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花和尚单打二龙山,青面兽双夺宝珠寺
杨志吃得酒少,便醒得快;爬将起来,兀自捉脚不住;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
杨志指着骂道:"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叹了口气,一直下冈子去了。
杨志走得辛苦,身上盘缠全无,不知走了多少里,到一酒店门口。
杨志道:"若不得些酒吃,怎地打熬得过?"便入那酒店去,向这桑木桌凳座头坐了。
只见灶边一个妇人问道:"客官,莫不要打火?"
杨志道:"先取两角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
吃了酒饭,杨志起身,绰了朴刀便走。
酒保赶将出来揪住杨志,被杨志一拳打翻了。那妇人叫起屈来。杨志只顾走。
只听得背后一个人赶来叫道:"你那厮走那里去!"
杨志回头看时,那人大脱着膊,拖着杆棒,抢奔将来。
杨志便挺着手中朴刀来斗这汉。这汉也轮转手中杆棒得架隔遮拦,上下躲闪。
几个庄客却待一发上,只见这汉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道:"且都不要动手!兀那使朴刀的大汉,你可通个姓名。"
那杨志拍着胸,道:"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面兽杨志的便是!"
这汉道:"莫不是东京殿司杨制使么?"
杨志道:"你怎地知道洒家是杨制使?"
这汉撇了枪棒便拜,道:"小人有眼不泰山!"
杨志便扶这人起来,问道:"足下是谁?"
这汉道:"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正。祖代屠户出身。小人杀的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斩,只此被人唤做操刀鬼。为因经商折了本,回乡不得,在此入赘在这里庄农人家,那灶边妇人便是小人的浑家。却才小人和制使交手,见制使手段和小人师父林教师一般,因此抵敌不住。"
杨志道:"原来你却是林教师的徒弟。你的师父被高太尉陷害,落草去了。如今见在梁山泊。"
此时杨志和曹正尚不知林冲已经夺了王伦的寨主之位。
曹正请杨志里面坐下,一面再置酒食相待。
饮酒中间,曹正动问道:"制使缘何到此?"
杨志把做制使使失陷花石纲并如今失陷了梁中书的生辰纲一事,从头备细告诉了。
曹正道:"制使这般说时,要投那里去?"
杨志道:"洒家欲投梁山泊去寻你师父林教师。俺先前在那里经过时,正撞着他下山来与洒家交手。王伦见了俺两个本事一般,因此都留在山寨里相会,以此认得你师父林冲。王伦当初苦苦相留,俺却不肯落草;如今脸上又添了金印,却去投奔他时,好没志气;因此踌躇未决,进退两难。"
曹正道:"制使见得是,小人也听得人传说王伦那厮心地偏窄,安不得人;说我师父林教头上山时,受尽他的气。不若小人此间,离不远却是青州地面,有座山唤做二
龙山,山上有座寺唤做宝珠寺。那座山生来却好里着这座寺,只有一条路上得去。如今寺里住持还了俗,养了头发,馀者和尚都随顺了。说道他聚集的四五百人打家劫舍。那人唤做"金眼虎"邓龙。制使若有心落草时,到那里去入伙,足可安身。"
杨志道:"既有这个去处,何不去夺来安身立命?"
当下就曹正家里住了一宿,借了些盘缠,拿了朴刀,相别曹正,拽开脚步,投二龙山来。
行了一日,看看渐晚,却早望见一座高山,转入林子里来,吃了一惊。
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脱得赤条条的,背上刺着花绣,坐在松树根头乘凉,那和尚见了杨志,就树头绰了禅杖,跳将起来,大喝道:"兀那撮鸟!你是那里来的!"
杨志听了道:"原来也是关西和尚。俺和他是乡中,问他一声。"
杨志叫道:"你是那里来的僧人?"
那和尚不回说,轮起手中禅仗,只顾打来。
杨志道:"怎奈这秃厮无礼!且把他来出口气!"
挺起手中朴刀来奔那和尚。
两个就在林子里一来一往,一上一下,两个放对。
直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
那和尚卖个破绽,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喝一声"且歇"。两个都住了手。
杨志暗暗地喝采道:"那里来的和尚!真个好本事,手段高!俺却刚刚地只敌得住他!再打下去怕是要输。"
那和尚叫道:"兀那青面汉子,你是甚么人?"
杨志道:"洒家是东京制使杨志的便是。"
那和尚道:"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的便是。为因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却去五台山净发为僧。人见酒家背上有花绣,都叫俺做花和尚鲁智深。"
杨志笑道:"原来是自家乡里。俺在江湖上多闻师兄大名。听得说道师兄在大相国寺里挂搭,如今何故来这里?"
鲁智深道:"一言难尽!酒家在大相国寺管菜园,遇着那豹子头林冲被高太尉要陷害他性命。俺却路见不平,直送他到沧州,救了他一命。不想那两个防送公人回来对高俅那厮说道∶"正要在野猪林里结果林冲,却被大相国寺鲁智深救了。那和尚直送到沧州,因此害他不得。"这直娘贼恨杀酒家∶分付寺里长老不许俺挂搭;又差人来捉酒家,却得一伙泼皮通报,不曾着了那厮的了;吃俺一把火烧了那菜园里廨字,挑走在江湖上,东又一着,西又不着,打听得这里二龙山宝珠寺可以安身,酒家特地来奔那邓龙入伙,叵耐那厮不肯安着酒家在这山上。和俺厮并,又敌酒家不过,只把这山下三座关牢牢地拴住,又没别路上去。那撮鸟由你叫骂,只是不下来厮杀,气得酒家正苦,在这里没个委结。不想却是大哥来!"
杨志大喜。两个就林子翦拂了,就地坐了一夜。
杨志诉说卖刀杀死了牛二的事,并解生辰纲失陷一节,都备细细说了;又说曹正指点来此一事,便道:"既是闭了关隘,俺们住在
这里,如何得他下来?不若且去曹正家商议。"
两个厮赶着行,离了那林子,来到曹正酒店里。杨志引鲁智深与他相见了,曹正慌忙置酒相待,商量要打二龙山一事。
曹正道:"若是端的闭了关时,休说道你二位,便有一众军马,也上去不得!似此,只可智取,不可力求。不妨这般……"
鲁智深,杨志齐道:"妙哉!妙哉!"
次日鲁智深杨志曹正,带了五七个庄客取路投二龙山来。晌午后,直到林子里脱了衣裳,把鲁智深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教两个庄家牢牢地牵着索头。
杨志戴了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手里倒提着朴刀。曹正拿着他的禅仗。众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
到得山下看那关时,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小喽罗在关上看见绑得这个和尚来,飞也似报上山去。
多样时,只见两个小头目上关来问道:"你等何处人?来我这里做甚么?那里捉得这个和尚来?"
曹正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近村庄家,开着一个小酒店。这个胖和尚不时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不肯还钱,口里说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个人来打此二龙山!巴你这近村坊都洗荡了!"因此小人只得将好酒请他;灌得醉了,一条索子绑缚这厮来献与大王,表我等村邻孝顺之心,免得村中后患。
邓龙听报大喜,叫:"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消我这点冤仇之恨!"
小喽罗得今,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送上来。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
押到佛殿看时,殿上都把佛来抬去了;中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众多小喽罗拿着枪棒立在两边。少刻,只见两个小喽罗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
曹正,杨志,紧紧地帮着鲁智深到阶下。
邓龙道:"你那厮秃驴!前日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今日也有见我的时节!"
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撮鸟休走!"
两个庄家把索头只一拽,拽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
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仗,云飞轮动。杨志撇了凉笠儿,倒转手中朴刀。曹正又轮起杆棒。众庄客一齐发作,并力向前。
邓龙急待挣扎时,早被鲁深智一禅仗当头打着,把脑盖劈作两个半,和交椅都打碎了,手下的小喽罗早被杨志搠翻了四五个。
曹正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行扫除处死!"
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罗并几个小头目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
随即叫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
一面简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且把酒肉安排来吃。鲁智深并杨志做了山寨之王,置酒设宴庆贺。
小喽罗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目管领。
曹正别了二位好汉,领了庄客自回家去了,不在话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回 易安居士会二友,小人告密捕林冲
且说林冲回了梁山之后,招兵买马,操练士卒。
在柴进的帮助下,蒸馏酒渐渐行销,山寨里钱粮不愁,只是壮大自身。步军已有近千人,水军亦有四五百人。
那黄群竟然领着工匠搞出了小块透明玻璃,林冲就让他在在宋万之下,王定六之上坐了把交椅。
这日朱贵上山,告诉林冲,鲁智深杨志夺了青州二龙山。林冲大喜,要去青州相邀,阮小七软磨硬缠,跟下了山。
林冲先到了青州府,却是听说了赵明诚李清照正居青州。赵明诚的名字林冲不熟,李清照的大名林冲前世可是如雷贯耳,此番碰上了自然要去见一面。
李清照出生于一个爱好文学艺术的士大夫家庭。父亲李格非济南人,进士出身,苏轼的学生,官至提点刑狱、礼部员外郎。李清照自幼生活在文学氛围十分浓厚的家庭里,耳濡目染,家学熏陶,加之聪慧颖悟,才华过人,自少年便有诗名和词名,著名词章《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轰动京师。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李清照18岁,与时年21岁的太学生赵明诚在汴京成婚。新婚后的生活,安静和谐,高雅有趣,充满着幸福与欢乐。可惜好景不长,朝廷内部激烈的新旧党争把李家卷了进去。也就是宋徽宗崇宁元年(1102年),其父李格非被列入元祐党籍,被罢提点京东路刑狱之职。之后李格非“元祐党人”的罪名竟株连到李清照身上,崇宁二年(1103年)九月庚寅诏禁元祐党人子弟居京,李清照不得不只身离京回到原籍,去投奔先行被遣归的家人。之后几经反复,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年),赵明诚之父赵挺之官场争斗失败,被蔡京打击,赵家亦难以继续留居京师。李清照随赵氏一家回到在青州的私第,开始了屏居乡里的生活。
李清照、赵明诚屏居青州,始于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年)秋。次年李清照25岁,命其室曰“归来堂”,自号“易安居士”。在青州的初期,李清照与赵明诚虽然失掉了昔日京师丞相府中的优裕生活,然而却得到了居于乡里平静安宁的乐趣。他们相互支持,研文治学创作;节衣缩食,搜求金石古籍,度过了一段平生少有的和美日月。
但后来这对夫妻的日子,并非如过去或如外界所见那么恩爱幸福。原因一则李清照一直未育,因此受赵家压力甚大;二则李清照文名极盛,作为丈夫赵明诚内心也有很大压力,尝有取妾之念,后来时有
自往欢场放纵之举。
不过两人表面依旧恩爱。李清照除了诗词,精力都放在帮助丈夫完成《金石录》的写作。这对夫妻在士林被称作琴瑟调和的典范。
阮小七不通文墨,对赵明诚李清照完全无感,自去游玩不提。林冲问清了赵明诚李清照住址,这日便去拜访。
林冲自称木二中,来自汴梁,递上名帖礼单求见。此时赵李夫妻没有收入,生活算不上清贫,却也不能算富足。虽然不知木二中的来历,但见了礼单上的金玉绸缎价值不菲,赵明诚大开中门迎了出来:“不知木兄自何处来?如此厚爱令明诚惭愧啊!”
林冲抱拳道:“在下乃东京人士,久闻赵金石和易安居士大名,仰慕已久。一直企望能与贤伉俪交流金石诗词,总算有此机会。今冒昧登门,还望恕罪啊!”说罢令伴当将礼物挑入。
赵明诚谢道:“木兄太客气了,快快请进。正好江西少年名士胡铨胡邦衡正在此与我夫妇相谈,木兄可一起。”说罢引着林冲往后园。
林冲道:“在下孤陋寡闻,这胡铨是?”
赵明诚笑道:“不怪木兄,胡邦衡今年方才十六七岁,是江西吉州(吉安)人士,少有才名,去年过了州试,成了举人后,游历四方,也是今日来此会我夫妇的。”
说话间已到了后园,只见亭子里迎出来两人,前面一位年约三十的丽人,一身紫衣,气质如兰,知性优雅,嘴唇苍白,双眉含忧;后面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年约十六七,一袭长衫,双目炯炯有神,正朝林冲审视过来。
赵明诚道:“木兄,这是拙荆。”
林冲连忙拱手:“久仰易安居士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清照侧身回礼:“清照见过木兄。”
林冲又转向那少年:“这位必是少年中举的胡铨兄弟了。”
胡铨拱手:“见过木兄。”
几人坐下相谈。原本赵明诚三人觉得林冲不过是个想要结交文化名人装x的富商,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林冲,用点后世理念,盗点后世佳句,却是让他们刮目相看。特别是李清照,更是如好奇宝宝,要探得林冲真实身份和肚中文货。
几个人从金石聊到诗词,又聊大宋党争,辽国西夏大理女真。
林冲说大宋最可怕的外敌不是辽国西夏,而是女真。余三人皆不相信,林冲也说服不了他们,只能让历史来证明了。
赵明诚专好金石,不善诗词,更不善世事时政。聊到后来,倒还是他最聊不动,借安排酒菜起身。
赵明诚到得前厅,安排了酒菜后坐下歇息。心中暗叹,自己这夫人天资聪慧文采飞扬不说,今日来的两位也不一般,倒是自己跟不上他们啊!
正愁间,门外闪进一人。赵明诚定睛一看,是借住于此的堂弟赵明德。赵明德乃是赵明诚的堂弟,本在乡里,几个月前被族叔安排住进青州赵明诚家,说是要跟赵明诚和易安居士读书,参加科举。赵明德读书不咋地,在青州城里吃喝玩乐糟蹋赵明诚钱财倒是真。不单李清照厌恶,时间久了就连赵明诚也腻味赵明德。
“堂兄不是与嫂子在招待客人吗?怎独自在此枯坐?”赵明德问道。
赵明诚摇摇头:“有你嫂子就够了,我也插不上几句。”
赵明德凑近道:“哥哥,族里长老都说你过于纵容嫂子了,成日价抛头露面结交外人不说,十几年不曾生育,还不让哥哥取妾。这可是七出之罪啊!也就哥哥你心软,容得下她。”
赵明诚轻喝:“明德不许胡言!我与你嫂子相濡以沫恩爱乐趣,娶什么妾?”
赵明德轻笑道:“堂兄你就勿要口是心非了,你去喝花酒彻夜不归又不是一次二次了。”
赵明诚狠狠瞪了赵明德一眼:“不许乱说!”
赵明德呵呵两声后,一脸贪婪地道:“今日后来那位,送的金玉绸缎,价值不菲啊!”
赵明诚挥手道:“去去去!你住在此已经不少日子了,也该早点回乡去了。”赵明诚看出赵明德在眼馋林冲送的金玉绸缎,不由得心下不喜。
赵明德唯唯退下,心中暗恨。心道:“小气,莫要叫我寻到差池!”
林冲发觉,易安居士李清照好比后世女文青,不甘寂寞,心向诗和远方;胡铨胡邦衡则可比后世小愤青,对大宋和管家颇有怨言,对几大奸臣更是怒气值满满。
林冲几人谈得兴起,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第二日,林冲和胡铨又来到赵家相聚。还是在后院亭子里,四人相坐谈天说地。
正聊得高兴,却听得外面噪杂,有人高呼:“莫要走了梁山贼寇!”众人大惊。
赵明诚/李清照/胡铨/林冲四人刚起身,就见赵明德带着数十兵丁衙役,冲进了后院。
毕竟林冲能否逃出,且听下回分解。
第12回 梁山大闹青州府,林冲再会鲁智深
见赵明德带兵丁衙役冲进来,赵明诚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李清照喝道:“赵明德!你带他们来此意欲何为?”
赵明德阴笑一声道:“昨日我就觉得这位木二中有鬼,跟着他去了客栈,买通了客栈小二听墙根,听得他同伴酒后碎语,原来他就是梁山贼首林冲,同伴也是梁山贼头,叫阮小七!故而禀告了知府大人,前来捉拿梁山贼寇!”
李清照恍然大悟,转头问林冲:“木二中就是林冲,原来如此。我该称你林兄还是木兄?”
林冲躬身一拜:“林冲惭愧,连累了你们。”说罢又向胡铨一拜。
林冲防友未带长枪,只一把长剑傍身,眼见得一众衙役兵丁围了上来。林冲的武艺对付这帮货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抽出长剑挥舞,逼退衙役后,借着一颗树杈翻过院墙而去。
在阮小二的接应下,林冲摆脱了追兵,辛亏朱贵早派手下在青州开了家酒馆,林冲阮小二几个躲了进去。
没能抓获林冲,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只得请青州指挥司统制秦明主持抓捕,城门紧闭,兵丁衙役连着几天四处搜捕,青州府人心惶惶。
又过了几日,还是未能抓获林冲,朱贵手下又放出风声,说林冲早就出城,去二龙山汇合鲁智深杨志等。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只得开了城门恢复进出。
因有谣传说林冲等已经逃往二龙山,性格急躁的霹雳火秦明整顿兵马,出城去讨二龙山。城内空虚了不少,林冲便要设法救出李清照和胡铨。
当日林冲逃出赵府,赵明诚李清照夫妇和胡铨便被抓了起来,赵家在当地有势力,保了赵明诚出来,却置李清照和胡铨不顾,让两人承担了通梁山贼的罪名。为了彻底撇清干系,赵氏宗族还逼着赵明诚写下休书,说李清照犯下无子和通盗这七出中的二出,将李清照休逐出赵家。
却说梁山上得了林冲传来消息,知林冲阮小七困在青州,几个头领大急,人人都要下山去青州。阮小二强令阮小五和黄群守寨,自领朱贵/安道全/杜迁/宋万/王定六统统下山,带着三四百人马,快马加鞭赶到青州。在朱贵的安排下,数十精干乔装入城,汇合了林冲阮小七。
这一夜,梁山好汉大闹青州府,林冲阮小七宋万带人杀入大牢,救出了李清照和胡铨,朱贵安道全杜迁王定六拿下了青州南门,掩护林冲等杀出了青州城。
一不做二不休,林冲索性带领人马杀往二龙山。
话说早先青州统制秦明以为林冲已经逃出青州城上了二龙山,就带着一千多兵丁前来二龙山要人,鲁智深怎会吊他,放言林冲就在山上,有本事来打。
秦明仗着兵多器好,怒而攻山,费了十余日,三关破了二关,正加紧攻打二龙山的最后一关,传来了林冲大闹青州,秦明才知误事,正收拾兵马打算回去。林冲率梁山兵马赶到。
两军对峙秦明出马邀战,林冲打马而出,自穿越以来,这是林冲碰到最有实力的对
手。平日里虽然勤练不辍,但真正的战力必来自实战。这一战帮助林冲彻底融入了本尊,手里的长枪越舞越有感觉,前身的武功加上后世的见识融入,林冲感觉自己的武力又上了个台阶。
二十多个回合后,秦明就有点不支,几名官军校尉见状,冲上来助战,林冲以一当五,一把大枪刺拦点扫,虎虎生风,秦明等依旧占不了上风。不多时,先后二个校尉被林冲扫下马去。
梁山好汉皆是耐不住性子的,阮小七在青州府被追捕,憋了一肚子气,带头冲向官军,阮小二只得领杜迁/宋万/王定六等率军跟上。这几条大虫的武功虽不算出类拔萃,但比官军中底层军官还是要强的,更重要的是梁山军经过林冲整训,远非普通山寨喽啰可比。官军虽然人数更多,却抵挡得勉强。
正混战中,鲁智深杨志带着二龙山喽啰杀下山来,官军终于崩溃,秦明扔下部将和部下,逃往青州府。
林冲鲁智深相逢大喜。梁山好汉里,只鲁智深对林冲最好最有恩,没有之一。而且鲁智深重情重义,豪爽大方,粗中有细,智勇双全,具有领袖担当,是林冲最要报答的恩兄和最信任的伙伴。
鲁智深名鲁达,原本是渭州经略府一提辖,算是下级军官,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为人豪爽义气好打抱不平。只因与史进李忠喝酒时,闻听歌女金翠莲被街霸镇关西郑屠户逼娶做妾,鲁智深大怒,让金翠莲和她父亲逃离,自己去找郑屠户,寻衅拳打镇关西,不料下手过重,将镇关西郑屠户打死了。
鲁达见打死了人,只得逃出渭州,在雁门县得遇金翠莲父女和金翠莲刚嫁的赵员外。由赵员外引荐,到五台山文殊院为僧,剃度之后,赐名智深。因背刺有花绣,后来江湖上称花和尚。
那鲁达到五台山文殊院之后,不守寺规,放浪不羁。与寺中上下多有冲突,喝酒吃肉,打架斗殴,掀亭破堂。众僧皆怨,智真长老无奈,修书一封叫鲁智深带去给东京大相国寺住持智清禅师,要鲁智深在那里讨个职事僧做。
鲁智深去东京路过桃花村,正遇上桃花山强人二当家周通要强娶民女,鲁智深又打抱不平,将周通痛殴了一顿。桃花山大当家李忠却是鲁智深熟人,将鲁智深请上山去。鲁智深嫌李忠周通悭吝,自卷了些金银再往东京而去。
鲁智深不久又路经瓦罐寺,入寺化缘讨食。当时,瓦罐寺已被云游和尚崔道成、道人丘小乙强占,他们不但赶走了寺中原有的和尚,还掳掠妇人到寺中淫乐。鲁智深便与崔道成、丘小乙打斗,却因腹中饥饿,抵挡不住僧道二人的联手。幸好遇到史进在林中剪径,得以兄弟重逢同战淫僧恶道,最终联手将僧道二人打死。之后史进去华州少华山找朱武陈达杨春落草,鲁智深则继续往东京而去。
鲁智深到了东京大相国寺,求见住持智清长老,拿出了智真长老的书信。智清长老担心鲁智深会
在寺中搅乱清规,便将他打发到酸枣门外岳庙附近的菜园子做菜头。酸枣门外有一群泼皮,领头的二个是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常到菜园偷盗菜蔬。他们想给鲁智深一个下马威,结果反被收拾了一顿。众泼皮次日凑钱买来酒肉,向鲁智深赔礼,鲁智深便与他们一同开怀畅饮,却被门外绿杨树上传来的鸦叫声搅了兴致。他被吵得心烦,便趁着酒兴,将那株绿杨树连根拔起,吓得众泼皮皆拜倒磕头,尊称其是“真罗汉”,此便为“倒拔垂杨柳”。自此,众泼皮每日都拿酒肉来款待鲁智深,看他演习武艺。
鲁智深一次酒后演练禅杖,被恰巧路过的林冲看到,连声喝彩。鲁智深与林冲相谈甚欢,便结拜为兄弟,一同喝酒讲武。 林冲妻子被高衙内看上,高俅设计陷害林冲,刺配沧州。高俅还指使解差董超、薛霸,让他们在半路杀死林冲。幸得而鲁智深一路暗中随行保护,在野猪林打倒董超薛霸,救了林冲。鲁智深便一路护送林冲,一直送到沧州城外七十里,方才辞别林冲,返回东京。鲁智深救了林冲,却也因此得罪了高俅。高俅吩咐大相国寺,不许寺里收留鲁智深,同时派人捉拿鲁智深。鲁智深却得众泼皮报信,一把火烧了菜园子,逃出东京,从此流落江湖。后来和杨志曹正一起,夺了邓龙的二龙山,在山上落草。
林冲鲁智深前后夹击,击溃了秦明。鲁智深杨志便邀请林冲及梁山头领们上山。林冲与鲁智深兄弟相逢,互述分别后经历,免不得时怒时笑,嗟叹不已。
说到林冲妻子的死,鲁智深道:“未能保护嫂嫂,洒家惭愧。洒家送贤弟到沧州,便回了东京。不想当日未曾宰了董超薛霸这两个小人,留下祸患。这俩贼厮回去后把我救你之事报与高俅,那高俅先是不许大相国寺容留与我,再派人到菜园子捉我,可怜过街老鼠张三为了助我逃去,被官兵杀了,另一个泼皮领头青草蛇李四,也被官兵冲散不知下落。洒家若还在东京,必保得嫂嫂。唉!”
林冲忙道:“兄长救我助我,已是义薄云天,兄长若不逃出东京,必为高俅所害,也是救不得我妻。再则兄长本是要杀了董超薛霸,是小弟见识不明苦劝兄长才饶过他俩狗命,要怪也是怪小弟心存幻想瞻前顾后。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二人,与我也是旧识,虽只是泼皮领头,却也是义气当先,不弱江湖好汉。可惜张三了。我会叫朱贵安排人去东京开店,正好探寻青草蛇李四。”
鲁智深道:“此番你我兄弟再相逢,洒家发觉贤弟变了,比过去更快意爽利,更有见识担当了。”
林冲道:“兄长过奖了,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挫折,身负深仇大恨,小弟不能不有所进益啊!”
鲁智深道:“如此甚好,我也放心把二龙山弟兄们交给贤弟了。”
林冲道:“兄长可为梁山之首,小弟愿意辅佐兄长。”
若问林冲鲁智深谁当为梁山之主,且听下回分解。
第13回 二山聚义梁山泊,宋江徇私晁天王
鲁智深道:“愚兄非是与你推让,愚兄与贤弟一番相谈,知梁山若交给愚兄,不过是一个大点的贼巢;贤弟为首,方能有非一般强人的前途。贤弟万勿推让,当为众兄弟前程着想。愚兄必全力辅佐你。”
林冲感动道:“兄长如此厚爱林冲,林冲也绝不负兄长。”
二龙山大摆筵宴,二山好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李清照和胡铨虽不习江湖,却也在席上。
林冲道:“此番在青州闻易安居士大名,前去拜访请教,又遇上少年英杰,举人胡兄弟,交流甚是开心。不料碰上小人作祟,反害了易安居士和胡兄弟。”
林冲转向李清照和胡铨,举杯一饮而尽:“皆是在下行事不当,连累了易安居士和胡兄弟,林冲在此赔罪了”。
李清照已知被赵明诚休妻,还被安上通匪罪名,又是伤心无奈,又是对落草生涯有些好奇,对林冲也有些好感,举杯抿了一口道:“我二人也亏了众头领相救”。
胡铨心中对林冲还是有些怨言的,自己是举人,日后很有机会中进士,大好仕途被毁。只是事已至此,周围又全是“落草强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坐在那里无语。
林冲又道:“我已派人分头去取二位的亲眷上梁山,二位且先往梁山暂住,日后若要下山往别处,林冲绝不阻拦。”
胡铨无奈道:“若是上了山,还有别处可去吗?”
林冲笑道:“那就让我们一起做一番事业。”
阮小七叫道:“跟着那昏君奸臣有甚奔头?不如跟着林教头哥哥,闯出一番新天地!”
林冲又道:“胡兄弟不要失落,上梁山不见得就没有前途。梁山非是一般山寨,梁山军除恶安良,对百姓秋毫无犯,且早就停了劫道伤人。今后梁山当壮大己身,若朝廷来犯,将其打疼,将来若有招安,未尝不可割据一方,听调不听宣。”
此言一出,胡铨倒是有所触动,有了点指望;杨志也是目光闪烁,心中琢磨不停;李清照却是佩服林冲想得深远;梁山众头领早听林冲谈起过;鲁智深则只认林冲别的无所谓。
又饮了几巡酒,林冲对鲁智深和杨志道:“兄长,杨提辖,小弟此番来青州,本为请你们上山同聚义的,还请两位不嫌梁山寡陋,同去聚义。”
阮小二也道:“两位哥哥,二龙山离青州府太近,秦明回去必聚兵再来。此处三关中,前二关已经被毁,守也难守,还是一起去梁山吧!”
其他梁山头领也纷纷劝说。
鲁智深转头看杨志:“兄弟怎说?”
杨志道:“之前王伦在时,便曾差点上梁山入伙,看来洒家和梁山有缘啊!再则阮二哥说的也是,官军再来,二龙山也不好守。哥哥若要入梁山,小弟必然追随。”
鲁智深哈哈大笑,一拍杨志肩膀:“就知道兄弟义气!那我们就一起去梁山!”
众人齐声叫好,又是一阵豪饮。
第二天,操刀鬼曹正听得师傅林冲在二龙山的消息,也带着十几庄客来附。
曹正以前曾往东京经商,闻得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威名,上门求教,林冲见他心诚,底子凑合,还有不菲拜礼,就指点了他数日,后来曹正就以林冲徒弟自称,实际最多算个记名弟子,也没有行过拜师礼。此番再相逢,林冲知曹正曾助鲁智深夺二龙山,就让他行了拜师礼,算是正式收他为徒。
众人歇了二三日,就分批下山,前往梁山。二龙山三四百喽啰大半愿意跟着鲁智深和杨志。 鲁智深杨志就把剩下的喽啰发些个安家费给遣散了。
林冲一直与李清照胡铨同行,开解安慰,并把自己的目标理想与他俩交流。渐渐地李清照越来越乐意;而胡铨也从不情愿到最后同意在梁山坐把交椅。
待众人都到了梁山,聚义厅中,林冲推让鲁智深为山寨之主,鲁智深拒之。
豹子头林冲只得坐了第一位
花和尚鲁智深坐了第二位
刚忠简胡铨坐了第三位
立地太岁阮小二坐了第四位
青面兽杨志坐了第五位
短命二郎阮小五坐了第六位
活阎罗阮小七坐了第七位
易安居士李清照坐了第八位
旱地忽律朱贵坐了第九位
神医安道全坐了第十位
摸着天杜迁坐了第十一位
云里金刚宋万坐了第十二位
多面手黄群坐了第十三位
操刀鬼曹正坐了第十四位
活闪婆王定六坐了第十五位
此番梁山聚义,后史称“两山聚义”。
水浒原著中,宋江忌惮鲁智深的领袖气场,将鲁智深压到了天罡星第十三位,这回林冲可不允许这事儿再发生了。梁山坐第二把交椅的,以后若有需要,是要代行寨主之责的,必须是林冲放心的人。
刚忠简胡铨是举人,在重文轻武的宋代,对上山落草的好汉们而言,举人好似天上星宿。故而胡铨虽然年轻无功,若非林冲阻止,鲁智深甚至要把第二把交椅让给胡铨。
李清照文名鼎盛,聪慧自信,落落大方,是宋代少见的潇洒女文青。只是身为女性,排位才不能似胡铨一般在前。
林冲鲁智深杨志等操管步军,阮氏三雄操管水军,胡铨管民事,李清照管学务,朱贵管情报联络。梁山好汉自操练壮大不提。
且说那日杨志押运的生辰纲,被晁盖吴用等设计夺了去。杨志不敢再回大名府,只得再走江湖。跟着杨志押运生辰纲的那伙都管军士,回去后把一切罪过都推到杨志身上,反诬杨志与贼人勾连,夺了生辰纲。
梁中书与蔡京大怒,严令济州府尹捉拿贼人。济州府公人费时数月,多方打探,终于查到了那日在黄
泥岗卖酒的白胜头上,将他拘捕,大刑伺候。白胜苦熬不过,招出了晁盖等。
济州府缉捕使何涛亲自带领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公人迳去郓城县投下,着落本县立等要捉晁保正并不知姓名四个正贼。
且说郓城押司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排行第三。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氏。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又传闻大孝,仗义疏财,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上有父亲在堂,母亲早丧;下有一个兄弟,唤做铁扇子宋清,自和他父亲宋太公在村中务农。这宋江自在郓城县做押司,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兼爱习枪棒,虽然武艺般般却好结识施恩江湖上好汉。但凡江湖人物,不论好歹,不分善恶,皆设法相好资助。因此,山东河北一带江湖上,称他做及时雨,却把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名气着实不小。
宋江见何涛前来,得知为抓晁盖,心道:“晁盖与我相交多年,这些年我这及时雨的名声,小半用的是他馈赠的财物。晁盖若是被抓,牵连与我,大有不妥。我今通信与他,也全了我及时雨的名声。”
于是宋江假称县令睡觉县尉外出,把何涛及二十个济州府公人稳住下来,自己抽身出去,弄了一匹马。先慢慢地离了县治,出得东门,打上两鞭,那马拨喇喇的望东溪村撺将去,没半个时辰早到晁盖庄上。
且说晁盖正和吴用,公孙胜,刘唐,汤隆,在后园葡萄树下吃酒。见庄客报说,迸忙出来迎接。
宋江道了一个喏,携了晁盖手,便投侧边小房里来。
晁盖问道:"押司如何来得慌速?"
宋江道:"哥哥不知。兄弟是心腹,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如今黄泥冈事发!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你等五人。济州府差一个何缉捕,带着若干人,奉着太师府钧帖并本州文书来捉你等五人,道你为首。天幸撞在我手里!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何观察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而来,报道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不快走,更待甚么?我回去引他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移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不可耽搁。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
晁盖听罢,吃了一惊,道:"贤弟,大恩难报!"
宋江道:"哥哥,你休要多话,只顾安排走路,不要缠障。我便回去也。"
晁盖道:"生辰纲数人皆在此,贤弟且见他一面。"
宋江来到后园,晁盖指着道:"这四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蓟州来的;一个刘唐,东潞州人;一个汤隆,乃是西军出身。"
宋江匆匆一礼,回身便走,嘱付道:"哥哥保重!作急快走!兄弟去也!"
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回郓城县城了。
欲问晁盖能否逃出,且听下回分解。
第14回 朱仝雷横争放晁,廿星聚义梁山泊
闻宋江报信,晁盖大惊,急与吴用公孙胜刘唐汤隆商议。
吴用道:“如今别无它路,只得带上劫来的生辰纲,上梁山求林教头等收容。”
公孙胜道:“只是我等如此上山,是把官府乃至官军引得去了。不知山上头领们是否乐意?”
汤隆道:“早先我在西军就有耳闻八十万禁军林教头的威名,想必是位英雄豪杰吧?”
刘唐道:“自林教头夺了王伦之位,这梁山看着好生兴旺,前些日子二龙山好汉也归并了梁山。这梁山名气越发大了。”
晁盖点头道:“若是王伦还在,说不得不敢收留我等;现下是林冲为首,当不会拒绝。”
吴用道:“既如此,哥哥就弃了这庄子,一起奔梁山入伙吧。”
晁盖先叫吴用公孙胜带着十几个庄客,挑着生辰纲,连夜出庄逃往梁山泊。再急令庄客收拾细软,打包财物,要随后往梁山逃去。
郓城知县名时文彬,为官还算清正廉明,有些恻隐之心和仁慈之念,因善抚琴而自号琴中客。知县见了何涛文书,知是大案,即唤县尉率都头朱仝和雷横并带兵丁衙役,引着何涛并济州府公人,拢共一二百人,连夜奔东溪村晁家来。
那朱仝雷横两个县里都头,皆与晁盖有旧,平日里收了晁盖不少好处。两人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假意出力,实则远远的就高举火把,大喊拿贼,存心打草惊蛇,催逼晁盖走人。
晁盖等杀出庄子,先后遇上朱仝雷横,这两人都是假意酣战,实则卖好晁盖。一通混战后,晁盖刘唐汤隆三人,领着百来庄客杀出东溪村,直奔梁山而去。
朱仝雷横崴脚的崴脚,脱力的脱力,皆言追不动了。何涛手下仅二十来个公人,又怎敢追那几只大虫?
济州府观察何涛见见众人四分五落,赶了一夜,不曾拿得一个贼人,只叫苦道:"如何回得济州去见府尹!"只得求县尉捉了几家邻舍去,逮了几个没跟晁盖逃走的庄客,解将郓城县里来。
知县时文彬把一干拿到的邻舍庄客当厅勘问。一通棍棒下来,庄客招道:“一共是五人,晁盖之外,还有教授吴学究,一个道人叫公孙胜的,一个黄毛叫刘唐的,还有一个之前也是庄客,听得曾是西军中打铁的,叫汤隆。”
何涛在旁问道:“这帮贼人现下往哪里去了?”
邻居和庄客皆言不知,时文彬下令再打。直打得堂下血肉飞溅鬼哭狼嚎,眼见要打死人了,一名庄客嚎道:“老爷饶命!莫要再打了!小的想起来了,耳边曾刮到一句,说是要上梁山。”
知县取了一纸招状,把两个庄客交与何观察,回了一道备公文申呈本府
。众人与何涛押解了两个庄客连夜回到济州,正直府尹升厅。
府尹见了招状,又审了白胜,确定了黄泥岗生辰纲劫匪,就是晁盖等五人加白胜。于是就招来济州府团练使黄安,要其招聚周边官军,清剿梁山泊,追回生辰纲。
晁盖等到山下酒店见了朱贵说明入伙之意,朱贵一面派人知会山上,一面安排船只送晁盖等渡过。
林冲闻晁盖来投,大喜过望,率山寨头领到金沙滩相迎。
林冲抱拳笑道:“久闻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且喜光临草寨,实乃万幸!”
晁盖等慌忙施礼。
晁盖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今日事在藏拙,甘心与头领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
林冲笑道:“且到聚义厅饮酒!”说罢,与晁盖把臂而行。
阮氏三雄与吴用乃是旧识,鲁智深和汤隆都出身西军,自然开心叙旧。
酒席上晁盖致歉道:“我等劫了生辰纲,造下迷天大罪,无处安身。蒙林寨主错爱收留,感激不尽。只怕会给山寨引来官军,深深惭愧啊!”
林冲摆手道:“晁天王无需担心,我等在此聚义,不是为了苟延一生,而是为了一起做一番事业。今官家昏庸,奸臣当道,英雄好汉不反也得反。梁山要壮大,迟早是要对上官军的,梁山军兵光练是不够的,更需在实战中成长。”
鲁智深也道:“晁兄放心,梁山义气为先,不惧官军,绝不会怪罪上山的英雄好汉。”
阮小七大呼:“官军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我还怕他不来呢!”
众好汉皆笑,林冲道:“七哥所言非是玩笑,把官军多打几次,打疼了,咱梁山军才可能割据一方。”
林冲顺便说了梁山今后目标,那就打疼官军,打服官军,以期割据一方。其实林冲的最终目标是改朝换代,以免华夏之后被女真蒙古和假女真满清三次灭国的浩劫。当然眼下还不是说这的时候。
吴用略有所思,道:“林教头志向高远,小可佩服!我等愿为马前卒为山寨出力。”晁盖等皆点头称是。
晁盖等要将劫来的生辰纲献给梁山,推让一番后,将生辰纲分为四份,二份进梁山公库,一份依旧留给劫了生辰纲的五位头领,另一份犒赏晁盖庄客和梁山喽啰,并施惠梁山周边穷困百姓。
林冲道:“晁兄侠名远扬,当可为梁山之主。”
晁盖急忙摆手:“我等上山是为追随教头。若寨主再说一遍此言,我等即刻下山,不敢再打搅!”
吴用公孙胜等也表示愿服从林寨主将令,无有二心。
林冲道:“既然晁天王和各位英雄如此错爱,林冲也不再虚让。梁山以除恶安良为己任,不欺压百姓,勤于练兵,规矩当比寻常草寇要多要严。即便是头领坏了规矩,该罚就罚,该斩就斩。还望几位英雄能遵守梁山规矩,不要伤了兄弟情分。若是守不了严规,不如早些自去。”
晁盖点头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梁山也有梁山规矩,我等理会得。”说罢转头向吴用公孙胜刘唐汤隆:“几位兄弟仔细了。”
吴用等皆点头称是。
水浒原著中,每次排座次,都要费神让来让去,真情假意难辨。只是最后总是宋江得利,天罡地煞中,与宋江交好的,位次往前排,与宋江疏远的,位次往后排。林冲可不想再如此做作了,便由自己安排,当然还是要基本公平公正的。
水浒原著中得悲剧人物晁盖有领袖资质,吴用诡计多端,公孙胜将来搞宗教有大用,故而林冲还是要把他们三个往前排的;刘唐就得稍稍往后点;汤隆会打铁懂炼铁,这样的专业人才还是该比原著往前的。
林冲道:“还有一事要请晁天王见谅,这梁山交椅就由在下尽量按能力贡献名气安排,然总有疏漏,请各位兄弟莫要推让也莫要抱怨。如此可免兄弟义气有伤,若有不平埋怨皆由林冲一人担当。各位兄弟若有异议,尽可与林冲说知,林冲有错必改。”
说罢林冲起身向众头领鞠躬:“请各位兄弟体谅!”
所有头领一并起身道:“我等无有抱怨,一切听凭寨主安排!”
林冲谢过众人,安排了晁盖五人交椅。
豹子头林冲坐了第一位
花和尚鲁智深坐了第二位
托塔天王晁盖坐了第三位
智多星吴用坐了第四位
入云龙公孙胜坐了第五位
刚忠简胡铨坐了第六位
立地太岁阮小二坐了第七位
青面兽杨志坐了第八位
短命二郎阮小五坐了第九位
活阎罗阮小七坐了第十位
易安居士李清照坐了第十一位
旱地忽律朱贵坐了第十二位
赤发鬼刘唐坐了第十三位
神医安道全坐了第十四位
金钱豹子汤隆坐了第十五位
摸着天杜迁坐了第十六位
云里金刚宋万坐了第十七位
多面手黄群坐了第十八位
操刀鬼曹正坐了第十九位
活闪婆王定六坐了第二十位
此番梁山聚义,后史称“廿星聚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回 济州官军攻梁山,王进单手擒黄安
上文说道,济州府尹知晁盖逃上梁山,即点差团练使黄安并本府捕盗官何涛,带领二千军马,拘集本处船支三四百只,就石碣村湖荡调拨,分开船支,作两路来取泊子。黄安何涛各领一路,要灭梁山,抓林冲晁盖,夺回生辰纲。
先说何涛一路乃是偏军,从后山而来,被杨志带着二三十骑军一冲,皆尽散逃,鲁智深杜迁宋万领着步军赶杀。何涛被鲁智深赶上,一禅杖打碎了天灵盖。一众官军死的死降的降,剩下的只恨爹妈少生了几条腿,飞也似的逃了。
团练使黄安善使一柄长刀,绰号鬼见愁,他带领主力人马上船,摇旗呐喊,杀奔金沙滩来。看看渐近滩头,只听得水面上呜呜咽咽吹将起来。
黄安道:"这不是画角之声?且把船湾住!"
又行不到五六里水面,只听得芦苇中间有人嘲歌。众人且住了船听时,那歌道∶“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又有一人唱道:“老爷生长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先斩黄安团练使,京师献与赵王君!”
黄安并众人听了,尽吃一惊。看时只见水面上远远地三支船来。看那船时,每支上只有五个人,四个人摇着双橹,船头上立着一个人。
头带绛红巾,都是一样红罗绣袄,手里各拿着留客住。三支船上人都一般打扮。
於内有人认得的,便对黄安说道:"这三支船上三个人∶一个是阮小二,一个是阮小五,一个是阮小七。"
黄安把手一招,众人并力向前,各执器械,挺着迎将去。
只见阮小五大笑,骂道:"你这等虐害百姓的贼官!直如此大胆!敢来引老爷做甚么!却不是来将虎须!"
黄安背后有会射弓箭的,搭上箭,拽满弓,一齐放箭。
阮氏三雄见官军放箭来,拿着桦揪,翻筋斗钻下水里去,众人敢来跟前,拿个空。
黄安道:"你众人与我一齐并力向前,拿这三个人!"两边有四五十支船一齐发着喊杀奔前去。
那三支船忽哨了一声,一齐便回。
黄团练把手内枪捻搭动,向前来叫道:"只顾杀这贼!我自有重赏!"
那三支船前面走,背后官军船上把箭射将去。那三阮去船舱里各拿起一片青狐来遮那箭矢。绑面船支只顾赶。
赶不过二三里水港,黄安背后一支小船飞也似划来,军兵报道:"且不要赶!我们那一条杀入去的船支都被他杀下水里去,把船都夺去了!"
黄安问道:"怎的着了那厮的手?"
小船上人答道:"我们正行船时,只见远远地两支船来,每船上各有五个人。我们并刀杀去赶他,赶不过四五里水面,四下里小港钻出七八支小船来。船上弩箭似飞蝗一般射来!我们急把船回时,来到窄狭港口,只见岸上约有二三
十人,两头牵一条大篾索,横截在水面上。却待向前看索时,又被他岸上灰瓶,石子,如雨点一般打将来。众官军只得弃了船支,下水逃命。我众人逃得出来,到旱路边时,那上岸人马皆不见了;马也被他牵去了;看马的军人都杀死在水里。我们芦花荡边寻得这支小船儿,迳来报与团练。"
黄安听得说了,叫苦不迭;便把白旗招动,教众船不要去赶,且一发回来。
那众船才拨得转头,未曾行动,只见背后那三支船又引着十数船支,都只是这三五个人,把红旗摇着,口里吹着忽哨,飞也似赶来。
黄安却待把船摆开迎敌时,只听得芦苇丛中炮响。黄安看时,四下里都是红旗摆满,慌了手脚。
后面赶来的船上叫道:"黄安留下了首级回去!"
黄安把船尽力摇过芦苇岸边,却被两边小港里钻出四五十支小船来,船上弩箭如雨点射将来。
黄安就箭林里夺路时,只剩得三四支小船了,黄安便跳过快船内,回头看时,只见后面的人一个个都扑涌的跳下水里去了。
有和船被拖去的,大半都被杀死。
黄安驾着小快船正走之间,只见芦花荡边一支船上立着刘唐,一挠钩搭住黄安的船,托地跳过来,就来抓黄安。
黄安扔去甲胄,扑通跳入水中,向岸边急游。刘唐水性泛泛,只得催喽啰划船紧追。
一时官军能识水的,多在水里被箭射死,逃不得几个;不敢下水的,就船里都活捉了。
黄安被刘唐追到岸边上了岸,远远地,林冲晁盖公孙胜,山边骑着马,挺着刀,引五六十人,三二十匹马,齐来接应。黄安夺了一匹马飞快地逃去。林冲等不肯甘休,骑着马追了下去。
黄安一路逃,一路收拢残兵败将,又被林冲等屡屡杀散。到后来,溃散的官军无人再愿意跟在黄安身边,免得被林冲等辍上。
又追了一阵子,晁盖等也渐渐掉队,只剩黄安林冲一前一后,一逃一追。
林冲和黄安越追越近,正在此时,只见大路前方一人快马而来。林冲眼力甚好,仔细瞧去,不是王进又是谁?
林冲高喊:“兄长勿叫那厮走脱了!某乃林冲!”
黄安见对面那人是林冲相识,急忙要将马偏过,哪里还来得及。只见王进一打马,侧身避过黄安胡乱挥来的腰刀,就一伸手,拿住了黄安的脖领,大喝一声,将黄安掷与地上。黄安本已筋疲力尽,被这一掷,全身痛彻,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躺在地上直抽抽。
林冲数月前曾专程去延安府寻王进,邀王进入伙梁山。当日王进还想等老钟经略相公回来,好在西军求个出身,所以就拒绝了林冲的相邀。不想今日竟然相见,还帮着捉了黄安。
两人跳下马执手,林冲大喜过望:“兄长一切可好?兄长如何到得此处?”
王进拱
手道:“前者林贤弟亲到延安府相邀,王进不识抬举,还指望老钟相公能给个出身。未想连老钟相公回延安府后,多番求见不得,把贤弟留下的金银又花尽。后来高俅得知,派人要在延安府相害与我,幸得韩世忠相助,给我弄了匹马,这才逃出了延安府。”
林冲怒道:“高俅那厮可恨!终有一日你我兄弟必报此仇!”
王进惭愧道:“天下之大,已无王进存身之处。还望林寨主不计前过,收容王进,王进愿为梁山一小卒。”说罢附身一拜。
林冲急忙扶起王进:“兄长愿意加入梁山,实乃大喜之事。”
说话间晁盖等也追了上来,林冲将王进引介。
晁盖喜道:“久闻王教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誉满京师。今得王教头入伙,我梁山是要兴旺啊!”
公孙胜也道:“贫道在蓟州就耳闻,八十万禁军教头中,长一辈的以王教头武艺最好,小一辈的以林教头武艺最强。今我梁山有两位教头在,何惧官军来犯?”
王进自然谦逊道谢不提。
众人绑了黄安回梁山。几处战场点检下来,二千官军被杀了三四百,抓了四五百,剩下的四处逃散去了。点检共夺得二三百匹好马并二百多条船,杀了何涛,捉了黄安。又得王进上山,众头领大喜,杀牛宰马,山寨里筵会。
自酝的火烧酒,水泊里出的新鲜莲,藕并鲜鱼,山南树上自有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自养的鸡,猪,鹅,鸭,等品物,不必细说。众头领只顾庆贺。
说起抓了黄安,林冲令对王进道:“兄长神力,竟单臂将黄安擒下。”鲁智深晁盖等也纷纷出言夸奖。
王进忙道:“只是碰巧罢了。在下由延安府来投梁山,入得青州境内,便听闻官军正在攻梁山,因而急急赶来。谁知正好碰上寨主追赶黄安,于是捡了个便宜。便是没有我,寨主也必赶上将黄安抓获。”
林冲摇头道:“那黄安逃得再远些,离城池近了,我等也不便再追了。”
吴用笑道:“黄安真乃败运之人,出门未看黄历。明明好几条路可逃,偏生选了王教头过来的这条。”
一众头领皆笑。
王进又道:“那黄安虽然武功平平,却也是一州团练使,再者也送来不少军械粮草,不如招降于他,也好壮大我梁山。”
林冲便命将黄安带上,好言招降,并派王定六去济州取黄安家小,众人一起相劝,黄安无奈,便降了梁山。林冲又叫安道全好生给黄安疗伤治病。黄安在水浒原著中,被抓后关了一阵子后病郁而死,如今便有了不同际遇。
林冲便请王进坐了梁山第五把交椅,在晁盖吴用之后,公孙胜胡铨之前;叫黄安在宋万之后,黄群之前坐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回 刘唐单人走郓城,三郎一对共婆惜
王进是禁军名教头,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故有绰号十八般。他的上山,减轻了林冲的一大负担,就是练兵。林冲和王进一起,完善了梁山练兵纲要,林冲自然要加入自己记得的一些后世军训,而王进则能分析这些后世经验可否,如何参入宋代练兵。林冲就将梁山军兵训练交给王进负责,还让王进兼管军规。
梁山水军自然还是三阮负责。水军训练林冲没啥可贡献的,只是要求他们刻苦训练熟能生巧,并用未来海军给三阮画个大饼。另外林冲还要求黄群的工匠营帮助水军,将几条大渔船改装成战船。
梁山民事皆由胡铨管理。年轻的胡铨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但梁山一二千军兵,加上工匠、渔户等、和亲属,拢共也就不到万人。胡铨很快上手,管得井井有条,一众头领皆尽佩服。林冲还和胡铨一起,逐步建立和补充梁山民规,在林冲眼中,这是以后治国法规的起源。
李清照管学务,一方面办学校聘先生给梁山民众中的孩子们上学,教材混入了林冲来自后世的一些东西,废除腐儒糟粕,以实用为主,有些东西还要林冲先亲自教给先生们。另一方面,按林冲要求,给一众头目强制扫盲,林冲和李清照为师,三阮刘唐等几个不爱读书的叫苦连天,被林冲连哄带压,只得就范。天下知名的文豪李清照,亲自给一帮目不识丁的强匪扫盲,看着也是很奇葩。
汤隆管军械营,林冲希望他不但能修理军械,还要设法弄来更多专业工匠,逐步研究炼铁炼钢。
黄群管工技营,眼下火烧酒已经又开发出高度的火烈酒和低度的火云酒,卖的越来越好。林冲要求黄群继续研制玻璃器皿,这将是梁山的下一个利润来源。
公孙胜之前拜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修道,懂些炼丹,懂点火药,林冲便把自己记得的前世关于火药的片鳞半爪,拿出来与公孙胜探讨,弄了二三工匠,试验改进这个时代的火药火器。
朱贵带着王定六管通信情报,要在东京开酒店,就近监探朝廷动静。按林冲吩咐,朱贵亲往大名府,找林冲的大师兄卢俊义,要往北辽等处贩卖梁山酒。
卢俊义是河北大名府富商,自幼热衷习武,拜周侗为师,是林冲和岳飞的大师兄,在河北山东威名显赫,与人比试交手从未输过,号称河北第一条好汉。
济州府尹见官军剿梁山大败归输,连团练使黄安性命都被梁山收了去。大惊失色,一面申呈中书省,转行牌仰附近州郡,并力剿捕;一面自行下文书所属州县,知会收剿,及仰属县着令守御本境。
且说文书到了郓城县,郓城县知县时文彬看了公文,教押司宋江叠成文案,行下各乡村,一体守备。
宋江见了公文,心内寻思道:"晁盖林冲等众人不想做下这般大事!劫了生辰纲,杀了黄安何涛,如此之罪,是灭九族的勾当!倘有疏失,必然牵连与我,如之奈何?"
宋江自家一个心中纳闷,分付贴书后司张文远将此文书立成文案,行下各乡各保,自理会文卷。眼看日头将晚,宋江从县里出来,去对过茶房里坐定吃茶。
只见一个大汉,头带白范阳毡笠儿,身穿一领黑绿罗袍;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腰里跨着一口腰刀,走到面前,唱个大喏,说道:"押司认得小弟么?
宋江道:"足下有些面善。"
那汉道:"可借一步说话。"
宋江便和那汉入一条僻静小巷。见一酒楼,两个上到酒楼,拣个僻静阁儿里坐下。
那汉扑翻身便拜。
宋江慌忙答礼道:"不敢拜问足下高姓?"
那人道:"大恩人如何忘了小弟?"
宋江道:"兄长是谁?真个有些面熟。小人失忘了。"
那汉道:"小弟便是晁保正庄上曾拜识尊颜,蒙恩救了性命的赤发鬼刘唐便是。"
宋江听了大惊,说道:"贤弟,你好大胆!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事来!"
刘唐道:"感承大恩,不惧一死,特地来酬谢。"
宋江道:"晁保正弟兄们近日如何?兄弟,谁教你来?"
刘唐道:"晁头领哥哥再三拜上大恩人。得蒙救了性命,上了梁山,随林教头等聚义,共是二十一个头领。见今山寨里聚集得一二千人,粮食不计其数。因想兄长大恩,无可报答,特使刘唐赍一封书并黄金一百两相谢押司,再去谢那朱都头雷都头。"
刘唐打开包裹,取出书来,便递与宋江。宋江看罢,便起褶子前襟,摸出招文袋。
打开包儿时,刘唐取金放在桌上。
宋江那封书,就取了三条金子和这书包了,插在招文袋内,放下衣襟。
刘唐道:“这金子押司全取了去。”
宋江拦住道:"贤弟,你听我说。你们弟兄初到山寨,正要金银使用;宋江家中颇有些过活,且你在放山寨里,等宋江缺少盘缠时却来取。今日非是宋江见外,这三条金子自会给朱仝雷横各一条,也算领了晁保正和各位兄弟的情。贤弟,我不敢留你去家中住,倘或有人认得时,不是耍处。今夜月色必然明朗,你便可回山寨去,莫在此停阁。宋江再三申意众头领,不能前来庆贺,切乞恕罪。"
刘唐道:"哥哥大恩,无可报答,山寨如今不缺钱财,特令小弟送些人情给押司,微表叩谢之心。林教头哥哥做寨主,保正哥哥今做头领,学究军师号令非昔日,小弟怎敢将回去?到山寨中必然受责。"
宋江道:"既是号令严明,我便写一封回书,与你将去便了。"
刘唐苦苦相央宋江把金子全收下,宋江那里肯接,随即取一幅纸来,借酒家笔砚,备细写了一封回书与刘唐收在包内。
刘唐是个直性的人,见宋江如此推却,想是不肯受了,便将金子依前包了,又下了四拜。自趁月色连夜回梁山不提。
却说宋江与刘唐别了,自慢慢走回下处来;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道:"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一场大事来!"
一头想:"那晁盖倒去落了草!直如此大弄!日后可不能再有纠葛了。"
转不过两个弯,只听得背后有人叫一声"押司,那里去来?好两日不见面!"宋江回头看时,却是阎婆。
原来这阎婆是个东京老虔婆,养了个女儿叫阎婆惜,自小教得风月巧技,娼寮里接客。后来被一郓城豪客买来,不想刚来郓城没几日,那豪客就病死,这母女就被大妇赶将出来,无奈重操旧业还是做皮肉生意,只是郓城小城,生意清淡。后来阎婆找了本地媒婆叫王婆
的,拉纤宋江,宋江尝了婆惜,甚欢,就将阎婆惜纳为外室,买了一楼房,将这母女养在那里。
起初宋江甚爱阎婆惜,日日与她寻欢。过得几日宋江习枪弄棒时感觉腰腿少力,慢慢去不动了。那阎婆惜在东京是千锤百炼的,也看不上黑三郎的尊容,越来越不给宋江好脸色。
一次宋江不合带后司贴书张文远,来阎婆惜家吃酒。这张文远却是宋江的同房押司,因宋江叫宋三郎,张文远那厮家中也是排行老三,便唤做小三郎,也叫张三郎,生得眉清目秀,齿白纯红;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调丝,无有不会。这婆惜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郎,心里便喜,两人眉来眼去,只一次便勾搭成奸。
之后若宋三郎不在,这张三郎便去那里,假意儿只说是寻宋江。正所谓:宋江出钱养外室,两个三郎共婆惜。
那阎婆惜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打得火块一般热,并无半点儿情分在这宋江身上。宋江但若来时,只把言语伤他,全不兜揽他些个。
宋江头戴绿帽,心下悔恨,却又不敢声张怕丢了脸面,只是慢慢的不再供养这对母女钱财了。
女儿阎婆惜爱张三郎俏,虔娘阎婆却爱宋三郎钱。阎婆累使人来请,宋江只推事故不上门去。今日阎婆可不想再放过宋江这金主了。赶上前来叫道:"押司,多日使人相请,好贵人,难见面!便是小贱人有些言语高低,伤触了押司,也看得老身薄面。自教训他,与押司陪话。今晚老身有缘,得见押司,同走一遭去。"
宋江道:"我今日县里事务忙,摆拨不开,改日却来。"说罢要走。
阎婆便把宋江衣袖扯住了,发话道:"是谁挑拨你?我娘儿两个下半世过活都靠着押司。外人说的闲是非都不要听他,押司自做个主张,我女儿但有差错,都在老身身上。押司胡乱去走一遭。"
几下里拉扯后,宋江吃那婆子缠不过,便道:"你放了手,我去便了。"
到了那母女住处,宋江进到里面凳子上坐了。
那婆子是乖的,生怕宋江走去,便帮在身边坐了,叫道:"我儿,你心爱的三郎在这里。"
那阎婆惜倒在床上,对着盏孤灯,正在没可寻思处,只等这小三郎来;听得娘叫,只道是张三郎,慌忙起来,把手掠一掠云髻,口里喃喃的骂道:"这短命!等得我苦也!"飞也似跑下楼来。
堂前琉璃灯却明亮,照见是宋江,那婆娘复翻身转又上楼去,依前倒在床上。
阎婆听得女儿脚步下楼来,又听得再上楼去了,婆子又叫道:"我儿,你的三郎在这里。怎地倒走了去?"
那婆惜在床上应道:"这屋里多远,他不会来!他又不瞎,如何自不上来,直等我来迎接他!没了当絮絮聒聒地。"
阎婆道:"这贼人真个望不见押司来,气苦了。恁地说,也好教押司受他两句儿。"
婆子笑道:"押司,我同你上楼去。"
宋江听了那阎婆惜说这几句话,自有五分不自在,为这婆子来扯,勉强只得上楼去。宋江已是十数日未会阎婆惜,心里也有些念想那鸟事。
欲知宋江鸟事可成,且听下回分解。
第17回 宋江怒杀阎婆惜,林冲初见宋三郎
宋江上得楼来,阎婆惜依旧倒在床上不理。阎婆就床上拖起女儿来,说道:"押司在这里。我儿,你只是性气不好,把言语来伤触他,恼得押司不上门,闲时却在家里思量。我如今不容易请得他来,你却不起来陪句话儿。颠倒使性!"
婆惜把手拓开,说道,"你做怎么这般鸟乱!我又不曾做了歹事!他自不上门,教我怎地陪话?"
婆子便推他女儿过来,说道:"你且和三郎坐一坐。不陪话便罢,不要焦躁。"
那婆娘便去宋江对面坐了,别转了脸不看宋三郎,宋江无趣,低了头不做声。
阎婆去端了些酒菜上楼,将桌上两个酒杯倒满,道:“押司和我儿先坐,这火烧酒可是远近闻名的好酒,押司多喝些。”说罢出得房门去,门上却有屈戌,便把房门上,将屈戌搭了。却是她怕宋江走了,不得银子给。
宋江阎婆惜两人对坐无语,宋江耐不过,自吃了一盏酒,就了些菜。阎婆惜也饿了,管自吃菜。
宋江烦躁,又饮了几盏。火烧酒猛,空腹心烦,不醉也醉。酒劲上来,灯下看阎婆惜,倒有一丝姿色,宋江便挨近来要搂阎婆惜。
阎婆惜正只爱眉清目秀小鲜肉张三郎,见宋江大脸凑近,好不恶心,一巴掌推去,宋江站立不稳,仰天倒在床上,前襟翻开,露出了招文袋。招文袋里三条金子相撞,发出声响。阎婆惜看将过来,见宋江双目半睁半闭,似是睡过去了。
阎婆惜从宋江身上解下招文袋来,只觉袋里有些重,便望桌子上只一抖,正抖出那包金子和书来。
这婆娘拿起来看时,灯下照见是黄黄的三条金子。婆惜笑道:"天教我和张三买事物吃!这几日我见张三郎瘦了,我也正要买些东西和他将息!"
将金子放下,却把那纸书展开来灯下看时,上面写着晁盖并许多事务。
婆惜道:"好啊!我只道"吊桶落在井里,"原来也有"井落在吊桶里!"我正要和张三两个做夫妻,单单只多你这厮!今日也撞在我手里!原来你和梁山泊强贼通同往来,送一百两金子与你!且不要慌!老娘慢慢地消遣你!--"
阎婆惜就把招文袋藏于床脚,也不管宋江,在床上卷了被子自睡。
快到天明宋江渴醒,喝了水后发觉招文袋不见,急忙摇醒阎婆惜问,两人吵闹起来。
只见那婆惜柳眉踢竖,星眼圆睁,叫道:"老娘拿是拿了,只是不还你!你使官府的人便拿我去做贼断!"
宋江道:"好姐姐!不要叫!邻舍听得,不是要处!"
婆惜道:"你怕外人听得,你莫做不得!这封书,老娘牢牢地收着!若要饶你时,只依我三件事便罢!"
宋江道:"休说三件事,便是三十件事也依你!"
阎婆道:"第一件,你可从今日便将原典我的文书来还我,再写一纸任从我改嫁张三,并不敢再来争执的文书
。"
宋江道:"这个依得。"
婆惜道:"第二件,我头上带的,我身上穿的,家里使用的,虽都是你办的,也委一纸文书,不许你日后来讨。"
宋江道:"这件也依得。"
婆惜道:"第三件,有那梁山泊晁盖送与你的一百两金子快把来与我,我便饶你这一场"天字第一号"官司,还你这招文袋里的款状!"
宋江道:"那两件倒都依得。这一百两金子果然送来与我,我不肯受他的,依前教他把了回去。若端的有时,双手便送与你。"
婆惜道:"可知哩!常言道∶"公人见钱,如蚊子见血"。他使人送金子与你,你岂有推了转去的?这话却似放屁!"做公人的,那个猫儿不吃腥?""阎罗王面前须没放回的鬼!"你待瞒谁?便把这一百两金子与我,直得甚么?你怕是贼赃时,快熔过了与我!"
宋江道:"你也须知我是老实的人,不会说慌。你若不相信,限我三日,我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与你,你还了我招文袋!"
阎婆惜只是不信宋江只拿了三条金子,两人争吵多时,宋江掀开被角,要将招文袋夺走,阎婆惜死死护住只是要那百金。抢夺中宋江摸到了自己配的腰刀,那一肚皮气正没出处,左手早按住那婆娘,右手却早刀落;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鲜血飞出,那妇人兀自吼哩。
宋江杀了阎婆惜,逃回宋家村宋太公庄上。阎婆告到县衙,县令时文彬派朱仝雷横俩都头带兵丁去宋家村抓人。
朱仝雷横这俩都头,前者刚放过晁盖等,此番又徇私为宋江打掩护,假意搜遍了宋太公庄上,却帮着宋太公把两个儿子,宋江和宋清,送逃了出去。
宋江弟兄两个不只一日,来到沧州界分,投沧州横海郡柴进庄上。
柴进乃沧州人氏,后周世宗柴荣嫡派子孙,家中有大宋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柴进仗义疏财,喜好结纳四方豪杰,被誉为当世孟尝君,绰号小旋风。梁山之初,王伦杜迁宋万就是柴进资助上的梁山;之后林冲被刺配,也曾路过柴进庄上,受柴进资助,林冲还棒打了志大才疏的庄上枪棒教师洪教头,林冲火烧草料场杀陆谦富安后,柴进又荐林冲投梁山。
柴进见了宋江也是大喜,道:"不敢动问。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如何得暇来到荒村敝处?"
宋江答道:"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贯耳。虽然节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彀相会。今日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没出豁的事来;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想起大官人仗义疏财,特来投奔。"
柴进听罢,笑道:"兄长放心;劫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俱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他赵家夺了我柴家江山,我今回他些龌龊,量他也不好把我怎地!"
宋江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一一告诉了一遍。
柴进笑将起来,说道:"兄长放心。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务,柴进也敢藏在庄里。"
柴进便请宋江弟兄两个洗浴换装,然后入席。宋江看席上有另三人。
柴进介绍道:“押司,这位就是梁山寨主林冲林教主,这位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松武二郎,这位是梁山好汉操刀鬼曹正。几位兄弟好生亲近亲近。”
林冲出现在此是有意为之的。林冲在梁山就随时关注宋江动向,刘唐给宋江送金回梁山,林冲就做好准备了。宋江杀阎婆惜被追捕,林冲即快马抢先往沧州柴进庄上,要赶在宋江之前结交武松,免得武松被宋江拉了去。原著中武松被宋江忽悠成忠心小弟,为宋江南征北战,最后断臂出家,可惜了打虎英雄。
武松在清河县,因酒醉与人相争,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武松以为死了,躲到了柴进庄上。武松爱酒,喝完脾气大,得罪了不少庄客,便柴进也有些怠慢了。后来听说被打的那人没死,武松就要回去,不想染患疟疾病倒。
林冲带着徒弟曹正赶到柴进庄上,很快找到武松,帮着照顾治疗,前几日刚好,打算再养几日就回乡去寻哥哥武大郎。因为武松也曾被周侗指点过武艺,林冲就与武松叙了周侗师门的关系,认了武松这个师弟。曹正是个机灵人儿,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师叔养病。林冲知道武松此时还不会愿意上山落草,所以只是培养感情,并不邀武松入伙。
林冲与柴进沟通些生意,火烧酒及其高度火烈酒,低度火云酒,都卖的不错,梁山和柴进都有很好的收益。林冲跟柴进说明,让柴进和自己的大师兄卢俊义合作往北面卖酒,柴进一口答应。林冲告诉柴进,以后梁山还会有其他好物件出产,还会请柴进销售,柴进自然乐意。
宋江见了林冲,赶忙就拜:“久闻林教头盛名,今日得见,多幸多幸!”
林冲回拜道:“久闻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宋江道:“听闻梁山近来好生发达兴旺,实是可喜。我那兄长晁盖也在山上,还望林寨主莫嫌他粗陋,多多关照。”
林冲暗自吐槽:“装的很有水平,原著中晁盖就特么被你害死的。”嘴上道:“晁天王是我山寨兄弟,乃是一家人,宋押司无须挂念。”
武松曹正和宋清也见礼。
众人坐下喝酒,讲些个江湖。林冲见宋江果然甚有领袖魅力,吸引小弟能力贼强,眼见着武松对宋江越来越亲近。
林冲暗叹:“我费尽心机接近武松,嘘寒问暖,送医送药还送钱,说师论徒拉师门,好不容易认下了师兄弟。这宋江分文不出分力不出,借柴进一顿酒就让武松倾心。这天生自带的属性,我特么真的也是醉了!原著中武松就是在柴进庄上拜宋江为兄,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搅黄了它!”
毕竟能否搅分宋江和武松,且听下回分解。
第18回 师兄弟阳谷分别,景阳岗武松打虎
林冲思来想去,也没啥一击制胜的法子,只有多管齐下影响武松。
一是交流武艺,武松病渐恢复,可以稍稍比划。林冲就与武松师兄弟交流练武心得,这个宋江差得太远,在旁边也插不上几句,高下自分;
二是要让武松知道世界之大,英雄之多,林冲告诉武松,大宋之外,除了辽国西夏大理,还有正在崛起的女真,往西还有许多国家,往东往南跨过大海还有大片沃土。天下有无数英雄,为国为民方为英雄,保家卫国开疆拓土方为英雄。开阔武松的眼界,不要只知道山东地界只佩服及时雨;
三是告诉武松梁山军的志向,是要割据一方为国出力,为将来拉武松上山打下基础;
四是教武松些大宋官场知识,其实就是埋汰宋江,一个押司,只是个“吏”,连“官”都不是,见了知县就得俯首帖耳。而知县,还只是大宋官场中最低级的官员。
五是叫曹正假意关心宋江的案子,其实是让武松知道,宋江不是干啥义气事儿被官府追捕,而是被个娼妓戴了绿帽,抓了把柄而杀人,从而败坏点宋江形象。
费劲儿不小,效果还是有的。虽然宋江有意拉拢,最终武松也没和他结拜,还是和林冲更亲近些。林冲知宋江还要在柴进庄上躲一阵子,怕夜长梦多,待武松病好的差不多了,就和武松一起,拜别柴进宋江,回山东。
林冲武松曹正三人在路上行了几日,进入阳谷县地面。林冲知道武松接下来就要打虎认兄了,于是对武松道:“师弟,此去你家乡清河县已是不远,愚兄离开梁山已久,也需回去了。”
武松忙道:“师兄梁山事务繁多,还为小弟治病,与小弟同行,小弟真不知如何感谢!”
林冲一摆手道:“你我师兄弟乃是一家人,说这些作甚?这包金银师弟拿着。”说着递过一个袋子来。
武松连连摆手:“已经生受师兄太多了,如何敢再要?”
林冲一皱眉:“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师兄了?”就把这袋金银拍入武松手中。
武松还要说什么,却又无言,只是深深拜了一下。
林冲也是一拜道:“师弟切记,不可烂饮,遇事莫要冲动,若需帮助别忘了师兄我在梁山。”
曹正也拜别。
林冲武松洒泪而别,林冲自带曹正回梁山,武松则往阳谷县治而行。
晌午时分,武松走得肚中饥渴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
武松入到里面坐下,把哨棒倚了,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吃。"
不一会儿武松便饮了三碗酒,再要时店家道:“客官,你须见我门前招旗上面明明写道:'三碗不过冈'。俺家的酒虽是村酒,
却比老酒的滋味,叫透瓶香。但凡客人,来我店中吃了三碗的,便醉了,过不得前面的山冈去:因此唤作'三碗不过冈'。若是过往客人到此,只吃三碗,便不再问。"
武松笑道:"你这酒又不是火烈酒,我已吃了三碗,如何不醉?你只管端上来!再上几斤牛肉,洒家又不是不给酒钱!"说罢又拍出一丝散银。分别时林冲给了不少金银,武松大方得很。
酒家无奈,又给武松端酒。武松来者不拒,不给就闹,直喝了十八碗,方才尽兴。笑道:"谁说'三碗不过冈'!"。手提哨棒出门便走。
酒家赶出门来叫道:"客官且慢!你看这抄白官司榜文。如今前面景阳冈上有只吊睛白额大虫,晚了出来伤人,坏了三二十条大汉性命。官司如今杖限猎户擒捉发落。冈子路口都有榜文;可教往来客人结夥成队,我见你走都不问人,枉送了自家性命。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我此间歇了,等明日慢慢凑得三二十人,一齐好过冈子。"
武松听了,笑道:"我是清河县人氏,这条景阳冈上少也走过了一二十遭,几时见说有大虫,你休说这般鸟话来吓我!便有大虫,我也不怕!"
酒家再劝,武松只当他要赚这宿夜钱,再不理睬,扬长而去。
约行了四五里路,来到冈子下,见一大树,刮去了皮,一片白,上写两行字。武松也颇识几字,抬头看时,上面写道:"近因景阳冈大虫伤人,但有过往客商可於巳午未三个时辰结夥成队过冈,请勿自误。"
武松看了笑道:"这是酒家诡诈,惊吓那等客人,便去那厮家里歇宿。我却怕甚麽鸟!"横拖着哨棒,便上冈子来。
那时已有申牌时分,这轮红日厌厌地相傍下山。武松乘着酒兴,只管走上冈子来。走不到半里多路,见一个败落的山神庙。行到庙前,见这庙门上贴着一张印信榜文。武松住了脚读时,上面写道:“阳谷县示:为景阳冈上新有一只大虫伤害人命,见今杖限各乡里正并猎户人等行捕未获。如有过往客商人等,可於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伴过冈;其馀时分,及单身客人,不许过冈,恐被伤害性命。各宜知悉。政和……年……月……日。”
武松读了印信榜文,方知端的有虎;欲待转身再回酒店里来,寻思道:"我回去时须吃他耻笑不是好汉,难以转去。"存想了一回,说道:"怕甚麽鸟!且只顾上去看怎地!"
武松正走,看看酒涌上来,便把毡笠儿掀在脊梁上,将哨棒绾在肋下,一步步上那冈子来;回头看这日色时,渐渐地坠下去了。此时正是十月间天气,日短夜长,容易得晚。武松自言自说道:"那得甚麽大虫!人自怕了,不敢上山。"
武松走了一直,酒力发作,焦热起来,一只手提哨棒,一只手把胸膛前袒开,踉踉跄跄,直奔过
乱树林来;见一块光挞挞大青石,把那哨棒倚在一边,放翻身体,却待要睡,只见发起一阵狂风。那一阵风过了,只听得乱树背後扑地一声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武松见了,叫声"阿呀",从青石上翻将下来,便拿那条哨棒在手里,闪在青石边。那大虫又饿,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上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武松被那一惊,酒都作冷汗出了。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见大虫扑来,只一闪,闪在大虫背後。那大虫背後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武松只一闪,闪在一边。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冈也动,把这铁棒也似虎尾倒竖起来只一剪。武松却又闪在一边。原来那大虫拿人只是一扑,一掀,一剪;三般捉不着时,气性先自没了一半。那大虫又剪不着,再吼了一声,一兜兜将回来。
武松见那大虫复翻身回来,双手轮起哨棒,尽平生气力,只一棒,从半空劈将下来。只听得一声响,簌簌地,将那树连枝带叶劈脸打将下来。定睛看时,一棒劈不着大虫,原来打急了,正打在枯树上,把那条哨棒折做两截,只拿得一半在手里。那大虫咆哮,性发起来,翻身又只一扑扑将来。武松又只一跳,却退了十步远。那大虫恰好把两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武松将半截棒丢在一边,两只手就势把大虫顶花皮胳嗒地揪住,一按按将下来。那只大虫急要挣扎,被武松尽力气捺定,那里肯放半点儿松宽。
武松把只脚望大虫面门上、眼睛里只顾乱踢。那大虫咆哮起来,把身底下爬起两堆黄泥做了一个土坑。武松把大虫嘴直按下黄泥坑里去。那大虫吃武松奈何得没了些气力。武松把左手紧紧地揪住顶花皮,偷出右手来,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打到五七十拳,那大虫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更动弹不得,只剩口里兀自气喘。
武松放了手来,松树边寻那打折的哨棒,拿在手里;只怕大虫不死,把棒橛又打了一回。眼见气都没了,方才丢了棒,寻思道:"我就地拖得这死大虫下冈子去?……"就血泊里双手来提时,那里提得动。原来使尽了气力,手脚都苏软了。
武松自惭:“师兄刚提醒不要烂饮,我就犯了。若非运气好,今日已成这大虫口中食了。”
武松再来青石上坐了半歇,寻思道:"天色看看黑了,傥或又跳出一只大虫来时,却怎地斗得他过?且挣扎下冈子去,明早却来理会。"就石头边寻了毡笠儿,转过乱树林边,一步步捱下冈子来。
武松走不到半里多路,只见枯草中又钻出两只大虫来。
武松惊道:"阿呀!我今番罢了!"
欲知武松还有命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19回 武大郎重逢二弟,潘金莲毒杀亲夫
只见那两只大虫在黑影里直立起来。武松定睛看时,却是两个人,把虎皮缝作衣裳,紧紧绷在身上,手里各拿着一条五股叉。原来是被官府逼来打虎的猎户。
武松把那打大虫的本事再说了一遍。两个猎户听了,又喜又惊,叫拢十来个乡夫来,点起五七个火把。众人都跟着武松一同再上冈子来,看见那大虫做一堆儿死在那里。众人大喜,先叫一个去报知本县里正并该管上户。
早有阳谷县知县相公使人来接武松。都相见了,叫四个庄客将乘凉轿来抬了武松,把那大虫扛在前面,也挂着花红段匹,迎到阳谷县里来。那阳谷县人民听得说一个壮士打死了景阳冈上大虫,迎喝了来,皆出来看,哄动了那个县治。武松在轿上看时,只见亚肩叠背,闹闹攘攘,屯街塞巷,都来看迎大虫。到县前衙门口,知县已在厅上专等,武松下了轿。扛着大虫,都到厅前,放在甬道上。
知县看了武松这般模样,又见了这个老大锦毛大虫,问了武松如何打虎经过,知县叹曰:“没有兵器,哨棒也折了,就靠这双铁锤般的拳头,一拳好比一铁锤,生生将老虎锤死啊!”自此武松得一绰号:铁锤,说的是他这一对拳头,好似一对铁锤般。
知县爱才,随即唤押司立了文案,当日便参武松做了步兵都头。
武松自心中想道:"我本要回清河县去看望哥哥,谁想倒来做了阳谷县都头。等过几日托人去清河查问下哥哥的下落。”
自此武松在阳谷县公干,上官见爱,乡里闻名。
未几天,一日武松走出县前来闲玩,只听得背後一个人叫声:"武都头,你今日发迹了,如何不看觑我则个?"
武松回头来看了,叫声:"阿呀!你如何却在这里?"扑翻身便拜。那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武松的嫡亲哥哥武大郎。
武松拜罢,说道:"一年有馀不见哥哥,如何却在这里?"
看官听说:原来武大与武松是一母所生两个。武松身长八尺,一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斤气力--不恁地,如何打得那个猛虎?这武大郎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起他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那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唤做潘金莲,年方二十馀岁,颇有些颜色。与那个大户不清不白,主人婆以此记恨於心,却倒陪些房奁,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将潘金莲嫁与他。自从武大娶得那妇人之後,清河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们,却来他家里薅恼。原来这妇人见武大身材短矮,相貌丑陋,不会风流;他倒无般不好,为头的爱偷汉子。那武大是个懦弱本分人,被这一班人不时间在门前叫道:"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因此,武大在清河县住不牢,搬来这阳谷县紫石街赁房居住,每日仍旧挑卖炊饼。此日,正在县前做买卖。
武大武二兄弟相见,自是喜欢。武大领着二弟回家,见了嫂嫂潘金莲。
潘金莲看到武松这表人物,自心里寻思道:"武松与他是嫡亲一母兄弟,他又生得这般长大。我嫁得这等一个,也不枉了为人一世!你看我那三寸丁谷树皮,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我直恁地晦气!据着武松,大虫也吃他打倒了,他必然好气力。说他又未曾
婚娶,何不叫他搬来我家里住?……不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
潘金莲就要武松搬来家一起住,说是好照顾单身武松。武大哪知潘金莲春心,只道是潘金莲贤惠,也劝武松来家住。武松耐不过两人,就搬来武大家住下。那潘金莲比捡着金元宝还欢喜,伺候武松那个叫周到温柔,就不细说了。那妇人常把些言语来撩拨,武松是个硬心直汉,却不理睬。
这日武松早回,武大被金莲赶出去卖饼未回。潘金莲备了菜烫了酒请武松吃,吃得几杯便来撩拨武松,衣衫半开眼媚.唇红,依向武松,要武松喝自己的残酒,终将武松惹恼。
武松将酒泼地,推开潘金莲,站起身来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廉耻!倘有些风吹草动,武二眼里认得是嫂嫂,拳头却不认得是嫂嫂!再来,休要恁地!”
那妇人通红了脸,便掇开了杌子,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直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重!"搬了盏碟自向厨下去了。
武松气忿忿地,出门去县衙里叫了个士兵来,拿着一条匾担,迳来房里收拾了行李,便出门去,回县衙里住去了。
武大归来,那妇人反诬说武二欺负她。武大又来寻武松。武松道:"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你只由我自去便了。"
武大两面里碰壁,那里敢再开口,心中只是咄咄不乐,放他不下。
又过了十数日,本县知县要派武松去东京送礼。武松领下知县言语,出县门来,到得下处,取了些银两,叫了个土兵,却上街来买了一瓶酒并鱼肉果品之类,一迳投紫石街来,直到武大家里,与武大吃酒。
武松叫武大每日少卖炊饼,早回家闭门不出。武大应下了。
武松又向潘金莲敬酒,要她恪守家门。潘金莲听出武松言语中警告她要守妇道,羞怒交加。武松也不与她多说,只是嘱咐武大有事勿闹,待自己回来再说,给武大留了盘缠。次日便带着士兵启程赴东京去。
武松走后,潘金莲日日辱骂武大郎,怨自己命苦嫁给一个三寸丁窝囊废。
又过了三二日,冬已将残,天色回阳微暖。当日武大将次归来。那妇人惯了,自先向门前来叉那帘子。也是合当有事,却好一个人从帘子边走过。自古道:"没巧不成话。"这妇人正手里拿叉竿不牢,失手滑将倒去,不端不正,却好打在那人头巾上。那人立住了脚,意思要发作;回过脸来看时,却是一个妖娆的妇人,先自酥了半边,那怒气直钻过"爪哇国"去了,变坐笑吟吟的脸儿。
这妇人见不相怪,便叉手深深地道个万福,说道:"奴家一时失手。官人疼了?"
那人一头把把手整顿头巾,一面把腰曲着地还礼,道:"不妨事。娘子闪了手?"
却被这间壁的王婆正在茶局子里水帘底下看见了,笑道:"兀!谁教大官人打这屋檐边过?打得正好!"
那人笑道:"这是小人不是。冲撞娘子,休怪。"
那妇人也笑道:"官人恕奴些个。"
那人又笑着,大大地唱个肥喏,道:"小人不敢。"那一双眼都只在这妇人身上,也回了七八
遍头,自摇摇摆摆,踏着八字脚去了。这妇人自收了帘子叉竿入去,掩上大门。
你道那人姓甚名谁?那里居住?原来只是阳谷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就县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也是一个奸诈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来暴发迹,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因此,满县人都饶让他些个。那人覆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排行第一,人都唤他做西门大郎。近来发迹有钱,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
这西门庆自号潘驴邓小闲五样齐全,就是潘安的貌;驴大的行货;邓通似有钱;小意奉承女人;有闲工夫。
西门庆见了潘金莲娇媚,三魂七魄飞掉了大半,急急踅入王婆茶坊里来,来寻王婆拉纤。
听得潘金莲是武大郎的老婆,西门庆叫起屈来,说道:"好块羊肉,怎地落在狗口里!"
西门庆许了王婆十两银子,王婆以做衣料为由,请潘金莲到茶坊做针线,然后让西门庆进来相识勾引。
潘金莲本就是水性杨花,又厌恶武大恼恨武二,哪受得了西门庆勾引,二人当时就宽衣解带,行云布雨(此处删去一百零八段)。从此只要武大在外卖炊饼,西门庆和潘金莲就在王婆房里日日日做一处,恩情似漆,心意如胶。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到半月之间,街坊邻舍都知道了,只瞒着武大一个不知。
这一日,卖果品的郓哥与王婆争执,被王婆把果篮仍在地上,一篮儿雪梨多数不能卖了。郓哥怒急,就将西门庆在王婆家私会潘金莲这事,告诉了还在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
武大郎怒冲王婆家,却被西门庆一脚踢翻,逃将出去。那西门庆好拳棒有劲力,这一脚正中心窝,直将武大郎踢成重伤。
这对奸夫淫妇恶毒无情,武大郎重伤躺在床上,他俩依旧每日相会交奸。
武大郎对潘金莲道:“你做的勾当,我亲手来捉着你奸,你到挑拨奸夫踢我心头,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们却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不得了!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服侍我好了,他归来时,我都不提!你若不看觑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
这妇人听了这话,也不回言,却踅过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那西门庆听了这话,却似提在冰窟子里,说道:"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清河县第一个好汉!我如今却和你眷恋日久,情孚意合,却不恁地理会!如今这等说时,正是怎地好?却是苦也!"
三个人商量半天,西门庆潘金莲正奸情火热要做长久鸳鸯,王婆就出主意要害死武大郎。西门庆回家取来砒.霜,王婆把砒.霜下在给武大郎喝的药中,潘金莲喂药。武大郎喝了一口,便觉这药不对,不肯再喝,蛇蝎妇人潘金莲强灌武大郎,怕武大郎出声,还将被子盖住自骑住武大郎。武大郎挣扎片刻便一命呜呼。
西门庆给了验尸的团头何九叔十两银子,又在县衙上下打点。潘金莲报了病死,停丧安灵只三日便出殡,去城外烧化了武大郎尸首。
欲知武松回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回 武松怒斩西门庆,施恩复夺快活林
却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投下了来书,交割了箱笼,街上闲了几日,讨了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前後往回恰好过了两个月。去时残冬天气,回来三月初头。於路上只觉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赶回要见哥哥,且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看罢回书,已知金银宝物交得明白,赏了武松一锭大银,酒食管待,不必用说。
武松拜别知县,一迳投紫石街来。到门前揭起帘子,探身入来,见了灵床子,又写"亡夫武大郎之位"七个字,呆了;睁开双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叫声"嫂嫂,武二归了。"
那西门庆正和这婆娘在楼上取乐,听得武松叫一声,惊的屁滚尿流,一直奔後门,从王婆家走了。
那妇人应道:"叔叔少坐,奴便来也。"
原来这婆娘自从药死了武大,那里肯带孝,每日只是浓妆艳抹和西门庆做一处取乐;听得武松叫声"武二归来了",慌忙去面盆里洗落了脂粉,拔去了首饰钗环,蓬松挽了个□儿,脱去了红裙绣袄,旋穿上孝裙孝衫,方从楼上哽哽咽咽假哭下来。
武松便问潘金莲武大郎如何死的,潘金莲假称武大得了心疼急病死了,隔壁王婆也过来帮她支吾。武松知哥哥从未有心疼病,且见潘金莲神色有异,心下起疑。
武松便去找验尸的团头何九叔,何九叔起初只是推搪,武松掣出尖刀威胁,何九叔只得将西门庆给自己十两银子之事拿出来,说了那日验尸觉得武大不是心疼病而是被毒死的,又拿出自己在烧化武大郎尸首时偷藏下来的两块黑尸骨交给武松。
武松又找到报信武大的郓哥,搞清了自家兄长死的前因后果。
武松拖了何九叔和郓哥去县里告状,西门庆得知,便上下使钱。知县便推说证据不足,不肯立案抓捕西门庆潘金莲王婆。
武松怒极,先回武大郎家,拿了潘金莲和王婆,逼问出口供,请邻舍录下,潘金莲王婆和众邻舍画押。然后就在现场,将潘金莲挖心掏肝,供于武大灵前。并令士兵绑起王婆,看住邻舍不得离开。
武松割下潘金莲头颅,用个布包着,提着去西门庆家寻他,逼问得晓西门庆在狮子桥酒楼吃酒。
武松一直撞到狮子桥酒楼上,去阁子前张时,窗眼里见西门庆坐着主位,对面一个坐着客席,两个唱的粉头坐在两边。武松把那被包打开一抖,那颗人头血淋淋的滚出来。武松左手提了人头,右手拔出尖刀,挑开帘子,钻将入来,把那妇人头望西门庆脸上掼将来。西门庆认得是武松,吃了一惊,叫声"哎呀!"便跳起在凳子上去,一只脚跨上窗槛,要寻走路,见下面是街,跳不下去,心里正慌。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却用手略按一按,托地已跳在桌子上,把些盏儿碟儿都踢下来。两个唱的行院惊得走不动。那个财主官人慌了脚手,也倒了。西门庆见来得凶,便把手虚指一指,早飞起右脚来。武松只顾奔入去,见他脚起,略闪一闪,恰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右手,那口刀踢将起来,直落下街心里去了。
西门庆见踢去了刀,心里便不怕他,右手虚照一照,左手一拳,照着武松心窝里打来;却被武松略躲个过,就势里从胁下钻
入来,左手带住头,连肩胛只一提,右手早揪住西门庆左脚,叫声"下去",那西门庆怎当武松神力,只见头在下,脚在上,倒撞落在街心里去了,街上两边人都吃了一惊。
武松伸手下凳子边提了淫妇的头,也钻出窗子外,涌身望下只一跳,跳在当街上;先抢了那口刀在手里,看这西门庆已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只把眼来动。武松按住,只一刀,割下西门庆的头来;把两颗头相结在一处,提在手里;把着那口刀,一直奔回紫石街来;叫土兵开了门,将两颗人头供养在武大灵前;把那碗冷酒浇奠了,有洒泪道:"哥哥灵魂不远,早升天界!兄弟与你报仇,杀了奸夫和淫妇,今日就行烧化。"
武松杀人祭奠武大后,自去县衙投案。县衙里和东平府衙里,怜他是条为兄报仇的烈汉,邻舍皆为他脱罪,轻判武松刺配孟州。
武松到了孟州牢城,得管营相公的公子关照,不但免去了杀威棒,还安置在单间清爽牢房。
原来这管营公子叫施恩,有个诨名叫金眼彪,学得些小枪棒在身。孟州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唤做快活林,山东、河北客商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睹坊、兑坊。施恩借着父亲官势,用着牢里些个亡命囚徒,在快活林占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娼妓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施恩,然後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赚钱不少。
前阵子牢营内新来的张团练,带一个人到此,名蒋忠,绰号蒋门神,身长九尺,一身好本事,枪棒拳脚样样厉害,相扑为最。来夺施恩生意,将施恩一顿拳脚打了,两个月起不得床。夺了施恩在快活林的酒肉店,抢了施恩的生意。
见武松英雄,施恩就做小做顺,无论是牢房待遇,还是酒菜洗浴,皆好生伺候。施恩父亲是管带,也折节下交,凑施恩拜了武松为义兄。
武松不愿欠人情,只叫施恩把酒给足了,就往快活林而去。
武松走近被蒋门神夺取的酒店,见一个金刚来大汉,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料他就是蒋门神,就故意进店捣乱,调戏老板娘。
蒋门神哪里人耐得住,赶将进店来。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把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来,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踅将过来,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蒋门神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後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小拳头,望蒋门神头上便打。原来说过的打蒋门神扑手,先把拳头虚影一影便转身,却先飞起左脚;踢中了便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唤做"玉环步,鸳鸯脚"。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非同小可!打得蒋门神在地下叫饶。
武松令蒋门神交还这酒店和生意给施恩,又白酒赔罪,并不得再来快活林。蒋门神性命被人拿住,唯唯喏是,不敢有异议。自此,这店又归施恩。
这日施恩在和武松在店里闲坐说话,论些拳棒枪法。却有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派人来叫武松。施恩看寻思道
:"这张都监是我父亲的上司官,属他调遣。今者,武松又是配来的囚徒,亦属他管下,只得教他去。"
武松不知委曲,便道:"他既是取我,只得走一遭,看他有甚话说。"
武松到得张都监宅前,下了马,跟着那军汉直到厅前参见张都监。松到厅下,拜了张都监,叉手立在侧边。张都监便对武松道:"我闻知你是个大丈夫,男子汉,英雄无敌,敢与人同死同生。我帐前现缺恁地一个人,不知你肯与我做亲随梯已人麽?"
武松跪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鞭随镫,服侍恩相。"
张都监大喜,亲自赐了酒,叫武松吃得大醉,就前厅廊下收拾一间耳房与武松安歇。次日,又差人去施恩处取了行李来,只在张都监家宿歇。早晚都监相公不住地唤武松进後堂与酒与食,放他穿房入户,把做亲人一般看待;又叫裁缝与武松彻里彻外做秋衣。武松见了,也自感激欢喜,倒是没得功夫见施恩了。
时光迅速,却早又是八月中秋。张都监又将武松邀去家宴,武松谦让不得,只得坐上席。张都监一家并丫鬟养娘,皆向武松劝酒,还说要将唱曲的养娘玉兰配与武松为妻。末了武松醉酒回房去睡。
武松刚睡下,只听得後堂里一片声叫起有贼来。武松听得道:"都监相公如此爱我,他後堂内里有贼,我如何不去救护?"
武松献勤,提了一条哨棒,迳抢入後堂里来。只见那个唱曲的玉兰慌慌张张走出来指道:"一个贼奔入後花园里去了!"
武松听得这话,提着哨棒,大踏步,直赶入花园里去寻时,一周遭不见;复翻身却奔出来,不提防黑影里撇出一条板凳,把武松一交绊翻,走出七八个军汉,叫一声"捉贼",就地下,把武松一条麻索绑了。
武松急叫道:"是我!"那众军汉那里容他分说。
只见堂里灯烛荧煌,张都监坐在厅上,一片声叫道:"拿将来!"
众军汉把武松一步一棍打到厅前,武松叫道:"我不是贼,是武松!"
张都监看了大怒,变了面皮,喝骂道:"你这个贼配军,本是贼眉贼眼贼心贼肝的人!我倒抬举你一力成人,不曾亏负了你半点儿!却才教你一处吃酒,同席坐地,我指望要抬举与你个官,你如何却做这等的勾当?"
武松大叫道:"相公,非干我事!我来捉贼,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贼?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做这般的事!"
张都监喝道:"你这厮休赖!且把他押去他房里,搜看有无赃物!"
众军汉把武松押着,迳到他房里,打开他那柳藤箱子看时,上面都是些衣服,下面却是些银酒器皿,约有一二百两赃物。武松见了,也自目瞪口呆,只叫得屈。
众军汉把箱子抬出厅前,张都监看了,大骂道:"贼配军!如此无礼!赃物正在你箱子里搜出来,如何赖得过!常言道:'众生好度人难度!'原来你这厮外貌像人,倒有这等禽心兽肝!既然赃证明白,没话说了!"--连夜便把赃物封了,且叫送去机密房里监收。"天明却和这厮说话!"
欲知武松能否脱罪,且听下回分解。
第21回 二张血溅鸳鸯楼,武松夜走蜈蚣岭
武松大叫冤屈,那里肯容他分说。众军汉扛了赃物,将武松送到机密房里收管了。张都监连夜使人去对知府说了,押司孔目,上下都使用了钱。
次日天明,知府方才坐厅,左右缉捕观察把武松押至当厅,赃物都扛在厅上。人证物证俱全。武松却待开口分说,知府喝道:"这厮原是远流配军,如何不做贼!一定是一时见财起意!既是赃证明白,休听这厮胡说,只顾与我加力打!"那牢子狱卒拿起批头竹片,雨点的打下来。
武松情知不是话头,只得屈招。
知府道:"这厮正是见财起意,不必说了!且取枷来钉了监下!"牢子将过长枷,把武松枷了,押下死囚牢里监禁了。
话里却说施恩已有人报知此事,慌忙入城来和父亲商议。老管营道:"眼见得是张团练替蒋门神报仇,买嘱张都监,却设出这条计策陷害武松。必然是他着人去上下都使了钱,受了人情贿赂,众人以此不由他分说。必然要害他性命。如今也只有使钱保他性命了。"
施恩将了一二百两银子,迳投康节级,康节级道:"不瞒兄长说,此一件事皆是张都监和张团练两个同姓结义做兄弟,见今蒋门神躲在张团练家里,却央张团练买嘱这张都监,商量设出这条计来。牢中之事尽是我自维持,你却快央人去救他性命。"
施恩又上下打点,幸得也有公道人不满张都监张团练作局害人的,却把这文案改得轻了,尽出豁了武松,只待限满决断。
施恩安排了许多酒馔,直进大牢里看视武松,施恩附耳低言道:"这场官司明明是都监替蒋门神报仇,陷害哥哥。你且宽心,不要忧念。我已央人说通,甚有周全你的好意。且待限满断决你出去,却再理会。"
这日结案,定拟下武松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取一面七巾半铁叶盘头枷钉了,押一纸公文,差两个健壮公人防送武松,限了时日要起身。
那两个公人领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门便行。约行得一里多路,只见官道傍边酒店里钻出施恩来,看着武松道:"小弟在此专等。"
武松看施恩时,又包着头,络着手。武松问道:"我好几时不见你,如何又做恁地模样?"
施恩答道:"实不相瞒哥哥说,小弟的快活林酒店,又被蒋门神夺去,小弟被他痛打一顿,成了如此模样。”
接着施恩递过一个包裹,附耳低言道:"包裹里有衣鞋碎银,兄长要路上仔细提防,这两个公人不怀好意!"流泪拜辞了武松。
武松和两个公人上路,行到离城有**里路处,只见前面路边先有两个人提着朴刀,各跨口腰刀,在那里等候,见了公人监押武松到来,便帮着做一路走。武松又见这两个公人与那两个提朴刀的挤眉弄眼,打些暗号。武松早睃见,自瞧了八分尴尬,安在肚里只做不见。又走不数里多路,只见前面来到一处,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
武松见了,假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甚麽去处?"
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眼瞎,须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武松站住道:"我要净手则个。"
那两个提朴刀的走近一步,却被武松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筋斗踢下水去了。这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嗵地也踢下水里去。那两个公人慌了,望桥下便走。武松喝一声"那里去!"把枷只一扭,折作两半个,赶将下桥来。那两个先自惊倒了一个。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後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边捞起朴刀来,赶上去,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下;却转身回来,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刀。
这两个踢下水去的才挣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着,又砍倒一个;赶入一步,劈头揪住一个,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
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助防送公人,一处来害好汉。"
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
那人道:"小人临来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里後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回报。"
武松道手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来,拣好的带了一把;将两个尸首都撺在浦里;又怕那两个不死,提起朴刀,每人身上又搠了几刀,立在桥上看了一回,思量道:"虽然杀了这四个贼男女,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
武松提着朴刀踌躇了半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里来。进得城中,早是黄昏时候,武松迳踅去张都监後花园墙外,从马院角门进去,抓住马夫,问清张都监等所在,再杀了马夫,又杀了二个碰上的使女。
武松原在衙里出入的人,已都认得路数,迳踅到鸳鸯楼扶梯边来,捏脚捏手摸上楼来。只听得那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说话。
武松在胡梯口听。只听得蒋门神口里称赞不了,只说:"亏了相公与小人报了冤仇!再当重重的报答恩相!"
这张都监道:"不是看我兄弟张团练面上,谁肯干这等的事!你虽费用了些钱财,却也安排得那厮好!这早晚多是在那里下手,那厮敢是死了。只教在飞云浦结果他。待那四人明早回来,便见分晓。"
张团练道:"这四个对付他一个有甚麽不了!--再有几个性命也没了!"
蒋门神道:"小人也分付徒弟来,只教就那里下手结果了快来回报。"
武松听了,心头那把无名业火高三千丈,冲破了青天;右手持刀,左手揸开五指,抢入楼中。只见三五枝灯烛荧煌,一两处月光射入,楼上甚是明郎;面前酒器皆不曾收。蒋门神坐在交椅上,见是武松吃了一惊,把这心肝五脏都提在九霄云外。
说时迟,那时快,蒋门神急要挣扎时,武松早落一刀,劈脸剁着,和那交椅都砍翻了。武松便转身回过刀来。那张都监方才伸得脚动,被武松当时一刀,齐耳根连脖子砍着,扑地倒在楼板上。两个都在挣命。
这张团练终是个武官出身,虽然酒醉,还有些气力;见剁翻了两个,料道走不迭,便提起一把交椅轮将来。武松早接个住,就势只一推。休说张团练酒後,便清醒时也近不得武松神力!扑地望後便倒了。武松赶入去,一刀先割下头来。
蒋门神有力,挣得起来,武松左脚早起,翻筋斗踢一脚,按住也割了头;转身来,把张都监也割了投。见桌子上有酒有肉,武松拿起酒锺子一饮而尽;连吃了三四锺,便去死尸身上割下一片衣襟来,蘸着血,去白壁上大写下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武松一不做二不休,将张都监家里的夫人丫鬟,养娘玉兰,亲随仆妇,杀了十数人。然后逃出孟州城。武松寻思:“既然做下这泼天大事情,只得上梁山投师兄去了。”于是,直往梁山而逃。
此时孟州城里已然翻了天,加上飞云浦四人,武松一共杀了十九人。知府点起军兵并缉捕人员,搜捉凶人武松。又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面,各乡、各保、各都、各村,尽要排家搜捉,缉捕凶首。写了武松乡籍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
且说武松急急赶往梁山,这日黄昏,上得蜈蚣岭,只听得前面林子里有人笑声。走过林子那边去打一看,只见松树林中,傍山一座坟庵,约有十数间草屋,推开着两扇小窗,一个先生搂着一个妇人在那窗前看月戏笑。
武松看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怒喝:"这是山间林下,出家人却做这等勾当!"。
那先生听得,便把後窗关上。武行者拿起块石头,便去打门。只见呀地侧首门开,走出一个道童来!喝道:"你是甚人!如何敢半夜三更,大惊小怪,敲门打户做甚麽!"
武松睁圆怪眼,大喝一声:"先把这鸟道童祭刀!"说犹未了,手起处,铮地一声响,道童的头落在一边,倒在地上。
只见庵里那个先生大叫道:"谁敢杀我飞天蜈蚣王道人的道童!"托地跳将出来。
那先生手轮着两口宝剑,竟奔武行者,武松双刀应战。两个就月明之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道寒光旋成一圈冷气。两个斗了十数合,那先生被武行者卖个破绽,让那先生两口剑砍将入来;被武行者转过身来,看得亲切,只一戒刀,那先生的头滚落在一边,尸首倒在石上。
武松放火烧了这坟庵,连同王道人和道童的尸首,放那妇人下山。
武松连夜自过蜈蚣岭来,迤逦取路望着梁山地面来。又行了十数日,但遇村坊道店,市镇乡城,果然都有榜文张挂在彼处捕获武松。武松只得松开发髻,脸上涂泥,扮做流民乞丐,一路小心。
这一日武松进得一家村落小酒肆,为了酒肉,与店家和另一伙食客起了冲突。武松那对拳头,乃是铁锤一般,打得店家和那伙食客鬼哭狼嚎。
武松便抢了那伙食客的酒肉享用,不料醉酒摔倒,被那伙食客捉去。
究竟武松可否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22回 岳飞被逼上梁山,宋江说情清风山
且说那伙食客拿了武松,就要送去庄里。还没等出门,却见门外冲进来十数人,一通乱棍打翻了那伙食客,抢了武松就走。
原来冲进来的是梁山好汉曹正和王定六带的人。林冲一直关注武松的情况,他只记得原著中武松杀人出逃后,是被孔明孔亮这对兄弟拿了,然后再逢宋江加深情谊。林冲派曹正和王定六,盯住孔明孔亮,终于在孔明孔亮放倒武松后赶到,抢了武松后直奔梁山而去。
武松酒醒后,曹正上前施礼:“师叔!”
武松道:“曹正,多谢你救得我,你如何到此?”
曹正道:“师傅和师叔分别,回梁山后,一直思念师叔,派我等打探师叔消息。前些日子得知师叔在孟州大开杀戒,师傅担心不已,派了好几拨人四处打探。天幸让我二人在此遇上师叔。”
武松感动道:“武松何德何能,让师兄如此关照!速带我上梁山,武松这辈子就卖给师兄了!”
未几日就到梁山,林冲亲到金沙滩相迎,兄弟执手,又喜又悲。武松大礼相拜道:“武松碌碌小人,得师兄错爱,到现下走投无路方才上山,实在惭愧!今后当为师兄执鞭坠镫,至死方休!”
林冲扶起武松道:“师弟言重了,让我们一起开创梁山大事业!”说罢拉过身边一十四五岁少年道:“师弟且看看这是谁?”
武松定睛一看,不是岳飞又是谁?武松忙问:“这不是小师弟吗?师傅他老人家呢?”
岳飞眼圈一红:“师傅已经去了!”
原来数月前,林冲和岳飞分别,岳飞回汤阴继续在周侗门下练枪习武学兵法。周侗年岁已高,政和六年(1116)初冬,一场突然降温,令周侗病倒不起,没几日便去了。
周侗医生,教过很多人,正式收下的弟子,不过七人,其中大弟子是河北第一好汉玉麒麟卢俊义,四弟子是林冲,老七就是关门弟子岳飞,这三个是周侗最喜爱的弟子。其他弟子皆早已出师自去,音信少有。武松算是记名弟子,周侗看他身体素质好力气大双拳如铁锤,除了七个正式弟子外,周侗对武松算是指点得最多的。所以武松对周侗一直心存感激,与岳飞也相识。
临终前,周侗嘱咐岳飞,今后多亲近林冲和卢俊义。
作为关门弟子,岳飞给周侗送终,继承了周侗的武馆产业,不过武馆的生意就关门歇业了。
汤阴城里另有一家武馆,看中了周侗留下的产业,勾结县令,要低价吞下。岳飞毕竟年少气盛,一口回绝,那武馆就有一帮人日日前来骚扰挑衅。若是岳飞没有跟林冲那趟江湖行,兴许就忍气吞声,陪着老母回乡去了;但此时的岳飞,曾宰过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更习惯江湖快意恩仇。于是岳飞就将前来骚扰挑衅的一次次打回去,终于有一次,不慎将一人打死。
出了人命,岳飞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投奔四师兄林冲,岳飞的母亲虽然不乐意,却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官衙投案吧?那弄不好就被判死罪,起吗也要刺配流放千里。
岳飞母子到了梁山后,岳母一见到林冲,就要求林冲答应,不得让岳飞与朝廷作对,与官军交手。林冲碰上这位历史上传说在岳飞后背刺上“精忠报国”四个大字的岳母,也很是无奈。思量半天对岳母道:“婶母所令,林冲本该服从。只是我不打官军,官军来打我梁山又该如何?”
岳飞在旁道:“官军来犯,儿子总不能等着他们来杀吧?”
母瞪了岳飞一眼道:“若你在梁山,官军来打,自然不能等着他来杀你,但也须少造杀孽。林寨主也说过将来是要招安的,招安后方能为国效力,精忠报国!”
林冲道:“如此林冲应下了,林冲当不会派小师弟去打官军。但若是官军主动来犯,小师弟也不能不反抗。”算是和岳母说定了。
除了岳飞,这阵子梁山还添了两个小头领。
一个是白日鼠白胜,就是在黄泥岗挑酒卖,配合晁盖吴用等劫了生辰纲的,事漏被抓进济州大牢。晁盖吴用等上了梁山后,吴用使人到济州府用度,设计帮白胜从济州大牢里越狱,逃走到梁山上入伙,跟着朱贵开酒店做信报。
另一个是巧手李小二,李小二也会点枪棒,外号巧手,当初在东京时做酒生儿,多得林冲看顾,后来被店主人家告说偷钱财,要送官司问罪,又得林冲主张陪话,救了他免送官司,又与他陪了些钱财,方得脱免;京中安不得身,又亏林冲赍发他盘缠去沧州谋生。当日林冲刺配沧州,高太尉派虞候陆谦和管家富安到沧州沟连贿赂了官营差拨,要火烧草料场制死林冲。正好被小酒馆老板李小二听得,就知会了林冲,使林冲提高了警惕。林冲上了梁山后名气渐盛,李小二闻知,盘出了酒店,带着浑家来投。林冲叫他坐了末座,管酿酒和筵席。
梁山自“廿星聚义”后,先后又有王进,黄安,岳飞,武松,白胜,李小二入伙,梁山共有二十六位头领。
豹子头林冲坐了第一位
花和尚鲁智深坐了第二位
托塔天王晁盖坐了第三位
智多星吴用坐了第四位
十八般王进坐了第五位
入云龙公孙胜坐了第六位
刚忠简胡铨坐了第七位
立地太岁阮小二坐了第八位
青面兽杨志坐了第九位
短命二郎阮小五坐了第十位
铁锤武松坐了第十一位
活阎罗阮小七坐了第十二位
易安居士李清照坐了第十三位
赛鲲鹏岳飞坐了第十四位
旱地忽律朱贵坐了第十五位
赤发鬼刘唐坐了第十六位
神医安道全坐了第十七位
金钱豹子汤隆坐了第十八位
摸着天杜迁坐了第十九位
云里金刚宋万坐了第二十位
鬼见愁黄安坐了第二十一位
多面手黄群坐了第二十二位
操刀鬼曹正鬼坐了第二十三位
活闪婆王定六做了第二十四位
白日鼠白胜坐了第二十五位
巧手李小二坐了第二十六位
且按下梁山这边不表,单说及时雨宋江宋公明。和林冲武松分别后,又在柴进庄上住了小半年,叫宋清归家探看,发现自己杀阎婆惜的官司已然淡了,加上朱仝雷横使力,两兄弟的父亲宋太公庄上,已经无事。于是宋江就拜别柴进,路过孔太公庄上,收了孔太公的两个儿子,毛头星孔明和独火星孔亮为徒。
众位看官,宋江长的是名气和心机,枪棒上也就比常人略强些而已,如何做得了师傅?却是孔家俩少爷慕宋江在江湖上的及时雨大名,宋江也要借孔太公财力来施展抱负,故而两厢情愿各取所需。
水浒原著中,宋江在孔太公庄上再逢武松加深感情。现下却被林冲截胡,派曹正将武松劫去梁山。
宋江收到清风寨武知寨小
李广花荣的书信,邀他去寨里相会。于是拜别孔太公,迤逦往清风镇来。不想贪赶路程,黄昏路过清风山时,被土匪掠上山去。
那清风山匪首有三人,锦毛虎燕顺,山东莱州人氏,原是贩羊马客人出身,因为消折了本钱,流落在绿林里打劫;矮脚虎王英,五短身材,两淮人氏,原是车家出身,为因半路上见财起意,就势劫了客人,事发到官,越狱上清风山,和燕顺一起打家劫舍;白面郎君郑天寿,白净俊俏,原是打银为生,自小好习枪棒,流落江湖,与燕顺王英臭味相投聚在一起。此三人领着数百喽啰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最喜抓得人来,生挖心肝下酒;那矮脚虎王英,还喜糟蹋良家妇女。
这三匪首,本来是要把宋江挖心掏肝下酒的,听得宋江自报名号,才知抓了江湖闻名的及时雨黑三郎,赶忙赔罪款待。
过得几日,王矮虎下山劫了一美妇,宋江听得是清风寨文知寨刘高的夫人,想着刘知寨是花荣的上司和同僚,要帮花荣卖个好,就拦下了急赤白脸要提枪上阵的矮脚虎王英,叫燕顺和郑天寿放了那妇人下山。王英闷闷不乐,宋江表示今后必为王英找女人,燕顺郑天寿也来劝酒,这才无奈作罢。
宋江自救了那妇人下山,又在山寨中住了五七日,快到腊月底了,思量这清风山匪窟不能长住,还是要去清风寨投花知寨过年,当时作别要下山。三个头领,苦留不住,做了送路筵席饯行,各送些金宝与宋江,打搏在包裹里,当日宋江早起来,洗漱罢,吃了早饭,拴束了行里,作别了三位头领下山。
宋江的领袖魅力真强,只数日便令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个小弟归心。那三个匪首,将了酒菜肴馔,直接到山下二十余里官道旁边,把酒分别。三人不舍,叮嘱道:“哥哥去清风寨回来是必再到山寨相会几时。”唱个大喏,分手去了。
宋江到了清风寨,见了花荣。花荣大喜,请宋江在家饮宴,叫浑家和妹妹出来拜了宋江哥哥。
宋江把救了刘知寨恭人的事,备细对花荣说了一遍。花荣听罢,皱了双眉,说道:"兄长,没来由救那妇人做甚么?正好教灭这厮的口。"
宋江道:"却又作怪!我听得说是清风寨知寨的恭人,因此把做贤弟同僚面上,特地不顾王矮虎相怪,一力要救他下山。你却如何恁的说?"
花荣道:"兄长不知,不是小弟说口,这清风寨是青州紧要去处,若还是小弟独自在这里守把时,远近强人怎敢把青州扰得粉碎。近日除将这个穷酸饿醋来做个正知寨:这厮又是文官,又不识相;自从到任,只把乡间些少上户诈骗;朝庭法度,无所不坏。小弟是个武官副知寨,每每被这厮呕气,恨不得杀了这滥污贼禽兽。兄长却如何救了这厮的妇人?打紧这婆娘极不贤,只是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兄长错救了这等不才的人。"
宋江听,便劝道:"贤弟差矣!自古道:'冤雠可解不可结'。他和你是同僚官,虽有些过失,你可隐恶而扬善。贤弟,休如此浅见。"
花荣道:"兄长见得极明。来日公廨内见刘知寨时,与他说过救了他老小之事。"
宋江道:"贤弟若如此,也显你的好处。"
宋江在花荣寨里过了政和七年(1117)新年,又过十余日,元宵节那晚,花荣带军士执勤,安排随从陪宋江去街上看灯。
毕竟宋江看灯,撞着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23回 花荣大闹清风寨,宋江毒计赚秦明
元宵晚宋江看灯,见一伙舞灯的舞得有趣,宋江大笑。当时正好清风寨文知寨刘高带着家人在附近楼上看灯,刘知寨的老婆却是在清风山上认得宋江的,听得宋江笑声,那女人便指与丈夫道:"兀!那个笑的黑矮汉子,便是前日清风山抢掳下我的贼头。"
刘知寨听了一惊,便唤亲随六七人,叫捉那个笑的黑矮汉子,宋江听得,回身便走。走不过十余家,众军汉赶上,把宋江捉住,到寨里,用四条麻索绑了,押至厅前。那随从见捉了宋江,自跑回来报与花荣知道。
且说刘知寨坐在厅上,叫解过那来。众人把宋江簇拥在厅前跪下。刘知寨喝道:"你这厮是清风山打劫强贼,如何敢擅自来看灯!今被擒获,有何理说?"
宋江告道:"小人自是郓城县客人张三,与花知寨是故友,来此间多日了,从不曾在清风山打劫。"
刘知寨老婆却从屏风背后转将出来,喝道:"你这厮兀自赖哩!你记得教我叫你做'大王'时?"
宋江道:"恭人全不记我一力救你下山之情,如何今日倒把我强扭做贼?"
刘知寨感觉头上绿油油的,不由大怒,喝令军士狠打宋江。直打得宋江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哭爹叫吗。
且说花荣得报大惊,连忙写书一封,差两个能干亲随人去刘知寨处送书。刘高拆开封皮,读道:花荣拜上僚兄相公座前:所有薄亲刘丈,近日从济州来,因看灯火,误犯尊威,万乞情恕放免,自当造谢。草字不恭,烦乞察不宣。
刘高看了大怒,把书扯的粉碎,大骂道:"花荣这厮无礼!你是朝廷命官,如何却与强贼通同,也来瞒我。这贼已招是郓城县张三,你却如何写济州刘丈!俺须不是你侮弄的;你写他姓刘,是和我同姓,恁的我便放了他!"喝令左右把下书人推将出去。
那亲随人被赶出寨门,急急归来,禀覆花荣知道,花荣听了,只叫得:"苦了哥哥!快备我的马来。"花荣披挂,拴束了弓箭,绰上马,带了三五十名军汉,都拖拽棒,直奔至刘高寨里来。
武知寨抢文知寨的犯人,文知寨自然抵挡不住。花荣抢了宋江,给他上了伤膏,怕刘高报了上司来抓宋江,就连夜将宋江急急送出了清风寨。
刘高算计花荣必将宋江偷偷放走,就派手下去寨外埋伏。果然宋江连夜出逃,被刘高手下拿获。刘高将宋江悄悄囚藏,自写申状星夜飞报青州府。
那青州知府覆姓慕容,双名彦达,是今上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在青州横行。接了刘高的申状,慕容彦达吃了一惊道:"花荣是个功臣之子,如何结连清风山强贼?这罪犯非小,未审虚实?"
便教唤那本州兵马都监来到厅上,分付他去。原来那个都监,姓黄,名信。为他本身武艺高强,威镇青州,因此称他为“镇三山”。那青州地面所管下有三座恶山:第一便是清风山,第二便是二龙山,第三便是桃花山。这三处都是强人草寇出没的去处。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因此唤做"镇三山"。
黄信年少时是习文出身,也称秀才。后来忽然决
意要练武,拜了青州兵马指挥司总管秦明为武师傅,不顾家中反对从了军。黄信热衷研究兵法战事,纸上功夫比马上功夫更强。
这兵马都监黄信上厅来领了知府的言语,出来点起五十个壮健军汉,披挂了衣甲,马上擎着那口丧门剑,连夜便下清风寨来,迳到刘高寨前下马。刘知寨出来接着,请到后堂,叙礼罢,一面安排酒食管待,一面犒赏军士;后面取出宋江来,教黄信看了。
次日黄信假借劝和清风寨文武寨主,邀刘高花荣饮宴,就宴上摔杯为号,捉了花荣。连同宋江一起,分监两辆囚车。黄信刘高二人,并带三五十军士,压往青州府而来。
那清风山三贼首燕顺王英郑天寿,探得宋江出事,便带人半路劫道,救下了宋江花荣,捉了刘高,只黄信跑了。
清风山上,宋江怒骂刘高:“你这厮,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你如何听信那不贤的妇人害我?今日擒来,有何理说?"
旁边花荣道:"哥哥问他则甚!"把刀去刘高心窝里只一剜,那颗心献在宋江面前。
且说都监黄信一骑马奔回清风镇上大寨内,便点寨兵人马,紧守四边栅门。黄信写了申状,叫两个教军头飞马报与慕容知府。
慕容知府听得飞报军情,紧急公务,连夜升厅;看了黄信申状:"反了花荣,结连清风山强盗,时刻清风寨不保。事在告急,早遣良将,保守地方。"
知府看了大惊,便差人去请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秦统制,急来商议军情重事。那人原是山后开州人氏;姓秦,讳个明字;因他性格急躁,声若雷霆,以此人都呼他做"霹雳火"秦明;祖是军官出身;使一条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那人听得知府请唤,迳到府里来见知府。各施礼罢。那慕容知府将出那黄信的飞报申状来,教秦统制看了。
秦明大怒道:"红头子敢如此无礼!不须公祖忧心,不才便起军马,不拿了这贼,誓不再见公祖。"
慕容知府道:"将军若是迟慢,恐这们去打清风寨。"
秦明答道:"此事如何敢迟误!只今连夜便点起人马,来日早行。"知府大喜,忙叫安排酒肉干粮,先去城外等候赏军。
秦明见说反了花荣,怒忿从地上马,奔到指挥司里,便点起一百马军,四百步军,先叫出城去取齐,摆布了起身。慕容知府亲来城外赏军过后,秦明便领着一百马军四百步军来剿清风山。
秦明到清风山剿匪,却被花荣宋江设计,落入圈套,军兵大败归输,秦明自己也被抓上清风山。宋江苦劝秦明入伙,秦明只是不肯。于是宋江便设下一条毒计。一面将秦明囚在山上,一面派燕顺王矮虎,用个身量相近的小卒,穿了秦明的衣甲头盔,骑着秦明的马,横着秦明的狼牙棒,直奔青州城下,点拨红头子烧毁了数百户人家,杀了数百百姓。
过一日宋江等还了秦明的头盔战马狼牙棒,让秦明下山。秦明到了青州城下,被城上官兵弓箭射回。
秦明叫道:"我是秦总管,如何不放我入城?"
只见慕容知府立在城上女墙边大喝道:"反贼
!你如何不识羞耻!昨夜引人马来打城子,把许多好百姓杀了,又把许多房屋烧了,今日兀自又来赚哄城门。朝廷须不曾亏负了你,你这厮倒如何行此不仁!已自差人奏闻朝廷去了。早晚拿住你时,把你这厮碎尸万段。"
秦明大叫道:"公祖差矣!秦明因折了人马,又被这们捉了上山去,方得脱;昨夜何曾来打城子?"
知府喝道:"我如何不认得你这厮的马匹、衣甲、军器、头盔!城上众人明明地见你指拨红头子杀人放火,你如何赖得过!你的妻子,今早已都杀了!你若不信,与你头看。"
军士把将秦明妻子首级挑起在上,教秦明看。秦明是个性急的人,看了浑家首级,气破胸脯,分说不得,只叫得苦屈。城上弩箭如雨点般射将下来。秦明只得回避。看见遍野火,尚兀自未灭。秦明回马在瓦砾场上,恨不得寻个死处。
秦明肚里寻思了半晌,纵马再回旧路。却被宋江等接回清风山,告诉秦明真相。宋江拜道:"总管休怪。昨日因留总管在山,坚意不肯,却是宋江定出这条计来,叫小卒似总管模样的,却穿了总管的衣甲头盔,骑着那马,横着狼牙棒,直奔青州城下,点拨红头子杀人;燕顺、王矮虎,带领五十余人助战;因此杀人放火,先绝了总管归路的念头。今日众人特地请罪。"
秦明见说了,怒气攒心;欲待要和宋江等火并,却又自肚里寻思:一则是无路可走;二乃被他们软困,以礼待之;三则又怕打他们不过;四则也是宋江领袖魅力强,就从了宋江。宋江为得秦明一将,不惜杀死数百百姓,烧毁无数民房,害死秦明妻儿父母。及时雨着实恶毒;秦明也着实亏了他霹雳火的绰号。
秦明入了贼伙,即刻引了清风山土匪到清风寨。此时青州府尚未将秦明反了的事件通知到清风寨。黄信不察,见了师傅兼上司秦明,大开寨门。黄信被秦明和宋江等围制,无奈只得降了。清风山贼匪入寨,把刘高一家老小,尽都杀了。王矮虎自先夺了那个妇人,却又被燕顺一刀砍了,以报她对宋江恩将仇报之仇。王矮虎又白兴奋一场。
黄信与秦明有通家之好,秦明妻子是黄信师母,秦明孩子叫黄信哥哥,平日里常来往。黄信得知秦明妻子孩子已经被害,很是哀痛;对宋江等的毒辣甚是厌恨;对秦明的认贼作父也相当不耻,心中的师徒情分所剩无几。
宋江等又将清风寨内财物,皆劫上了清风山。次日在清风山上,宋江主婚,将花荣妹子嫁与秦明,花荣唯唯,花荣妹子无奈,王矮虎鸟馋,黄信愤恨,秦明迎新忘旧,一众贼匪饮宴了三五日。
自成亲之后,又过了五七日,小喽罗探得事情,上山来报道:"青州慕容知府申将文书去中书省,奏说反了花荣、秦明、黄信,要起大军来征。"
众人听罢,商量道:"此间小寨不是久恋之地;倘或大军到来,四面围住,如何迎敌?”
宋江道:"小可有一计,不知中得诸位心否?"
众好汉都道:"愿闻良策。"
欲知宋江有何分教,且听下回分解。
第24回 宋公明回乡奔丧,梁山泊再添头领
宋江道:"自这南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中间宛子城、蓼儿。林冲鲁智深晁盖聚集着二三千军马,把住着水泊,官兵捕盗,不敢正眼觑他。我等何不收拾起人马,去那里入夥?"
秦明道:"既然有这个去处却是十分好。只是没人引进,他如何肯便纳我们?"
宋江大笑,却把这打劫"生辰纲"金银一事,直说到刘唐寄书,将金子谢我,因此上杀了阎婆惜,逃去在江湖上。又说到在柴进庄上就与林冲武松相交。
花荣秦明燕顺等听了大喜道:"恁地,兄长正是他那里晁盖等的大恩人,又是林寨主相识。事不宜迟,何以收拾起快去。"
只就当日商量定了,便打并起十数辆车子,分为三队下山。小喽罗们有不愿去的,发他些银两,任从他下山去投别主;有愿去的,就和秦明带来的军汉,编入队里,通有三五百人。扮作官军假称去清剿梁山,离了清风山,取路投梁山泊来。于路中见了这许多军马,旗号上又明明写着"收捕草寇官军",因此无人敢来阻当。
且说宋江、花荣带第一队,来到一个去处。地名唤对影山,两边两座高山,一般形势,中间却是一条大驿路。两个在马上正行之间,只听得前山里锣鸣鼓响。
花荣便道:"前面必有强人!"把带住,取弓箭来,整顿得端正,再插放飞鱼袋内;一面叫骑马的军士催趱后面两起军马上来,且把车辆人马扎住了。宋江和花荣两个,引了二十余骑军马向前探路。
至前面半里多路,早见二簇人马相对,一边红衣红甲,一边白衣白甲,两边各有百余人马。领头的两个都使方天画戟,正打得不可开交。只看那两个壮士礩到间深里,这两枝戟上,一枝是金钱豹子尾,一枝是金钱五色,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结住了,那里分拆得开?
花荣在马上看了,便把马带住,左手去飞鱼袋内取弓,右手向走兽壶中拔箭;搭上箭,拽满弓,觑着豹尾绒□较亲处,飕的一箭,恰好正把绒□射断。只见两枝画戟分开做两下。那二百余人一齐喝声采。
那两个相斗的壮士便不再斗,都纵马跑来,直到宋江、花荣马前,就马上欠身声喏:都道,"愿求神箭将军大名。。"花荣在马上答道:"我这个义兄,乃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两宋公明。我便是清风镇知寨小李广花荣。"
那两急忙拜倒,却是小温侯吕方和赛仁贵郭盛,都是贩货折了本钱,分别占了对影山一峰相争。宋江就说他两个凑队上梁山泊去投奔林冲晁盖聚义,两人都依了。
宋江等正赶路往梁山,被一汉子赶上,自称是石将军石勇,因赌博上,一拳打死了个人,逃走在柴大官人庄上。听说宋江江湖名声,又要去投奔。到了郓城宋太公庄上,却说是铁扇子宋清托他带信给宋江。
宋江拆信一看,却是宋太公已然病故,宋清要宋江立刻回家奔丧葬父。
宋江读罢,叫声苦,不知高低;自把胸脯捶将起来,自骂道:"不孝逆子,做下非为!老父身亡
,不能尽人子之道,畜生何异!"自把头去壁上磕撞,大哭起来。燕顺、石勇抱住。
宋江便分付燕顺道:"不是我寡情薄意,其实只有这个老父记挂。今已殁了,只是星夜赶归去。教兄弟们自上山则个。"
燕顺石勇等劝说不听,也不等第二拨第三拨人马,宋江写了封信给晁盖,交与燕顺收了,飞也似独自一个去了。
且说燕顺同石勇,等得全伙到了,说知宋江回家奔丧,众人也是无奈。花荣与秦明看了宋江留,与众人商议道:"事在途中,进退两难:回又不得,散了又不成。只顾且去。还把书来封了,都到山上看;那里不容,却别作道理。"
九个头领并作一伙,带了三五百人马,渐近梁山泊来,寻大路上山。一行人马正在芦苇中过,只见水面上锣鼓振响水泊中棹出两只快船来:当先一只船上,摆着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中间坐着一个头领,乃是短命二郎阮小五;背后那只哨船上,也是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也坐着一个头领,乃是赤发鬼刘唐。
前面阮小五在船上喝问道:"汝等是甚么人?那里的官军?敢来收捕我们!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你也须知俺梁山泊的大名。"
花荣、秦明等都下马立岸边,答应道:"我等众人非是官军;有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哥哥书札在此,特来相投大寨入夥。"
刘唐听了道:"既有宋公明兄长的书札,且请过前面,到朱贵酒店里,先请书来看了,却来相请会。"
第二日,辰牌时分,只见军师吴学究自来朱贵酒店里迎接众人。一个个都相见了。叙礼罢,动问备细,早有二三十只大白棹船来接。吴用、朱贵邀请九位好汉下船,老小车辆人马行李,亦各自都搬在各船上,前望金沙摊来。
上得岸,松树径里,众多好汉随着林冲鲁智深晁盖,全副鼓乐来接。林冲为首,与九个好汉相见了,迎上关来。路上众人说起宋江奔丧,皆尽叹惜;又说起花荣一箭分画戟,晁盖似有不信,花荣便箭射飞燕显本领,众头领皆赞。
山寨里杀猪宰羊欢迎新头领,欢饮一夜。
次日在聚义厅上,林冲安排山寨头领坐次。
豹子头林冲坐了第一位 花和尚鲁智深坐了第二位
托塔天王晁盖坐了第三位 智多星吴用坐了第四位
十八般王进坐了第五位 入云龙公孙胜坐了第六位
刚忠简胡铨坐了第七位 立地太岁阮小二坐了第八位
青面兽杨志坐了第九位 短命二郎阮小五坐了第十位
铁锤武松坐了第十一位 活阎罗阮小七坐了第十二位
小李广花荣坐了第十三位 霹雳火秦明坐了第十四位
镇三山黄信坐了第十五位 易安居士李清照坐了第十六位
赛鲲鹏岳飞坐了第十七位 旱地忽律朱贵坐了第十八位
赤发鬼刘唐坐了第十九位 神医安道全坐了第二十位
金钱豹子汤隆坐了第二十一位 小温侯吕方坐了第二十二位
赛仁贵郭盛坐了第二十三位 摸着天杜迁坐了第二十四位
云里金刚宋万坐了第二十五位 锦毛虎燕顺坐了第二十六位
矮脚虎王英坐了第二十七位 白面郎君郑天寿坐了第二十八位
鬼见愁黄安坐了第二十九位 多面手黄群坐了第三十位
操刀鬼曹正坐了第三十一位 活闪婆王定六坐了第三十二位
石将军石勇坐了第三十三位 白日鼠白胜坐了第三十四位
巧手李小二坐了第三十五位
此番上山的九个头领,无论是原官军军官花荣秦明黄信,还是匪首燕顺王英郑天寿吕方郭盛,还有跑江湖的石勇,皆是宋江亲信。林冲肯定不会让他们在梁山上占据高位的,尤其是王英这样的无良匪首,林冲若不是要维护梁山的江湖形象,早把他赶下山了。秦明虽然之前官位比花荣高出不少,但林冲嫌他缺良心无亲情追随害死自己妻儿父母的宋江,有意把他排在花荣后面。
这样的座次安排,新上山的初来乍到,就算有不满也不好公开抱怨,只能先忍着。晁盖看宋江面子想说点啥,被吴用拦住。
这九个新上山好汉中,石勇各方面都一般般,基本上也就是个打酱油的;燕顺王英郑天寿这仨就是土匪头目,尤以王英最为龌龊无良;吕方郭盛马上武功还行,可当个骑兵头目;花荣秦明黄信是官军的带兵将领,比较值得看重,但秦明人品着实垃圾,黄信是秦明徒弟倒是个文武双全的。所以这九位当中,林冲只对花荣和黄信比较感兴趣,倒是花了些时间在他们身上,想减轻宋江的影响。花荣对宋江感情深,林冲都腹诽是不是百合了;黄信则对林冲来自后世的军事理念很感兴趣,常主动来找林冲交流请教。
九人中对排位最不满的,莫过于燕顺王英郑天寿这三人,加之听说了梁山的严格军规,要服从军令严格训练,不得骚扰欺负百姓,不得烧杀劫掠强奸女子,更是让这三个贼匪不爽利。王英当晚就嚷嚷着要下山自去,说是要回清风山,被燕顺郑天寿拦住,劝他再呆一阵子看看。
且说宋江以为宋太公病故,赶回庄上,却原来宋太公好好的,只是怕宋江落草害了家族,故而命宋清写信,诳宋江回来。宋江半喜半怨住了下来。
约有一更时分,庄上人都睡了,只听得前后门发喊起来。看时,四下里都是火把,团团围住宋家庄,一片声叫道:"不要走了宋江!"
太公听了,连声叫苦。宋太公掇个梯子上墙来看时,只见火把丛中约有一百余人。当头两个便是郓城县新参的都头。却是弟兄两个,叫做赵能赵得。却是赵能赵德听人相报说宋江回来了,便带兵来拿人。
欲知宋江能否逃脱,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