,听得城外四面炮响,城门开了,吓得太守无路可逃。
梁山军马杀入城中,次后便开仓库,就将钱粮一分发送梁山泊,一分给散居民。太守平日还算清廉,饶了不杀。
鲁智深等都在州衙里,聚集众人会面,只见水军头领早把张清三人解来。鲁智深手帕包着头,对张清道:“将军勇武,我梁山林冲寨主也有耳闻,来前便嘱托洒家,请将军同上梁山聚义,请勿推脱。”
张清见梁山如此看重,叩头下拜而降。副将龚旺丁得孙自然追随。张清又举荐东昌府一人。
张清举荐的,乃是一位兽医,复姓皇甫,名端。此人
善能相马,知得头口寒暑病症,下药用针,无不痊可,真有伯乐之材。原是幽州人氏,为他碧眼黄须,貌若番人,以此人称为紫髯伯。
鲁智深大喜:“我梁山泊正扩充马军,购养战马,此人必有大用,可唤此人带引妻小,一同上山。”
张清便去便去唤到兽医皇甫端,来拜见鲁智深并众头领。有篇七言古风,单道皇甫端医术:“传家艺术杨一撞,安骥年来有神力。回生起死妙难言,拯惫扶危更多益。鄂公乌骓人尽夸,郭公騄駬来渥洼。吐蕃枣骝号神驳,北地又羡拳毛騧。腾骧騋駜皆经见,衔橛背鞍亦多变。天闲十二旧驰名,手到病除难应验。古人已往名不刊,只今又见皇甫端。解治四百零八病,双瞳炯炯珠走盘。天集忠良真有意,张清鹗荐诚良计。梁山泊内添一人,号名紫髯伯乐裔。”
鲁智深看了皇甫端一表非俗,碧眼重瞳,虬髯过腹,心道我那林冲兄弟怎知此人。皇甫端胸有大志,见梁山军雄壮,心中甚喜,愿从大义。
鲁智深传下号令,众头领收拾车仗、粮食、金银,一齐进发;把这东昌府钱粮,运回梁山。
回头说晁盖领兵前到东平府,离城只有四十里路,地名安山镇,扎驻军马。吴用道:“东平府太守程万里和一个兵马都监,乃是河东上党郡人氏。此人姓董,名平,善使双枪善谋划,人皆称为双枪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虽然去打他城子,也和他通些礼数。差两个人,赍一封战书,去那里下。若肯归降,免致动兵;若不听从,那时大行杀戮,使人无怨。谁敢与我先去下书?”
只见部下走过一人,乃是棍无双韩伯龙道:“小可不曾与山寨中出得些气力,数年前曾与董平有一面之缘,今日情愿去走一遭。”
吴用随即写了战书,与韩伯龙去下,书上只说借粮一事。
且说东平府程太守,闻知宋江起军马到了安山镇驻扎,便请本州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商议军情重事。
董平自喻甚高,见了程太守,却是施礼一丝不苟。一则程太守是文官,大宋重文轻武,武官见文官,礼节上须得自贬数级才可;二则原来程太守有个女儿,十分颜色,董平闻之,便使人去求为亲,程万里不允,董平却依旧不死心。
二人说了些军情,董平心中记挂要娶程小姐,便问道:“前日里托人求亲,实乃末将真心,望太守恩允。”
董平为人风流好色,东平城内坏了不少女子,程太守岂会不知,就回说:“如今贼寇临城,事在危急,若是许亲,当被人耻笑成你借机逼亲我无奈许亲。不如待得退了贼兵,保护城池无事,那时议亲,亦未为晚。”
董平口里应道:“说得是。”心中甚为不喜,恐怕他日后不肯。
正坐间,门人报道:“
宋江差人下战书。”
程太守教唤至,韩伯龙将书呈上。程万里看罢来书,对董都监说道:“要借本府钱粮,此事如何?”
董平听了大怒,叫推出去,即便斩首。
程太守说道:“不可。自古‘两国相战,不斩来使。’于礼不当。只将他打二十讯棍,发回原寨,看他如何。”
董平被程太守拒亲,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也不念韩伯龙是旧识,喝把韩伯龙一索捆翻,打得皮开肉绽,推出城去。回到大寨,韩伯龙哭告晁盖吴用说:“董平那厮无礼,好生眇视大寨!”
晁盖见了怒气填胸,便要平吞州郡;只见九纹龙史进起身说道:“小弟旧在东平府时,与院子里一个娼妓有交,唤做李瑞兰,往来情熟。我如今多将些金银,潜地入城,借他家里安歇。约时定日,哥哥可打城池。只等董平出来交战,我便爬去更鼓楼上,放起火来,里应外合,可成大事。”
晁盖道:“最好。”
史进随即收拾金银,安在包袱里,身边藏了暗器,拜辞起身。晁盖道:“兄弟善觑方便,我且顿兵不动。”吴用观察地形归来,直说不妥,但史进已去,也是无奈,只得派顾大嫂进城探看,相机行事。
俗话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史大朗还当那李瑞兰是红颜知己,却不知人只当他冤大头,与他貌似倾心实则投其所好而已。
史进混进城中,找到了李瑞兰,还将入城目的说给李瑞兰。李瑞兰假意逢迎,实则密告了官府,当晚史进就被抓,一顿暴打后关进了死牢。
晁盖等了数日,没有消息出来,便率军搦战。
时至仲秋,天气已肃。梁山军在城外搦战半日多,直到午后,见城中官军不战,正要收兵回营,却见城门大开,城墙上弓弩射住阵脚,董平率官军整队而出。
吴用骂道:“董平这厮好生奸刁,故意晾了我梁山军半天,削我士气,方才出阵。我等要小心些。”
晁盖道:“我梁山兵多将广,怕他作甚。”
两下里摆开阵势,董平出马,倒是一表人才,有诗为证:“两面旗牌耀日明,锼银铁铠似霜凝。水磨凤翅头盔白,锦绣麒麟战袄青。一对白龙争上下,两条银蟒递飞腾。河东闻名风流将,能使双枪是董平。”原来董平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山东、河北皆号他为风流双枪将。
董平这厮还颇自恋,身上箭壶中插一面小旗,上写一联道:“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晁盖看不得董平这嚣张样,回头问道:“那位兄弟去把小白脸那面小破旗给拔了来?”
只见一位英雄应声而出,手持长枪出战。
欲知这位英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57回 宋江偷袭梁山军,晁盖中箭落盖岭
梁山这边出阵的便是井木犴郝思文,两人大战约二十回合,晁盖见郝思文已落下风,便叫呼延灼上去替下了郝思文。那董平振作精神,来战呼延灼。
但见两军阵前,双枪战双鞭。四根鞭枪闪电来回,两匹战马交蹄进退;一个风流双枪轻灵犀利如蛟龙戏水,一个剽捷双鞭凶狠猛锐似劲风伤林;两人旗鼓相当难分高下。这一场鏖战,精彩绝伦,看得两军将士,喝彩声助威声不断。
官军三千多人,梁山军有六七千人。见呼延灼五六十回合还是拿不下董平,晁盖大手一挥,梁山军全线压上,打算以多欺少。东平官军节节抵抗,东平城里,太守程万里又凑了千余援军,出城接应董平。
两边混战,直至近黄昏,天气转阴,原先晴朗的天空变得越来越阴霾,加上天色将晚,战场上越来越暗黑。梁山军虽占优势,但东平官军却未溃散,在董平的指挥下,死死挣扎。晁盖忍耐不住了,将最后的一团预备队投入了战场,打算彻底压垮董平的官军。
董平被梁山军围在阵内,他若投东,吴用便把号旗望东指,军马向东来围他;他若投西,号旗便往西指,军马便向西来围他。董平在阵中横冲直撞,两枝枪直杀到申牌已后,快要气力皆尽,眼看梁山军就要捉了董平。
正在此时,忽然一声号响。战场两边突然冒出三四千军兵,杀向梁山军。梁山军从早上开始搦战,已是近一整日,如何挡得住如此重击?这支新加入战场的生力军,很快就击溃了强弩之末的梁山军。
晁盖吴用拼命要收拢溃军缓缓撤退,但却举步维艰。只见这支生力军,有二十来只武功强劲的头目领着,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不多久,梁山军已是收索不住,开始分头逃跑。
晁盖疑惑道:“朱贵兄弟的情报没说周边有如此规模的官军,那这支军兵是哪来的。”言罢不顾吴用等阻拦,打马上前观瞧,定睛看去,这支生力军的旗号是:“青州副统制宋”。
晁盖偏头问道:“青州官军有姓宋的副统制吗?”
吴用摇头:“未曾听闻过。”
说话间,对面的旗下的人转过头来,晁盖大惊,脱口而出:“这不是公明贤弟吗?这是怎么回事?”
但见对面数人拨马过来,正中一人,面目黝黑,身材矮小,尤其腿短,不是宋江又是谁?
只听宋江拱手道:“对面可是晁盖兄长?宋江蒙圣上恩典,朝廷招安,已受朝廷青州副统制。清风山全军报效朝廷,此番正是受了枢密院军令,来援东平。望兄长认清大势,弃暗投明,降了朝廷,也全了你我兄弟情谊。”言语中被招安当上副统制的得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晁盖惊怒羞辱交加,手指宋江,一时说不出话
来。
吴用冷道:“宋押司用我梁山做你投靠朝廷的见面礼,真够得上江湖道义。当日生辰纲事发,你通报我等逃脱,固是大恩情。然你不通报,依朱仝雷横与晁天王的交情,也断然不会捉了我等去,你这通报只是让我等有时间运出生辰纲。现下晁天王和我等几人,已经把自己份里的生辰纲全数还给了押司,还搭上了我等情面,劝求梁山林寨主拨送了多批军械粮草,想来这份情早已还清。”
晁盖接口道:“不敢再认二面三刀的人为兄弟,请宋押司好自为之。”
宋江身边,戴宗出列,相对吴用说些什么。吴用抢先道:“戴院长不必再说,你我故交之情今日为止,从此各走各路再无瓜葛。”
晁盖身边,摩云金翅欧鹏破口大骂:“黑宋江真不要脸,梁山待你仁至义尽,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亏得当日老子在黄门山时,还想着去江州劫法场,救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欧鹏上梁山之前,带着蒋敬马麟陶宗旺,四人在黄门山落草。宋江在江州题反诗被抓,欧鹏四人曾要去江州劫法场救宋江,后来被林冲邀上了梁山。
吴用几人的话,叫宋江身边的几个头领,都低下了头。宋江干笑一声道:“江湖道义固然要守,君臣大义更为大道。晁天王勿怪。”说罢一挥手,指挥军兵上来。
欧鹏道:“敌众我寡不可恋战,请晁盖兄长和军师速速退去,小弟殿后。”
吴用道:“兄弟小心,最终若是不敌,可束手就擒,林寨主来了,必能救你出来。”说罢伸手拉过晁盖战马的缰绳,拖着晁盖撤走。
欧鹏奋力阻战,几个清风山头领因刚受招安,就来偷袭梁山,心中有愧,未使全力,倒是让欧鹏顶了一阵子,掩护晁盖吴用等撤了下去。
直到董平杀来,讥讽道:“尔等数人拿不下梁山一将,是武功太差,还是草寇惺惺相惜?”
宋江身边有人便要发作,被宋江拦下。宋江轻声道:“我等刚受招安,朝廷官军尚有疑虑,当小心言行,万不可再起龌龊。”
接着宋江便朝身边一将看去,那将轻叹一声,举起长弓,只一声,对面欧鹏肩部中箭应声而倒。射箭的这位,便是小李广花荣。
原来半个月前,朝廷太尉宿元景,受了招安的差事,直奔青州府。宿元景知招安梁山难成,不像上次陈太尉先去梁山,而是先去了清风山。毕竟宿元景前后受了宋江近十万贯的孝敬,想帮宋江也是情理之中。宋江见宿太尉亲来招安,皇帝诏书上言辞稍柔,又封宋江一个副统制的军职,开心得不得了,千恩万谢地受了招安。立马毁了清风山寨,跟着宿太尉回了青州府,在青州城外驻扎。
受招安的清风山全伙头领,计有宋江、花荣
、燕顺、王矮虎、郑天寿、戴宗、朱仝、雷横、穆弘、穆春、李立、杨林、孔明、孔亮、石勇、项充、李衮、李忠、周通、宋清、张横、张顺、李俊、童威、童猛、任原,共二十六人。就宋江一人得了个副统制的官职,其余各人,诏书上说,要今后“依功劳”授职。
宋江怕有头领不想被招安而搞事,就严密监控手下那二十多头领,害得打虎将李忠想通报梁山,一时都没找到机会。
梁山军攻打东昌府和东平府,朝廷枢密院就近指派刚招安的宋江,来援东平府。宋江立功心切,与宿元景商议,一边宿太尉放缓去梁山招安的节奏;一边宋江带着清风山头领和军丁,急行军悄悄靠近东平。正好晁盖派史进进城,等了几日,给了宋江和董平谋划安排的时间。于是清风山军兵就埋伏在东平府城外,在梁山军与东平官军鏖战多时精疲力竭的时刻,清风山突然介入,导致梁山军大败。
且说官军四下追击,晁盖众将引军夺路而走,退往安山镇后营,眼看快到,见对面几骑惶惶而来,却是陈达薛永几人,见了晁盖急呼:“哥哥快走,清风山的王八蛋,燕顺王矮虎郑天寿几人,领军偷袭了后营,正追过来。”
晁盖只得拨马抄小路而走,转得数个弯,听得后面追兵渐远。
晁盖问道:“这是哪里?离梁山还有多远?”
白日鼠白胜回道:“这座山岭,名叫落盖岭。绕过此山,离梁山就不到五十里了。”
吴用听得自语道:“落盖岭,这个名字不详啊!”
晁盖笑道:“一个地名,何足为怪?待我等聚拢兵马,必要将董平宋江拿下,以报今日之辱!”
就在此时,夜色朦胧中,忽然间对面撞出一彪军马,当头乱箭射将来,不期一箭,正中晁盖脸上,倒撞下马来。却得史文恭和栾廷玉两骑马,死并将去,顶住对面军马;背后郝思文丁得孙薛永,救得晁盖上马,金枪药敷贴上,杀出重围,向梁山泊逃去,唯两头蛇解珍断后被捉。
当夜下雨,地上泥泞,官军停止了追击。呼延灼等直退到安山镇后三十里,方才停下收容整顿队伍,七八千军兵只剩得二千来人,另有些四处逃散的。一众头领,除欧鹏解珍被官军抓去之外,还有不少带伤挂彩的。
后面王进得知了这边的败讯,拔寨率全军援了上来,两边合做一股,守定在一个半山腰的村子,叫鼓山村。王进又往四周和山顶派出哨探偏兵,算是稍稍定心。
王进吴用领着众头领且来看晁盖时,那枝箭正在面颊上;急拔得箭出,血晕倒了。看那箭时,上有“董平”二字,原来却是一枝药箭。晁盖中了箭毒,已自言语不得。
欲知晁盖生死,且听下回分解。
第58回 梁山军再整旗鼓,晁天王生死不明
且说晁盖中了毒箭,昏迷不醒。亏得王进是拔寨全军而来,神医安道全领着医疗营也在内。怎奈晁盖所中箭毒药性已然发作,安道全等忙到次日黄昏,晁盖依旧未醒。
王进等正在晁盖房内忧心忡忡,忽听外面一阵嘈杂,以为是官军杀来,正打算出去,却见房门一开,林冲大步走了进来。
王进等刚要见礼,林冲举手轻道:“各位兄弟稍顷再见礼。”说罢直走到晁盖床前,向安道全问道:“安神医,晁天王如何?”
安道全起身回道:“寨主,晁盖哥哥中的这支,乃是毒箭。辛亏我等来得快,没让毒气攻心。眼下身上的毒气算是止住了,但已经伤了内脏,故而还是昏迷不醒。”
林冲再问:“那晁天王何时才能醒来?”
安道全道:“难说,若是天幸今夜醒来,则可缓缓恢复;若是今夜不醒,恐怕凶多吉少。”
林冲无奈:“就请安神医多多费心,晁盖兄长吉人天相,今夜定会醒来。”
众人皆低声称是。
林冲示意,众头领走出房间,留安道全和助手照顾晁盖。
林冲和王进吴用等见礼后,王进问道:“寨主如何来得这么急,山寨可好?鲁大师那边如何?”
原来林冲得王进派人报告晁盖受伤梁山军败北之事,大惊失色。急忙将留守山寨的卢俊义四师和武松刘唐的特战营,连夜集合,只留岳飞李应带着辅兵留守山寨,其他军中头领皆下山来援。
林冲清晨刚从金沙滩过渡,就遇上了鲁智深派来报捷的军兵,林冲即令鲁智深快马加鞭赶回山寨主持,又叫鲁智深令王进三师参与东昌府之战的头领军兵,速往东平府归建王进麾下。
朱贵刚收到清风山李忠传出的密信,说的就是宋江被招安。朱贵忙向林冲请罪,说自己未能早早探得消息,通报前方晁盖小心在意。林冲也是无奈,自己早得到东京公孙胜传讯说朝廷派宿元景在此招安梁山清风山,但定向思维害死人,以为宿元景必还是先来梁山。没想到宿元景竟然先招安了清风山,还让宋江秘密加入了东平府之战,结果造成了梁山立寨后最惨重的一次失利。
林冲摇摇头:“朱贵兄弟是有疏忽,但我也上了宿元景的当,没想到这狗官如此奸诈,没想到宋江这厮如此阴险毒辣。”
朱贵忙道:“此事主要责任在小可,请寨主惩戒。”
林冲道:“此时非说惩戒之时,请朱贵兄弟向四方放出探子,尤其是东平府里,以及宋江动向。与李忠的联络万勿惊动了宋江。”
林冲和朱贵商议完毕,便召集众将要安排出发。却听外面军兵来报,哨探发现前面来了一伙人,说是来招安的宿太尉。这货姗姗来迟,还和宋江合谋害晁盖和梁山军,若不是想着别和朝廷彻底翻脸,林
冲都要宰了他。
林冲不愿耽误时间,就让卢俊义应付宿太尉,自己带着警卫营,轻装快马加鞭,赶去鼓山村亲看晁盖伤情。
卢俊义也没给宿太尉好脸色,对他说寨主不在,要招安就在此地等着,啥时寨主有空了再来请他上梁山颁旨;又叫火眼狻猊邓飞带一个连留下,和水军一起监看着宿太尉。卢俊义自领军追赶林冲去了。宿元景既见不着林冲又上不了梁山,大怒而去,自回东京向宋徽宗告状去了。且按下不提。
回头说林冲这边,呼延灼等向林冲详细报告了前日战事,二师近八千人,败后只收拢了约三千人,史进欧鹏解珍被抓,顾大嫂进城未有音讯。
史文恭拿出晁盖所中的毒箭,林冲接过来,看见箭杆上刻着“董平“二字。
吴用道:“射晁天王的,不见得是董平。晁天王和我等撤走后,欧鹏兄弟断后奋战,宋江手下几人似未尽全力,直到董平那厮赶到,才将欧鹏打下马捉去。此时我等已然走远,董平怎能那么快越过我等,在落盖岭埋伏?”
栾廷玉点头:“军师说的是,董平有这功夫,不如直接追上我等。”
韩伯龙道:“小可以前见过董平,他自称风流双枪,最好附充风雅,应该不屑于用毒箭。”
吴用分析道:“这放毒箭的,非是董平手下,便是宋江一伙。董平手下应该不敢冒董平之名,八成就是宋江手下。但据逃回来的欧鹏身边军士说,宋江手下箭术最好的小李广花荣,一直就在宋江边上,直到董平赶来,才出箭射伤欧鹏。如果不是花荣,又该是谁?”
薛永道:“各位哥哥有所不知,宋江身边,还有一位用箭高手。”
众人目光转来,薛永接着说道:“小可当初在江州卖艺,因宋江得罪了小遮拦穆春,被他哥哥,没遮拦穆弘抓了,关在穆家庄内。后来宋江说合,穆家兄弟放了小可,又在穆家庄里住了几日。听得庄客说了不少穆家兄弟的事情。”
林冲一拍大腿:“穆弘!”
薛永赞道:“寨主英明!那穆弘平时深藏不露,实则是难得的高手,马步水三军皆熟,还擅长箭术。他这没遮拦的绰号,便是少年时箭无虚发,没得遮拦,别人便给取了这个没遮拦的绰号。”
薛永又道:“晁天王中箭之时,小可正在左近,见对面那彪军马,领头的两个,虽然夜里看不清脸,但从身形上看,甚像穆弘穆春两兄弟,九成就是他俩。”
林冲前世看过些分析水浒原著晁盖中毒箭身亡的文章,多数都认为是宋江下的黑手。晁盖打曾头市,带了二十个头领,林冲、呼延灼、徐宁、穆弘、刘唐、张横、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杨雄、石秀、孙立、黄信、杜迁、宋万、燕顺、邓飞、欧鹏、杨林、白胜,这里面,宋江的真正嫡系亲信,可以
帮干黑活的,就穆弘、张横、燕顺三人,张横是水将,燕顺武功一般,穆弘确实嫌疑最大。后来宋江把穆弘排进天罡第二十四位,高于三阮李俊张横张顺雷横,未尝不是赏他黑活之功。
事实上水浒原著中,晁盖多少猜到了自己是被宋江下黑手了,真正射毒箭的,并非毒箭上注明的“史文恭”。但那时宋江在梁山大势已成,晁盖只得曲线迂回,留下遗言:“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期望阻止宋江全控梁山。晁盖甚至都没说要杀史文恭,只说“捉得”。
阴差阳错的,这里史文恭却已入伙梁山,还亲身拼死救回了晁盖。那支箭杆上,写得人名变成了“董平”。而射箭的,多半是同一人。
众人皆大骂宋江卑鄙无耻,林冲道:“此番失利,乃我梁山立寨以来,从未有过之大败。这二年梁山发展甚好甚快,没吃过大亏。从我这个寨主起,众兄弟都有些轻敌,回去当好生总结检讨,列为黄埔军校经典教案,时刻警醒我等。”
呼延灼等将皆惭愧称罪。林冲又道:“此番王进兄长应对得当,来援迅捷,尤其是带安神医赶到,给晁天王留下一线生机,当记一功。”
王进忙道不敢当。
众人议定,在此休整数日,待卢俊义的四师和参加东昌府战事的二师一部到了之后,集梁山军三个师的兵力,一定要再整旗鼓,灭掉董平和宋江,打下东平府,救出史进欧鹏解珍等。
林冲回到晁盖房间,找了张椅子坐下。安道全轻声道:“寨主赶了一整日的路,还是先去歇息一下。小可在此看护,晁天王一有动静便会去禀告寨主的。”
林冲摇了摇头:“我就在这椅子上坐着,一样是休息。”
稍顷,曹正拿了几副软椅垫,进来给林冲安道全和两个安道全的弟子。
林冲坐到墙角,对安道全说道:“你们自便,若无事也可轮流歇息,这一天下来你们也够辛苦的。”
安道全谢过,便叫两个徒弟看着晁盖动静,自己也坐下眯眼。
林冲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晁盖,心中叹息。当初打曾头市,林冲怕晁盖似原著里般的在曾头市中箭身亡,硬是将晁盖摁在梁山不许他下山参战。本以为帮晁盖躲过了这一劫,却不料在这东平府,还是遭了宋江的黑手。看来这宋江真是晁盖的克星啊!
原著里,宋江给晁盖通风报信一次,晁盖回报的,是一座兴旺的山寨,加上自己的一条命。在这里,林冲一定要破了这个魔咒。梁山山寨宋江是没份了,晁盖的性命,就看这一晚了。林冲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的穿越之神,能够保佑晁盖活下来。
室外夜色沉沉,秋风萧瑟;室内灯芯闪闪,林冲忐忑。
欲知晁天王生死,且听下回分解。
第59回 宋江滴泪斩军校,水将有心再落草
一夜将过,天色微明。林冲眯着眼半睡半醒,忽然心中一动,抬眼向床上晁盖看去,只见晁盖的手似乎在动。林冲腾地站起,急步走到床前,只见晁盖的眼皮开始蠕动,过得片刻,晁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晁盖得眼帘中,首先印出的,是林冲那张关切的脸。晁盖轻声道:“林教头,晁盖对不住寨主!。”
林冲喜形于色,忙道:“兄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且安心养伤,我必带梁山军为兄长报仇。”
安道全和两个弟子也过来为晁盖查验,稍顷安道全说道:“恭喜晁天王和林寨主,晁盖兄长已度过危险期,好生将养二三个月,当可恢复。”
林冲不由得哈哈笑出声来,一众头领听闻晁盖醒来,皆来探望。不多时,连林冲在内,都被安道全赶了出来,要让晁盖好好休息。
林冲便叫刘唐,待天明,护送晁盖和安道全回梁山。自与众头领备战不提。
且说宋江配合董平大败梁山军,自是兴高采烈。安抚司便给散酒肉,赏劳获胜军兵。谁想这伙官员,贪滥无厌,徇私作弊,克减酒肉。都是那等谗佞之徒,贪爱贿赂的人,却将官酒,每瓶克减只有半瓶;肉一斤,克减六两。前队军马,尽行给散过了;后军散到一队皂军之中,都是头上黑盔,身披玄甲,却是项充、李衮所管的牌手。那军汉中一个军校,接得酒肉过来看时,酒只半瓶,肉只十两,指着厢官骂道:“都是你这等好利之徒,坏了朝廷恩赏!”
厢官喝道:“我怎的是好利之徒?”
那军校道:“一瓶酒,一斤肉,你都克减了。不是我们争嘴,堪恨你这厮们无道理,佛面上去刮金!”
厢官骂道:“你这大胆,剐不尽、杀不绝的贼!反性不改!”军校大怒,把这酒和肉劈脸都打将去。
厢官喝道:“捉下这个泼贼!”那军校就团牌边掣出刀来。
厢官指着手大骂道:“肮脏草寇,拔刀敢杀谁?”
军校道:“俺在山上,强似你的好汉,被我杀了万千。量你这等贼官,直些甚鸟?”
厢官喝道:“你敢杀我?”那军校走入一步,手起一刀飞去,正中厢官脸上,剁着扑地倒了。众人发声喊,都走了。那军汉又赶将入来,再剁了几刀,眼见的不能够活了。众军汉簇住了不行。
当下项充、李衮飞报宋江。宋江听得大惊,飞马亲到。那军校立在死尸边不动。宋江自令人于馆驿内搬出酒肉,继续赏劳三军,都教进前;却唤这军校直到馆驿中,问其情节。
那军校答道:“他千反
贼,万反贼,骂俺们杀剐不尽,因此一时性起,杀了他,专待将军听罪。”
宋江道:“他是朝廷命官,我兀自惧他,你如何便把他来杀了?须是要连累我等众人!俺如今方始奉诏助守青州,才有微功,倒做了这等的勾当,如之奈何?”
那军校叩首伏死。
宋江哭道:“我自从落草以来,大小兄弟,不曾坏了一个。今日一身入官所管,寸步也由我不得。虽是你强气未灭,使不的旧时性格。”
这军校道:“小人只是伏死。只恨当初在高唐州,不曾跟随樊瑞头领上梁山,落得今日下场,只怪自己有眼无珠。”
樊瑞项充李衮三人,本在芒砀山落草,被梁山军击败投降,入伙梁山。后因受不了梁山严格军规,项充李衮带了一部分喽啰,在高唐州转投了宋江,而樊瑞则留在了梁山。当时林冲允许原芒砀山喽啰自由选择跟谁,结果过半喽啰跟了项充李衮,这军校就是其中之一。
这军校如此说,旁边军兵脸上皆有同情之色;项充李衮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宋江更是不喜,收起了鳄鱼眼泪,命人将那军校在树下缢死,枭首示众,又去向安抚司来官报备,还奉上了不菲财物。
次日宋江引十数骑马入城,到青州各官处走动奉礼。董平看着腻味,便鼓动安抚司出榜禁约,于各城门上张挂:“但凡一应将军头目,非东平本军者,许于城外下营屯扎,听候调遣。非奉上司明文呼唤,不许擅自入城。如违,定依军令拟罪施行。”
差人赍榜,径来城门外张挂榜文。有人看了,径来报知宋江。宋江转添愁闷,众将得知,亦皆焦躁,尽有反心,只碍宋江一个。
宋江手下有五个水军头目,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他们参与了江州劫法场救宋江,又跟着宋江上梁山,下梁山,上清风山。清风山周边没有成规模的江河湖泊,几个水军头领只能改走旱路,带些个山匪,专业不对口,时间长了,甚是失望,怨言多了起来。宋江受招安,也没有说要有水军,还是让他们在步军中混。
看不到前途的李俊等水军头目,对宋江的腹诽越来越多,就连最亲近宋江的张顺,心中也觉得当初还不如在梁山跟着林冲干。前日那军校杀了克扣酒肉的厢官,被宋江枭首示众,很多人兔死狐悲;接着官府又张榜禁止宋江手下入城,显见得是还把清风山招安人马,当作贼匪防范,李俊等人更是生出了再去落草甚至脱离宋江的想法来,于是就去请宋江以下马步头目第一人花荣来商议。
花荣见了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俱对花荣说道:
“朝廷失信,奸臣弄权,闭塞贤路。俺们刚败了梁山一阵,如今倒出榜文,来禁约我等,不许入城。今请花将军自做个主张,若和哥哥商量,断然不肯。就这里杀将起来,把东平劫掠一空,裹挟着公明哥哥,再回清风山去,亦或投了梁山入伙,只是落草倒好。”
花荣道:“宋公明兄长断然不肯。你众人枉费了力,箭头不发,努折箭杆。自古蛇无头而不行,我如何敢自主张?这话须是哥哥肯时,方才行得;他若不肯做主张,你们要反,也反不出去!”
五个水军头领见花荣不敢主张,都做声不得。花荣告辞后,李俊道:“之前我就说过,花将军只听宋押司的,必不会同意我等再落草,果然是如此。”
张顺道:“其实我等水军将领,回清风山也无用武之地,不如去梁山入伙。”
张横道:“梁山规矩太严,不如回浔阳江去,再做无本买卖为好。”
李俊摇头道:“如今我等已在朝廷名册上,如何还能随你在江湖逍遥?只有二条路,或者为朝廷效力,或者落草。”
张顺道:“梁山军规严,主要是不得扰民害民,有何不好?哥哥也该收收心了。”
张横言道:“依你还不成?兄弟你去哪,我便去哪。”
李俊道:“梁山林寨主志向远大,要把水军壮大为海军,称霸四海。此事令人心往。”
童猛道:“梁山虽然不错,前日却也败了。”
李俊道:“只是晁盖一军受挫,梁山还有好几支强军。林教头若来,这边必然讨不得好。”
童威问道:“那梁山再来,我等该如何,降过去?”
张顺道:“最好是公明哥哥带我们过去。”
李俊摇头:“他是绝对不会投梁山的,我早看出来,他和林教头不对路。战事若再起,我等见机行事吧!”
花荣回至中军寨中,来与宋江闲话,计较军情,便道:“仁兄往常千自由,百自在,众多弟兄亦皆快活。自从受了招安,与国家出力,为国家臣子,不想倒受拘束,不能任用,兄弟们都有怨心。”
宋江听罢,失惊道:“莫不谁在你行说甚来?”
花荣道:“此是人之常情,更待多说?古人云:‘富与贵,人之所欲;贫与贱,人之所恶。’观形察色,见貌知情。”
宋江道:“若是弟兄们但有异心,我当死于九泉,忠心不改!”
次日早起,宋江便要归拢军心。
欲知宋江如何归拢军心,且听下回分解。
第60回 扈三娘刀斩王英,史文恭戟杀穆弘
次日早起,会集诸将,商议军机,大小人等都到帐前,宋江开话道:“俺是郓城小吏出身,又犯大罪,托赖你众弟兄扶持,尊我为头,今日得为臣子。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虽然朝廷出榜禁治,理合如此。汝诸将士,无故不得入城。我等山间林下,卤莽军汉极多。倘或因而惹事,必然以法治罪,却又坏了声名。如今不许我等入城去,倒是幸事。你们众人,若嫌拘束,但有异心,先当斩我首级,然后你们自去行事。不然,吾亦无颜居世,必当自刎而死,一任你们自为!”
众人听了宋江之言,只得垂泪设誓表忠心而散。
林冲本想将晁盖的二师换回梁山休整,但一众头领坚决不干,非要参战雪耻。林冲怕坠了二师军心士气,便还是叫鲁智深的一师守梁山并接应后路,自己亲率三师/四师,以及严重不满员的二师,还有鲁智深派来的几员一师战将,来战东平。武松和燕青带特战营一部,已经潜入了东平城,汇合了之前潜入的顾大嫂。
梁山军整合已毕,再度杀近东平府。此番梁山军哨探四出,大军推进,宋江已无法像上次那样偷袭了。
按说面对梁山军重兵压境,官军应该据城死守,不该出战。但董平狂傲,又兼刚胜过晁盖一阵;宋江倒是知道厉害,但安抚司和董平不让清风山招安人马进城,非叫宋江在城外立寨,说是要城犄角之势,宋江自然不想单独面对梁山军。只得与董平联袂出军,对阵梁山军。
两军对圆,林冲出马:“请对面宋押司出来答话。”
宋江原本不想出阵,见董平一脸鄙视,一横心出阵,到得阵前。拱手道:“林教头有礼了。如今我清风山已经受招安,不如梁山也一同降了朝廷,林教头大才必得朝廷重用,也好封妻荫子流芳百世。”
林冲枪指宋江:“宋押司,你受朝廷招安,那是人各有志,我不责你。但你卑鄙偷袭梁山军,却是全无了江湖道义。我梁山,我林冲待你如何,赠你多少财物粮草军器,大家心中皆知,你如此行事,真是忘恩负义。更为可恶的是,你还派人阴用毒箭射杀晁盖兄长,晁天王待你,犹如贤兄之于亲弟,多少厚恩数不胜数。而你却如此回报与他,恩将仇报,真是畜生不如!今我梁山军必为晁天王报仇雪恨!”
林冲说罢,也不顾宋江还要啰嗦什么,直接回阵。
宋江阴沉着脸回阵,看到手下头领有几位面有愧色,便道:“我等蒙圣恩受招安,从的是忠君大义,岂是林冲这贼匪所能评说的!”。
董平在旁不由道:“你等不久前还不是……”忽觉不妥,便未说下去。清风山一众头目更是羞怒交加。
董平有些难堪,便出阵搦战。
梁山这边,卢
俊义打马出阵。有诗赞卢俊义曰:“马步军中推第一,天罡数内为尊,上天降下恶星辰。眼珠如点漆,面部似镌银。丈二钢枪无敌手,身骑快马腾云,人材武艺两超群。梁山卢俊义,河北玉麒麟。”
单枪战双枪,两人大战二十几个回合,董平似有不支。宋江便叫朱仝上前,却被呼延灼拦住;雷横出来,被栾廷玉接着;燕顺王矮虎郑天寿三骑齐出,这边宣赞郝思文扈三娘截下;杨林出来,对上的是张宪;李忠周通出战,林冲朝曹正使个眼色,曹正便和黄安两人上前去敌。
终于等到没遮拦穆弘出列,林冲止住其他人,对史文恭道:“对此恶人不必留手,要死不要活!”史文恭舞动方天画戟,拍马去战。原著中,史文恭背了毒箭射死晁盖的恶名,这里林冲要让史文恭亲手杀了真凶。
宋江身边除了水将和几只弱鸡,能战之将,只剩花荣了。见花荣手持弓箭有意动作,林冲喝道:“众将单挑,各凭本领,生死由命。花将军若是坏了规矩,我梁山也不会客气。”说罢一挥手,杨志索超,吕方郭盛四将,皆持弓在手,虎视眈眈。花荣不敢动箭,便将弓箭还入箭壶,一挺长枪杀了出来。
林冲对王进道:“兄长帮我观敌瞭阵,待我去与花荣说几句。”
花荣见林冲来战自己,知道枪法不是对手,远远的便连珠箭射来,林冲一面大枪去拨,一面抬手以护甲挡住面门,冲到花荣跟前。花荣无奈,停下弓箭,挥枪来战。
林冲一面舞枪,一面说道:“花容兄弟武艺不凡箭法精深,何苦跟着宋江这等假仁假义,一心招安期盼当个小官的无能之辈?”
花荣道:“公明哥哥待我不薄,我是不会背他的。”
林冲笑道:“是花将军待宋公明不薄。宋公明能给花将军带来什么前程?最多不过是恢复原先清风寨知寨这个级别。早知如此,又何苦跟着他上山落草?”
花荣道不再作声,只是尽力抵挡林冲。此时场中有几对分出了胜负。
却说那王矮虎是个好色之徒,见对面扈三娘一个女将,当时喊了一声,叫燕顺郑天寿去应宣赞郝思文,自己抢上前来,指望一合便捉得扈三娘过来。那扈三娘拍马舞刀,来战王矮虎,一个双刀的熟闲,一个单枪的猥琐,两个斗敌十数合之上。近看扈三娘更是英姿飒爽、风姿绰约,王矮虎看看的手颤脚麻,枪法便都乱了。不是两个性命相扑时,王矮虎却要做光起来。那一丈青是个乖觉的人,心中道:“这厮无理,该死!”
扈三娘知林冲厌恶清风山的三个匪首,便将两把双刀,直上直下砍将入来,这王矮虎如何敌得过,拨回马,却待要走,被一丈青纵马赶上,一刀隔开王矮虎的回马枪,另一刀如一道闪电,划过王矮虎的脖颈,王矮虎那
颗丑大的脑袋,倒挂在身上又奔了几丈,才掉下马身首两分。
林冲与花荣交战尚有余力,看到扈三娘杀了王矮虎,算是解了水浒原著中扈三娘被宋江逼嫁王矮虎这个烂人的恨。林冲向扈三娘挺起大拇指,扈三娘开心回阵。
燕顺郑天寿见扈三娘杀了王矮虎,气急败坏地向扈三娘冲过来,宣赞郝思文追在身后。燕顺冲得快,挥刀砍向扈三娘,被扈三娘格挡,两人来回几下,燕顺要杀了扈三娘为王矮虎报仇,一心向前,不料后面宣赞赶到,从背后将燕顺劈成两半。郑天寿一看,魂飞魄丧,转身要逃,被追来的郝思文一枪正中眉心,倒地身亡。
可怜清风山三贼,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只因王矮虎的好色,三人并做一路鬼去。
董平已然抵挡不住卢俊义,见其他几对相战,朱仝雷横穆弘也落下风,杨林李忠周通勉强敌住对手,林冲未尽全力花荣便近不支,官军这边无一占优。董平见状,便虚晃一枪逃回本阵,鸣金收兵,场上几对便要分开各归本阵。
穆弘本已稍落下风,听得鸣金,赶紧虚晃一枪,要逼退对面史文恭,好撤回本阵。哪知史文恭得了林冲将令,一定要取穆弘性命,见穆弘枪来,不退反进,身子稍稍右偏,让长枪擦伤自己,将穆弘的长枪夹在腋下。这里右手抢起,穆弘还在往外扯枪,史文恭的方天画戟,已经刺进了穆弘的咽喉。
阵前单挑,梁山军4:0大胜,士气大振,官军却是惶恐。趁他病,要他命。林冲下令,梁山军大举压上,与官军决战。
梁山军兵有一万多人,官军董平和宋江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千人。很快官军就抵挡不住了,董平便将自家队伍退入城中,不管城外宋江被梁山军狂攻。
程太守就在城楼上,见董平回城,赶忙下来问道:“董将军,你退回城中,城外宋江必然寡不敌众。你该或者去救援,或者让宋江也退回城中。”
董平本来就因为程太守不肯将女儿嫁给自己而怀恨在心,现在又被程太守当众责问,怒道:“若去救宋江,谁来守城?若是让宋江进城,梁山贼跟进来,太守去退不成?”说罢转头就走。
程太守气得双手颤抖,在董平身后指着董平骂道:“什么风流双枪,也不过是无识粗莽之辈而已!”
董平最得意的就是“风流双枪”之号,程太守这番责骂,可是刺到他心尖了。董平也不再言,顾自打马而去。
此时城外宋江,已经被梁山军团团包围在营寨中,这营寨立在一座小山上,梁山军一时倒也没攻上去。
宋江见局面稍稳,这才有功夫开始痛失兄弟的表演。
欲知宋公明如何表演,且听下回分解。
第61回 梁山大破宋公明,燕青智扑擎天柱
只见宋江泪流满面,大叫:“可怜我的四位好兄弟!自从跟了我,没得享几天福,却被梁山贼人所害。痛杀我也!”完了头一歪,昏了过去。
众人赶忙掐人中的掐人中,泼凉水的泼凉水,叫哥哥的叫哥哥,好大一会儿,宋江才缓缓醒将过来。又一把抽出石勇的腰刀,作势要横刀自尽,孔明孔亮等急忙拦住;花荣在旁微微皱眉;李俊几人更是面露鄙夷。当初在江州,李俊仰慕宋江的江湖盛名,主动投靠,数次救宋江,又一直追随宋江至今,慢慢地李俊看清了宋江的江湖盛名,多来自于其表演功夫,而不是真功夫。
山下王进高喊:“大势已去,宋押司赶紧投降,免得误了一众兄弟的性命。”
宋江怕手下有人要降,便对众头领道:“梁山军杀了穆弘燕顺王英郑天寿四位兄弟,我与他势不两立。你们众人但有要降者,先当斩我首级,或者叫我自刎而死,便任你们去降!”
花荣道:“哥哥休要担心,我等必誓死追随哥哥。”
宋江心道:“你刚才在阵上和林冲眉来眼去,当我不担心?林冲数次示好与你,借你羞辱于我,当我不知道?”嘴里却道:“众贤弟之心,愚兄自然明白。”
众头领自然又是一阵安慰保证表忠心。
宋江问道:“如今该当如何?”
戴宗道:“那董平不顾我等死活,自逃回城中。那我等也不必以他为念,当设法逃回青州去。哥哥是青州副统制,可在青州后可再整旗鼓,再聚军兵。”
宋清道:“戴院长所言极是,回了青州还要活动官府,叫董平这厮承了这战败的责任。”
孔明问道:“如今梁山军四面团团围住,我等如何杀出?”
花荣道:“眼下已是午后,再死顶一阵,天色便会暗下来。到得天黑,我等分头突围,直奔青州。”
宋江点点头:“便是如此。”
幸好梁山也停下了攻击,宋江看天色渐晚,便准备开始突围。他对戴宗道:“戴院长派人去请守在四周的各位头领过来。”
戴宗答应了,正要安排。却听见几个地方一阵嚣闹,不一会儿,便有喽啰飞一般跑来:“禀将军,不好了!军寨破了!梁山军杀上来了!”
宋江大惊失色,忙问:“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刚刚没有交战声,梁山军怎么钻进来的?”
花荣想起前几日水军将领邀他反水的事情,就道:“不定是有人投了梁山,放了梁山军进来。”
花荣的估计真没错,除了水军五将张横、张顺、李俊、童威、童猛,李忠早就和梁山暗通款曲,今日宋江被围困后,李
忠又说服了老搭档周通一起反水。由于宋江的嫡系小弟穆弘燕顺王矮虎郑天寿今日死在阵前,宋江不得已,叫水军五将和李忠周通各守一边,他们分别联络了梁山军,让梁山军乘黑通过自己的防区,杀了进来。梁山军人多势众,又是偷袭进来,宋江手下多被分割,只好各自逃命。朱仝、雷横、项充、李衮、杨林、穆春等人分守寨边,就各自逃生去了。
韩世忠负责总调度布网收捕,梁山众将四下里分守。毕竟梁山共有军马近两万,除去围东平城和做预备的还有休整的,仍有一万余人参加围剿宋江的二千来人,人数多了数倍,又有韩世忠这员历史上的名将调度,宋江手下可谓插翅难飞。
朱仝被黄信捕到;栾廷玉捉了杨林;徐宁拿了雷横;刘唐逮了穆春。
山林之中,项充李衮倒是如鱼得水,梁山军是骑兵,就滚过去砍马脚;梁山军是步军,就仗着蛮牌飞刀标枪板斧,硬冲硬杀,一时倒也拿他不下。韩世忠与徐宁亲来,将他俩诱向一条溪涧,飞天上圣李衮先一交跌翻在溪里,被鬼见愁黄安带着军兵乱箭射死;八臂那吒项充急钻下岸来, 又被绳索绊翻,却待要挣扎,被梁兴一刀劈翻,众军乱上,剁做肉泥。可怜这两原芒砀山匪首,贪图胡作非为不受约束,不跟着大哥樊瑞改邪归正上梁山,却要跟着宋江,结果双双惨死。
此时跟在宋江身边的,只有花荣、戴宗、李立、石勇、任原、宋清、孔明、孔亮八个头领并三五百军兵。
石勇自告奋勇断后,没几下子,就被索超用金蘸斧劈倒,一命呜呼。
宋江等苍苍而逃,不分方向,全靠花荣一手好箭断后,梁山军不敢逼得太近,只是尾随不放,收割宋江手下军兵。直到天明时分,前面又是一支梁山军。
那任原上清风山之前,乃是相扑高手,人高马大,号称擎天柱,他也是被宋江设计陷害,不得已上清风山落草。任原冲在前面,以相扑手法,将面前的梁山军兵一个个的摔将出去。正行间,见前面又有人阻挡。原来是梁山浪子燕青,看任原乃是相扑手法,见猎心喜,找上来交手。
话说燕青是北京(河北大名)土居人氏,自小父母双亡,卢员外家中养的他大。自小跟着卢员外练武,尤爱相扑,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在北京城里,相扑无有对手。他与卢员外两人,一个武功第一,一个相扑第一。
擎天柱任原看看燕青逼将入来,虚将左脚卖个破绽,燕青叫一声:“不要来!”
任原却待奔他,被燕青去任原左胁下穿将过去。任原性起,急转身又来拿燕青,被燕青虚跃一跃,又在右胁下钻过去。
大汉转身终是不便,三换换得脚步乱了。燕青却抢将入去,用右手扭住任原,探左手插入任原交裆,用肩胛顶住他胸脯,把任原直托将起来,头重脚轻,借力便旋四五旋,旋到路边下一块山石边,叫一声:“下去!”把任原头在下,脚在上,直惯在那山石上,脑浆迸裂,擎天柱成了落地泥。这一扑,名唤做鹁鸽旋,梁山军看了,齐声喝采。
此时前有阻挡,后面花荣这一夜不支射了多少支箭,扳指不支何时已掉,拉弓的手指已是鲜血淋漓,终于挡不住梁山军蜂拥而来。又一会儿,宋江等再也动弹不得了,被梁山军团团围在中间。
林冲吴用王进卢俊义都已赶到,林冲喝道:“宋押司你本是刀笔小吏,招安之后混得副统制;但追随你的江湖好汉,又有几个有正果的?比如花将军,招安了还不如过去当清风寨知寨,更加位重逍遥。宋押司你已经把身边兄弟害成如此,就不要再作无谓抵抗,害了花将军等的性命。”
林冲这话说的是事实,水浒原著中,跟随宋江受招安之后,那些原体制中人,多数阵亡,要么混个不见得高于招安前的官职,等于是白给宋江干了。而本来浪荡江湖的好汉们,多数送命;少数活下来的,也混不好官场,或者被害,或者辞官。所以说,招安只是安了宋江自己,让他从一个刀笔小吏,混到了大宋中层官员,满足了宋江自己的官场梦想。而跟着宋江的弟兄们,没几个有好下场;个别几位有好归宿或安度一生的,都是后来脱离宋江的。一部水浒,说白了就是:弟兄们的血,染红了宋江哥哥的官帽。
宋江脸色惨白,看看周围,只剩花荣、戴宗、李立、宋清、孔明、孔亮六个头领,兵丁不足百人。宋江心下惨然,却还想靠嘴炮侥幸:“林寨主,吾乃官军的副统制,你若是害了在下,朝廷必不会放过梁山的。”
林冲哈哈大笑:“宋押司放心,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副统制,就是高俅高太尉亲来,我杀他也不会犹豫。你还是担心下自己的命运吧。”
宋江咬牙道:“宋江忠君为国,何惧生死?死在剿匪上,总好过死于为匪之上。”
吴用道:“宋押司倒是不惜用手下头领的性命,来表现你的忠君为国。”
宋江转眼看着身边几人,花荣默然无语;戴宗欲言又止;李立一脸茫然,宋清面有惧色;孔明孔亮瑟瑟发抖。
林冲开言道:“毕竟曾是绿林同道,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宋押司,我这里有条路,既可以让你和几位头领留得性命;又让你无须投降梁山,坏了你忠义美名。”
欲知林冲给宋江指了那条路,且听下回分解。
第62回 宋江无奈弃花荣,吴用有心算公明
宋江尚未开口,宋清就叫出声来:“哪条路?”几个头领也都面露期望。
林冲也不回答,只是定眼看着宋江。良久,宋江拱手道:“请林教头指教。”
林冲伸出一个手指:“只要宋押司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放宋押司和几位头领安然离去,直到你们回青州府。”
林冲继续道:“那就是请花荣花将军投我梁山,为我梁山一头领。”
吴用添道:“林教头重诺守信。如若不然,就请你等七位,一起为朝廷尽忠了吧!”
花荣对宋江道:“花荣愿随哥哥赴死。”原著中,花荣是随宋江而死,真是可怜可惜可悲。这里花荣在林冲的挑拨下,和宋江已有隔阂,但却还是愿意跟宋江赴死。其实,从两人认识开始,花荣对宋江,那全是单方面的忠心和付出。林冲甚至恶意揣测,花荣对宋江是否有不伦之爱。
宋清轻声道:“哥哥三思,留着有用之身,将来有机会再请花荣哥哥回来。”
孔明孔亮在边上忙道:“就是就是。”
宋江抬眼看李立,李立道:“但凭哥哥做主。”
戴宗附耳宋江道:“他本就和林冲有交情,留在哥哥身边也不见得长久。今日若能脱身,回到青州府,当再招兵买马,日后灭了梁山,再收他到哥哥身边。”
林冲见宋江两只单双眼忽忽乱转,就知道他必在算计梁山。林冲稍稍退后,让曹正焦挺挡在前面,转过头对吴用轻声道:“青州府知府慕容彦达那里,要安排妥当,不要留下后患。”
吴用也轻声回道:“已经都安排好了。此间一了,小可与卢员外即带薛永、王定六、李云、时迁四个头领,并数十精干兵丁,一人双马,抢在宋江之前去青州府找慕容彦达,必不叫黑三郎有再起之机。”
林冲点头道:“尽量不要沾血,叫慕容彦达去做。”
吴用道:“小可明白,带几个头领去,只是为防万一。不到万不得已,我等不会直接出手。”
林冲道:“到了万不得已,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能叫黑三郎再膈应我梁山了。”
吴用重重点头:“寨主放心。”
此时但见对面宋江已是泪流满面,转向花荣:“花贤弟,愚兄自认得你起,蒙你错爱,一直忠心追随至今。愚兄自己身死何惧?只是身边这几位兄弟,又怎舍得让他们在此白送性命?”
花荣应道:“兄长如要死战,弟绝不退一步;如兄长要我为救人降梁山,小弟也无有二话。”
宋江道:“为了几位兄弟的性命,请贤弟先屈身梁山,愚兄将来必请贤弟再共聚大业。”
花荣摇了摇头:“公明哥哥,花荣岂是那反复小人?既然兄长叫花荣降梁山以救众兄弟,那花荣遵命就是。今后也断
不会三心二意再投他人。”
花荣跳下马,跪倒在地,给宋江连磕了三个响头。道:“花荣在此叩谢兄长过往恩义。从今往后,花荣与宋押司恩断义绝,就此别过。”说完,起身走向梁山军。
宋江向着花荣背影伸着手,嘴里不知喃喃什么。
戴宗与宋清也不管宋江如何演,拉着他的马头就走;孔明孔亮赶忙跟上;李立本有心投降,却见梁山无人对他有意,心中悲叹一声,跟着宋江去了。那近百宋江手下军兵,看梁山没有放走的意思,正犹豫要不要放下兵器投降,却见王进一挥手,梁山军众箭齐发,将他们全部射死。能跟着宋江到这个时候的,必是宋江死忠,梁山也没兴趣费劲去转化改造了。万一这些人又被宋江得了去,就是宋江再成军的骨架。
宋江听着身后不断的哀嚎声,面色阴沉朝前走。戴宗舔着脸想要换几匹马,王进冷道:“戴院长见谅,除几位身下马手中兵器之外,梁山不会再给你们任何物件或方便。我梁山之前就是对尔清风山太慷慨了,才会养壮了白眼狼反噬梁山。”其实不给换马的主要目的,是要让吴用卢俊义等,抢在宋江前面进青州府,找被梁山握有反书把柄的慕容彦达知府,安排对付宋江。
宋江带着戴宗、宋清、李立、孔明、孔亮上路。想想招安之时有二十六员头领,如今只剩形影相吊的六人,宋江人悲从心中来,不由得放声大哭,这回是真哭。身边五人也皆尽哽咽落泪。宋江边哭边骂:“天既生我宋江,又何生他林冲?这个贼子,占了我的梁山,夺了我的兄弟,杀了我的军兵,毁了我的前程!”
戴宗宋清略知一点宋江对梁山的觊觎。李立孔明孔亮听宋江说:“我的梁山”,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茫然,心道梁山先是王伦后是林冲的,啥时是宋江的了。
戴宗忙劝宋江:“哥哥休要烦恼,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在青州还留了一些军兵,这一路上想必还能再收容一些。再招兵买马,必能东山再起,报今日之恨。”
且说吴用卢俊义等混进了青州府,来到了府衙,递了给门房一锭银子,叫他传了封书信给里面的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不一会儿,吴用、卢俊义、王定六三人,就被领进了慕容彦达的内院,薛永、李云领着军兵在外等候,时迁侦察地形动静,以防万一。
年初梁山军打破青州府,抓了知府慕容彦达,吴用逼他亲笔写了反书,里面以慕蓉贵妃的角度,描述了宋徽宗的一些**。此书若是落到宋徽宗手里,慕蓉贵妃失宠进冷宫不说,慕容全家都要玩完,慕容彦达则肯定没命。所以慕容彦达虽然不乐意,却不得不亲见吴用。
见了吴用等,慕容彦达拱手道:“各位英雄,自上次相会后,下官牢记林寨主要求,没有再欺压
良善,也给梁山送过物资,未曾怠慢过梁山。不知几位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卢俊义哼了一声:“未曾怠慢?招安使先至青州,宋江被招安,悄悄出兵东平府,夹击偷袭我梁山军。这些,我梁山可未曾收到慕容知府一丝一毫的警讯。”
慕容彦达辩解道:“宋江狡诈隐秘,我也是后来才知他的动向,报也来不及。”
卢俊义道:“来不来得及是时间问题,报不报是态度问题。慕容知府如此,是想要借刀杀人吗?”
吴用道:“慕容知府当知道,梁山若是大败归输,众人四散而去,必然守不住秘密,那慕容知府的那封反书,指不定哪天就出现在蔡京高俅的书案上,或是官家的手上。”
慕容彦达忙道:“不是,下官没有要借刀杀人。”
卢俊义道:“此番暂且信你一次,若有再犯,必将反书交给朝廷。像你这样的官员,大宋多的是,我梁山轻而易举就能再与别人合作。”
慕容彦达只有点头称是。
吴用道:“此事先揭过。好教慕容知府知晓,那宋江背信弃义,攻击我梁山军,已被击败,二十几个头领,就剩五六个脱身,正往青州府回来。”
慕容彦达没啥诚意地拱手道:“恭喜恭喜!”
吴用接着道:“此番我等前来,是给慕容知府送大功劳的。”
慕容彦达道:“不敢求有功,但求无罪即好。”
吴用回道:“宋江乃是青州府副统制,他的清风山兵丁被招安了,也算青州府的军兵。这三千多人损失了,宋江固然该当主责,慕容知府身为文官之首,怕也得有监管不力的责任吧。在下有一办法,可帮慕容知府,化罪责为功劳。”
慕容彦达道:“请吴头领明示。”
吴用道:“慕容知府可叫宋江入府衙,设法除去了他。然后上报说宋江再东平兵败后,投降梁山,假意回青州重整,实际要勾连梁山军,企图再破青州城。被慕容知府看破,将他除去。如此慕容知府不是就有保城安民的功劳了吗?”
慕容彦达道:“朝廷未必会信。”
吴用道:“慕容知府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你是皇亲国戚,宋江是个刚受招安的山贼,朝廷和官家会信谁,不是明摆着的吗?”
慕容彦达依旧不安。
吴用道:“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过得几日,待慕容知府除去宋江,便请卢头领亲领一支兵马,前来青州府,假意要救宋江等,再佯攻一下城池。如此朝廷必无疑义。”
慕容彦达心说,你要做好人干脆别来找我可好?嘴里只得道:“就依吴头领,必当取那宋江性命。”
欲知慕容知府能否取宋江性命,且听下回分解。
第63回 宋江临死拉垫背,兄弟临死识宋江
且说宋江几人,一路凄惨不说,好歹收拢了数十溃兵,终于捱进了青州城,回到宋江在青州城里住的一所宅院。刚进院子不久,就有衙役来请,说是知府慕容彦达,要请宋江去询问战事。宋江无奈,只得叫戴宗领李立和孔明孔亮先在此歇息,安排联络喽啰;自己和宋清快速梳洗了一下,就赶去府衙。
进了府衙,便被引入内院里的一间屋中,宋江虽然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只叫宋清在外院候着,自己进去见慕容彦达。
慕容彦达安坐中间,身边一条大汉护卫,见了宋江,倒是蛮客气的:“宋将军征战辛苦了,请坐。”
宋江急忙拜伏在地:“宋江无能,损兵折将,特来向知府请罪。”
慕容彦达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怎会如此?”
宋江伏在地上,把东平府战事说了一番,将责任尽量往董平身上推。末了道:“宋江败军之将,本无颜苟活。只是担心梁山贼势大,无人可制。因而回青州府,求朝廷和知府大人恩典支持,重整兵马,必要为国除贼,剿灭梁山。”
慕容彦达沉吟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眼下要先合计下,如何向朝廷禀报。我青州军乃是去援东平府的,却被董平如此对待,须得有个说法。”
宋江见慕容彦达愿意帮他怼董平,忙道:“多谢知府大人厚爱,日后小可必当为知府大人前驱,忠心以报!”
慕容彦达拉起宋江道:“原本为宋将军准备了庆功酒,如今酒菜也不可浪费,不如你我在此小酌,也好仔细商议一下。”
宋江道:“多谢知府大人,宋江怎敢贸然在此内院放纵?”
慕容彦达道:“你我二人当文武相助,公明将军不必客气,且请坐下。”说罢将宋江摁在桌边椅子上,叫下人上酒菜。
宋江只得陪着慕容彦达御酒,慕容彦达殷勤劝酒,数杯过后,宋江觉道肚腹疼痛,心中疑虑,想被下药在酒里。向慕容彦达问道:“此酒是药酒否?”
慕容彦达道:“宋将军勿怪,安抚司等青州官衙,怪东平战败,令要宋将军承担败责。恐将军不肯,故而出此下策。此酒名无解酒,发作缓慢,却无有解药,中者必死。请宋将军见谅。”
宋江肚里沉重,已知中了奸计,看看慕容彦达身后大汉,知今日必无幸免。叹曰:“我自幼学儒,长而通吏,不幸**于罪人,并不曾行半点异心之事。今日被赐药酒,得罪何辜。我死不争,只有手下几个头领,若闻知朝廷行此奸弊,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我一世清名忠义之事坏了。只除是如此行方可。请慕容知府,放我那兄弟宋清进来,我让他去带那几个头领来,一并除了去。既全了宋江忠义,又为朝廷除了后患。”
宋江如此,令慕容彦达大为震惊,宋江知道饮了药酒,既不逃跑,也不暴起,应该是知道慕容彦达必有准备,无论逃跑还是暴起,都没啥用。但不可思议的是:宋江知道自己受害,还要拉上手下兄弟一起受害,这个真是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水浒原著中宋江喝了毒酒,怕坏了自家忠义之名,便把李逵叫来毒死,可怜忠心
耿耿的李逵为宋江干了那么多脏活黑活,最后连命都被宋江害了。
宋江又道:“只求知府大人放过宋清,他生性胆小,老实谨慎,回家乡必做顺民,不会惹是生非。”
慕容彦达满口答应,本来是要派人去抓那几人的,见宋江如此上路,便令人去叫宋清进来。
宋清进来,宋江便将自己中了药酒之事说了,宋清大哭。
宋江含泪道:“为免那几人坏了我忠义清名,你马上去将戴宗李立孔明孔亮叫来,就说慕容知府要请大家喝酒,统统要到,不得推辞。待到了此地,你便找个由头,立即出城回郓城宋家庄,侍奉老父,就说宋江忠孝不能两全,已经拜辞他老人家了!”
慕容彦达跟了一句:“宋清头领仔细了,若是请来那几人,就放你回乡;若是跑了一个,郓城宋家庄可跑不了。”
宋清哭着走后,宋江见慕容彦达身边的随侍威风凛凛,问道:“慕容知府身边这位英雄,姓甚名谁?宋江怎感觉在哪儿见过?”
宋江中毒了眼神还是那么毒,这位随侍就是玉麒麟卢俊义,在东平战场上,曾和宋江远远打过照面。虽然化了妆,却还是被宋江感觉到。
慕容彦达摆摆手:“此为本官的一个远亲,武艺尚可,名叫易俊,可惜是个哑巴,故带在身边做个护卫随侍。”
宋江爱结交拉拢英雄好汉的毛病又犯了,对那随侍道:“易英雄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怎不为朝廷效力。宋江正要再整军马,易英雄不如去军中为将,将来立了功劳,便可光宗耀祖流芳……”
宋江正说得来劲,忽然想起自己已被下了药酒,嘎然而止。
宋江租的院子,离府衙不远,大约小半个时辰,宋清带着戴宗李立孔明孔亮来了。宋清在门口说忘了东西要回去拿,叫那几位先进去。
几个人进了内院,拜见已毕坐下。慕容彦达举杯道:“梁山贼子猖狂,东平之后,下一个就怕是青州。几位将军虽然东平受挫,但却是我官军中,对梁山军最为熟识的。我已经和公明将军议定,当上报朝廷,重组青州府军,保护青州,进而清剿梁山,各位将是军中干将,今后当多多出力,为朝廷建功。请各位满饮!”
李立孔明孔亮听得开心,赶忙跟饮;戴宗心有疑虑,但怎么也想不到宋江会和慕容彦达合伙害自己,也喝了。
三杯过后,慕容彦达道:“本府在此,怕是几位不得自在。正好也还有公务,就此同饮一杯,本府自去,你等几位老兄弟随意自在些。”说完喝过一杯,带着那随侍就走了。
几个人恭送慕容彦达离去之后,戴宗对宋江道:“哥哥,小弟总觉得事有蹊跷。他不追究我等战败之罪,反而有点曲意奉承,叫人疑惑。”
宋江勉强一笑:“他怕梁山来攻,要用我等守城,有何可疑虑的?来,喝!”又拉着几人喝了几杯,自己倒是偷偷将酒倒进了衣袖,他是要看着这几位死在自己前面,要死无后患。
又过了一会儿,喝得起劲的孔明,突然腹中绞痛;随即,孔亮也痛。
然后是李立,他曾在
揭阳岭开黑店,惯给人下药酒,知道症状,便叫道:“那狗官给我们喝的,是药酒!嗷!痛杀爷爷了!”
戴宗忍着疼痛,看着宋江问道:“哥哥知道慕容知府给喝的是药酒?”
宋江脸上汗珠滴落,沉声道:“众位兄弟,休怪我!朝廷赐药酒与我服了,死在旦夕。我为人一世,只主张‘忠义’二字,不肯半点欺心。今日朝廷赐死无辜,宁可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我死之后,恐怕你等造反,坏了我宋江忠义之名。因此,请将你几个来,相见一面。你等适才已服了此无解药酒,今日必死。”
孔明孔亮大惊,抱着宋江大腿哭叫:“我不想死!师傅是假意哄骗我等对吗?”这两位本是大地主的公子哥儿,认了宋江为师傅,家破人亡。
李立道:“这狗屁朝廷!反了它!”
宋江道:“我就是怕你等再造反,坏了我清白名声。如今药酒发作,带着忠义之名去死不好吗?”
李立腹中已经由痛转麻木,他知道这是快死了,口中喃喃道:“李立自作虐,一不该当初在揭阳岭逍遥自在不做,却去劫法场救你;二不该你下梁山时要跟你,若留在梁山该有多好?三不该数日前在东平,拉不下脸来求降梁山,指不定还能在林教头手下做个头领。李立此生,算是栽在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身上了!”说罢,奋起余劲,将一桌子酒菜踢到宋江身上。
戴宗冷冷道:“哥哥既然要我等陪你去死,这也是我等之命。但为何单就走了你亲弟弟宋清?我等这些江湖兄弟,看来不过是你的手中刀,可用可弃。”
李立叫道:“当日在江州听黄文炳骂你,身量短小面相黑恶,假仁假义收买人心。骂得真真一点不错,可惜爷爷认清你太晚了!”
孔明孔亮已是大怒:“亏我俩拜你为师,散尽家财资助你,鞍前马后伺候你。却被你如此谋害!你个畜生!还我命来!”两人已没几分力气,只是在宋江身上乱抓瞎挠。
宋江也不分辩,只是流泪:“弟兄们有气只管往我身上撒,只愿来世再做兄弟。”
李立喝道:“做个屁兄弟,来世杀你全家。”孔明孔亮也骂。
戴宗悲道:“自江州相识,认你为兄,不曾起过半分异心,哪怕因此疏远得罪了旧时好友吴学究;到清风山后,为了哥哥要招安,殚精竭虑忍辱负重,不曾叫苦。指着能和哥哥一世相扶,不料想是要去地下相扶。”
宋江哭道:“兄弟恩情,宋江永世不敢忘。”
戴宗见说,垂泪道:“罢,罢,罢!生时伏侍哥哥,死了也只是哥哥部下一个小鬼!”说罢,摇摇晃晃抓过酒坛,倒进嘴里:“先走先走,省得戳气!”
孔明口角流血,孔亮已经半昏迷。李立还在骂:“这畜生说怕我等造反,要带去同死,却不带亲弟弟宋清。太可恶了!世上怎有此等奸人?”
正在此时,却见门被打开,慕容彦达在门口,嫌弃地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挥了挥手,两个护卫带进来了一个人。
欲知带进来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64回 董平残暴杀无辜,武松拼死救金莲
原来宋清没跑多远,便被慕容彦达的手下抓回,揍得半死后,又被拉来宋江这屋。宋江看到宋清被抓回,急忙大叫:“慕容知府开恩,放过吾弟,来世必当牛做马报答!”
慕容彦达要栽罪宋江,又如何能放过知情人宋清。那俩护卫按住神志不清的宋清,直往他嘴里灌酒。
吴用和卢俊义就在隔壁监看,卢俊义摇头轻声叹道:“我算是明白为何林寨主说宋江有变态的控制欲,原来就是死也要拉着江湖兄弟垫背,却要嫡亲兄弟逃生。”
吴用点点头轻道:“我和晁盖兄长等,也是慢慢才看清宋江的。还是林教头睿智,早就知宋江防宋江。可惜了我故交戴宗,他与宋江纠葛太深,无法回头了。”
卢俊义道:“他参与了太多宋江的阴私,其中多有图害梁山的,我梁山容他不得。反观花荣,虽是宋江亲信,为人却是磊落,故而林教头下力气招揽。”
吴用长叹无语。
那屋里,见宋清也没逃过,李立哈哈大笑:“好!好!好!多谢慕容知府!”接着又道“同是姓李,那李俊和李忠就聪明得多,只有俺李立,蠢…….”声音越来越轻,终于没了声响。
孔明推着孔亮:“兄弟快看!宋清也被抓回来灌酒了,报应啊!”
孔亮强睁双眼,看到宋清,不由喜道:“活该!活该!”
孔明垂泪道:“这下可以安心去了,你我兄弟下辈子再做兄弟,好生孝顺父母过日子。再不信什么及时雨呼保义了。”
孔亮艰难点头道:“再也不拜什么狗屁师傅了!”两人相拥而亡。
戴宗想说什么,却已发不出声,睁大眼睛,死不瞑目地去了。
宋江满嘴淌血,还想哀求慕容彦达,却已是发不出声。只能看着宋清被灌着灌着,头一歪,死了。
宋江只恨自己不死。朦胧间,几人进屋,似看到吴用,先拜奠戴宗的尸身,又向自己拜了一拜,出门而去。然后,宋江终于彻底失去了知觉。
回头说东平府城外,梁山军灭了宋江军后,将东平府团团围住。东平府内,董平手里只剩不到三千军兵,加上些辅兵衙役,程太守帮着临时拉丁,凑了六七千人守城。梁山军只是试探性攻了一下,守军就损折了二成,人心惶惶,城中传言四起,甚至有人说梁山仁义,城破了也不伤平民云云。城头上临时拉的丁壮,多有逃回家的,还影响了正军的士气。董平心知东平难守,便打了逃跑的主意。
这天夜里,武松、燕青、顾大嫂,带着数十特战营军兵,悄悄接近了东平牢
狱。顾大嫂早些天就混入的东平府,假扮史进远亲,哀求牢头,得已进牢狱送饭,已经摸清了牢狱内的地形和布置。董平守城,将牢狱里的衙役牢头抽去了不少,武松顾大嫂顺利地杀进牢狱,救出了被捕的史进欧鹏解珍三人,放出了牢中囚犯,然后放起火来。
火头一起,武松事先安排在城中的其他几处,也被特战营军兵放起火来,一时城中有四五处火起。外面梁山军见城中火起,知是特战营动手了,立刻连夜攻城,东平全城顿时大乱。
董平正搂着一个抢来的女子睡觉,部下破门而入禀报。董平踢开女子,集合亲信亲兵,骑上战马,便往知府衙门而去。
一个亲信问道:“将军我们不上城墙吗?”
董平道:“上个鸟!梁山军四面攻击,上哪儿?城内已乱,今夜必守不住。”
那亲信奇怪:“那我们该找个城门逃出去,怎地往知府衙门?是要带程太守一起吗?”
董平恨恨道:“带个屁!那姓程的太守看不起老子,不肯将女儿给我,还当众羞辱与我。今日便去宰了他,抢了他女儿再走。”
那亲信暗道,将军不但风流好色,还睚眦必报,都这关节了,还不忘抢色杀仇。
董平带人撞开府衙大门,冲进后院。程太守一家被城中骚乱惊扰,早已起身。程太守已派衙役出去探问,一家人坐在厅中,等衙役来报情况。见了董平,程太守起身刚要问询,董平骂道:“你个腐儒,胆敢瞧不起某,今日叫你上西天!”说罢,一枪将程太守刺死。董平部下也四处杀人夺财。
程太守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大惊失色,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董平又是一枪一个,将程太守的妻子和儿子捅死,只留程小姐一人。
程小姐终于反应过来,痛哭大骂:“我和你这奸贼拼了!”拔出发簪冲了过来。
董平打掉程小姐手中发簪,又一掌将程小姐拍晕。喝道:“都快点!”
没过多久,董平将程小姐横在身前马上,带着部下出了府衙,匆匆奔向北门。
才过一个街口,董平等便见前面有数十人,手持兵器杀来,却是武松燕青救了史进欧鹏解珍后,杀来知府衙门。
两边照面,不用问是敌人。董平一行仗着战马之利,杀开一条血路,并不恋战,便要远去。
武松与董平刀枪相拼,人马擦身而过,回头一看,借着月色和街边灯笼,见董平身前横着一女子。武松不由得叫出声来:“嫂嫂!”原来程小姐的长相,和武松的大嫂潘金莲甚是相像,也是极媚。有诗为证:“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
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正好程小姐被振醒,见有人与董平交手,忙叫道:“英雄,救救金莲!”
武松听得金莲二字,血气上涌,脑中一片空白。转身过来,紧追几步,将手中朴刀奋力掷向董平战马。
董平的战马驮着程小姐,跑的稍慢,被武松一刀掷中屁股,一声哀鸣,直立起来,将董平和程小姐都甩下马。
董平一个打挺站稳,却见武松奋不顾身,纵身接住了程小姐。董平一枪刺来,程小姐眼看就要被刺,武松接抱着程小姐躺在地上,手里也没有兵器,只一个转身将程小姐护在身下,董平这一枪稍一变向,刺在武松背上。董平还要再刺,燕青一弩射过来,董平只得先侧身,转过来再要刺,史进解珍已经扑到,两人一左一右将董平逼退。那边欧鹏几个抢了战马便去敌住回援的董平部下,燕青以弩箭在后支持。
此时听得远处“城破了!”的喊声四起,想必梁山军已经杀进城来。原本占优势的董平部下,一下跑掉了好些个。
武松放下程小姐,冲向战团,一飞脚踢起,踢中董平小腹上,史进一刀劈在董平后腰,董平一声惨叫。武松踅将过来,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额角上,踢着正中,董平望后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小拳头,望董平脸上便打。
那武二郎绰号铁锤,说的就是武松的拳头,铁锤般沉重。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再一拳,中在眼眶际眉梢,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绛的,都绽将出来;又一拳,太阳穴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开始董平还待挣扎,却被史进解珍一人一边,踩住双手。董平只嘴里喊道:“降了!降了!愿降梁山!”
武松状若癫狂,什么都听不到,只是一拳接着一拳。三拳过后,董平已然一动不动,死得不能再死了,武松还在狠打。那厢里董平部下见董平已然丧命,自管逃生去了。
这边史进解珍拉开武松,见武松背上尽是鲜血,董平那枪刺得不轻,武松又用全力,伤口迸裂,流血无数。
武松这才觉得背上疼极,头晕目眩,站立不住,往后便倒,昏迷前的眼中,只有扑过来的金莲那张关切的脸。
毕竟武松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5回 梁山泊再添头领,林寨主布局东京
武松一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金莲的脸。“嫂嫂”武松不由自主地又叫了一声。
程小姐脸一红:“将军,奴家不是你嫂嫂,奴家名叫程金莲。”
原来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梁山军已经全面控制了东平城。武松晕倒后,就被送到太守府里程小姐的闺房治疗。军医来看了后,说伤口虽深却未伤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将养,程小姐就在此照顾武松。
武松见房间陈设精致,妆台圆镜,暗香隐隐,知是程小姐闺房,自己睡的必是程小姐闺床,身上盖的必是程小姐的花被。便道:“武松粗鲁之辈,污了小姐闺房,着实得罪了。”说罢就要起身。
程小姐忙伸手去按,两人肌肤相触,程小姐“啊”地一声收回了手。武松也吓一跳又倒回了床上。
程小姐道:“将军为救奴家受伤,用下奴家闺房又有何妨。再说了,奴家全家都被董平那个恶贼杀了,奴家都不知自己该去何方,有这闺房何用?”说罢,掩面而泣。
武松想要安慰程小姐,又不知从何说起,伸了伸手又收了回去。只是劝道:“莫哭,莫哭!”
武松看着哭泣的程小姐,想起被自己杀了的嫂嫂潘金莲,心情激荡。当初杀潘金莲,觉得是为兄报仇伸张正义;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脑海里却常出现潘金莲对自己的笑颜和殷勤,自骂也阻止不了,夜里睡觉还会有不可言说之梦。如今,上天似乎把金莲送回来了。
程小姐越哭越伤心,伏在花被上抽泣不止。武松伸手又缩手,伸手又缩手,终于将手放在程小姐头上道:“若是程小姐不嫌武松粗鲁,今后武松愿照顾程小姐。”
程金莲满脸泪水,红着脸抬起头,向武松轻轻点头。一夜下来,她早已想清楚,自己全家被董平杀了,今后唯一的依靠怕就是这位梁山好汉了;而且她也确实对奋不顾身救了自己的武松,有不小的好感,虽然他总把自己认做嫂嫂。
太守府内院里,这一对在加深感情;外面,林冲正忙着安排梁山军席卷东平府财物,撤回梁山,还得安置新头领。
这次攻打东平府,梁山又添了新头领,那日大败宋江后,打虎将李忠回归梁山,还带着老搭档,小霸王周通。说来周通外号威风,本领却是一般,还好吃懒做。看在李忠为梁山卧底有功的份上,再说周通也算鲁智深旧识,林冲会在聚义厅里给周通一个座位。
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五个原宋江手下的水军头领,在最后一战前反水,给梁山军放开一条通道杀进宋江营寨。林冲安排他们进梁山水军,让三阮带一带。这几位在宋江手下只能混个步军头目的水上英豪,总算可以专业对口了。
梁山军还抓了朱仝、雷横、杨林、穆春。今日林冲得空,便来处置这几位。朱仝雷横以前与晁盖交好,杨林和柴进公孙胜也是旧识,再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劝他们三个降梁山,没费多大事儿。朱仝雷横本领不算太高,在水浒原著中,被宋江排在天罡前列,纯属任人唯亲,名不副实,这里林冲只能将他们往后排了。
最后拉进来的是小遮拦穆春,一进门。穆春便跪倒求饶,表示愿为林冲帐下一小兵。刘唐将他一脚踢翻骂道:“你哥哥穆弘毒箭射晁天王,你也是帮凶,饶你不得!”
穆春连连磕头,把事情全推到宋江和已死的穆弘身上,还非说自己上过梁山,就是梁山一兵。为了活命也是真够拼的。林冲对这个本事平平吊儿郎当的小废物没兴趣;何况梁山已杀了他的哥哥穆弘,自然不能留后患。于是林冲目光示意了一下管梁山军纪的铁面孔目裴宣。
裴宣站起来道:“穆春是谋害晁盖的帮凶,该斩。若是从梁山这边论,穆春在梁山时,曾强奸民女,也是死罪。”说罢一挥手,几个执法营军兵上来,将穆春拖出去斩了。
花荣那日被宋江抛出换命,已是梁山一将,但这几日一直郁郁寡欢。林冲也不想逼他过甚,便建议他先去梁山黄埔军校教授箭法,过阵子再带兵,花荣应承了。
过了二三日,吴用卢俊义自青州回来,说了宋江等人下场,众人皆骂宋江变态,叹戴宗等跟错人。
林冲便叫卢俊义,按着和慕容知府的约定,带着四师去青州武装游行一番,宣称要青州府放了宋江,又佯攻青州城半日,坐实了慕容彦达破获宋江等梁山卧底、力保青州府城不失的功劳,然后“败”回梁山。
梁山军猖獗,连下东昌东平两城,只在青州城下遭遇大“败”。尤其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运筹帷幄,临危不乱,先灭宋江等梁山卧底;梁山军来犯时,又亲自坐镇城头督战,令梁山军攻城无功而退;还乘势率军出城,大破梁山军。怎一个文武双全了得?连宋徽宗都认定这是良臣大才,发旨奖赏,眼看就要升官了。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林冲回到梁山,见到了一位故人,孙定孙佛儿。孙定是开封府的一位孔目,管着狱讼文书。当年高太尉唆使开封府尹要害死林冲时,这位耿直的良吏孙佛儿孙定,向府尹进言,一力保下了林冲性命,判为刺配沧州。若说他是林冲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林冲见到孙定,大喜,忙问为何在此。原来孙定业务精熟,却生性耿直不善逢迎,自林冲一案后,因得罪了高俅,一直不得升迁。后来有次高衙内欺负一个店家,孙定不肯按高府要求改动案件文书,高俅
便施压新来的开封府尹,将孙定开革。高衙内便要乘机害孙定全家。
林冲早就叫在东京开店探报的青草蛇李四,关注孙定。李四见孙定有危险,便找上门去说明身份,告之高衙内图谋,劝孙定上梁山。在李四的帮助下,孙定带着全家,摆脱了高衙内的谋害,上了梁山。
孙定这一说,又激起了林冲对高俅的愤恨,他安慰孙定道:“梁山治下,百姓越来越多,原先只有铁面孔目裴宣,管军法的同时,兼管民法。孙孔目正好接过民法这一摊。孙兄且安心在梁山,我等迟早要叫高俅父子偿罪!”
林冲有数位恩人,第一位自然是花和尚鲁智深,林冲被刺配,他千里护送,在野猪林救了林冲;第二位是小旋风柴进,雪中送炭帮助林冲并荐林冲上梁山;第三位就是这位孙佛儿孙定,仗义执言顶住高俅压力不判林冲死刑;第四位是巧手李小二,探知陆谦和富安到沧州要把林冲烧死在草料场,及时通报,让林冲提高了警惕,逃过一劫;第五位是岳父张教头,林冲被陷害后,四处打点求人,为林冲脱死罪。
五位恩人中,有四位相聚梁山了,只可惜张教头因女儿女婿被高俅父子迫害,女儿自缢女婿刺配,郁郁得病,早已不在了。
东京城李四又传来消息,说江南缴来的第一笔税赋已经到京,高俅正四处召集兵马,要出兵剿梁山。林冲决定要加强在梁山在东京的活动了,便召集柴进、吴用、朱贵、刘唐、燕青、石秀、乐和、时迁、王定六、杜兴,还有鲁智深、晁盖、王进、卢俊义、胡铨、阮小二、许贯中等核心头领和东京事务相关头领,一起议定。
梁山在东京,目前只有二人,入云龙公孙胜联络林灵素这个宋徽宗宠信的道士;青草蛇李四开酒店搞情报。这次梁山要把柴进、刘唐、燕青、石秀、乐和、时迁全派去东京。柴进主要针是利用梁山手中蔡京女婿梁中书和蔡京小儿子蔡九蔡得章的反书,对蔡京施压;燕青要走宋徽宗宫外相好李师师的路;乐和则要设法通过采买内官,联络上慕蓉贵妃,用慕容彦达的反书逼她为梁山出力;刘唐石秀则带特战营一部,潜伏于东京城郊待命;时迁则必要时发挥老本行的能耐;另外叫王定六和杜兴来回传讯;总体由柴进和公孙胜二人负责。
林冲清醒地认识,要实现“割据一方”的目标,在东京城的运作将起关键性作用,所以将十名头领的工作重心放到了东京城,还给他们分享了一些后世间谍活动的方法。
林冲正式明确了梁山近期的目标,就是通过战胜朝廷大军,获得良好的招安条件,争取割据一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6回 高太尉十路调兵,梁山泊一败高俅
话说宿元景招安了宋江,让宋江偷偷与董平夹击晁盖。之后宿元景才姗姗来迟去招安梁山,林冲等恨他使奸,又忙着去援救晁盖,不去理宿元景的招安,将他晾在梁山外。宿元景既见不着林冲又上不了梁山,恼羞成怒,回东京向宋徽宗告状。
宋徽宗闻听林冲拒不受招,也是大怒。便叫高俅组军讨伐梁山,正好江南税赋解到东京,也让朝廷户部有钱拨给高俅发兵。至于高俅和那一众官员,乘机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就不细说了。
高俅征调了十个节度使出兵到济州汇合,每人领军一万,克期并进,迟慢者定依军令处置。那十路军马:
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
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
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
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
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
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
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
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
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
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
原来这十路军马,都是曾经训练精兵,更兼这十节度使,旧日都是绿林丛中出身,后来受了招安,直做到许大官职,都是精锐勇猛之人,非是一时建了些少功名。因梁山泊四周皆水,高俅又征调金陵建康府有一枝水军,为头统制官唤做刘梦龙,统领一万五千水军,棹船五百只,守住江南。高太尉要取这支水军并船只星夜前来听调,又差一个心腹人,唤做牛邦喜,也做到步军校尉,教他去沿江上下并一应河道内拘刷船只,都要来济州取齐,交割调用。
高太尉帐前牙将极多,于内两个最了得:一个唤做党世英,一个唤做党世雄。弟兄二人,现做统制官,各有万夫不当之勇。高太尉又去御营内选拨精兵一万五千,通共各处军马一十三万,先于诸路差官供送粮草,沿途交纳。
高太尉连日整顿衣甲,制造旌旗,未及登程。时已季秋,天气转冷,宋徽宗降敕,催促起军,高俅先发御营军马出城,又选教坊司歌儿舞女三十余人,随军消遣。至日祭旗,辞驾登程,时值深秋天气,大小官员都在长亭饯别。
高太尉戎装披挂,骑一匹金鞍战马,装腔作势顾盼假威,前面摆着五匹玉辔雕鞍从马,左右两边,排着党世英、党世雄弟兄两个,背后许多殿帅统制官、统军提辖、兵马防御、团练等官,参随在后。那队伍军马,十分摆布得整齐。那高太尉部领大军出城,来到长亭前下马,与众官作别,饮罢饯行酒,攀鞍上马,登程望济州进发。于路上纵容军士,尽去村中纵横掳掠,黎民受害,非止一端。
高太尉大军到了济州,十节度出城迎接,都相见了太尉,一齐护送入城,把州衙权为帅府,安歇下
了。高太尉传下号令,教十路军马,都向城外屯驻,伺候刘梦龙水军到来,一同进发。这十路军马各自下寨,近山砍伐木植,人家搬掳门窗,搭盖窝铺,十分害民。高太尉自在城中帅府内,定夺征进人马;无银两使用者,都充头哨出阵交锋;有银两者,留在中军,虚功滥报。似此奸弊,非止一端。
高太尉在济州不过一二日,刘梦龙战船到了,参谒帅府,高俅安排党世雄部跟着水军,遣大小三军,并水军,一齐进发,径望梁山泊来。
林冲与众头领统率大军,下山不远,早见官军到来。前军射住阵脚,两边拒定人马。梁山军阵前齐喝:“奸臣高俅,出身贱奴,不学无术,蒙蔽皇帝,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陷害忠良,祸国殃民!”
高俅大怒:“谁与我灭此恶贼?”
只见先锋王焕出阵,使一条长枪,出列在马上厉声高叫:“无端草寇,敢死村夫,认得大将王焕么?”
林冲与王焕声喏道:“王节度,你年纪高大了,不堪与国家出力,当枪对敌,恐有些一差二误,枉送了你一世清名。你回去罢!另教年纪小的出来战。”
王焕听得大怒,骂道:“你这厮是个小寨土贼,安敢抗拒天兵!”
林冲尚未搭话,身后早有一将,銮铃响处,挺枪出阵,却是赛鲲鹏岳飞,来战王焕。两马相交,众军助喊,高太尉自临阵前,勒住马看。只听得两军呐喊喝采,果是马军踏镫抬身看,步卒掀盔举眼观。
两个施逞诸路枪法,但见:“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汉,那个恨不得枪刺透九曲黄河。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枪的俊如雕扑兔。”
王焕大战岳飞,约有七八十合,不分胜败。王焕年高,渐渐落入下风,高俅便鸣金。林冲也怕王焕老谋深算,不叫岳飞去追,二将分开,各归本阵。那边节度使荆忠出马,梁山这边呼延灼来迎。
荆忠使一口大杆刀,骑一匹瓜黄马,二将交锋,约斗二十合,被呼延灼卖个破绽,隔过大刀,顺手提起钢鞭来,只一下,打个衬手,正着荆忠脑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于马下。
高俅看见折了一个节度使,火急便差项元镇骤马挺枪,飞出阵前,大喝:“草贼敢战吾么?”
梁山这边急先锋索超撞出阵前,来战项元镇。两个斗不到十合,项元镇霍地勒回马,拖了枪便走。索超拍马去赶,项元镇不入阵去,绕着阵脚,落荒而走。索超飞马去追,项元镇带住枪,左手拈弓,右手搭箭,拽满弓,翻身背射一箭。索超听得弓弦响,抬手去隔,一箭正中右臂,弃了斧子,拨回马便走。项元镇挂着弓,拈着
箭,倒赶将来。栾廷玉、韩世忠见了,两骑马各出,救得索超归阵。
太原节度使徐京要在高太尉面前显威,出阵邀战,梁山关胜迎战,两人斗了三四十回合,徐京一个不察,被关胜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高太尉见斗阵不利,仗着官军人多,指挥大军压上混战,官军军马众多,梁山退回。高太尉直赶到水边,却调人去接应水路船只。
且说刘梦龙和党世雄布领水军,乘驾船只,迤逦前投梁山泊深处来,只见茫茫荡荡,尽是芦苇蒹葭,密密遮定港汊。这里官船樯篙不断,相连十余里水面。正行之间,只听得山坡上一声炮响,四面八方,小船齐出,那官船上军士,先有五分惧怯,看了这等芦苇深处,尽皆慌了。怎禁得芦苇里面埋伏着小船,齐出冲断大队。官船前后不相救应,大半官军,弃船而走。梁山泊好汉看见官军阵脚乱了,一齐鸣鼓摇船,直冲上来。刘梦龙和党世雄急回船时,原来经过的浅港内,都被梁山泊好汉用小船装载柴草,砍伐山中木植,填塞断了,那橹桨竟摇不动。众多军卒,尽弃了船只下水。刘梦龙脱下戎装披挂,爬过水岸,拣小路走了。这党世雄不肯弃船,只顾叫水军寻港汊深处摇去,不到二里,只见前面三只小船,船上是阮氏三雄,各人手执蓼叶枪,挨近船边来,众多驾船军士,都跳下水里去了。党世雄自持铁搠,立在船头上与阮小二交锋。阮小二也跳下水里去,阮小五、阮小七两个逼近身来。党世雄见不是头,撇了铁搠,也跳下水里去了。只见水底下钻出船火儿张顺来,一手揪住头发,一手提定腰胯,滴溜溜丢上芦苇根头。先有十数个小喽罗躲在那里,铙钩套索搭住,活捉上水浒寨来。
却说高太尉见水面上船只,都纷纷滚滚乱投山边去了,船上缚着的,尽是刘梦龙水军的旗号,情知水路里又折了一阵,忙传军令,且教收兵回济州去,别作道理。五军比及要退,又值天晚,只听得四下里火炮不住价响,梁山军马,不知几路杀将来。高太尉只叫得:“苦了也。”正是:阴陵失路逢神弩,赤壁鏖兵遇怪风。
高太尉望见水路军士,情知不济,正欲回军,只听得四边炮响,急收聚众将,夺路而走。原来梁山泊只把号炮四下里施放,却无伏兵,只吓得高太尉心惊胆战,鼠窜狼奔,连夜收军回济州。计点步军,折陷不多;水军折其大半,战船没一只回来;刘梦龙逃难得回;军士会水的,逃得性命,不会水的,都淹死在水中。高太尉军威折挫,锐气摧残,且向城中屯驻军马,等候牛邦喜拘刷船到。再差人赍公文去催,不论是何船只,堪中的尽数拘拿,解赴济州,整顿征进。
梁山胜得一阵士气大振,林冲趁势率兵,逼近济州城下搦战。
欲知高俅如何应对梁山,且听下回分解。
第67回 杨志苦斗韩存保,林冲两败高太尉
高俅闻得梁山来犯,不由大怒:“水泊毛贼,小胜一阵,竟敢如此猖獗!”随即点就本部军兵,出城迎敌,就令各寨节度使同出交锋。
两军摆开阵势,梁山这边,青面兽杨志、金枪手徐宁、病尉迟孙立、镇三山黄信四将出列高喝:“那边有没有敢战的,一对一分出胜负。看朝廷与我梁山,谁更强!”
高俅回首道:“草贼猖狂!谁与我拿下?”
便有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一起出战。韩存保对杨志,李从吉对孙立,项元镇对黄信,王文德对徐宁。
梁山与官军各出四将,捉对厮杀,不出三十回合,便听得场中“啊”地一声,却是孙立一枪划过李从吉眼角,李从吉负痛而逃,孙立和着梁山得胜鼓归阵,梁山军欢呼四起。
再过十几合,王文德不支,也逃回本阵,梁山再胜一场。黄信与项元镇斗了近百回合不分胜负,各自归阵。
韩存保对杨志这场最位为激烈,这韩存保善使一枝方天画戟。两个在阵前,更不打话,一个使戟去搠,一个用枪来迎。两个战到五十余合,杨志卖个破绽,闪出去,拍着马,望山坡下便走。韩存保紧要干功,跑着马赶来。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约赶过五七里无人之处,看看赶上,杨志勒回马,两个又斗十数合之上,杨志回马又走。
韩存保寻思:这厮赢不得我,我不就这里赶上,活拿这贼,更待何时?抢将近来,赶转一个山嘴,有两条路,竟不知杨志何处去了。韩存保勒马上坡来望时,只见杨志绕着一条溪走。存保大叫:“泼贼,你走那里去!快下马来受降,饶你命!”
杨志不走,大骂存保。韩存保却大宽转来抄杨志后路。两个却好在溪边相迎着。一边是山,一边是溪,只中间一条路,两匹马盘旋不得。
杨志道:“你不降我,更待何时!”
韩存保道:“你是我手里败将,倒要我降你?”
杨志道:“我漏你到这里,正要活捉你。你性命只在顷刻!”
韩存保道:“我正来活捉你!”
两个旧气又起。韩存保挺着长戟,望杨志前心两胁软肚上,雨点般搠将来。杨志用枪左拨右逼,急风般搠入来。两个又斗了三十来合。正斗到浓深处,韩存保一戟,望杨志软胁搠来,杨志一枪,望韩存保前心刺去。两个各把身躯一闪,两般军器,都从胁下搠来。杨志挟住韩存保戟杆,韩存保扭住杨志枪杆;两个都在马上,你扯我拽,挟住腰胯,用力相争。韩存保的马,后蹄先塌下溪里去了,杨志连人和马,也拽下溪里去了。两个在水中扭做一块。那两匹马溅起水来,一人一身水。杨志弃了手里的枪,挟住他的戟杆,韩存保也撇了他的枪杆,双手按住杨志两条臂。你揪我扯,两个都滚下水去。那两匹马迸星也似跑上
岸来,望山边去了。
两个在溪水中都滚没了军器,头上戴的盔没了,身上衣甲飘零,两个只把空拳来在水中厮打,一递一拳,正在水深里,又拖上浅水里来。正解拆不开,岸上一彪军马赶到,为头的是没羽箭张清。
众人下手,活捉了韩存保。差人急去寻那走了的两匹战马,只见那马却听得马嘶人喊,也跑回来寻队,因此收住。又去溪中捞起军器,还杨志,带湿上马,却把韩存保背剪缚在马上,一齐都奔峪口。
只见前面一彪军马,来寻韩存保,两家却好当住。为头两员节度使:一个是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一个是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因见水渌渌地马上缚着韩存保,梅展大怒,舞三尖两刃刀,直取张清。
交马不到三合,张清便走,梅展赶来,张清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石子飞来,正打中梅展额角,鲜血迸流,撇了手中刀,双手掩面。张清急便回马,却被张开搭上箭,拽满弓,一箭射来。张清把马头一提,正射中马.眼,那马便倒。张清跳在一边,拈着枪便来步战。那张清原来只有飞石打将的本事,枪法上却慢。张开先救了梅展,次后来战张清。马上这条枪,神出鬼没,张清只办得架隔,遮拦不住,拖了枪,便走入马军队里躲闪。张开枪马到处,杀得五六十马军,四分五落,再夺得韩存保。却待回来,只见喊声大举,峪口两彪军到:一队是大刀关胜,一队是双鞭呼延灼,两个猛将杀来。张开只保得梅展走了,众军两路杀入来,又夺了韩存保。张清抢了一匹马,杨志使尽气力,只好随众厮杀,一齐掩击到官军队前,乘势冲动,退回济州。梁山泊军马也不追赶,只将韩存保连夜解上山寨来。
又折了一员节度使,高俅在济州心中烦恼。门吏报道:“牛邦喜到来。”
高太尉便教唤进,拜罢,问道:“船只如何?”
邦喜禀道:“于路拘刷得大小船一千五百余只,都到闸下。”
太尉大喜。赏了牛邦喜,便传号令,教把船都放入阔港,每三只一排钉住,上用板铺,船尾用铁环锁定;尽数发步军上船,其余马军,近水护送船只。比及编排得军士上船,训练数日,梁山泊尽都知了。
吴用唤三阮受计,掌管水路建功。众多水军头领,各各准备小船,船头上排排钉住铁叶,船舱里装载芦苇干柴,柴中灌着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屯住在小港内。却教轰天雷凌振和神火将魏定国,于四望高山上,放炮为号。旱地上分三队军马接应。
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催起军马,水路统军却是牛邦喜,又同刘梦龙并党世英这三个掌管。高太尉披挂了,发三通擂鼓,水港里船开,旱路上马发,船行似箭,马去如飞,杀奔梁山泊来。
先说水路里船只,连篙不断,金鼓齐鸣,迤逦杀入梁山泊深处,并不见一只船。看看渐近金沙滩,只见荷花荡里,两只打鱼船,每
只船上只有两个人,拍手大笑。头船上刘梦龙便叫放箭乱射,渔人都跳下水底去了。
刘梦龙急催动战船,渐近金沙滩头。一带阴阴的都是细柳,柳树上拴着两头黄牛,绿莎草上睡着三四个牧童,远远地又有一个牧童,倒骑着一头黄牛,口中呜呜咽咽吹着一管笛子来。刘梦龙便教先锋悍勇的首先登岸。那几个牧童跳起来,呵呵大笑,尽穿入柳阴深处去了。
前阵五七百人抢上岸去。那柳阴树中,一声炮响,两边战鼓齐鸣:左边就冲出一队红甲军,为头是病尉迟孙立;右边冲出一队黑甲军,为头是双鞭呼延灼。各带军马,截出水边。刘梦龙急招呼军士下船时,已折了大半军校。
牛邦喜听得前军喊起,便教后船且退。只见芦苇丛中,藕花深处,小港狭汊,都棹出小船来,钻入大船队里。鼓声响处,一齐点着火把,霎时间,大火竟起,烈焰飞天,四分五落,都穿在大船内。前后官船,一齐烧着。怎见得火起,但见:
黑烟迷绿水,红焰起清波。风威卷荷叶满天飞,火势燎芦林连梗断。神号鬼哭,昏昏日色无光;岳撼山崩,浩浩波声若怒。舰航尽倒,舵橹皆休。船尾旌旗不见青红交杂,楼头剑戟难排霜雪争叉。僵尸与鱼鳖同浮,热血共波涛并沸。千条火焰连天起,万道烟霞贴水飞。
当时刘梦龙见满港火飞,战船都烧着了,只得弃了头盔衣甲,跳下水去,又不敢傍岸,拣港深水阔处,赴将开去逃命。芦林里面二个人,独驾着小船,直迎将来,刘梦龙便钻入水底下去了。却好有一个人拦腰抱住,拖上船来。撑船的是出洞蛟童威和翻江蜃童猛,拦腰抱的是混江龙李俊。
却说牛邦喜见四下官船队里火着,也弃了戎装披挂,却待下水,船梢上钻起一个人来,拿着铙钩,劈头搭住,倒拖下水里去,被水里一个擒了。船艄那人是船火儿张横。水里等着的是浪里白条张顺。
这梁山泊内杀得尸横水面,血溅波心,焦头烂额者,不计其数。只有党世英摇着小船,正走之间,芦林两边,圣水将单廷珪一声令下,梁山军弩箭弓矢齐发,射死水中。
众多军卒,会水的逃得性命回去;不会水的,尽皆淹死;生擒活捉者,都解投大寨。李俊童威童猛捉得刘梦龙,张横张顺捉得牛邦喜,解上山寨,与韩存保党世雄关一处。
再说高太尉引领军马在水边策应,只听得连珠炮响,鼓声不绝,料道是水面上厮杀,骤着马前来,靠山临水探望。只见纷纷军士,都从水里逃命,爬上岸来。高俅认得是自家军校,问其缘故,说被放火烧尽船只,俱各不知所在。
高太尉听了,心内越慌。但望见喊声不断,黑烟满空,急引军回旧路时,山前鼓声响处,冲出一队马军拦路,当先急先锋索超抡起开山大斧,骤马抢近前来。
欲知高俅能否逃脱,且听下回分解。
第68回 叶春献造海鳅船,高俅无奈驻济州
高太尉身边节度使王焕,挺枪便出,与索超交战。斗不到五合,索超拨回马便走。高太尉引军追赶,转过山嘴,早不见了索超。正走间,背后赛鲲鹏岳飞,引军赶来,又杀一阵。再走不过六七里,又是青面兽杨志,引军赶来,又杀一阵。又奔不到**里,背后镇三山黄信赶上来,又杀一阵。这是吴用使的追赶之计:不去前面拦截,只在背后赶杀,败军无心恋战,只顾奔走,救护不得后军。因此高太尉被赶得慌,飞奔济州,比及入得济州城时,已自三更。又听得城外寨中火起,喊声不绝,原来被史进杨雄埋伏下五百步军,放了三五把火,潜地去了。惊得高太尉魂不附体,连使人探视,回报去了,方才放心。整点军马,折其大半。
济州城内,高太尉正在心焦,闻报:“有一人持造船图样来献太尉,说是可造出胜过梁山的战船。”
高球听了,忙叫引入。
话说泗州人氏叶春,善会造船,江船海船皆熟,外号海鳅,并以此为他造的一种船名。原本在两浙路明州(宁波)一家船厂掌技,因来山东进货,在济州关扑输光了船厂的货款,不敢回乡。听得高太尉要伐木造船,征进梁山泊,以图取胜,将纸画成船样,来见高太尉。为得高俅重用,叶春还自称是被梁山劫去钱财才不得已流落济州的。
叶春禀道:“前者恩相以船征进,为何不能取胜?盖因船只皆是各处拘刷将来的,使风摇橹,俱不得法;更兼船小底尖,难以用武。叶春今献一计,若要收伏此寇,必须先造大船数百只。最大者名为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车,船中可容数百人,每车用十二个人踏动。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另造车摆布放于上。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他将何等船只可以拦当!若是遇着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可以遮护!其第二等船,名为小海鳅船。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百十人,前面后尾,都钉长钉,两边亦立弩楼,仍设遮洋笆片。这船却行梁山泊小港,当住这厮私路伏兵。若依此计,梁山之寇,指日唾手可平。”
高太尉听说,看了图样,心中大喜。便叫取酒食衣服赏了叶春,就着做监造战船都作头。连日晓夜催并,砍伐木植,限日定时,要到济州交纳。各路府州县,均派合用造船物料。如若违限二
日,笞四十,每一日加一等;若违限五日外者,定依军令处斩。各处逼迫守令催督,百姓亡者数多,众民嗟怨。高太尉晓夜催促督造船只,朝暮捉拿民夫供役。
梁山上得知高太尉要造新船,林冲吴用便安排鼓上蚤时迁、金眼彪施恩、锦豹子杨林、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白日鼠白胜、棍无双韩伯龙几个,装作被掠来的百姓民夫,混入船厂。再叫铁棒栾廷玉领兵接应。
时迁进了船厂,很快摸清了叶春的住处。到了夜里,施恩、杨林、时迁、韩伯龙几个,潜入了叶春房中,用迷烟晕了叶春,连人带船图,一起拿带。叶春待要抗拒,被施恩一拳打晕,抗在肩上掠走。孙新顾大嫂白胜几个,却去四下里放火,那船厂里尽是木头,火势一起,铺天盖地。官军忙着救火,梁山好汉们却趁机冲出船厂。外面早有人带着马匹在路旁树林里候着,一众好汉上马飞驰而去。
高太尉正睡间,忽听得人报道:“船场里火起!”急忙起来,差拨官军出城救应。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和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来的最快,引本部军兵,出城救火。见有人冲出船厂出逃,知必是细作,便来追捕。追得一段,只听得鼓声振地,喊杀连天,栾廷玉和岳飞引着一千骠骑马军,在那里埋伏,看见杨温和项元镇引军来救应,便直杀将来,正迎着官军军马。
栾廷玉大喝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
杨温大怒,拍马舞刀,直取栾廷玉,项元镇便来战岳飞。四人缠斗多时,见施恩等已是逃远,栾廷玉便隔开杨温的刀,手招引了五百骠骑军,竟回旧路去了;岳飞也虚晃一枪,回马便走,项元镇好斗,又胜过索超平过黄信,自觉无敌,不舍岳飞,纵马追来,却被岳飞一个回马枪,正中脖心而死,部下散退。后面官军上来,恐再有伏兵,不敢去赶,自收军兵回来,且只顾救火。三处火灭,天色已晓。
梁山烧了船厂,劫了叶春,夺了船图,杀了项元镇,高俅恨梁山泊深入骨髓,却也一时无奈,辛亏船厂的船图有备份,只得催促船厂跟着叶春的技工,再行造船。已近腊月,天气转寒,造船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要剿梁山也得等来年开春了。高俅便叫各节度使调兵补齐前战损失,一面督促船厂务必在三个月内,完成大小海鳅船的建造;同时增加船厂守卫,不让梁山再有机会破坏。
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已被呼延灼、关胜、岳飞所杀,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被梁山俘虏,十个节度使折了四个,高俅便把那四个的部下,并入自己中军之中。一面派人向朝廷催要援兵和钱粮军需。
高太尉来济洲时,带了教坊司歌儿舞女三十余人,以及各色享受,但在济州还是感觉不如在东京惬意,于是动了回东京过年的心思。参军闻焕章得知,急忙来见高俅,谏曰:“官军在此,已折二阵,军心不稳,全凭太尉一人在此弹镇。太尉要回京,则无人可以服众,各节度使互不统属,互不服气,军中必乱。若梁山趁机来攻,官军必败。请太尉以剿匪大业为重,万万不可擅离。”
高俅忽然轻声道:“闻参军,不若对官家和朝廷说,已是杀伤了万余梁山贼寇,但天气转冷,不宜动兵,且将各节度使遣回本部,带明年天气转暖,再来剿灭梁山。如此可好?”败了二阵,折了四个节度使,还有手下四将刘梦龙、牛邦喜、党世英、党世雄,高俅其实已经害怕梁山了。
闻焕章道:“若是平时,倒也罢了。但此刻董贯董枢密在西北对西夏节节推进,眼看横山之战就要大功告成,董枢密很快就要回东京献俘报捷;若太尉这边连一群梁山草寇都拿不下,不好相比。恐怕太尉日后在枢密院不好说话,官家这里也会有人进谗言啊!”
高俅点头:“参军所言甚是,只是梁山贼寇凶悍奸诈,清剿不易啊!”
闻焕章道:“太尉无需烦恼,之前损兵折将,原因乃是以我之短去应对梁山之长。梁山草寇善水,待我军战船完工,纵横梁山泊,当破此长;梁山头领武艺高强,太尉当令众将,尽量避免与其单挑,官军数倍于梁山草寇,今后对阵,当全军压上,以军势取胜。”
高俅脸色稍缓道:“参军方策甚好,就按此二策行事,剿灭梁山。”
闻焕章道:“太尉若是退兵,下次来剿梁山的,必是他人。太尉损兵折将换来的教训,在此建造的军船,反为他人所用。”
高俅点头,只得放下回东京的念头,派人去东京,取物取人,好在济州过年享受。
高俅便叫道:“来人”
帐下转出一人。若是林冲在此,必然认出。
欲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69回 衙内酒后吐狂言,乐和东京做谍间
高俅帐下此人,正是林冲还在东京当禁军教头时,那日拿了把宝刀在街上插标出卖的汉子,还伪称自己家贫,不得已贱卖祖上传下来的宝刀。当时林冲见此刀确是宝刀便买了下来,然后就被两个承局以高俅要赏刀的名义,诱骗林冲持刀误入白虎节堂,然后林冲被捕;被栽赃陷害;刺配沧州;永别娇妻;野猪林被鲁智深所救;蒙柴进款待资助;棒打洪教头;火烧草料场;风雪山神庙杀虞侯陆谦和高衙内狗腿子富安;又蒙柴进引荐入伙梁山….
这便是富全,富安的族弟。富安长得猥琐,他这族弟却是高大,骗林冲的时候还蛮像个落魄的武将后人。富安去沧州害林冲不成,反被林冲杀了。富全更是巴结高家父子,慢慢地得到混到了高俅身边伺候。
高俅道:“替吾带这封家书给衙内,告诉他吾过年不回东京,叫他在东京安生些,好生过年,少惹些事。”高俅自己不能生育,高衙内是他堂兄弟的孩子过继给高俅的,算是螟蛉之子。高衙内知道自己的富贵享受是哪来的,所以对高俅很是乖巧奉承,深得高俅欢心。
富全拜道:“衙内聪慧,必然无碍。”
高俅叹道:“哎!若不是当初这个逆子看上了林冲妻子,吾也无需构陷林冲,不但损了座下一员干将,更引来了一座难平的山寨。”
富全忙道:“那是林冲不识抬举!衙内喜欢他妻子,他就该献上,太尉必会看顾重用与他。林冲因此背叛太尉,上山落草,就是大逆不道!就该剿灭!”
高俅点点头,递过一页纸:“吾在济州过年,你回东京后,将纸上清单里的物件人等,尽快办妥,送来济州。呆在济州过年,实在太过清苦无趣了。”
富全看了眼清单,绫罗绸缎、精瓷佳皿、金石美玉、名贵家俱等等应有尽有,不应有的也有;光大小轿子就又要了三顶,还又要了五十多教坊司歌儿舞女。
富全问道:“太尉,别的还好说,只这教坊司歌儿舞女,太尉出京时,便带走了三十多,此番再去要五十多,怕教坊司不肯。”
高俅一拍扶手:“他敢!本太尉为国在外辛苦,要他几个歌舞有何不可。休要管他,只管要来就是!”
富全应了,动身赶回东京。一路休提,这日天色近晚,富全回到东京高府,在门口正好碰到要出门的高衙内。富全见礼后把高俅家书递过,高衙内也不回府,就在门口把高俅的信匆匆看了。
富全拜曰:“太尉要在济州督办军务,剿灭梁山匪贼,不能归东京过年。太尉一再吩咐,
要衙内少出门,少惹事。”
高衙内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出门,你自进府把信给夫人便是。”说罢,带着几个帮闲匆匆而去。
富全待要相劝,高衙内早去远了,只得悻悻入府,自去拜见夫人。
东京最好的酒楼之一,飞鸿楼门口,一个胖子笑容满面,对着来到的高衙内抱拳行礼:“衙内来的正是时候,大家伙儿都候着衙内呢。”说着将高衙内往里引,直上三楼雪字包房。这个酒楼一楼大堂;二楼宽敞典雅;三楼乃是豪华包房,以风花雪夜琴棋书画为名。
这胖子家祖是赵彦徽,也算是北宋开国功臣,虽姓赵却非赵匡胤亲戚。他在后周的官职略高于宋太祖赵匡胤,据说赵匡胤曾拜他为兄。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时,赵彦徽初期有些犹豫观望,但后来还是支持赵匡胤的,所以虽算是开国功臣但非宋太祖最信任的。这胖子名叫赵平,赵家传到他这一代,已经衰减的差不多了。
赵平还不是嫡子,故而在东京公子哥们中,排在三四流。这阵子说是想在枢密院谋个差事,五天一大宴三天一小嫖地请高衙内,求高衙内给高太尉吹吹风。高俅领军在外,赵平也不在乎,只是奉承着高衙内。高衙内见他恭顺又大方,还会说话,也乐意与赵平饮宴玩乐。
进得飞鸿楼三楼雪字号包房,里边十余个相熟的公子哥们已在,见过礼后,赵平吩咐开席。
酒过数巡,赵平举杯道:“此杯要敬衙内!昨日蹴鞠,那记风流眼,真当漂亮!大家一起敬队长!”
昨日这些人一起蹴鞠,与另一支公子哥队相赛,两支球队都够烂,踢了小半个时辰,这边才由队长高衙内蒙进了一记风流眼,并以此获胜。当时一帮人累成了狗,连一起饮宴都没了力气,推到了今日。
众人自是附和,当中一人叫道:“衙内队长这一脚,便是那锦标园社队长,也不定踢得出来!”
宋代蹴鞠和现代足球差距甚远,没有任何直接身体对抗,有二种赛法。一是白打,没有球门,两队各人用身体各个部位踢、顶、接、滚球,看谁花活玩的漂亮,有点像后世艺术体操里的球操;二是有球门的,球场中央竖立两根高三丈的球杆,上部的球门直径约一尺,叫“风流眼”。两队轮流开球,队友互相颠球数次然后传给副队长,副队长颠数待球端正稳当,再传给队长,由队长将球踢向风流眼,过者为胜,类似后世橄榄球达阵后的追加射门。昨日高衙内他们玩的,就是第二种。
高衙内
哈哈大笑,开怀满饮。席上众人,纷纷来敬,高衙内来者不拒,杯满便干。
赵平接道:“就是就是!虎父无犬子,高太尉那是何等英雄,衙内传承父威,自是不凡。”
高俅本是苏轼苏东坡的书童,后来又跟了小王都太尉王诜,王诜是瑞王赵佶的姑父,与瑞王常有来往,高俅因踢得一脚好蹴鞠被瑞王看中,于是又跟了瑞王。哲宗驾崩无子,哲宗之弟瑞王幸位,瑞王的嬉玩伴当高俅由此飞黄腾达。也因此,高俅成了好蹴鞠的浪荡公子哥们的偶像。
另一人道:“高太尉蹴鞠真高人,为官亦发达,实乃我辈楷模!”
众人纷纷称是,又来敬高衙内,再几轮下来,高衙内已是满脸通红,双眼迷茫。
赵平问道:“衙内,听闻瑞王的蹴鞠也是跟太尉学的。”
喝得有点高了,高衙内忘了忌讳,口齿不清地道:“那是自然,还有别的,像骑马射箭,习弄枪棒,识金辨玉啥的……”声音越来越轻,说着说着,趴桌上了。
赵平坐在高衙内身边,一面俯身点头听着,一面复述给席上各人:“哦!骑马射箭、书画字帖、识金辨玉、园艺茶艺,都是太尉教的,就连治国方略,也是太尉教的。若无太尉,瑞王可坐不稳皇位……”
说到这里,赵平慌慌张张捂住自己嘴巴,看了一圈众人,小声道:“此乃衙内酒后口误,各位千万不要外传。”
众人自然点头。
酒宴到此,也差不多了,赵平叫高衙内的跟班进来,扶高衙内回府。其余众人各回各家。
赵平送走一干公子哥们,回到三楼,轻敲了二下雪字号包房隔壁,夜字号包房的门,里边一声“请进。”赵平闪身而入。
房间里只有一人,正是梁山铁叫子乐和。乐和是孙立的妹夫,上梁山前是登州府押狱,也就是牢头。乐和不但擅长诸般乐品,喜好枪棒,且作事道头知尾,谨慎细致,善于谋划。所以被林冲派来东京,专事细作谍间。
要为林冲本身和妻子报仇,林冲心中早把高俅父子判了死刑。但高俅乃宋徽宗在瑞王时的帮闲玩伴,跟了宋徽宗二十多年,甚得宋徽宗宠爱。为了梁山的割据大业,必须减轻高俅在宋徽宗心中的分量,抹黑高俅在宋徽宗心中的印象,以减少杀高俅对宋徽宗的刺激。这高衙内便是乐和行事的一个重点。乐和到了东京后,在常驻东京开店的青草蛇李四的帮助下,探知了赵平的一件秘事。
欲知赵平的秘事是甚,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