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石碑胡同 (第三更!)
布政坊,林府。
一架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门前,门子都未认得出来。
还是车门打开,紫鹃先下了车,才叫开了门。
马车驶入二门后,一路护行的四骑已经退下三骑,最后一人自马上下来,待黛玉踩着脚凳下车后,也拱手笑道:“姑娘,那我就先回去交差了!”
黛玉十分歉疚,道:“都是蔷哥儿,非要做这一出,必是看戏看迷了。我不过一个姑娘家,谁会害我?还劳累小婧姐姐这样大费周章的护我一程,正经的大街不走,绕了八圈子路才回来。你们也陪着他折腾……快和我一起进去,总要吃盏茶才好……”
李婧一身劲妆,英姿飒爽,笑道:“姑娘可千万别嫌麻烦,侯爷如今的对头太多,他们拿侯爷没甚法子,如今侯爷出门,身边少不了二十名好手相随,再加上姐夫铁牛这样的万人敌,他才会四处走动。对头们拿侯爷没法子,势必会打他身边人的主意!还有甚么,能比谋害姑娘,更让我们爷痛苦的?我们爷越痛苦,对头们就越解恨。
寻常倒也罢,可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又得了这样大的彩,侯爷又被事情缠着不能亲自送你回来,果真有人存了歹心,今晚便是最好的机会!实话同姑娘说,今儿可不止我们四个,暗地里还有不知多少人藏着,就看能不能捞一网大鱼!”
黛玉闻言这才明白过来,气笑道:“敢情你们拿我当饵了?”
不过随即面色又一变,道:“我那驾马车里坐着的,不能出事罢?”
那个与她生的七分像,穿着打扮一样的话,有八分像的小丫头若是出事了,那黛玉必会自责许久。
李婧哈哈一笑,道:“姑娘,侯爷虽不是菩萨心肠,可若无十分把握,又怎会布下此计?”
黛玉奇道:“若有十分把握,又何必寻个人来替我?”
李婧“啧”了声,不无羡慕的看着黛玉,轻声道:“莫说十分,便是有一百分把握,爷也不舍得让姑娘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连惊吓都不许。”
黛玉闻言,霍然想起贾蔷送她的那份礼来,眼睛登时湿润起来,垂下眼帘。
李婧没看出甚么,再次告辞道:“姑娘,我还要去那边瞧瞧,若是能捞着几网大鱼最好,捞不着也好回去歇息,全当今晚拉练了一回!”
黛玉应声道:“嗯,辛苦你们了。”
李婧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阔步离去。
紫鹃陪着黛玉,看着李婧渐行渐远的背影,称奇道:“姑娘,这莫不是就是戏里空空儿红拂女那样的江湖奇侠?咦,姑娘也在练功夫,往后难道也能这样?”
黛玉收敛好心情,“呸”了一声,啐道:“往日里你算沉稳的,这会儿又来说疯话!走罢,快去看看爹爹,到底要闹怎样,两宿不正经睡觉,姨娘怕是急坏了……咦?你怎么把这个也抱回来了?你……”
黛玉这才看到紫鹃怀里抱着的箱奁,登时变了脸色,皱眉问道。
她是真的准备将这些簪钗头面,分给家里姊妹们一起共享的,也在贾母、王夫人跟前说了口,谁料居然被紫鹃给抱了回来!
紫鹃忙道:“这可不是我要抱的,姑娘你在前面送尹家太夫人,我在后面临走前,是宝姑娘抱了来让我带上的。还说是姑娘你遗忘的,里面还有皇后赐的金册,哪有放外面的道理,果真丢了,不是闹着顽的!”
黛玉闻言,有些不高兴,东府也是外面?不过想了想,又觉得宝钗说的也不无道理。
且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好再说甚么,将金册放好,下次去将箱奁再带过去便是,还要好好取笑宝丫头一番。
打定主意后,黛玉冷笑一声道:“你倒听她的,赶明儿去伺候她好了!”
紫鹃了解黛玉的性子,笑道:“果真去了,姑娘可别叫侯爷来拿我!”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就要回后宅,然而两人还未进垂花门,却见刚走没多久的李婧如一条豹子般速度极快的又折了回来,满脸肃煞,看着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黛玉,急急叮嘱道:“姑娘,侯爷不来接你,万万不可出门!记住,侯爷不来接你,万万不可出门!另外,转告林老爷今夜事,就说另一条道上姑娘的车驾被人拦截了,有人想烧死姑娘!”
说罢,半刻也不耽搁,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惊人的消息,让黛玉面色发白,过了许久才“啊”了声,死死咬着嘴唇,往忠林堂急步而去。
……
随泉坊,兴道街口。
贾蔷并近百开国功臣勋贵们,看着地上快烧成残骸的马车,一个个面色都难看之极。
贾蔷一直不开口说话,也让气氛越来越肃煞。
牛继宗正想问贾蔷,人到底是否无恙时,就见前面空旷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脚步踩踏声。
常年混军伍的一些勋贵听闻此声,都微微变了面色。
这是军队才有的步阵脚步声!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营大约五百人的队伍,跑步前来。
牛继宗看清这队军卒身上兵马司的兵服后,先松了口气,随即还是担忧道:“宁侯,虽说兵马司可调动兵马,可是,毕竟京畿重地,是不是……”
贾蔷淡淡道:“巡捕盗贼、清理街道、防火禁,不是五城兵马司的本分么?如今有人胆敢当街放火杀人,此等罪恶之极的畜生,本侯调不得兵?”声音冰的有些渗人。
牛继宗不说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贾蔷怕是要大开杀戒!
就是不知道,这次到底是谁?
这一时间,怕是不好查吧……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就见方才过来的队伍里,当头一人上前大声报道:“侯爷,东城兵马司线报,方才看见有人在善和坊解甲,有人接应,并用马车,将人和马的重甲拉向了石碑胡同!”
此言一出,牛继宗、柳芳等人无不色变,急问道:“果真是石碑胡同?”
石碑胡同,乃东城皇城边的一个胡同,那里最出名的,便是那里的赵国公府……
此案若果真牵扯到赵国公府,那,就果真要捅破天了!
贾蔷却淡淡道:“胡夏,你说甲去了石碑胡同,那人呢?”
胡夏抱拳道:“回侯爷,人高爷正在追着,您放心,跑不了!不过拉甲的马车不是从正门进的赵国公府,是从东北向角门进的,下面人估计,那是赵国公府厨子进出的门。”
这番对答,却让牛继宗隐隐咂摸出些味道来,他狐疑的看向贾蔷,道:“蔷哥儿,此事莫不是……”
若无提前预备,这种谋刺暗杀,还能看到凶手卸甲,还能看到人手接应,还能继续吊着追踪?
可若提前预备……
那今晚就实在太球攮的过瘾了!
这是要开始动手了么?
“出发,兵发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贾蔷一磕马腹,战马往前蹿出。
牛继宗使劲喘息了两口后,回头看了眼不少眼神闪烁,想打退堂鼓的人,破口大骂道:“野牛肏的,今晚上谁敢拖后腿当逃兵,老子先带人砸了他家,往后开国一脉,再没他容身之处!全都给老子跟上!”
一通大骂后,原不想和元平功臣彻底撕破面皮的人,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今天贾家盛况,早就在传遍了整个神京城的勋贵圈子。
尹家对贾家另眼相待之事,让许多人心情很不是滋味。
赵国公府,老国公姜铎最近便以骂林如海、贾蔷这对翁婿来下酒。
甚么阴险狡诈啊,甚么厚颜无耻啊,甚么卑鄙龌龊啊……
骂完林如海和贾蔷,再继续骂姜家儿孙。
“老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一窝子蠢猪!”
连素来最让他宠爱的幼孙姜林,都挨了不少骂。
不骂实在气不平,当初养心殿内,被林如海和贾蔷这两个老阴逼、小阴逼给阴惨了!
隆安天子虽然嘴上说没有将那些关于姜家掌军权,在军中称王称霸的话当真,可实际上,姜家往后再想掌京畿兵权,就难喽!
等今上大权在握后,说不得连边军里的姜家人,都要被一一拔除!
姜铎经营了大半生的根基,怕是全都要毁了!
正当老头子一边吃酒,一边骂林如海和贾蔷下酒时,忽地,赋闲在家的姜保忽然带人进来,看着姜铎沉声道:“父亲大人,出事了!外面来了兵马,围了国公府!”
姜铎闻言,手一抖,酒盏里的酒倒了一地。
他们这样的权贵人家,不怕惹上官司,不怕金銮殿上被人弹劾,就怕禁军、绣衣卫围府。
不过随即这位活成精的老国公就皱起眉来,摇头道:“没道理,不应该啊!”
姜家坐镇军方,为朝廷稳住各部起到莫大作用。
即便飞鸟尽良弓藏,可眼下开国功臣那一群烂泥远还没立起来,这个时候动姜家,没道理啊……
就听姜保怒声道:“父亲,不是宫里派来的兵,是宁国府贾家那位竖子,带了兵马司的腌臜东西,前来堵门了!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这般放肆!”
姜铎闻言,心里先是海松了口气,随即就是勃然大怒,老眼瞪着姜保骂道:“球攮的下流种子,老子怎么生了你们这群畜生!话也说不清!还有,我不是让你们这二年都夹着尾巴做人么?就是屙屎,也把屁给夹回去!谁又在外面给老子惹祸了?”
这时姜家在府上的儿孙都过来了,听到姜铎发怒质问,一个个都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不知轻重的,林如海和贾蔷在宫里说了那样的诛心之言,眼下姜家怎好轻易乱动?
唯独姜林,面色变了变,低下头去……
姜铎人老成精,一下就看出了姜林的异样,他白眉紧皱,简直不相信这个素来为他看重的小孙儿,会做出甚么蠢事来,他颤巍巍的走到姜林跟前,盯着他。
姜林心里发虚,抬起头来,看向姜铎,挤出一个笑脸,道了声:“祖父……”
姜铎想不通,道:“你这小畜生到底做了甚么?又惹出这样的麻烦来。你惹谁不行,惹贾家做甚么?他家眼下正兴,捧高踩低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你才从顺天府大牢里出来,我和你老子轮番同你说话,让你稍安勿躁,说,你到底做了甚么名堂?”
姜林忙道:“孙儿真的甚么都没干……”
姜林喝道:“甚么都没干,人家吃饱了撑的,带兵来围了府上?再不说,到时候你莫怪我这个祖父,不救你!”
姜林闻言怕了,吞了口唾沫道:“祖父,孙儿真的甚么都没干,就是王杰昨儿来寻我,问我借了那副收着赏顽的重甲装具,也不知怎地,刚才急急派人用大车送了回来……”
“王杰?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姜铎皱眉问道。
姜保沉声道:“是雄武侯王德之子,如今在大皇子宝郡王麾下当个校尉。”
姜铎闻言面色骤然一变,扬手一拐杖呼到了姜林脸上,骂道:“老子肏头猪生出来的玩意儿都比你这畜生强!你有没有脑子?大皇子带着王德的砸种儿子就在兵部当差,会少了重甲看?你他娘的,老头子我真是瞎了眼了,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来啊,给我先绑起来!”
老人虽已经佝偻瘦弱,但一言之下,立刻有府上亲兵进来,将垂头丧气的姜林捆起,一众姜家人,簇拥着姜铎往大门而去。
虽只十几个姜姓,然气势之盛,却比开国功臣那一众乌合之众强的多……
……
PS:还有!今天豁出去了,非干完这出不可!
第三百四十九章 玉石俱焚 (第四更!)
“吱……呀!”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的大门缓缓洞开。
姜铎在一众姜家儿孙的簇拥下,拄着黑拐,缓缓走了出来。
看到贾蔷在几乎所有开国功臣勋贵们的环卫下,骑在马上眼神清冷的看着这边,姜铎“嘿”的冷笑了声,道:“今儿不是你们开国一脉十几年难得遇到一次的好日子么,怎么都跑到老夫这里来了?是贾家的酒水不足了?”
开国功臣这一脉,连个敢开口搭腔的都没有。
姜铎,林如海和贾蔷敢骂,一来是因为林如海不畏姜家,二来也是被逼到了那个地步。
可其他开国功臣一脉的勋贵,真不敢。
贾蔷目光淡漠的看着姜铎,淡淡道:“今夜有人披重甲,冲撞了家师林如海独女的车驾,浇了火油,连车带马烧了个干净……”
听到这,姜铎脑子里就是“嗡”的声,差点没站稳道。
然后继续听贾蔷愈发冰冷的声音道:“这幅重甲,有人亲眼看到,进了你们赵国公府。老杂/种,本侯不想废话,十息时间内,不交出凶手,今日贾家与你,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本侯不将你姜家这群畜生一个个点天灯,我贾蔷百世轮回,亦誓不为人!”
这怨毒之声,莫说姜家那边,便是贾蔷身边诸开国勋贵,一个个都感到冷汗渗出。
有胆小的,已经面色惨白,进不敢,退,更不敢。
镇国公府牛继宗一边打寒颤一边心里疑惑:林家姑娘,果真死了?
而兵马司丁勇这边,高隆已经猛然拔刀,怒吼一声:“准备进攻!”
五百把腰刀齐出鞘,刀声惊雷!
披甲的铁牛更是狂怒一声,饶是以姜家亲卫之勇武,见此都不禁面色发白……
姜铎看出贾蔷眼中的癫狂之意,心里气个半死,回头拦住想要骂回的姜家诸人,然后低吼一声道:“把那个畜生给我带上来!”
两个姜家人将姜林提了出来,但没有交给贾蔷的意思。
姜铎到底不凡,摆手止住姜家诸人后,居然敢拄着拐一步步向前,走到贾蔷马前,看着他道:“少年人,老夫不是怕你,你们这些兵马,也屠不了我赵国公姜家。老夫只想告诉你,老夫若想动你和林如海,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法子,也不会让你这样容易抓个现行。这个畜生,将收藏的重甲借给了雄武候王德之子王杰,带他过来,让他自己说。”
两个姜家人将姜林拖了过来,姜林脸色难看的将事情说了遍后,看着贾蔷道:“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干甚么!”
贾蔷没有理会,问姜铎道:“甲何在?”
姜铎回头,早有人将重甲托了出来。
贾蔷对铁牛扬了扬下巴,铁牛上前,将几个人抬着的甲具扛在身上。
贾蔷随手抽出刀来,在姜家人震怒向前,姜铎厉声喝止姜家人妄动的声音下,一刀抽向姜林的脸。
“啪”的一声,姜林生生被抽倒在地,嘴里吐血。
贾蔷看着他道:“我现在就去找王杰,若是此事中还有你一丝干系,咱们再慢慢算……带走!”
两个兵马司丁勇上前,拖起姜林就要离开。
就听姜铎忽然爆喝了声:“慢着!”
姜家人以为要动手,百余亲卫纷纷刀出鞘,更有弓手在后面隐隐张弓!
姜铎回头就骂:“都给老子滚!一群野驴肏的玩意儿!”
骂罢,回头对贾蔷道:“老夫今儿与你一道去看看,到底哪个,敢如此算计我姜家!”
说罢,赵国公府大门里已经推出了国公车驾,姜铎也不等贾蔷反应,上了马车后,长子姜保亲自赶车,一众姜家人跟上。
贾蔷也没理会,打马带队,离了石碑胡同,前往雄武候府……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正在处理朝事,就见有黄门急急进来,禀奏道:“万岁爷,宫外有急信送进,十万火急。”
此刻皇城已经落钥,非极要紧的事,是不允许再有片纸入宫的。
隆安帝一听,脑袋就隐隐作痛。
这个国家太大了,每天都要发生太多事。
原本,军机处诸大学士若是得力,那他要轻快许多。
可是如今的大学士,不曾满员不说,还都是让他无法尽信的,也就愈发劳累。
他都已经忙成这样了,居然又发生了重大之事。
隆安帝心里长叹一声,戴权去接了过来后,他打开一看,眼睛差点没瞪出眼眶来!
“混帐!!”
咆哮声爆起,隆安帝抓起御案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厉声骂道:“顺天府,绣衣卫,都是干甚么吃的?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然有重甲骑兵纵横行凶?!朕的肱骨之臣的独女,竟被……岂有此理!!
来人,传武英殿留守大学士,传绣衣卫指挥使,传神武将军速来见朕!”
隆安帝简直无法想象,他该如何去面对林如海!
混帐!
混帐!!
不管是谁,他都要将其碎尸万段!!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梅姨娘有些为难,劝黛玉道:“甚么样的大事,也得老爷好好歇息一宿再说罢?姑娘,老爷为了朝廷公事,已经忙了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白天又进了宫,没下车就睡过去了。老爷太辛苦了……”
黛玉闻言,比梅姨娘更作难,道:“若非十分重要十万火急之事,断不会打搅爹爹。只是此事若不赶紧告诉爹爹,怕要出事。”
梅姨娘闻言唬了一跳,忙道:“甚么大事这样了得?”
黛玉眼圈有些发红,道:“回来的路上,有人伏杀我,连马车都倒了火油给烧毁了……”
梅姨娘闻言美眸差点瞪出眼眶来,一把抓住黛玉,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大对劲……
黛玉忙道:“蔷哥儿先前就怕有人想害我,安排人从小道从了我回来。原先的马车走大道,被人烧毁了。此事要赶紧告诉爹爹,我怕……我怕蔷哥儿会生气动怒……”
梅姨娘哪里还敢拦,先一步进了里间卧室,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将披了件条衫,手捏着眉头的林如海给搀扶了出来。
林如海想来也得了信儿,先打量了番黛玉,见其无事后,方叹息一声,道:“乖女,将今日事详说一遍。”
黛玉迟疑了下,虽担忧贾蔷,可也不好违逆父亲,便简略的将今日事从头到尾说了遍后。
林如海闭目思索了许久,就在黛玉以为她爹爹又睡着了时,才见林如海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已经可见煞气。
不过,他还是先含笑对黛玉道:“不相干的,莫怕,有爹爹在,有蔷哥儿在,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黛玉忙道:“爹爹,女儿并不怕。只是担心,蔷哥儿因此事震怒,怕又要生出许多事来……”
林如海抽了抽嘴角,看着黛玉道:“他是男孩子,是男人,就要好好做事。他若不生事,别人就会生事,往后就愈发会有人兴风作浪!你且放心罢,这一次,有人昏了头作了大死。他若不闹,就让歹人给含混过去了。只有发狠闹一场,才会让一些人明白,有些错误,是犯不得的。”
……
神京西城,永安坊。
雄武候府!
当近千兵马围住雄武候府时,雄武候王家要比姜家惊慌得多,也危险的多。
雄武候王德执掌显武营,在神京城内提调五千兵马,位高权重。
初被兵马司丁勇包围时,还以为是朝廷派来的绣衣卫或是禁军,唬个半死。
结果等知道是兵马司丁勇时,王德气的差点没仰头栽倒过去。
“贾蔷,想在我雄武候府拿人,除非有圣旨,否则,你只管来试试!”
雄武候王德召集府上亲卫和家奴,妄图拼死一击。
王德妻妾不少,却只有王杰一子。平日里爱若珍宝,怎愿意交人?
贾蔷应对也很简单,便要下令兵马司进攻,却被姜铎拦下。
姜铎也不多解释甚么,站在雄武候府大门前就骂:“王德!我肏你娘个王八羔子!你儿子要杀林如海,要杀贾蔷,随他去杀,为甚么问姜林借重甲,嫁祸姜家?到了这个地步,你不让他出来交代个清楚,还敢耍狠?好,你好得很!老夫现在就进宫,请旨让绣衣卫来封门。你果真想造反不成?你个野牛肏的反叛畜生!”
王德被骂的一头狗血,他是果真没想到还有姜家的事。
若只贾蔷带着开国功臣一脉来闹,他还敢硬顶下去。
真当元平功臣一脉是吃醋的?
可连姜铎都站出来了,他若再硬顶,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因此忙打开大门,亲自押了王杰出来。
看也不看贾蔷那边的人马,一脚将王杰踹倒在地,王德大声道:“老公爷,我才问了这个王八犊子,原来果真有这么回事!”
又骂王杰道:“还不快说清楚!”
王杰灰头土脸道:“老公爷,昨儿晚辈是陪宝郡王去二皇子府吃酒时,二皇子说,他听闻国公爷府上林哥儿藏了一副极好的重甲,可惜如今他被奸人所害,身份败落,若是向林哥儿来开口借来一观,必是没这份体面了。王爷知道晚辈和林哥儿关系亲近,就打发我来相借。我借了来,后面发生了甚么,就真的不知道了。”
姜铎闻言想了想后,对贾蔷道:“老夫以为,这小子应当没有说谎。布局之人狠啊,连老夫,连王德,连宝郡王都一并拖下了水。贾蔷,你自己想想,要不是老夫英明睿智,有容人之量,就凭你一句老杂/种,咱们两家都要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我家里没事,要不是我亲自跟了来,你和王德怕也要打起来。人家是算准了你必会大闹一场!不过,那竖子没能算准老夫如此能忍!姜林就放在你手里,只要别死,随你怎样。老夫老胳膊老腿的,折腾不动了,就先回府歇息了。咱们的账,回头慢慢再算!对了,代老夫和林如海说一声,节哀顺变罢。”
说罢,姜铎居然让姜保赶着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贾蔷没有在意,老东西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若不做出玉石俱焚的姿态,争取今夜事今夜了,一旦拖到明天,怕是所有人证物证都将毁灭。
闹到最后,最多拉出几个喽啰来赔命。
这种事,古往今来莫过如此。
即便是宫里,震怒之下,也要考虑一个利益得失,和所谓的政治影响。
更何况,如今矛头指向了那位……
王德看着贾蔷,冷笑道:“事情已经明摆着了,你不是喊打喊杀吗?继续去喊啊,去杀啊!来,把王杰也带走,老子倒想看看,你们开国功臣一脉,到底多有种!”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回了侯府,大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贾蔷看了眼满脸桀骜的王杰,手持腰刀,兜脸抽下,王杰惨叫一声倒地。
这时,高隆亦从远处骑马急奔而来,至跟前,下马参拜道:“侯爷,凶手绕了几个圈子,最后进了辅国公府!”
贾蔷淡漠的瞥了雄武候府一眼后,寒声道:“带上王杰,前往,辅国公府。”
只是他心中还是升起一些疑惑:
李曜那个废物,能安排出如此谋算来?
不过,不管如何,辅国公府都绝对逃不了干系,到了这个地步,李曜完了。
但贾蔷心里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只黑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
PS:还有!
第三百五十章 捅破天!(第五更!)
养心殿内,隆安帝正召集武英殿留守军机大学士何振,绣衣卫新任指挥使魏永,神武将军冯唐等,连声怒骂,勒令他们必须在三日之内,抓获凶手!
这等凶残令人发指的事,的确也令何振、魏永、冯唐等人惊怒。
对于林如海,不管阵营如何,对其为了朝廷先夭嫡子再丧发妻的遭遇,还是同情的。
如今连最后的孤女都被人烧死,这种事,让他们有兔死狐悲之怒!
只是,三天内抓住凶手……
他们却没甚么把握。
然而正当这些君臣在想法子,尽快破案时,戴权面色古怪的从殿外进来,走到御案边,小声对隆安帝轻语了几句。
隆安帝闻言后,面色骤变,道:“果真没死?大声说!”
戴权忙躬身道:“回主子爷,果真没死,今晚坐在原先马车里的,不是林侍郎的女儿,是另有其人,好像因为马车下有暗格的缘故,连那个也没死。”
隆安帝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半晌说不出话来。
狗肏的贾蔷,让他出了几次这种丑了?
得亏这次没再追封些甚么下去,不然更没法收场了……
不过,总得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下面军机大学士何振也反应过来,他皱眉道:“贾蔷如何得知,今晚会有人下毒手?提前安排妥当了?”
戴权闻言先看向隆安帝,隆安点了点头,他也想知道,贾蔷是怎么做到的……
戴权便笑道:“许是因为宁侯自己也知道,他得罪的人太多,宁侯每回外出,身边都跟着不少亲卫。这次是林侍郎之女第一回独自回府,又行的是夜路,所以宁侯提前做了安排。”
回罢,戴权又转向隆安帝,脸上的笑也没了,道:“主子爷,宁侯贾蔷得了信儿后,立刻带着开国功臣一脉的勋贵们前往了随泉坊兴道街口,随后调集了五百兵马司丁勇,根据线报,前往了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隆安帝闻言,脑门上的青筋都爆了爆,眼睛刀子一样狠狠刮了戴权一眼,心里大骂这个狗奴才,真是坏了脑壳了,这么重要的信儿,居然啰嗦半天才说?
何振等人也齐齐唬了一跳,急问道:“果真是赵国公府动得手?”
隆安帝也站起身来,沉声道:“贾蔷动手了?”
赵国公府没那么简单,一座国公府可以勾连大半个大燕军方!
就算天家打算要削除兵权,也要提前准备好,一点点的去削。
果真一下子连根拔起,军中怕要生乱。
天家若是失去军心,那将是很可怕的事!
戴权忙道:“没有,姜老公爷出面,将姜家小孙子姜林交了出来。那重甲倒是姜家的,不过是被雄武候世子王杰给借了去。宁侯便和姜老公爷一道前往了雄武候府,雄武候王德也将王杰交了出来,可王杰说……说……”
“说甚么?”
隆安帝厉声道,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王杰此人他也听闻过其名,似是宝郡王李景麾下听用的校尉。
此事,总不可能和他几个皇子有关吧?
然而越怕甚么,就越来甚么,戴权道:“王杰说,那重甲是他昨儿陪宝郡王在辅国公府吃酒时,辅国公提起来的,说赵国公府收藏着一副重甲,极好看,他想借来观赏一二,只因被小人所害,如今怕赵国公府不认他这个皇子,借不出来。宝郡王就让王杰去借,最后放在了辅国公府。”
隆安帝闻言,面色一片铁青,紧咬的牙关里吐出四个字来:“这个,逆子!!”
……
荣国府,荣庆堂。
满堂悲。
贾母醒来又哭晕过去,姊妹们大哭,王夫人和闻讯赶来的邢夫人也在哭。
连贾政都在落泪,宝玉自不必提,整个人如同癔症了般,静静的坐在那落泪。
家里的婆子丫鬟们,想起这些年黛玉的好来,也无不在落泪。
王夫人一边擦泪,一边劝缓缓醒来的贾母,道:“老太太,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为活着的多想些罢。老太太若果真哭坏了身子,宝玉往后也没人疼了。”
贾母心如刀绞,难过的话都说不出来。
凤姐儿也哭着劝道:“老祖宗,您若也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该怎么活啊?便是林妹妹在天之灵,也必不愿看到这个。”
王夫人叹道:“大姑娘早年有她娘疼,她娘没了,有老太太疼,如今更是连皇后都疼她。天下岂有不封诰命而授金册的?她也得了去。该享的福该受的疼爱,她都齐全了,也算不亏人世间来一场。老太太若疼她,还是让她放心的去罢。老太太只管这样悲痛,大姑娘怕连走都走不踏实。”
贾母心里被劝开了些,总算能开口了,依旧痛不欲生哭道:“我的玉儿啊,若果真得了甚么疾症没了,我也不会如此心痛,可怜她才这么大点,正要过好日子,却是这样就走了。我便是合了眼,也没脸去见她娘啊!”
王夫人今儿话出奇的多,劝道:“此事和老太太并没甚么相干,原是命数到了。再者,也是因为蔷哥儿近来在外面招惹了太多对家,却将祸事落到了大姑娘身上……唉!”
贾母痛极,开始迁怒骂道:“这个孽障,这个孽障!”
不过没骂两句,就见宝玉摇摇晃晃的走到跟前,看着贾母笑道:“老祖宗,林妹妹,她果真离了咱们家,化成了灰,回天上去了么?”
贾政正要骂,贾母却看出宝玉的不对来,一把抓过宝玉,放声大哭道:“你姑母想她了,这才招了她去天上。好宝玉,你可要爱惜自己啊!”
邢夫人在一旁叹息一声,抹泪道:“谁能想到,这么好的外甥女儿,会让人烧死!”
贾母、王夫人听到这话就知不好,果然,宝玉整张脸登时涨红发紫,随后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贾母、王夫人、贾政等人都骇然欲绝,却不等她们去拉扯,宝玉一把扯下胸口那块玉坠,咬牙道:“连林妹妹都保佑不住,你也配叫通灵宝玉?我砸了你这劳什骨子玩意儿!”
说罢,用尽全力,狠狠的掼在了地上。
玉坠摔落地上,弹起又摔落,最后竟停在了王夫人脚下。
王夫人一边哭骂,一边急急将通灵宝玉捡起,正要擦拭好重新给宝玉戴上,可帕子还未落在通灵宝玉上,眼睛忽地一凝,脸上的神情冻结,眼中瞳孔缓缓扩大……
贾母那边正在哄宝玉,经过宝玉这一闹,她心里倒是好了些,唯凤姐儿在留意王夫人这边的动静。
不过没等她踱步过来瞧瞧怎么回事,就见林之孝家的急急跑了进来,欢天喜地道:“老太太、老爷、太太,林姑娘没事,林姑娘没事!出事的只是一个丫头,也没大碍,刚被送回东府歇息去了。林姑娘乘坐的是另一架马车,如今早就回到林家了!林姑娘真的好大的福气,好大的福气啊!”
“啊?!”
贾母等人闻言,真真是惊喜不尽,都欢喜懵了!
凤姐儿、李纨并姊妹们亦是喜极而泣,连宝玉都傻笑了起来。
独王夫人的脸色却一点点铁青发黑,喉头忽然有些腥气,“呕”了声,嘴角溢出一抹殷红了。
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通灵宝玉自她手中再度滑落,摔落在地,“啪”的一声,碎成了两半……
……
辅国将军府。
李曜面色铁青的看着贾蔷带着只余十余人的开国功臣一脉的勋臣,并五百兵马司丁勇围住辅国将军府的大门,厉声骂道:“贾蔷,你好大的胆子!你想造反不成?”
贾蔷目光森然的看着李曜,脸往一旁微微一侧,立刻有人将姜林和王杰带了出来,随后声音冰寒道:“今晚有逆贼着重甲,冲撞了家师独女的车驾,并以火油倾倒,将车驾焚毁。重甲是赵国公府姜林的,为雄武候世子王杰所借,为甚么要借,不用我多说了吧?有人亲眼目睹,贼人进了辅国将军府,李曜,你还有何话说?”
跟在贾蔷身边的镇国公府牛继宗、理国公府柳芳、定城侯府谢鲸、安定侯府胡深等人,一个个皆面色冷峻,内心紧张之极。
对上一位郡王,他们还不怎么怕。
可对上一位皇子,他们心中岂能不担忧?
先前跟随的近百人勋臣队伍,此刻只余十二人。
换个对手,赵国公姜铎和雄武候王德会轻易放过?
他们不扑上去将算计他们的人撕咬成碎片,真当他们是吃素的不成?
可是……
即便只是一个辅国公,可他也是天子亲子,太上皇亲孙。
能处罚他的,便只有天家……
李曜显然也这样认为,他虽然亦为此事所震动,可脸上却是幸灾乐祸之态,呵呵笑道:“这许是报应,但和我没甚关系,你也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不承认?”
贾蔷声音愈发淡漠,也愈发没有烟火气。
李曜脸色一沉,喝道:“贾蔷,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与皇上亲子如此说话?你想造反不成?便是有甚么事,本王……我也与你说不着,赶紧带着你这些下三滥的东西,给我滚!”
贾蔷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抽出了腰刀,在众人变色中,翻身下马,对左右道:“有恶贼袭杀朝廷大臣之内眷,此行,丧尽天良,天理不容!未免天家子嗣被危害,尔等速速进去查验,不可走了贼人!”
李曜闻言怒声喝道:“贾蔷,你敢!”
贾蔷笑着上前,高隆、商卓带人抵开辅国公府护卫,贾蔷看着面色狰狞的李曜,猛然举起腰刀,一刀抽在脸上!
下面姜林、王杰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直道贾蔷此人疯了!
高隆、商卓带着铁牛并三百兵马司丁勇,先拿下冲撞过来的辅国公府护卫,下狠手绑了,然后一窝蜂的冲进了里面。
李曜躺在地上,脸上的刀鞘印子骇人,他看着贾蔷目光癫狂,厉声道:“小野种,你敢打我?!有种你敢杀了我!不然,贾家的女人一个都少不了,我早晚一个一个全部烧死!”
贾蔷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明白了。”
随即,反手又是一记腰刀,狠狠抽在李曜脸上。
李曜惨叫一声,然而贾蔷仍未停手,一记又一记的腰刀,打的李曜一张脸满脸是血,都快烂了!
牛继宗、柳芳等人差点没吓死,就要上前劝拦,却见高隆、商卓带人从辅国公府里急急出来,后面人还抬着一具发着恶臭的尸体。
高隆道:“侯爷,便是此人!只是发现时,已经服毒自尽了!”
贾蔷缓缓收了手,目光愈发冰冷的看着地上快动弹不得的李曜,点头道:“很好!来啊,带上辅国公李曜、姜林、王杰,入皇城,敲登闻鼓!”
敲登闻鼓,声闻天阙!
这是,要去告御状了!
此事,果真是要捅破天啊……
……
PS:差不多了吧?我再加把劲儿,不过不一定能搞定第六更,头晕的厉害,尽力争取!
水平高低不说,咱这个更新态度起码是好的吧,能订阅的还是帮忙订阅一下,能投票的也别犹豫了,卡木昂老北鼻!
第三百五十一章 难道是他?(第一更!)
这一刻,心里最苦的肯定不是李曜,李曜心里唯有刻骨铭心的怨毒和仇恨。
心里最苦的,是牛继宗、柳芳这伙人。
不是他们不仗义,跟到这个份上,已经实属难得!
但他们是真的为难啊!
再走下去,已经有了逼宫之势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他们身后各有一个百年世族,一个庞大的家族。
不知多少人指着这个家族吃饭,指着他们活。
可今天果真一起去敲了登闻鼓,那就是种祸之举。
这是生生要逼皇帝杀皇子,即便这个皇子酿下大祸,可逼人父杀人子……
啧!
换做是他们,等风波过后,也绝不会放过对方。
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再退缩,也不好退缩。
前功尽弃不说,说不定贾蔷进皇城后还会主动提及他们的名字……
这一波,牛继宗、柳芳等人是真有些后悔了。
虽未回头,然贾蔷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声,忽地勒住缰绳,转过身来,看向跟他走到这一步的开国功臣一脉十二勋臣,道:“牛叔、刘叔、谢叔……你们今天就到这罢!今日诸位的情义,我贾家,我贾蔷,铭记于心!今日之后,必有回应。辅国公府,我就当你们没来过。诸位世叔,你们且回罢。”
“这……”
本来心中愈发忐忑,甚至有些生出不满的牛继宗等人闻言,无不大为动容,心中不满也一扫而空。
牛继宗看着贾蔷,压低声音问道:“蔷哥儿,你说实话,林大人的爱女,应该无事吧?”
贾蔷点了点头,道:“无事。”
“嘶!”
一众开国勋臣纷纷扯着蛋了……
死人没死人,这完全是两回事啊!
死了人,纵是皇子府,打了也就打了,天家不赐个白绫,也要赐杯毒酒。
不然,何以坐稳江山?
对勋臣,对大臣,对满朝文武都没法交差。
天下当然是天家的,但是,也不全是……
连这等事都没个交代的话,天家之德,还存几许?
可眼下没死人……
事情就很棘手了!
柳芳轻声劝道:“蔷哥儿,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罢!说到底,也只是臣子啊……”
贾蔷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就不送诸位了。”
见他听不进劝,牛继宗等人无奈,只能打马离去。
等送别他们后,贾蔷冷漠的看了眼崭新的辅国公门匾,转头就要往皇城走去。
这一次如果他退一步,难保会有第二次。
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只是没等队伍重新出发,一队家丁护从着一架马车,自街口缓缓驶来。
贾蔷见之面色一变,忙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未几,马车停稳妥后,车门打开,枯瘦的林如海自车上下来。
“先生!”
看着神情枯槁的林如海,贾蔷关心上前搀扶,劝道:“先生,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林如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目光在姜林、王杰的面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已经被抽成猪头的李曜面上,虽皱了皱眉,却也没说甚么。
他站直身子后,缓缓问道:“凶手抓住了?”
贾蔷点了点头,不过惋惜道:“就在辅国公府里,可惜已经死了。”
林如海闻言,看向后面抬着的一具尸体,上前,用帕子遮掩着口鼻,看了眼后,问道:“自杀,还是他杀?”
贾蔷回头看向高隆,高隆忙上前拱手道:“回老大人的话,是自杀。应该是做完恶事后,回到房间饮茶后,毒杀自尽。”
林如海闻言,眉头登时皱起,这就很不通了……
又看了眼尸体,随后转眸看向贾蔷,缓缓道:“你觉得呢?”
贾蔷闻言,苦笑了下,道:“毫无头绪,但,辅国公李曜逃脱不了干系!”
林如海拄着拐,在街道上站了稍许,一只手拉了拉身上灰鼠皮大氅后,轻声道:“叫个国公府里知道事的人来。”
贾蔷知其有话要问,立刻打发人去“请”。
未几,就见高隆和铁牛“请”来了三五个国公府的管家、管事之流。
林如海淡淡问道:“昨日辅国公请大皇子吃酒之后,府上可少了甚么重要的人没有?譬如辅国公的幕僚,亲随,已是一天未见了的那种。”
听闻此言,那三五个管家管事面面相觑,都作努力回想状,但没甚么收获。
贾蔷见之冷笑一声,道:“铁牛,带他们下去回忆回忆。”
这些人在辅国公府没倒之前,怎么可能主动说出不利于李曜的话来?
铁牛上前,黑夜中和一个修罗黑熊一样,唬得一人立刻记忆大好,道:“王爷……国公爷书房里的秦心好像不见了,晌午时王爷还打发人四处寻找,也一直没见着,许是出府耍子去了。”
此言一出,林如海和贾蔷的精神纷纷一震,林如海问道:“这个秦心,是什么人?”
那人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不远处闭目如死人般的李曜一眼后,说道:“秦心是在书房里伺候国公爷的人,原是书童,生的极美,极得宠……”
林如海明白了,看向贾蔷,轻声一叹道:“送国公爷回府罢,让兵马司的兵马散了,你上我的车来,一道进宫。”
贾蔷自然知道轻重,传令下去后,搀扶着林如海要上车驾。
就听李曜忽然发疯了一般破口大骂,贾蔷要去料理,林如海朝他摇头沉声道:“不要和这等心境的人计较,没的失了身份。”
贾蔷心中自嘲远没有林如海的境界高,只能强行忍着聒噪,上了林如海的马车后,往皇城驶去。
渐行渐远后,贾蔷看着闭目养神疲惫不堪的林如海,虽不忍打扰,还是不得不请教道:“先生,这一次,到底是谁下的黑手?”
林如海微微摇头道:“且先不说,等进宫后,皇上怎么问,你怎么答就是。”
贾蔷闻言,心中一凛,也不再多言。
只马车行驶了没多远,就迎上了一队兵马,林如海打开车窗看去,见是皇城禁军四大将军之一,神武将军冯唐,便颔首道:“可是皇上遣你前来?”
冯唐虽品级比林如海还高些,但却丝毫不敢拿大,论实权,林如海实际上已经是操掌整个帝国财权的巨擘了,因而答道:“正是如此,不过皇上没想到,林侍郎也在。只让本将带宁侯和辅国将军李曜回宫陛见!”
林如海摇头道:“今夜之事,里面包含极大的阴谋,辅国将军暂不宜进宫。此事我会与陛下分说,劳将军前面引路罢。”
冯唐闻言,登时犹豫起来。
皇命怎敢违?
贾蔷坐在里面,沉声道:“冯世叔,有人想让天家骨肉相残,今夜李曜不得入宫。若天子见责,本侯一力承担。”
冯唐闻言凛然,道:“好吧,不过若皇上再传旨,本将也只能再跑一次了。”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面色阴沉的看着冯唐,也有些不解,这个太上皇极信任之大将,果真连他的旨意都不遵了。
冯唐看到隆安帝的眼神,嘴里发苦,正要解释甚么,林如海干咳了两声后,气息虚弱的道:“皇上,是臣之意,臣一力要求,今夜辅国公不得入宫,神武将军也是听了臣恐吓之言。”
隆安帝只看了林如海的眼神,就知道里面有问题,摆手挥退了冯唐后,先让戴权命小黄门给林如海搬来椅子,却也不看贾蔷一眼,后问道:“爱卿,到底怎么回事?果真是朕那个逆子行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林如海实在无力详说,便指着贾蔷道:“皇上,先请贾蔷细说一遍罢。他从头见证了番……咳,咳咳。”
隆安帝点了点头,先让戴权与林如海赐茶,然后看向贾蔷,目光阴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贾蔷心里狐疑,是不是他殴打李曜的事已经传进宫了?
不然隆安帝怎么一点歉疚的模样都没有……
他没有废话,用精练的言辞将今日事讲了遍,包括打了李曜,最后道:“先生来了后,就说内中多半有隐情,又问了辅国公府的管事,果然少了一人,名叫秦心。随后就带着臣进宫了……”
隆安帝闻言,脸色难看的吓人,目光如刀般看了贾蔷一眼,又看向林如海道:“爱卿,你以为到底如何?”
林如海吃了参茶后,恢复了不少精神,缓缓道:“若果真是辅国公的死士,又哪有回辅国公府再自尽的道理?又何必将重甲还回赵国公府?臣料想,今日之事,纵然贾蔷未提前准备,贼子也一定会引导贾蔷追向赵国公。
皇上,若果真小女被焚烧而死,以贾蔷的脾性,他绝不会有耐心等姜老国公出来说话的,势必会直接血并赵国公府。之后,再暴露出来雄武候府,杀向雄武候府后再暴露出来辅国公府……杀到最后,真相必然会被掩盖,朝廷也要乱了。
臣现在就能肯定,明日一早,必有无数奏折入宫,弹劾辅国公,乃至宝郡王,为臣说话,呵。
皇上,真到了那一步,皇上的皇子,策划出这样的事来,对皇上和天家的威望都是巨大的打击。而臣失爱女,生不如死,又能苟活多久?贾蔷滥杀一气,古往今来,也无如此之人能得善终。
满盘皆输啊!
此计之歹毒,之阴狠,实在让臣心惊!
贼人唯一没有算到的,是臣之小女居然未死!
小女未死,贾蔷也就没有失去冷静,能容赵国公自辩,还引得姜家主动出面,压服了王德,交出了王杰。
若今夜有半步差池,现在都是难以承受的局面。
万幸!皇恩浩荡,未让贼人得逞!”
隆安帝闻言,竟感动的有些激动起来,他看着枯瘦如柴的林如海,动容道:“爱卿,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朕得爱卿,便如玄德遇孔明!朕,离不开爱卿!”贾蔷在一旁看得有些牙酸,他不理解发生了甚么,让隆安帝突然这样……
贾蔷自然不知道,若今夜事换个人,哪怕是韩彬,也一定是力主从严从重处置此事。
今夜留守军机大学士何振更是早已喊打喊杀!
李曜,区区一个辅国公,一个被放弃的皇子,做下这等事,就该立刻杀了,以正朝纲,也平息众怒。
最重要的是,果断杀皇子,可以保证隆安帝威望不失!
皇子刺杀大臣孤女,这等犯众怒犯大忌的事,隆安帝若果断杀子,必然能赢得臣子之心。
可唯有林如海,这个苦主,还能想到,他这个天子,也是为人父母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
此案如果果真是李曜做下,那自然没得说,隆安帝再为慈父,也不可能绕过李曜。
可眼下种种证据表明,此案非李曜所为。
知子莫若父,隆安帝知道次子的才能有限,给他机会,他都布不下这样的阴险之局来。
若如此,还要杀李曜以固皇权,那他这个皇帝做的又有甚么意思?
也多亏了林如海,能如此细心周全的推理此案,终于让李曜乃至宝郡王李景,脱离了险坑。
隆安帝岂能不愈发重视林如海?
林如海谢过恩后,缓缓道:“皇上,当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出幕后黑手。此人,当真是狠毒到了极点!且身份,也非同寻常。若任凭此人继续做耗,怕真要危及社稷之重啊!”
“身份非同寻常”和“危及社稷之重”这几个字,让隆安帝眼睛猛然一凝,他想起了钦天监批的星象之言。
难道是他?!
……
PS:这次本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明天终于能正常更新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夜未央 (第二更!)
“皇上,您可是,想到了是哪个?”
养心殿内,见隆安帝神情一变,在一旁等候的贾蔷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獠不除,他心难安。
只是此言一出,连殿内的黄门内侍都纷纷变了面色。
隆安帝侧过身来看向贾蔷,见其一脸正大光明的好奇模样,面色有些古怪,道:“何出此言?”
贾蔷闻言一怔,眼睛往林如海方向看了眼,也没看出甚么,他感觉到哪里有些微妙,却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便如实道:“臣见皇上您神情一变,看起来应该是想到了哪个……”
“唉!”
一旁林如海发出一声长叹,有些颤巍的起身,就跪倒在地,道:“皇上,臣想向皇上讨个人情。皇上,能不能夺了贾蔷的差事……”
隆安帝先伸出手往前一推,道:“你先不急……扶起来。”后一句是对戴权说的。
戴权忙将林如海搀扶起来,隆安帝看着贾蔷,道:“你见朕神情一变?”
贾蔷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您的神情是变了变……”
“贾蔷,朕听闻你文章写的还不错,揣摩圣意这四个字,你总该明白罢?看你提前布下今夜之局,也不像是个缺心眼儿的,你到底是在朕跟前故意做戏,还是果真心中毫无敬畏?”
这诛心之言,让林如海的面色都凝重起来,戴权等殿内内侍,也纷纷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贾蔷摇头道:“皇上,先生从未教过臣揣摩圣意这四个字,只教过臣事君以诚。就是方才来的路上,臣问先生今夜事到底有何玄机时,先生还在马车里教诲臣,面君时,皇上怎么问,臣就怎么答,不可隐瞒丝毫。臣以为,皇上乃君父,臣见到甚么,自然就说甚么。且臣还真就不信,皇上平日里生气时,朝廷上的大臣会不看皇上的脸色行事,会不猜皇上怎么想。他们只是不说罢了……”
隆安帝生生气笑道:“好一个事君以诚!你果真事君以诚?”
贾蔷毫无愧色的语气平缓说道:“皇上,臣之先生教诲臣,做人最难得的,便是有自知之明。臣觉得其实还好,因为臣自忖不是聪明人。天下聪明人如过江之鲫,军机大学士是聪明人,六部尚书、侍郎,哪个不是聪明人?皇上则是最聪明之人。臣自认为没有足够的阅历,也没有足够的见识,所以不认为有足够的聪明才智。既然如此,又何必故意卖弄聪明?自取其辱不说,还会贻笑大方,让聪明人当笑话看。所以,皇上真不必怀疑臣之坦荡!”
隆安帝看着贾蔷,心累道:“把缺心眼儿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如此骄傲,贾蔷,朕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贾蔷犹豫了下,还是道:“皇上,臣虽非聪明人,但至少也有中人之姿,或者中等偏上。皇上是聪明人见多了,所以才觉得臣不是那么聪明。皇上,臣斗胆再问一次,皇上心里可是已经有了……”
“出去!”
隆安帝看都不想看他了,沉声喝道。
贾蔷也干脆,行礼罢转身就走。
等贾蔷出去后,隆安帝揉着眉心回到了御案上,见林如海仍看着他,想向他讨人情……
隆安帝摆手道:“你教弟子,还是教的很好,不必如此。”
林如海摇头叹息道:“到底读书时日太短,早年也是顽花弄柳的浪荡子,逢大变后才浪子回头,可读书时日实在太短,才使得纨绔性子难变。这也是勋贵子弟,多难成器的缘故。皇上,臣在时,还能回护一二。臣若不在了,以此子的心性,早晚被人吃的渣都不剩。贾蔷虽然被臣教了些时日,但是……唉,臣若再有十载光阴,那也还好。可惜……”
隆安帝最不爱听这个,皱眉道:“你才多大?十载,朕看二十载也不够!”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就是,只凭一个事君以诚,便足以保他性命无忧。知道在朕跟前不卖弄聪明,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再加上贾家祖上的功德,只要他不造反,纵然有事,也伤不了他甚么。爱卿,朕也不和你藏着掖着,朕每次恩赏贾蔷,必以太上皇的名义,所为者何,你心里当有数。”
自然,是磨太上皇之刀,斩景初朝旧臣了!
林如海想了想,又道:“若如此,还请皇上莫再与他升官了。当一世六品兵马司指挥,既能为皇上效忠,为京城百姓谋福祉,又不至于让人算计了去。臣其实教了他不少,但目前来看,真正记在心里的,也只有事君以诚这四个字。因为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最容易做到。”
隆安帝闻言好笑的摇了摇头,道:“这就极难得了!朕还担心,有朝一日,他将这四个字给忘了,那才深失朕望呢……爱卿,此事朕心里有数,会让人严密观察,只一时间不好妄动,毕竟没有证据。但朕绝不会放过他!
爱卿方才所言,明日必有朝臣弹劾李景、李曜,为爱卿出气,哼!他们是巴不得借爱卿之事,逼得朕杀子,背上杀子之名,也离间朕与爱卿的君臣情分。
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化解?”
林如海想了想,缓缓道:“二皇子,怕还是要吃些苦头才行……”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朕不是昏君!辅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这辅国公他也别当了,降为辅国将军。另,朕的八弟辅国公李召无子,与朕哭诉过几回,朕将李曜过继给他,承嗣香火。再,圈起来,好好读五年书罢。”
林如海闻言登时动容,劝道:“皇上,这……”
隆安帝摆手道:“就这样罢,能保他一命,已经是你我君臣对他最大的包容了。你再说说,到底该怎么操使?”
林如海道:“皇上可让宗正忠顺王,领宗室诸王公,明日一早,先一步进宫,弹劾贾蔷暴虐狂妄,无故殴打皇子,治他大罪!朝堂上,让他们打打口角官司。待回过头来,再由绣衣卫申明此案疑点。赵国公府、雄武候府卷入其中,势必会为二皇子开脱。皇上再出面,乾坤独断,惩罚了二皇子,但不定其罪。一些人虽然未必心甘,但也无可奈何了。”
隆安帝闻言,眼睛登时一亮,大笑道:“善!”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林如海依偎在座椅上厚厚的黑虎皮锦褥上,看着贾蔷轻声赞了句:“做得好!”
贾蔷笑了笑,然后又有些不解问道:“先生说的是弟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还是玉石俱焚迫人让步之计?”
黛玉在一旁忍不住“呸”的啐了声,又笑出声来,道了句:“好不害臊!”
梅姨娘则心疼道:“老爷还是快去歇息罢!熬狠了可怎么了得?”
林如海对她微微笑了笑,道:“不碍事,出宫前,皇上让宫里的御医老供奉给我瞧了瞧,倒也还好。”
然后又对贾蔷道:“事君以诚,这四个字,说的好,也做得好!”
林如海自忖,是没这个面皮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即便是荆朝云、何振、罗荣等人,也都还有起码的羞耻心……
古今青史上,能在天子面前直述此类言辞者,也不外乎那寥寥数人。
李林甫,杨国忠,蔡京……
这还得面对特定的天子。
当然,贾蔷与他们不同,因为至少在今夜,他是如是说,也是如是做的。
贾蔷笑了笑,道:“不是先生教诲我,让我在皇上面前,有甚么说甚么吗?”
至少对于此案,贾蔷的确做到了有一说一。
不是他故意卖直,他是真觉得,最好别在聪明人跟前自作聪明。
以他目前的水平和段位,还远不到和一群执掌亿万黎庶的巨擘大佬顽心眼的地步。
在他还没长进到那一步前,夹着尾巴当老实人才是王道。
林如海闻言,呵呵笑了笑,鼓励道:“就这样罢,保持初心。”
贾蔷领命后,林如海又提醒了句:“明日宗室会因为李曜的事,弹劾于你。你可以顺势查一查,神京城内,那些宗室背后的不法事了。”
贾蔷闻言神情一凛,这是要对宗室下手了?
……
自忠林堂出来,天都快清明了。
贾蔷送黛玉回清竹园,走至半路,夜风清寒,见其有些冷,贾蔷取下肩头的大氅,披在了黛玉身上。
黛玉顿住脚,侧脸看过来,明眸在月光下灿若星辰,微微含笑的看着贾蔷。
这眸光,美的让贾蔷都些醉意。
贾蔷炙热的目光让黛玉有些吃不住,不过她并未移开眼睛,看着贾蔷轻声道:“你料到了,今日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才写的那样的话给我么?”
贾蔷摇头道:“今夜是因为我不能送你,且又是你头一次独自夜里回府,所以才安排下了这一出。至于那些话,是我的心声,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往后每天都锻炼好身子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若不想这样做的时候,就看看那几句话……写的可好?”
黛玉俏脸如晕,眸中朝露似要滴出,抿嘴轻啐了声笑道:“呸!有甚么好的?正经诗不像诗,词不像词,倒是像白话!”
顿了顿,又嗔视贾蔷,道:“你说,还有曲儿?”
贾蔷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黛玉羞恼跺脚道:“不许笑!”
贾蔷笑罢,凝视着黛玉,道:“果真想听?”
黛玉咬了咬唇角,看着贾蔷,轻轻应了声:“嗯。”
贾蔷看着那双印刻在他心上的眼睛,用略显低沉的声音唱道:
“最怕有一天你离我远去……”
“那将是我最大的悲剧……”
“没有了你……”
“山河日月星辰都多余……”
看着贾蔷有些湿润的眼角,黛玉再难掩激荡的心情,扑入其怀中,于哽咽声中,紧紧相拥……
月清寒,夜未央。
遥遥有打更声传来,这孤寂冰冷的京城一夜,即将过去……
……
PS:愿我的书友们,这一辈子,再苦再累再难,也一定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你们还有机会,毕竟大都还是单身,汪!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可惜了 (第三更!)
宁国府,后宅。
贾蔷回来时,东方天色已明。
李婧引着他先去了十二戏官的院子,探望龄官。
龄官此时,竟也还未睡……
黛玉的马车,在扬州时就被改装过。
座位下面的椅子为铁板所封闭起的箱子,铁板外包着火浣布和锡纸,防火隔热。
座位一侧有机关,扳动之后,人便可掉入其中。
箱内又有一机关,再一按,底部也可分开掉落。
即便不出去,蜷缩于内,至少也可保一个时辰无忧。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龄官是学戏出身,身手还算灵活,昨夜听到警戒声后,按套路先惊呼一声,然后藏进了铁箱内。
等到其他护卫确定没有第二次袭杀后,才将她救出,连同铁箱一并送回了东府。
虽然没甚伤害,但龄官还是哭了一宿……
因其相貌有七分似黛玉,贾蔷也就多了几分耐心,讲道理道:“让你做这种事,的确是委屈你了。但若无十分把握,也不会让你去冒险。”
龄官缓缓抬起眼来,看向贾蔷,问道:“若无十分把握呢?”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叹息一声道:“我不诓你,若果真有危险,不得不出面时,你还是要去。”
龄官闻言,泪水滚滚落下,凄然道:“侯爷能如实说就好,我不怪你,我原是苏州戏班子里的丫头,若没有侯爷,将来也难得好下场。如今虽然险了些,可其他的,也都还好。只希望,若有一日,我不幸代林姑娘死了,还请侯爷让人将我的骨灰送回苏州老家去。”
贾蔷点了点头,在李婧看来都有些冷酷的答应道:“若果真如此,我会做到的。”
李婧看到,龄官听闻此言,身子都颤了颤……
好在,贾蔷话锋一转,又道:“五年,你只需再做五年,我还你一个真正的自由身,并收你为义妹,赠你一份足够丰厚的嫁妆,保你下半生富贵无忧。我贾蔷虽说过谎话,但从不骗你这样的女孩子。”
龄官闻言,心里如刀绞一般,只是落泪不语。
贾蔷无法,只能叹息一声,告辞离去。
不是他心狠,只是,他和林如海的敌人,越往后就越多。
那些人拿他和林如海不会有甚么好法子,黛玉可能遭受到的危险,也就越来越多……
多一个替身,以备不时之需,且还能起到乱人耳目的作用,是不得不为之事。
纵然此举有损人道,万般罪孽,贾蔷也愿一力承担!
李婧看看贾蔷挺拔的背影,再看看哭成泪人的龄官,心里无奈一叹,上前劝了起来……
……
西小院。
贾蔷疲惫的走过抄手游廊,也未惊动别个,自己在火房取了些热水略略洗漱罢,就折回里间准备睡觉。
看到架子床上,香菱和晴雯酣睡正香,也没心思挤到中间去左拥右抱。
倒在陪榻上,和衣而握。
没一会儿,就呼呼入睡。
只是也不知睡了多久,于半睡半醒间,贾蔷感觉到有人似乎在移动他。
听声音,隐约明白是哪个熟悉不会害他的人,因而没有完全惊醒。
直到……
“砰!”
“哎呀!你看你!!”
“坏了坏了坏了!”
一连串的或惊或悔的声音中,贾蔷睁开了眼,一脸肏了狗的恼火神情,右手捂住后脑勺疼痛处,看向眼前两个巴巴跪倒在跟前的丫头,骂道:“干甚么?你们有毛病啊?!”
香菱一脸自责懊恼,垂头丧气的跪在那,还未开口,晴雯就决绝赴死般坦诚道:“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抬好爷的头,才撞到床牙子上的!”
贾蔷捂了捂脑后的包,伸手看了看,还好没流血,满脸起床气的骂道:“甚么名堂?没事折腾我做甚么?”
晴雯桃花眼里有些复杂,难得没有犟嘴,轻声道:“爷回来了,怎不将我们叫起来,自己睡在陪榻上?要不,你狠狠打我一顿罢,我认了,真的!”
说罢,还主动趴在那,撅起一个圆滚滚翘挺挺的小屁股。
贾蔷见之牙疼,抬腿一脚踹在上面,只听晴雯“哎哟”了声,满脸通红的抬起头,眼神羞恼的瞪了贾蔷一眼。
往哪踢?
贾蔷自觉有些理亏,脚尖踢中间了……
不过也不理她,对也把屁股撅起来的香菱骂道:“去去去,赶紧都出去,没事少来扰来!我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到你们两个夯货!”
骂罢,倒抽着冷气,小心的转过头去,重新睡倒。
香菱拉住面皮滚烫,还在怒视贾蔷的晴雯,悄声劝道:“还不快走!”
晴雯凶巴巴的朝贾蔷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方扭过身,出门而去。
香菱落后半步,有些好奇,晴雯的步伐怎么有些异样……
却也没多想,两人出了门,就要去给贾蔷准备沐浴的热水和早餐,以备他起来用。
结果二人刚出来,顺着抄手游廊往火房走,就见一个姑娘推开院门进来,面色不大好看。
“你是哪个?谁让你进来的?”
晴雯站在廊下,皱眉喝问道。
连敲门也不敲,让正在气头上的她愈发不高兴。
香菱倒是认出来了,笑道:“是袭人罢?”
晴雯没好气道:“袭人?我还偷人呢!门也不敲,哪个让你进来了?丢了甚么,你负责得起?”
袭人臊的面皮通红,她原不知道贾蔷院里多了一个晴雯,只道还是香菱一个傻丫头,就没想着敲门。
没想到,不知何时竟多了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家伙。
只因理亏在前,也不好多说,只能赔笑道:“是太太让我来的,看看侯爷回来了么?”
“没呢,你等会儿再来罢!”
晴雯眼睛都不眨,摆手赶人道。
袭人脸色就不好看了,道:“不对罢,有人看到了,侯爷早先就回来了。”
晴雯一滞,问道:“你有事么?”
袭人道:“我一个丫头,甚么事敢惊动侯爷?是太太有事寻侯爷,我劝你还是去请一请才是正经。”
晴雯愈发生气,道:“侯爷刚回来趟下休息,刚才我们声音大了些就挨了顿打,你还让我们去请,岂不是故意害人?你有胆子,自己去请,看看侯爷打不打烂你的头!”
说罢,对香菱道:“我们走!”
香菱不走,笑眯眯的摇头道:“袭人还是先过去罢,我们爷天明了才回来,累得倒头就睡,刚不小心吵醒了才发完脾气,这会儿哪个敢去扰他?我也不好请你进屋子,我们爷规矩大,屋子不许外人进哦!”
袭人闻言没法子,只能叹息一声,面色有些难看的走了。
晴雯怪香菱道:“你劝她做甚么?让她进去,叫醒了侯爷,让侯爷也打她一顿不好?”
香菱哼哼笑道:“爷才不打人哩!只打你这个不听话的!”
晴雯啐道:“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下的好事,都像你那样才叫听话?”
香菱羞红了脸,小声道:“我不同你说了,你这人不害臊!”
说罢,扭身就走。
晴雯差点没气死,她不害臊?
一跺脚,追上前去要和香菱理论,香菱咯咯笑着往前跑开,晴雯不舍,紧追不放。
等两个丫头的身影于嬉笑中消失在游廊上后,过了没多久,一道身影出现在院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没甚回应,便轻轻的推门而入,又唤了两声香菱,也没得到响应,好奇之下,往正堂而去……
……
而就在贾蔷呼呼大睡之时,乾清宫朝堂之上,却爆发了隆安朝宗室与朝臣之间最大的交锋!
都察院六科十三道,礼部、户部、吏部、通政司、光禄寺、翰林院,几乎所有有资格上朝的文官,今日悉数上朝。
只是,没等他们开喷,宗人府带领百余宗室,竟然率先发难,齐齐弹劾宁国府一等侯贾蔷丧心病狂,竟然殴打天子亲子,当朝辅国公李曜,打的面目全非,还带兵包围辅国公府、赵国公府和雄武候府,意谋屠杀。
这种毫无人性且不知尊卑的行为,与谋反何异?
一时间,不杀贾蔷似李氏江山都要危矣!
然而没等隆安帝问罪,数百朝臣就爆发出了最大的怒火。
京畿重地,指使死士穿重甲冲击国朝大臣之女,这又叫甚么?
更令人痛心的是,还敢浇火油焚烧!
林如海甚么人?
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
为了江山社稷,先夭嫡子再丧发妻,为李氏的大燕江山呕心沥血,都快成了一把枯骨。
这样一位功臣,如今唯一的孤女,竟然险些被一位皇子阴谋烧死!
这才叫丧心病狂,这才叫猪狗不如!
哪怕林家早有准备,没让贼人得逞,可这种突破底线的行为,不杀,何以平民愤?
不杀,何以正人心?
隆安帝面色阴沉,没有开口。
天子八弟,辅国公李召带领宗室跳脚大骂:“这都是无耻贼子栽赃陷害所为,李曜好好的在家读书,哪有能力指使人干这个?宁国府贾蔷卑鄙无耻,敢殴打宗室皇亲,不杀才不足以维护天家尊贵!”
又闹了半个多时辰后,隆安帝实在忍无可忍,让戴权敲了金缻,巡殿御史止住吵闹后,道:“宣绣衣卫指挥使魏永上殿。”
魏永上殿后,将查证的一应人证、物证都说了遍,最后道:“皇上,臣与刑部、大理寺人手联合调查,经再三查证,几番对口供后,可以肯定,那副重甲,正是辅国公府上失踪的秦心,有意唆使辅国公李曜,向宝郡王开口,再由雄武候世子王杰,向赵国公府的姜林借来。辅国公府内,也有不止三位证人可以确认,重甲借来后,是被那位秦心给拿去了。
此案,疑点重重,乃是有人故意将赵国公、雄武候、林侍郎、宁国府一等侯贾蔷乃至辅国公和宝郡王,一并拖下水,以挑拨其自相残杀。如果昨夜不是宁侯技高一筹,预料到可能有人故意使坏,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让林侍郎之女提前另乘车驾回府,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臣和刑部已经联手发下海捕文书,搜查秦心,相信一定会抓出幕后黑手来。”
隆安帝闻言,寒声道:“一定要尽早破案!另外,虽如此,然李曜德行不修,实不配再为朕之皇子。李召,你不是相信那个孽障是无辜的么?朕就先将他降为辅国将军,出继于你。若果真此案与他无关,就让他承嗣你那一支罢。若日后查出,此案和他有半点瓜葛,朕绝不轻饶,退朝!”
等隆安帝甩袖回宫后,李召带着一应宗室,对着满朝文武嚎啕大哭,破口大骂道:“你们逼着皇上连亲儿子都不要了,你们还自诩忠臣?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一通惨哭后,满朝大臣虽心中仍有不甘,却也不好再深究,只能等绣衣卫和刑部结案再说。
荆朝云、何振、罗荣三人往武英殿军机处而去,路上虽一言未发,还是相互对视了眼,眼中,都闪过一抹遗憾。
可惜了!
……
PS:这两天爆发的狠了,有些疲。我尽量第四更,但要保证质量优先。还欠两章……
第三百五十四章 马道婆使妖 (第四更!)
凤藻宫偏殿内,处理六宫事务的元春,面色隐隐有些尴尬和担忧。
协助她的周贵人,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今日一早,原恪勤郡王妃,现在的辅国公夫人陈氏就进宫来哭诉,堂堂皇上亲子,宗室辅国公,居然被一个臣子给打的面目全非,满脸血烂。
尹皇后闻言极为震怒,哪怕凶手是她亲自为嫡亲侄女儿选的人家,可再亲还能迈过皇亲去?
尹皇后一边在殿内安抚陈氏,一边让人去等,等着隆安帝散了早朝,就亲自过去讨个说法。
人臣之身,殴打皇子,还有王法么?
元春正有些坐立不安,忽见内侍穆迪公公匆匆从殿外而入,路过元春时,还挤出个宽心的笑容,而后匆匆进了内殿暖阁。
元春见之,心头的石头一下放了下来。
这种至尊亲信,最是明白趋利避害的生存之道。
若果真贾蔷坏了事,这会儿他再不会多看她一眼。
既然还能给个笑意,说明前朝那边必是无事了……
念及此,贾元春自己又有些不自信起来。
怎么可能……
带兵围府,殴打皇子,还打的面目全非一片血烂,无论哪一桩罪过,都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周贵人也是进宫多年的女人,元春能想到的,她自然不会想不到。
看到穆迪的笑脸后,她也变了脸色,对元春道:“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儿还真是圣眷不浅,此事多半无恙,娘娘且安心罢!”
话音刚落,元春还未开口,就听里面发出一阵凄惨的嚎啕声:“不可能!不可能!”
未几,就见两个教养嬷嬷,“扶着”瘫软的陈氏出来,匆匆送出殿去。
尹皇后随后出了内殿,眼睛明显有些泛红,对元春道:“你给你家太夫人去一封信,就说都是本宫教子无方,使得林侍郎家的女儿受了惊吓。如今皇上震怒,出继了李曜,圈了他五年,也算给贾家和林家出了一口气,让他们莫要再恼了。李曜毕竟是本宫养大的皇儿,让贾蔷得饶人处且饶人,莫再为难他了。”
说罢,不等元春唬的面色大变,要起身告罪,就转身离去了。
元春这边心神不安,后面穆迪公公轻声道:“贵妃放心,娘娘并无怪罪贾家之意,昨夜本也非贾家的过错。”
说罢后,匆匆走出殿外,跟上了皇后凤辇。
这边,元春心跳渐平,一旁周贵人脸上却已经挂上了讨好的亲近笑容,笑道:“娘娘家里和天家真是愈发亲近了,怎么拐都是亲戚呢。”
元春强笑一声,略略回了句后,就去了一边,开始往家里写信。
写罢,因身边的张公公不在,就打发了一个姓熊的小黄门,出宫往贾家送信去了……
……
宁国府,西小院。
贾蔷酣睡正香,也不知怎地,忽地惊醒,觉得哪里不对劲,仰起头来,左右看了一圈,静谧的房间没个人影,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便问道:“外间有人没有?给我倒杯水来!”
顿了顿,外间居然还真响起了斟茶倒水的声音,未几,推门而入,露出一张贾蔷万万没想到的脸:“怎么是你?”
这厮睡觉不老实,被子没盖住腿。
睡了一觉,一些反应尤为突出,平儿臊的满面通红,心里将凤姐儿埋怨个半死,强笑道:“是二/奶奶打发我来,给侯爷说件极要紧的事,让侯爷心里有准备。因香菱那丫头不在跟前,侯爷在屋里睡着,我不敢打搅,便在外间等着。不想听到侯爷喊渴叫茶,正好几上就有,我便斟了一盏送来。”
贾蔷已经反应过来,先将锦被拉过盖好,然后干咳了声,道:“多谢平儿姐姐,不知二婶婶要说甚么事,这样急?”
平儿也顾不得纠正贾蔷的称呼了,只想早早说完早早走,便道:“宝二爷昨儿个误听了林姑娘的噩耗后,就使狠劲摔了玉,没想到,竟将玉给摔碎了。老太太、太太气急之下,双双病倒了……”
贾蔷听了都有些懵,通灵宝玉摔碎了?
虽然他一直不信这玩意儿是塞宝玉嘴里生出来的,可就算如此,前世原著世界了摔了那么多回,也没碎啊。
不过……
“老太太、太太病了,赶紧去寻太医就是,这么急着寻我作甚?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探望。”
不等平儿说完,贾蔷就捏了捏有些头痛的眉心说道。
平儿气的轻轻跺脚,道:“哎呀!侯爷你且听我说完!”
贾蔷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平儿初看并不惊艳,但细细看来,却着实好看。
眉眼俊俏可亲,气质温婉,一双杏眼也明媚不俗。
被贾蔷拿眼这般打量,平儿俏脸飞红,强忍羞恼,继续完成凤姐儿交给她的任务,道:“正巧宝二爷的寄名干娘药王庙的马道婆天没亮就来了,说是昨晚梦见贾家出了恶鬼,幸得宝玉通灵玉佩庇佑,才化险为夷,不过宝玉却遭了殃,因此一宿未睡,天一亮就到府上来看。老太太、太太听了,岂有不信的?就问该如何化解。马道婆说,这玉必是为了林姑娘挡去了一灾,这才碎了。只简单的将玉修补了容易,可想再通灵,却要大费周折了。”
贾蔷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冷笑道:“她要银子?”
平儿叹息道:“岂止是要银子?她要贾家把药王庙的药王金身重塑一遍,再在药王旁,另立一个金塑的采药童子,手中持一通灵宝玉,接受信众供奉。另用缸一般大的海碗盛上灯油,日夜供奉,一天烧去九十六斤灯油。最后,她还要去泰山顶上,焚香祷告,请菩萨重降通灵福运。二/奶奶是不信这一套的,可如今老太太、太太都极信马道婆,所以打发我来告知侯爷一声,让你心里先有个准备。此事,多半还要落在侯爷头上。”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对平儿道:“多谢平儿姐姐了……还劳姐姐告知二婶婶一声,就说我知道了,请她放心就是,雕虫小技,我自有应对。”
平儿闻言笑了笑,转身离去,不再多留。
等平儿走后,贾蔷坐着思量半天,正要起身,才听窗外廊下叽叽咕咕的声音传来,未几,就见香菱和晴雯进来。
香菱见他起来,奇道:“爷怎么这样早就醒了?可要吃茶不要?”
晴雯眼睛却已经落在了桌案上的茶盏上,而贾蔷明显还未起床,登时竖起柳眉来,骂道:“坏事了,那不要脸的骚蹄子又进来了?是她把侯爷给吵醒的!”
贾蔷闻言皱眉喝道:“你骂哪个?还有没有点规矩?”
晴雯闻言,气的眼眶都红了,可见贾蔷果真动了怒,也不敢再顶嘴,脸往旁边一撇,顾自抹起泪来。
香菱忙解释道:“爷,不怪晴雯的。先前是宝二爷身边的袭人过来,连门也未敲就进来了,说是西府太太喊爷过去。晴雯就说爷刚歇下,不好打扰,才送走了她。怎地,是她又来了吵醒爷的?”
贾蔷闻言,这才知道错怪了晴雯,虽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但也不会强不讲理,脸色舒缓下来,对晴雯道:“是我的不是,没问明白就训你。不是她,是二婶婶身边的平儿姑娘,她有急信报我,人家也是好意,我误以为你骂的是她,才动了怒。你不该话没问清就骂人,我也是这个罪过。咱们扯平了,如何?”
晴雯闻言,这才转过头来,想了想,道:“爷给我赔不是,那我也要给爷赔不是!”
贾蔷笑了笑,道:“这就不用了,刚才已经踹了你一脚,算是赔过不是了。”
晴雯闻言,俏脸登时刹红,分明是双桃花眼,可不见妖娆色,反倒总爱喷火……
贾蔷也不理她,对香菱道:“去前面将你小婧姐姐寻来,就说我有急事寻她。”
香菱“诶”的应了声后,不敢耽搁贾蔷的大事,急急去寻。
香菱走后,晴雯见贾蔷要起来,就忍着气,前来替他更衣。
贾蔷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好笑道:“你一天到晚,哪那么多气?分明是你自己让我打的,我只将你踹一边去……”
“不许说!”
晴雯一张脸快红透了,桃花眼里也渐渐浮起水气,凶萌凶萌的叫道。
只这张脸,的确当得起红楼第一美婢的名头。
贾蔷弯起嘴角,温声笑道:“家里可还有甚么人没有?我隐约听你和香菱叽咕时,说还有一个表兄在外面?”
晴雯闻言一怔,眉眼一下软和下来,一边帮贾蔷系汗巾,拉直腿上的裤子,扯平皱褶,一边小声道:“是有一个,姑表哥哥,虽没甚能为,当初从家里逃难的时候,那样难,也没撇下我。”
那会儿,她可没现在的颜色,头发枯黄模样干瘦脏兮兮的黄毛丫头一个。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却没再多说甚么。
晴雯本以为贾蔷会大发善心,将她表哥收进府里来当个差,有个落脚地,谁知道竟然没了下文。
一时间,又气呼呼的。
贾蔷见之好笑,道:“你好好当你的丫头,回头我让人去问问,到底甚么品性。果真是个好的,没甚大能为,会扫个地喂个马,也让他进府来就是。”
晴雯闻言大喜过望,不过忽又警惕道:“爷该不会,是想让我也像香菱那样吧?”
贾蔷笑骂道:“少做你的美梦!想的倒美!”
晴雯冲他一皱鼻子,还想再说甚么,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便住了口,随贾蔷一道往外走去……
……
PS:第五更怕是难了,头晕,这么多群,连一次龙王也没混上……又多了两个盟主,所以目前欠账:三更。
……
第三百五十五章 颠倒黑白
“爷,甚么事这样急?”
李婧亦是眼睛带着红丝,看起来只匆匆洗了把脸就来。
因为是西府差不离儿都知道的事,所以贾蔷也没避开香菱和晴雯,将宝玉摔碎玉,马道婆前来作妖的事说了遍,最后冷笑道:“弄鬼弄到贾家头上来了,你去查查看,昨晚西府都有谁出府了。尤其是,查查赵姨娘房里。”
李婧虽然不解贾蔷为何点名赵姨娘,却没犹豫,立刻要出去办事,却被贾蔷叫住,问道:“用早饭了没有?”
李婧摇头笑道:“不急,路上买两个烧饼,吃了就好。”
贾蔷温声道:“这件事才不急,你与我吃了早饭再去罢。”
李婧看着贾蔷,笑道:“不是我矫情,家里这样的早饭,还真填不饱我的肚子,吃的也不痛快。外面的烧饼,就着凉茶,我用的更自在些。爷好生吃吧,我先去打听清楚。”
说罢,转身离去,背影潇洒。
贾蔷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心里还是不落忍,这时看到晴雯故意在他跟前来回踱步了三趟,眉头就皱了起来。
晴雯这次却乖觉了,不等贾蔷开口就忙道:“爷,我表哥多官最会烙烧饼!让他进府来,专门烙烧饼如何?”
看着她一张脸笑成了花儿,贾蔷盯着她看了会儿后,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不过你最好还是想清楚,他果真进府里来,不准仗着你的势在府里兴风作浪,且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宁府军法治家,他进来后,连吃酒都不自由,未必在外面过的舒坦。”
晴雯脑袋点的和小鸡吃米一般,笑道:“外面那样乱,放他在外面胡孱我反倒不放心。进府里来,有个正经差事,还有军法治他不许他多吃酒,简直是阿弥陀佛的好事!再者,我不过一个丫头,有甚么势好让他仗的?他若堂堂正正做人,不用仗谁的势也能站的直。若是不能堂堂正正,仗谁的势也长久不了!”
贾蔷看着她笑了起来,道:“行了,神气甚么!去罢,取早饭来。吃完我还要去西府,破事一堆!”
晴雯偏着头,抿嘴笑道:“那爷可别忘了我表哥的事哦!”
贾蔷拿她没法,摆了摆手,晴雯高兴的跑了出去。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跪地请罪的尹皇后,头疼道:“皇后何必如此?李曜那个畜生没出息,和你有甚么相干?”
尹皇后泪流不止,道:“皇上和臣妾的五个皇儿,打小皆由臣妾一手抚养长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可见是臣妾这个当娘的没教好,辜负了皇上,也没脸面对曜儿的亲娘……”
隆安帝闻言,扯了扯嘴角,李曜的亲娘死了多少年了,至于为何死去,他隐约也能猜到一点,不过并未多想。
李曜出生后,就被抱进正房,和长子李景一起教养。
当时还在廉亲王府,隆安帝起初也曾怀疑过尹皇后的用心,只是观察了一二年后,发现李景和李曜的各般待遇全都一致。
且兄弟二人一起长大,十分亲近!
等到老三、老四出生后,也一如李曜般,都被抱了过来,一起教养。
兄弟四人当真是长幼有序,相亲相爱,和睦之极。
只可惜,老三、老四的生母还能看开些,老二的生母郭氏,却郁郁而终。
尹皇后曾为此事动摇过,后悔过,想着将老三、老四还给他们母亲,却被隆安帝给阻止了。
天家宗室,再没哪家的兄弟手足能如他府上这般和睦友爱,他觉得尹皇后没有做错。
如今……
“唉,哪里能算到你头上去?到了这个地步,李景还能去他府上陪他吃酒,能为他出面借重甲,这份手足之义,就足见皇后的功劳没有白费!是李曜这个畜生,自己实在不争气,才被歹人钻了空子!李晓和李时与他一般,也是皇后一手抚育长大的,怎么没人去钻他们的空子?李时更是朝野上下人口称赞,比李景和李暄得到的赞誉更多,难道这还能不见皇后之功?你莫再往自己头上揽罪过了!”
隆安帝亲手搀扶起尹皇后来,尹皇后擦拭了眼泪后,赔笑道:“皇上,纵然生再大的气,可出继一事,是不是……”
隆安帝闻言,面色一沉,道:“朕就知道,你必是为了此事而来!你素来极聪慧,如今怎瞧不出,朕这是在救李曜!袭杀大臣内眷,这种下作阴毒突破底线的事,发生在别的宗室身上,便是一个亲王,朕也要诛他满门!别扯甚么无辜不无辜,重甲是他亲口借的,凶手是他府上的卫士,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怎样?若不是林如海顾全大局,李曜想活命,那是在做梦!你若不想他死,就再不要理他!”
尹皇后闻言,满脸痛楚,任谁都看得出心如刀割。
隆安帝见之,敛住怒火,长叹息一声,眼中不无悲色道:“皇后,朕即便为天下至尊,也不能为所欲为。唯有天下至公,方能天下至尊!朕的儿女是儿女,难道林如海的孤女就不算儿女了么?”
尹皇后摇头道:“臣妾只是痛恨,到底是谁,如此歹毒,要害臣妾的皇儿!”
隆安帝眼中闪过一抹深沉和怒恨,咬牙道:“皇后放心,朕一定不会放过他。”
尹皇后强笑道:“臣妾自然深信,谁又能瞒得过皇上?只是有一件事,臣妾不是很高兴。那贾蔷也忒大胆了些,若不是陈氏进宫告状,臣妾都没想到,贾蔷居然敢带兵围了赵国公府和雄武候府,还敢围了皇子府,殴打皇子!皇上,这贾蔷是不是恃宠而骄啊?”
隆安帝叹息道:“朕初闻此事,也勃然大怒。可是后来和林如海交谈一番,却才发现,林如海和贾蔷,才是真正的忠诚。皇后想想,林如海果真心生怨望,根本不会让贾蔷去打李曜。他们翁婿甚么都不用做,线索查到李曜那就停止,往皇门前一跪,谁还保得住李曜?以林如海的聪明才智,会想不到这个?
打一顿就打一顿罢,能留下李曜一条命,已经算人家顾全大局了。多亏了贾蔷,还有几分小聪明,还知道预防一二。若果真昨夜林如海独女丧生火海,那惊天动地的大祸事!莫说李曜,便是李景都逃脱不得干系!所以,罢了,且饶他这一回罢。”
尹皇后闻言,心中有数,面上笑道:“昨儿才是大喜的日子,没想到晚上闹出这么一出事来。既然如皇上所说,这次又多亏了林侍郎和贾蔷,那还是要有所表示才是。”
隆安帝摇头道:“林如海那个性子皇后又不是不知道,贾蔷……年少骤贵,封赏过重,非保全之道。林如海也央了朕,莫要再给贾蔷升官,他宁愿贾蔷做一辈子六品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朕应下了他,一二年内不好变卦。还能怎么表示?”
尹皇后笑道:“昨儿皇上不是要恩赐林家女一架凤辇么?让内务府去新造,不定要多久。不如就从臣妾的凤辇中挑出一架送过去,以示天家对林侍郎和他女儿的慰问。臣妾还想看看,是不是还有人,准备连臣妾的凤辇,也一并烧了去!”
……
荣国府,荣庆堂。
荣府从昨晚到今天,气氛都压抑的惊人。
往日里一年到头,也不见贾母房和王夫人房打一人,然而便是这一天内,就有四五个丫头和三个婆子挨了打,罚了月钱。
连贾政这样往日里不信鬼神的,昨晚也是一宿未眠,总感觉似乎少了甚么,长吁短叹。
荣庆堂上,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道婆,正滔滔不绝的引用佛道两家经典,讲述着如何使得宝玉再度通灵。
贾母头上绷着药带,躺在软榻上仔细听着。
王夫人身子也不适,面色惨白,可同样坚持靠在椅背锦靠上,比贾母更专注的听着。
正说着热闹,袭人回来,脸色有些难看,绕到王夫人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后,王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眼中几欲喷火!
贾母看出不对劲来,先让马道婆止住,问王夫人道:“怎么了?”
王夫人道:“方才我打发袭人去请蔷哥儿过来,商议商议此事如何解决,不想请不动他!”
王夫人的语气很是生硬,贾母倒也能理解,毕竟,宝玉的通灵宝玉是因为黛玉的事才坏了的。
而黛玉之所以有事,是因为贾蔷惹了那么多祸,得罪了太多人,才会有人伏杀。
所以终归到底,是贾蔷的锅。
如今他居然避而不见,面都不露,岂不气人?
贾母问道:“蔷哥儿怎么说?”
袭人看贾母是问她,忙赔笑道:“并没见到,是侯爷院子里的一个丫头,把我挡下了。”
贾母闻言一怔,随即骂道:“你也是个没能为的,你没告诉她,是太太让你去请的人?她一个丫头,也敢拦你?”
袭人被骂的羞臊脸红,道:“老太太,我……有些话,便是转述,也不是我这个当奴婢的敢说出口的。”
这话让满堂人都变了脸色,贾母大怒道:“她说甚么了?那个贱婢,不知死活,还敢拿太太说嘴不成?”
王夫人对袭人道:“既然老太太都问了,你直回便是。”
袭人满脸作难,犹犹豫豫开口道:“我说奉了太太的命来请侯爷,门都没让进,还说我不知是袭人还是去偷人,若是屋子里丢了东西,又算谁的?我又说了,正经是太太的命,我算甚么?我不进就是了,劳她贵足,请一请侯爷。她还是不答应,只说谁想请人谁自己去,看侯爷不砸烂她的狗头!老太太,奴婢若有半句话是杜撰的,必不得好死!”
她是没有杜撰,只是将事情的顺序调整了番……
这可将贾母气坏了,王夫人更不必说,白眼都翻了起来,身子晃了晃,险些再度晕倒过去。
贾母指着凤姐儿道:“你去,将蔷哥儿喊来,连那个贱婢一并带来,我倒要看看,今天治得伏治不伏这个小***!”又转头问袭人道:“那小***叫甚么名字?”
袭人忙道:“回老太太,说是叫晴雯。”
……
PS:感谢“乞猫晨餐二寸鱼”、“东yu”“牧笛”和“蓝云向风”四位大佬的盟主,还有“人在梧桐下”、“oktober”、“已为人父”等书友的万赏。
加更已经在安排中,请大家放心……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二太太在教我做事?(第二更!)
“这样快就回来了,吃过了没?”
宁国府西小院内,贾蔷刚吃罢早饭放下筷子,就见李婧风风火火归来,因而笑问道。
不过没等他动手给李婧斟茶,晴雯就从旁边屋子里钻出来,急忙忙上前斟茶倒水,还笑颜如花的看着李婧问道:“李姐姐,你喜欢吃甚么口味的烧饼呀?”
李婧看着这个极好看的丫头先是一怔,随即看向贾蔷笑了笑。
贾蔷笑骂道:“最爱吃你的大烧饼!去去去,哪都有你!”
晴雯还是尽了本分,给李婧斟茶之后方悻悻离开。
看她背影苗条,该挺翘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李婧居然有些艳羡道:“爷真是好福气!”
方才过来时行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未仔细瞧晴雯,现在近距离一看,登时为之惊艳。
她走南闯北见过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可生的这样出挑的,除了香菱,也只有这个了。
即便是香菱,娇憨归娇憨,也没有这样的灵动活气。
且分明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是明媚而不妖。
愈发别是一番滋味,因而打趣道。
贾蔷呵呵了声,道:“你若换上女儿妆,并不比哪个差。”
李婧笑了笑,便不往这上面提了。
她打小充作儿子养,练功习武,提刀打地盘押镖,身量线条都比一般女儿家要硬不少。
娇弱气早已磨尽,反倒多了不少英气,怕也只有贾蔷这样的才会喜欢。
只是,果真让她困在一座府里,一个小院儿里做女红度日,也难……
她正了正面色,对贾蔷道:“西府的人打听了一圈,倒是问了出来,昨儿晚上赵姨娘去前面见了她兄弟赵国基,随后赵国基就出去了,一个时辰后才回来。”
贾蔷眉尖一扬,高兴道:“叫上铁牛,立刻去找赵国基,撬开他的嘴,然后带到西府二门外等我传话。另外,让高隆领二百兵马司丁勇,查封药王庙,搜查马道婆住处。搜查完毕后,立刻将搜查所得送到西府,我有用处。”
李婧闻言,立时领命,匆匆而去,背影飒爽。
贾蔷吃了口茶后,站起身来,有心不理西府那摊子烂事,可他若不理,那边必会寻到林府头上。
再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顺序还是有道理的。
不管是一个国也好,一个家也好,宫闱不净,家门不净,都是种祸之本!
念及此,平了心气,他往外行去,准备前往东府。
还自觉,受了林如海的不少教诲后,比起前世,心中确实多了不少静气。
只人还未出门,就听里间门帘后面传来一道小声的提醒声音:“烧饼,烧饼,李姑娘爱吃烧饼!”
“嘶!”
贾蔷扭过头来,却见原本露出一条缝的门帘“唰”的一下合严实了。
贾蔷气笑了声,摇头离去。
虽有些招人烦,可屋子里有这样一个磨牙的,也还活泼热闹些。
这性子,其实比起前世那些姑奶奶们还差的多。
但也足以让贾蔷时不时的想起前世的一些人和事。
人刚一走,晴雯便从里屋出来了。
香菱后一脚出来,看着她皱眉埋怨道:“你总这样招惹爷,换个主子,怕早就被打死了!你还总说我傻,我看你才是个大傻子丫头……”
晴雯下巴一扬,不无得意道:“搁坏人跟前,我自然没那么傻。可你把爷的事都同我说了遍,连你这样的傻丫头,也不过服侍了几回,爷都宠成这样,还费那么大的力气帮你寻着了娘,可见是个面冷心善的。就算我不似你那样伺候他,可他也不该打死我才是!果真恼了,打一顿就打一顿!又不是没被他打过!”
被卖进赖家前,她便是这个性子,怎么少得了挨打?
到了赖家后挨打才少了,因入了赖家老嬷嬷的眼,除了针线女红要求极严,做错了偷懒了会挨打外,其余的大都纵着她,只要别犯阴私龌龊之过就好。
后来晴雯才知道,她原是赖家老嬷嬷准备送到贾家老太太跟前讨喜的,听说那位老太太最喜欢大气爽利女红活好的丫头。
香菱撇嘴:“你以为爷那叫打你?你还是见识的少了,早晚让你挨一顿狠的,你的好才多着呢!爷折磨人的法子,哼!”
晴雯有些疑惑,看着俏脸发红的晴雯道:“耶?我怎么觉着,你说这话,有点怪怪的……”
……
“哎哟!蔷儿……”
凤姐儿才在二门前下了车进来,就见贾蔷走了过来,惊喜下,忙迈着小碎步急急走过来。
然后拉着他的胳膊,急问道:“平儿那死丫头,可来给你传信儿了?到底是怎么个名堂,那马道婆果真这样灵验,有这份道行?”
若果真这样灵验,明儿她也说不得施舍些银子,往药王前供几大海碗长明灯,为她老子娘祈福了。
贾蔷嗅着扑鼻而来的沁香,又略过那张娇艳的脸,心里念了声罪过。
凤姐儿这般待他,一是心里大气,不将那把人约束的唯唯诺诺的礼数放在眼里,二来也是心底没那些A·V事,所以才能落落大方。
既然如此,他就不好往硬盘区去多想,没得玷污了这份交情。
因而也洒然冷笑道:“有道行个屁!昨儿二老爷房里的赵姨娘,临夜里去前面打发了她兄弟赵国基出去了趟。”
凤姐儿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一听就明白过来,随即生生气笑道:“还真她娘的差点儿阴沟里翻船!老太太、太太这样聪明的人,居然被她一个奴几辈的给拐进坑里了!好啊!”
见她恨的咬牙,扭身就要走,贾蔷忙一把拉住,道:“先别……”
不想凤姐儿走的太急,他这一拽,凤姐儿“哎哟”一声失了平衡,往后倒去。
贾蔷忙一把扶住,结果又弄成了揽腰入怀的勾当……
凤姐儿站稳身子后,先看向贾蔷,见他一脸无语歉意的模样,便自己站稳了,又瞥了眼还站在二门口的丫头绘金,笑骂道:“你胡肏……你胡乱拉扯我做甚么?”若是换以前的身份,她非骂死贾蔷不可。
贾蔷无辜道:“谁知道你这样急着要走……”说罢,又正色道:“二婶婶先别急,你凭口白话的去说,老太太纵然信了,太太也不会信,反倒记恨于你,只当你在使坏。到时候,你的日子会好过?”
“这……”
凤姐儿不忍道:“难道就任凭那道婆子在那弄鬼?”
她连阴德报应都不信,往日里很瞧不上那马道婆,不想今日这婆子倒是兴风作浪起来了,这让她心里别扭之极。
贾蔷冷笑一声,道:“你还真说对了,那婆子说不得真在弄鬼!你且等等,静观其变,我的人正在抄她的老巢寻找证据,等找着了,再钉死她这个妖婆!”
凤姐儿闻言,凤眼白了贾蔷一眼,笑道:“到底你们这些爷们儿心狠手辣,我是比不了……”说着面色一变,又想起晴雯之事来,赶紧说了遍,最后问道:“果真收了个野丫头?”
贾蔷气笑道:“若不是香菱同我说了遍,这回说不得我又误会了她去。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女人使手段比起男人来,阴狠不遑多让。”
凤姐儿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贾蔷便略略说了遍,凤姐儿闻言,倒吸了口凉气,道:“再没想到,袭人这丫头居然是这样的人!平日里,我看她算是个好的……”
贾蔷懒得理会,凤姐儿又道:“既然如此,不如请你那丫头一并到西府去,当着老太太的面掰扯开。”
贾蔷笑道:“我那丫头,平日里牙尖嘴利,真对上袭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罢了,我来处置便是。”
凤姐儿闻言反倒上了心,笑道:“再没这样的道理,老太太气成那样,非要见人,咱们过去了,不见晴雯的影子,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再说,有你在,还怕她吃亏?我还奇了,甚么样的丫头,让你这样护着!”
贾蔷想了想也对,就要回去叫人。
凤姐儿忙拦下,笑道:“这种事,还劳你大侯爷跑腿儿?”回头对候在二门处的丫头道:“绘金,去里面叫香菱和晴雯来,带她们去荣庆堂。”
绘金应下后,对贾蔷也笑了笑后,往里面而去。
凤姐儿则和贾蔷一道,先一步往西府过去。
贾蔷好奇问道:“这丫头二婶婶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不认得?”
……
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和凤姐儿进来时,马道婆还在口若悬河的描绘着如何用神佛伟力,替宝玉还灵。
并保证,这次之后,便是用大锤子砸,也断不能将玉砸坏了。
贾母和王夫人听的显然十分满意,心里开始盘算起,到底要花费多少。
贾母倒是想着,先前才抄了一大笔财物进库,正好贴补进去,就算差一点,她拿些私房银子再添一些,总能够了。
王夫人心里却以为,此事既然是黛玉和贾蔷造下的,合该他们来承担。
不让他们多赔,已经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了。
待看到贾蔷和凤姐儿进来时,王夫人的脸色仍不好看,显然是在置着气呢。
贾蔷与贾母见了礼后,目光便落在马道婆身上。
还别说,人家吃这碗饭,这卖相看起来真有些慈眉善目的慈悲像。
贾母叹息一声,先让贾蔷落了座,这时王夫人就插了句嘴,缓缓道:“蔷哥儿,你院子里那个叫晴雯的丫头,怎么没来?”
说到后面,眼睛却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忙赔笑道:“半道上正巧遇到蔷儿往这边来,我想着老太太、太太寻他急,就先拉着他过来了。打发了绘金,去将晴雯和香菱叫来。”
王夫人闻言,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又对贾蔷道:“你府上并没个长辈大人在,院子里的丫头,却也要好好管教才是。”
贾蔷闻言,上下打量了王夫人一遭,笑了笑,淡淡道:“二太太,这是在教我做事?”
此言一出,其轻蔑之意,让王夫人苍白的脸色陡然涨红,难掩震怒!
……
PS:晴雯的争议吓我一跳,我又专门花了一个小时,翻了遍红楼梦里关于晴雯的章节。有的书友说曹公的晴雯不是这样的,还有的说人设崩了……大家要不要一起再读读红楼,也不用你们找,我都找好了,除了第五回第八回晴雯只露了个脸的龙套戏份外,晴雯正式露脸戏在第三十一回,你们只捡第三十一回看看,我简直求你们看看,她的性子到底是怎样的。
把宝玉换成贾蔷,看看你们能不能气死。宝玉那种看到漂亮女孩子就恨不得让她为所欲为的人,都能被气的要发狠赶人,你们印象里的晴雯难道真是又美又漂亮又手巧又乖乖听话的性子?我们读的不是一本红楼么?
红楼里连完美的小姐都没有,哪有完美的丫头?还有说恃宠而骄的,七十一回说来历时,贾母不就因为见她性格爽利颜色女红第一,才给的宝玉么?原著前三十回,也没铺垫宝玉娇宠晴雯吧?
当然,人和人的解读肯定不同,但我确实是这样解读的,也只能这样写,让看官大爷们不爽之处,你们顺着网线来打我啊!略略略!
第三百五十七章 贱婢!(第三更!)
“蔷哥儿!!”
见贾蔷如此,王夫人气的都颤抖起来,贾母忙怒喝一声,道:“我们教不得你,要不要请如海来教你?”
贾蔷无奈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教我可以,圣人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岂是狂妄不肯受教的?但教人前,起码要先弄明白是非曲直吧?”
王夫人缓缓道:“我如何没有弄清是非曲直?”
贾蔷摆摆手道:“二太太,丫头的事,只是小事,等晴雯来了再论,不会糊弄过去的。若果真有乱了大规矩的,我也容不得。现在先讨论大事……听说,宝玉的那块玉被二太太摔碎了?”
王夫人喉头传来一阵血腥气,面色发金。
贾母心累道:“你莫要胡说!”
一旁马道婆插口笑道:“这位贵人想必就是府上的侯爷了,果真好气派,好贵气!不过侯爷许是不知,那通灵宝玉,最有灵性。知道了府上有人遭难,便能替人挡灾化难,去险为夷。昨儿我睡的好好的,就梦到有火妖降在贵府,要烧人吃人。要紧时候,便是通灵宝玉大放清光,不仅挡住了恶火,还灭了那火妖!只是通灵宝玉毕竟是先天带来的,灵气有限,耗尽了,也就裂了。我知道有人会说,那是宝玉自己摔坏的,可你们想想,往日里宝玉难道没摔过玉?往日里摔的更狠,怎就不见坏?”
王夫人闻言,眼泪都流下来了,念佛道:“阿弥陀佛!可算有明白人,能说清楚这桩冤案了。”
贾母问贾蔷道:“你如今怎么说?宝玉为了你们,连玉都坏了,你认还是不认?”
贾蔷笑了笑,道:“果真有这个灵性,那自然要认。”
马道婆忙道:“先天通灵宝玉,怎能不灵?这些年府上也遭过不少大难,都是靠这块宝玉护佑着,才屡屡遇难成祥啊!”
贾母闻言,叹息一声道:“也不枉我疼他一场,这些年,都靠我的宝玉了!”
贾蔷这就不解了,皱眉道:“若果真如此,老国公爷就不必提了,怎么先珠大叔死的时候,这玉就不灵了呢?难道是因为那时宝玉还小?就算那时小,前儿些时候,东路院大老爷和贾琏差点被刺死,这会儿还躺着呢,那个时候,宝玉怎么没通灵?”
“啊,这……”
马道婆听了简直目瞪口呆。
莫说她,便是贾母和王夫人,也无不变了面色,反应过来。
二人都不算笨人,想到果真按马道婆所说,那贾珠死的时候,这通灵宝玉不就该保佑他了?
贾赦被人捅的肠子都出来了,怎不见宝玉显灵?
就听贾蔷又奇道:“按亲近,宝玉同我都算是远亲了,和林妹妹也只是姑表姊妹,难道比亲兄弟,他亲大爷还亲?”
马道婆闻言,吞咽了口唾沫,干笑道:“侯爷这话,倒是将我问住了。不过,宝玉身上的确有些小问题,我是他干娘,也不护着他,他心里,到底是女孩子最尊贵,更何况,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姊妹。且我还听说……”
“你再敢胡言乱语,今天这个舌头,也不必要了。”
没等马道婆再往下说完,贾蔷冰冷的话,就唬得她面色发白,闭上了口。
王夫人怒道:“道理不辩不明,蔷哥儿先前不是要讲理么?”
自己的儿子甚么性子,王夫人最清楚。
在她看来,马道婆说的不无道理。
她那个孽障,岂不正是那样的性子?
可越是如此,王夫人心里越如刀绞!
贾蔷却淡淡道:“我是要讲道理,不是要让她在这里巧舌如簧,胡编乱造……”
正说着,就见凤姐儿的丫头绘金领着香菱和晴雯两人进来,跪在地上给贾母见礼。
王夫人见了,登时意识到哪个是晴雯。
只看她那模样,那削肩膀和水蛇腰,就刺的她眼疼,心里含恨,咬牙问道:“袭人,哪个同你说的,要砸烂狗头的?”
站在王夫人身后的袭人,怯生生的看了贾蔷一眼后,指了指晴雯,道:“便是她。”
因袭人平日里负责在宝玉身边保管通灵宝玉,所以今日被王夫人带在身边。
这一会儿,袭人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悔了。
她往日里听了不少传言,但一直以来,都只当谣传。
她一万个不信,在贾家还有人敢对老太太和太太不敬的。
且往日里她因是宝玉身边的大丫头,府上无论主子奴婢都给她三分薄面。
却没想到,在东府被一个脸面都没混熟的丫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发狠之下,就告了一个狠状。
可眼前看着贾蔷如此对王夫人,袭人心里简直发颤。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却已经没她退缩的余地了……
贾蔷淡淡道:“晴雯是当事人,不必开口。香菱,你把今早事说一遍。起来说。”
香菱“哦”了声,站起身来。
贾母却道:“香菱先起来,晴雯且跪着听。”
贾蔷眉头一皱,却还是点了点头,但要求道:“袭人一并跪过去。”
王夫人怒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贾蔷道:“我的丫头若是犯了过错,自然该罚。可若是被人冤枉的,自然不能白被冤枉。且,一个原告,一个被告,岂只有让一方下跪的道理?”
袭人苦笑道:“奴婢跪不当紧,只是香菱和晴雯是一起的,我怕……”
此言一出,晴雯眼里开始喷火了。
卑鄙!
贾蔷却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确实不能偏信一方。只是,她们说的未必当真,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你算老几?跪下!”
袭人闻言,面色陡然涨红,随即转白,缓缓去跪了下去。
贾蔷不等她再说甚么,对香菱道:“如实道来就是。”
香菱应了声,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遍。
事情大都和袭人说的一致,只是顺序大不相同。
贾母在内宅浸淫了一辈子,这点鬼伎俩,她焉能看不透?
再看看晴雯那形容,当着这么多人,眼睛都像要吃了袭人,这点城府,也做不出这样的计谋来。
香菱就更不必提了,看着就像一个小迷糊……
不过,纵如此,她也不好将板子打在袭人身上。
袭人原是她身边出去的不说,如今更是代表了王夫人的脸面。
发作了她,西府的脸面都扫光了。
且宝玉才失了通灵玉,第二天就发作了他的大丫头,府上那起子奴才,最会捧高踩低,往后岂不慢怠宝玉?
因此,贾母和稀泥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能分得清哪个对哪个错?果真拉下去,一起打板子,我倒舍得,就怕你们这个主子不舍得。罢了,此事再纠缠下去,反倒让家里不和睦,不如都撂开手罢。”
贾蔷眉尖一挑,正要开口,贾母忙先开口道:“你这是从哪寻来的丫头?也难为你眼尖,这样好的颜色都能让你寻摸的到。”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她啊,原是赖家孝敬上来的,结果当晚赖家就犯了事被抄了。这丫头是赖家老太太调理出来的,倒也感恩,赖家被抄后,她私下里问我借了二十两银子,让人在外面租了间屋子,将赖老嬷嬷给奉养了起来。哼,我一个人给她开二两银子的月钱,算是翻倍了,我看都贴补进去也不够人家吃药看病的。我倒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此言一出,满堂人都变了脸色。
旁的不说,只这份品性,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尤其是贾母,更是面色动容,身子都颤了颤,方开口道:“赖家,出来了?”
贾蔷用下巴指了指晴雯,道:“只出来一个,当晚她头一次见我,就有脸跪下给我磕头求个人情。我见她难得忠义,索性就让人去查查,赖家老嬷嬷倒是没沾甚么坏事,赖家外面的事,原也不会告诉她。再加上,那位老嬷嬷到底服侍过老太太一场,所以就放了出来。现在晴雯养着呢。”
贾母看向晴雯,道:“第一次见面,你就跟你们爷开口?”
晴雯咬了咬嘴角,道:“我既被送给了侯爷,他若是好人,我就一辈子用心伺候他,用一辈子来报答他。侯爷救出了嬷嬷,还借我银子奉养,可见他是个好人。”
贾蔷笑骂道:“看不出,你倒还有这份心机!”
贾母奇道:“他若不是个好人,你就不伺候他了?”
晴雯小心看了贾蔷一眼,然后嘀咕道:“总不会那样尽心,只送凉茶……”
贾母闻言,无语半晌后,长叹息一声,对鸳鸯道:“取一百两银子来。”
鸳鸯忙回里面,未几取了一包银子来,贾母道:“给她吧,难得她有这份忠孝之心。”
贾蔷道:“老太太不想见见赖老嬷嬷?她总念叨着要来见你。”
贾母有些恼火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摇头道:“不见了,见了徒增不痛快。她若向我跟你求个情,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贾蔷干笑了声,贾母哼了声,对晴雯道:“好孩子,收下这包银子,尽够你给你嬷嬷养老送终了。不过你们爷的银子暂且不必还,多咱送走了人,有富余的,多咱还他。”
香菱半晌没开口,忽然弱弱的道:“晴雯还把我的月钱也都借了去,要还的……”
晴雯闻言,恼火的看她一眼,怪她反叛。
贾母笑了笑,道:“好,你的可以先还,让她连利钱也一并还了!好了,都下去罢,得闲了往这边顽耍。”
贾蔷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松了口气,准备告退的袭人,道:“你是宝玉身边的丫头,所以我会给他一些面子。
但是,我才下狠手,将贾家上下藏奸的奴才都送进了大牢,实在不想看到家里再出现使奸细糊弄主子挑拨是非的奴才。
我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现在给晴雯赔个不是,并对太太说一句往后再也不敢了,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难得大度一回,不信你问问老太太,我眼里是揉得沙子揉不得沙子的人?
王爷皇子我都敢打,何况,你一个贱婢?”
……
PS:睡一觉起来搞第四更,快了快了,嘿嘿!
第三百五十八章 赵姨娘上吊了(第四更!)
荣庆堂上,袭人一张脸连一丝血色都没了。
今日被贾蔷当众如此折辱,让她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可是,她敢拒绝么?
谁又会给她拒绝的机会……
根本不用贾蔷再说第二遍,贾母就耐不住,一迭声道:“快快快,快依了这个混世魔王罢。我哪里经得起这些闹腾!”
袭人不敢再拖延,转身面对晴雯,缓缓跪下,磕了个头。
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王夫人跟前,跪下,连嘴角都咬破流出血来,哽咽道:“都是奴婢的不好,给太太丢脸了。”
王夫人心里早被偏见所迷惑,连半个字都不信贾蔷的,见宝玉的丫头委屈成这样,也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红着眼圈,摆摆手,让她快退下罢。
袭人又给她磕了个头后,才转身离开了荣庆堂。
看着这丫头的背影,贾母微微蹙了蹙眉头,心想这袭人心里含恨,若是拐不过这个弯儿来,就不能留在宝玉身边了。
贾蔷倒没怎么在意,除非贾家失势,否则这个心里有成算的,绝不会离开这个富贵窝,更不会起甚么不该有的心思。
而看王夫人的模样,居然也没迁怒袭人,莫非因为两人性情相近?
不过他也不好揪着一个丫头不放,太小家子气,给晴雯出口气得了。
往后,只要袭人不告主子请外援,他也不会主动下场,留给晴雯她们去顽就是……
等大观园建好后,日子还长……
等袭人走了,贾蔷看向正一脸笑颜如花,一直望着他的晴雯,道:“行了,和香菱回去罢。”顿了顿又叮嘱道:“往后说话也注意点,嘴上也把把门儿!也不知跟哪个学的,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居然说他要打爆别人的狗头……
此言一出,晴雯眼中闪过一抹委屈,不过在人前她自然懂得规矩,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规矩应了。
反倒是上头的贾母绷不住给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凤姐儿、鸳鸯之流也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贾蔷疑惑不解,看向众人。
贾母简直要念佛:“阿弥陀佛!我来你们贾家五十多年了,甚么样的人没见过,偏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也有脸子教训你的丫头不要牙尖嘴利不饶人?原先都说玉儿那张嘴和刀子一样,后来你冒出头了,那嘴比钢锥还狠!如今又摊上这么个丫头,可见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又对王夫人道:“你和他这样的,置甚么气?若果真和他计较,我早气死多少回了!”
王夫人强笑了笑,道:“并不曾置气……只是宝玉的事……”
待晴雯和香菱下去后,贾母看向贾蔷,道:“这边宝玉出了事,人家那边立刻就感应到了,一大早来家里,难道是假的?此事到底和你们牵扯上干系,总要尽一份心才是。”
贾蔷闻言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马道婆,道:“果真这样灵验?”
马道婆已经见识到贾蔷的威风了,心里开始后悔,不过她比袭人更没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道:“到底是天生的通灵宝玉,我又是宝玉的干娘,所以原比其他灵验些。”
凤姐儿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心里敬服的看着贾蔷唱大戏。
果真让她来办,怕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且还要得罪了太太。
贾蔷愿意挡在她前面正好,他果真有手段……
不知怎地,想起先前揽在她腰间的那支臂弯,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
无意间拉扯罢了,往后多留意些就是……
眉尖一挑,贾蔷看着马道婆,脸上已是没了笑容,轻声道:“可我怎么听说,昨儿个老太太、太太这边晕过去后,二老爷房里的赵姨娘跑到前面,让她兄弟赵国基往药王庙跑了一遭,怎么,他是专门去药王庙,请你给老太太烧香祈福的么?”
此言一出,马道婆如同头上炸响一道惊雷,“轰”的一声炸的她眼冒金星,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贾母、王夫人并满堂媳妇丫头更是齐齐变了脸色,无不瞠目结舌的看向贾蔷,又看向马道婆。
王夫人整个人都快疯了,这个场景,比她噩梦里最可怕的场景还要可怕!
马道婆支支吾吾道:“我听不懂侯爷在说甚么……”
贾蔷对凤姐儿道:“劳二婶婶派人去二门外问问,赵国基招了没有。”
凤姐儿心里过瘾的不得了,宝玉戴的那块通灵玉传的越是神奇,对她这一房影响越不好。
哪怕往后贾琏承了爵,岂不是也要将二房高高供起?
如今破了这个神话,看看日后二房拿甚么来制辖大房!
凤姐儿还没出去,却见林之孝家的匆匆进来,手里还拿了张纸笺,对贾母、王夫人和贾蔷行礼罢,道:“这是二门外送进来的,说是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的供纸,按了手印儿的……”说罢,要往贾蔷处送。
贾蔷摆手笑了笑,道:“给我做甚么,给老太太就是。”
贾母心中已有料想,此刻颤着手接过纸笺,看着上面粗糙的字,都未看完,就摔到王夫人跟前了,怒喝道:“看看这小(淫)娼(fu)妇做的好事!”
王夫人眼皮一跳,她身后的彩霞赶紧上前,将纸笺捡起,递给了紧紧攥着佛珠,脸上和手上都没点血色的王夫人。
王夫人一见,眼中的泪都流了下来。
除了受到奇耻大辱,被一个素日里被她连正眼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下流奴几辈当猴儿一样戏耍之外,更让她心痛的,是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连一点神效都没显露……
若是没有这个效用,那岂不是,那岂不是说,玉是被她和宝玉娘俩儿给摔碎的?
贾母也气的发抖,对凤姐儿道:“去,带人把那小娼(***给我拿来!”
贾蔷看着居然想溜走的马道婆,好笑道:“这会儿子,你想往哪去?故事编的那样好,你不当个说书女先儿,实在可惜了。”
马道婆赔笑道:“我说了府上也不信,那有甚么用?此事,原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心不诚,便是一场虚妄。侯爷这样金贵的人,总不至于难为我一个方外之人罢?”
左右也没骗到一两金银,便是告到衙门去,也治不得她的罪。
听到这无耻言论,贾母都气坏了,其她人也都纷纷鄙夷之,贾蔷却还是淡然,道:“不急,且再等等。”
马道婆脸色有些难看道:“府上莫非还想强留人不成?我和南安郡王太妃约好了,今儿去她府上念《血盆经》,可耽搁不得。”
王夫人咬牙道:“蔷哥儿,且让她走罢,此事都怨我瞎了眼。”闹的越大,她越丢人。
一般人家遇到这样的事,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不然传出去,更成笑柄!
贾蔷摆手道:“不急。”又对马道婆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也喜欢和人讲道理。但如果你要与我胡搅蛮缠,我也愿意成全你。”
说罢,不再看她一眼。
可即便如此,马道婆也不敢往外多迈一步。
贾蔷见贾母气的面如金纸,笑道:“我是想不明白,这有甚么好气的?无非不过一些下三滥。且被江湖方士骗一骗,也没甚么好奇怪的吧?莫说老太太,便是当年秦国祖龙始皇帝,那样雄才伟略一统八荒六合的千古帝王,不一样被方士所骗,以为可以长生?也没见他气个半死,回头照样继续找方士,继续受骗……”
“呸!”
贾母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更气,啐着笑骂道:“也有你这样劝人的?”
贾蔷摇头道:“我劝甚么,不过有一说一罢了。老太太这一辈子,外面的不好说,但内宅的事,弯弯绕绕该见的应该都见过了,这样的事,应该不算甚么罢?说出去当个笑话,自嘲一二,也就过去了。”
贾母这下确认,这孽障果真是在劝她了,心里方才都快炸裂的怒火,居然一下消散了大半,又道:“既然你这么大的能为,可人家也不怕你,我瞧你能如何!”
贾蔷冷笑一声道:“我要她怕做甚么?王法能让她怕就是了。”
贾母能享受一辈子福,起码心态是好的,道:“那好,此事就交个你办了,我倒瞧瞧,你能如何!”说罢,便撂开此事,对王夫人道:“太太也别气了,蔷哥儿有句话说的不错,连始皇帝都被方士骗,咱们这些内宅的娘们儿,还能比始皇帝更英明?与其再想这个,不如想想寻个能工巧匠,先把玉补好了再说。”
马道婆越听越害怕,起身道:“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迟了,南安郡王府那边就耽搁了。南安太妃有孙媳妇要生孩子,我得快些去多念几遍《血盆经》……”
说罢,就要走。
她怕再不走,今儿果真是要走不出去了……
贾蔷也不理,今儿她能走出贾府,还真算她的能为。
然而没等她出门,就见李婧一步跨了进来,其男儿装扮唬了众人一跳。
李婧反应过来,先将头上的绾发解下,示意其为女儿身,才大踏步走过来。
当前世道,女儿家走路都以碎步为主,所谓碎步,讲究步伐小而快,大家子要求更严,脚步带起的风,连裙摆都不许荡起,也就是所谓的行不露足。
而江南一些扬州瘦马裹足女子,名为三寸金莲,走路颤巍巍的都需人扶,走路叫莲步。
但不管哪一样,总少见如李婧这般飒爽阔步者,因而堂上不少媳妇婆子都皱起了眉头,丫头们也面带古怪笑意,窃窃私语起来。
直到贾蔷清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后,都闭上了嘴。
李婧脸皮有些发烫,不过事情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将背后一包包裹取下,打开后放在地上。
马道婆见了,当场瘫软在地上。
贾母、王夫人等人见了,无不面色骇然,只是一时还未看清楚。
直到贾蔷用脚拨拉了下,发现居然是几张扎着针的纸人,上面写着王夫人、宝玉、凤姐儿的名讳,日期应该就是生辰八字了。
最有趣的是,有一张上面居然还有他的名字!
握了个大草的,他大概就问赵姨娘要了个小丫头子吧,还是给了银子的……
这么社会么?
正当他看的津津有味又满心无语时,忽见一个方才跟着凤姐儿出去的健妇急急走了进来,道:“老太太、太太、侯爷,不得了了,赵姨娘上吊了!”
……
PS:还有一更,拼了!目前还欠两更,嘎嘎!
第三百五十九章 高人(第五更!)
陡然听闻赵姨娘上吊的消息,贾母和王夫人都唬了一跳。
贾蔷也扬了扬眉,问道:“死了么?”
那婆子摇头道:“被老爷和小鹊救了下来,不过眼下赵姨娘还是要寻死。老爷只当是因为二/奶奶要拿她,所以很是不高兴。”
“……”
贾蔷被这一地鸡毛给弄的无语,心里好笑,这赵姨娘六六六啊。
也不理高台上贾母和王夫人死人一样的脸色,问李婧道:“除了这些,还发现甚么了?”
李婧沉声道:“药王庙里就是一个淫祠,居然还窝藏着一批不知从哪拐来的女子,最恶心的,居然还圈着一些男人,专供富贵人家的妇人上香时取乐解闷儿!”
“无耻之极!”
王夫人嘴角再溢出血来,眼神喷火一样瞪着马道婆,大骂一声。
马道婆这样的人,居然还是宝玉的寄名干娘!
贾蔷站起身来,看了眼瘫在地上,嘴里哀求放她一马的马道婆,也没甚生气的心思,对李婧道:“带出去,关进牢里。抄了药王庙,东西收进库中。对了,那些灯油,都是上好的菜油,供给菩萨,不如散给百姓。让兵马司的帮闲拉上水龙车,拉到南城去送,送完为止。”
李婧哈哈一笑,一手拎起马道婆,大步离去。
等她走后,贾蔷对贾母道:“老太太,这边事也是了了,我就过去了。对了,昨儿的羊肉锅子吃的还香甜?一会儿我打发人再送来一锅,算我请个小东道!”
贾母气的头上的金簪乱跳,道:“这算哪门子了了?你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贾蔷皱眉道:“那赵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二老爷护着,我能有甚么法子?老太太、太太自己处置了就是。”
贾母没好气道:“你说的轻巧!”
贾政一把年纪了,宠爱一个妾室,平日里犯了错,王夫人骂一骂可以,动手却难。
骂的多了,都少不得沾上一个妒妇的名头。
其实也不是不能打,关键还在贾政。
老头子喜爱的厉害,一个妾室连生一双儿女,母以子贵,等闲怎好动手?
如今那货,先以死赔罪,贾政就算知道发生了何事,看在一双儿女的面上,也不会苛责太过。
只是,贾母和王夫人被赵姨娘当猴儿涮了圈儿,如何肯善罢甘休?
贾母道:“你是族长,族里出了这起子小淫(娼)妇,你也不管?你不管,我打发人去请如海来,为我做主!”
“……”
贾蔷无语稍许后,脸色微沉,挑起眉尖提醒道:“老太太,老这样就没劲了。”
贾母倒也识趣:“就这一回!”
她太知道,跟甚么样的人,用甚么样的策略了。
有了林如海这个杠杆在,她治不伏贾蔷,但却能让他不似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掀桌子。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这猢狲不是能随意要挟的,也只能在这种对贾蔷来说不算甚么大事的地方用一两回。
多了必然炸毛……
而贾蔷也的确不好真和这个老太太翻脸,且他也理解,这种事,别说现在,就是他前世知道的一些豪门八卦中也不乏这种狗血的事发生。
为了一个女人,母子成仇的还少了?
正因为贾母知道这个分寸在哪,所以她才不直接出面面对贾政。
平日里啐骂是一回事,想要治罪打死,又是另一回事了……
人老成精!
一屋子人起身,往赵姨娘院行去。
赵姨娘院本就在王夫人院后边,不算一单独小院,是从王夫人后院隔出了半个院子。
有穿山游廊在院子里穿过……
贾蔷并贾母、王夫人和一大队媳妇婆子到时,就听到两道哭声此起彼伏,抑扬顿挫,颇有配合。
一个是女声,哭声中难掩浮夸,显然就是赵姨娘。
另一个则是小公鸭子声,哭的更浮夸。
门口堵了一堆人,听到后面动静后,没一会儿,脸色难看显然憋了一肚子气的凤姐儿从里面出来,灰头土脸的对贾母和王夫人道:“老爷不让拿人……”
门口的婆子媳妇纷纷让开,给贾母、王夫人和贾蔷见礼。
都不用进门,一众人就看到了堂屋门框上飘着的那个大红汗巾子做的上吊绳……
里面贾政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先喝止了哭声后,走了出来,与贾母见礼罢,赔笑说道:“不过一个蠢妇,怎好惊动老太太过来?”
贾母哼了声,道:“只是蠢妇?只是蠢妇我也懒得搭理她,当初我身边那么多丫头,你选哪个不成,非选出这么个东西来!她何止是蠢妇,分明还是毒妇!”
贾政闻言变了面色,忙道:“母亲大人,赵氏大字也不识一个,受人挑唆,办下了错事,原是她的罪过。只是,毒妇却犯不上吧?”
贾蔷真心好奇:“二老爷,赵姨娘怎么同你说的?”
贾政面皮臊热,毕竟他的妾室做出这样的事来,让贾蔷一个晚辈过问,面上实在无光,却也不得不答,因为贾蔷还是贾家的族长。
因而道:“蔷哥儿,赵氏是上了药王庙马道婆的当。那马道婆平日里常往家里来,一来二去,就与赵氏相熟。赵氏平日里贪些财货,马道婆便给了她一些银子,叮嘱她府上有甚么大事发生,莫要忘了给她早些通告一声,通告及时了,另有重谢。这蠢妇就为了五十两银子,将先前的事告诉了马道婆,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来。”
贾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古怪,心里感慨,大家门里,果真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也忒是人才了吧?
他看了眼脸色气的惨白的王夫人,然后又问道:“那就奇了,马道婆为何说,都是赵姨娘让她做的。而且,赵姨娘还将太太、二婶婶、宝玉,甚至还有我的生辰八字给了马道婆,让她制成纸人拿针扎,施巫蛊咒魇之事?”
“胡说!她放她娘的屁!”
贾政还没回答,赵姨娘披头散发从里面跑出来,大骂道:“都是她诬蔑的,和我不相干!”
贾政先骂退了赵姨娘,然后连连摇头道:“这种事,赵氏绝不会做!”
贾政是真不相信,平日里温柔小意事事依着他的赵姨娘,会是这样的恶毒人。
听闻此言,贾母脸色难看的紧,可也看出贾政的坚持来。
她若以母亲的身份相逼,势必会激起贾政的逆反心。
王夫人就更不必说了,心里一片冰凉。
夫妻情分,比不过一个浪妇拿裤腰带挂一场……
贾蔷看着有趣,笑了笑,淡淡道:“这样罢,空口无凭,白话也难让人信服。既然马道婆不伏,赵姨娘也不伏,淫祠药王庙还涉及到命案,京畿重地施巫蛊镇魇之术更是禁忌,还是请回五城兵马司,好好审一审罢。若果真是清白的,我也不冤她。二老爷乃我辈读书人,应当理解我这个晚辈公事公办的苦心。此事甚大,牵扯甚广,不好隐匿。”
贾政闻言,登时为难起来。
这时,听到风声的贾家姊妹们,在李纨的带领下过来。
凤姐儿皱眉,迎上去不无责怪道:“这会儿子领过来做甚么?”
李纨回头看了眼薄唇紧抿眼睛微肿的探春,以及队伍后面,一个藏头藏尾的小瘪犊子,叹息一声……
探春一言不发,也不理凤姐儿,先走到后面,一把扯住面色惊恐的贾环,不许他挣脱,然后走到人前,当着贾母跪下,开始磕头。
这青石板路,难免粗糙,磕了不到三个,探春额头便一片红肿,到了五个时,就开始见血丝了……
再看贾环,磕的个数倒不少,连他娘的包都没起一个……
“环儿啊,三丫头啊,娘是被人骗了,娘是被人骗了啊!”
赵姨娘扑上前,先一把把贾环抱进怀里,再去拉探春时,却被探春一把推倒,然后继续磕。
看着她流满泪的脸,和额头上泛血的红肿,众人无不动容。
贾母也红了眼圈,压着怒意道:“好了,别磕了!”
凤姐儿赶紧上前,强将探春拉起,探春被拉起后,放声大哭起来。
她一哭,赵姨娘搂着贾环也跟着大哭。
没想到赵姨娘一哭,探春反倒不哭了,从凤姐儿怀里挣脱,咬紧牙上前揪过贾环来就开始收拾。
虽没打脸打头,可收拾在身上也疼啊,贾环嗷嗷直叫,哭道:“三姐姐,你打我做甚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娘!”
这话似提醒了探春,她修眸中满是惨烈色,竟伸手要往自己脸上去打,被贾蔷上前一步拦下。
贾家女孩子里,有这份志气的,怕也只这一个了。
虽然顶看不起赵姨娘,可到底为其所生,不愿见其死,只能用这种法子给王夫人赔罪。
到了这个地步,王夫人还能说甚么,上前拉过探春的手抱住,哭着骂道:“你这傻丫头,你虽是她生的,却是我养的。你这样伤你自己,岂不往老爷和我身上扎刀?果真伤坏了自己,我才算白养你一遭。”
探春闻言,再度埋在王夫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王夫人也滚下泪来,道:“罢罢,此事我也不追究了。左右她只想着咒魇我和宝玉,没有老太太,不然,再不能甘休。”
此言一出,周围婆子媳妇们无不夸赞王夫人。
独探春满脸羞愧,流泪道:“往后只认得孝敬太太一个母亲,再不认得那些黑了心的。”
王夫人笑着点头,道:“这话怎么说,原就是我的女儿。”
贾母在一旁叹息一声,对贾蔷道:“如今怎么说?”
贾蔷见探春看着他,笑了笑,问贾政道:“是二老爷你自己惩罚呢,还是我带回衙门去审?这个时候二老爷你若还坚称赵氏无辜,那就不是在羞辱大家的智慧,是在羞辱二老爷你自己的智慧了。”
贾政:“……”
“我认罚,我认罚,我虽被马道婆给教唆坏了,可到底牵扯上了干系,只要别把我从老爷跟前撵走,让我还能服侍老爷,怎么打骂我都认了!”
赵姨娘满脸冤屈的跪着对贾政说道,她真怕贾政说出,他还信她。
贾政叹息一声,道:“那也罢。那就……抄一百遍《女诫》……”见众人面色不对,又补充道:“抄一百遍《女诫》加一百《孝经》罢。”
贾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道:“拉下去狠狠打三十板子!扣一年月钱,去佛堂礼佛三月!抄经?她连字都不识,她抄哪门子的经?”
说罢,狠狠瞪了贾政一眼,转身就走。
王夫人忙拉着探春的手,和一众婆子媳妇呼呼啦啦的跟上。
贾蔷自然没兴趣多留,往外行去,凤姐儿却跟了上来,悄声道:“你刚不是要拉她去五成兵马司么?治她个镇魇太太的大罪!怎么如今没声音了?”
贾蔷白她一眼,道:“你是不是傻?贾家出现这样的事,不是摆明了给人当靶子攻击。对了,不都说赵姨娘蠢么?怎么编出的这套说法?简直天衣无缝,马道婆倒是替她挡了回灾!二婶婶你暗中帮我观察观察,我总觉得,赵姨娘背后,有高人指点。”
凤姐儿闻言一怔,停住了脚步,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是啊,这岂是那个蠢妇能想出来的对策,后面分明有高人啊!
想到家里藏着这样一人,凤姐儿后背都有些发凉……
……
PS:五章over!明天继续!
第三百六十章 退亲 (第一更!)
宁府后街,香儿胡同。
贾蔷在荣府经历了一遭让他开了眼的大乱斗后,觉得还是回到舅舅家,纯洁一下心灵才好。
只是推开院门,就看到尤三姐正满脸欢笑的同刘大妞一边说笑,一边往铁钳子上穿着羊肉,兴高采烈的模样。
又有尤二姐在院子里,看小石头骑着一匹木马,咯噔咯噔的顽的欢快,她也笑的暖心。
院子一角的游廊下,鸡笼旁,春婶儿和尤老娘一边剥筛检着不饱的谷子喂鸡,一边话着家常。
刘老实则坐在一边石墩子上,用磨刀石磨着一把刻刀,地上满是碎木屑,显然,小石头骑着的木马便出在这里……
一只灰猫懒洋洋的躺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晒着太阳……
看到贾蔷进门,一家人连猫都站了起来。
贾蔷先是皱起眉头,有些好奇的看着尤家人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尤三姐面色有些涨红,看向一旁不语,尤二姐更是低下头,不敢看贾蔷,尤老娘也讷讷不知该说甚么。
刘大妞气笑道:“她们怎就不能来?都是这么大的侯爷了,说话也不过过心!”
上前见贾蔷眼圈都有些黑,眼睛里也有血丝,心疼道:“这又是忙了一宿?有甚么事交给你姐夫去,他皮实能熬!你瞧瞧你瘦的,再熬下去,病倒了也是闹着顽的?”
贾蔷笑道:“姐夫本来就跟了一宿,刚又劳他出去办公差去了……姐姐不说我都没想到,是该让姐夫休息休息了。也是没法子,手下如今最靠得住的,就是姐夫了。”
刘大妞闻言心里高兴极了,面上却说:“他有甚么能为,就吃的多!”
春婶儿过来骂道:“放你的屁!铁牛怎么没能为了?连蔷哥儿都说了,铁牛还救过他的命哩!”说罢,转头问贾蔷道:“蔷哥儿,你甚么时候给你姐夫升个官儿啊?”
“闭上你的鸟嘴!”
刘老实本来没想说话,就看着贾蔷笑,听到这登时大恼,开口骂道。
平日里都是春婶儿一天将他骂上八百遍,可一旦刘老实恼了开口骂人,春婶儿立刻就老实了。
只是还是狡辩了句:“我不过白话两句,和外甥开个顽笑也不成?”
“滚滚滚!男人的事用你老娘们儿开口?”
刘老实气的不轻,黑着脸骂道。
春婶儿哼了声,却不给这个老实男人继续发火的机会,又回到鸡笼边坐下,面色如常的继续和尤老娘说起闲话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贾蔷嘿嘿笑了笑,得了春婶儿一记白眼后,道:“上回不都说过了么,我倒想着给他升官儿来着,他自己不干,非只当个吏目。时日还短了些,回头再说,我还没想好怎么安排姐夫的前程。”
春婶儿倒也没怎么上心,道:“我看还是算了,这些日子我瞧着那夯货一天比一天过的高乐,想来跟着你干更带劲,也别升什么官不官了。我指望这个夯货给我挣诰命,还不如指望小石头,将来指定比他爹强!”
说着,忽然见尤氏一家人都不自在,便想起一桩事来,道:“蔷哥儿,如今尤老娘一家住咱们隔壁,成了街坊邻里,每日过来串门儿,倒也热闹。不过她们家有一难事,你能不能帮着解决了?对你来说,不过芝麻粒儿的小事。”
听她说这话,刘老实虽然皱了皱眉,却没再骂她,让春婶儿和尤家人都放下了心。
贾蔷淡淡笑道:“甚么事啊?”
春婶儿见他这般,便把话敞开了说,道:“蔷哥儿莫忧,若是仗势欺人的事,我一开口你舅舅早就骂了,实在是连你舅舅都看不过眼去了。这二姐儿啊,当年说了一门亲,和一劳什子皇庄的庄头,姓张。原本是天作地和的好事,可谁曾想,这张家小子才长到十九岁,就成日在外嫖赌,不理生业,家私花尽,父亲撵他出来,现在干脆在赌场存身。他老子都不认他了,没了进钱的地方,居然跑来勒逼二姐儿掏钱。她一家子三个娘们儿,如何挡得住一个浪荡子?还是我听到了动静,让你舅舅出去骂跑了。可这也不是长法儿,所以寻思着,好不好干脆将这亲也给他退了。不然,岂不是生生让二姐儿往火坑里跳?”
贾蔷闻言,看了眼牵着小石头手的尤二姐,又看了看舅舅刘老实,见他也没说甚,就点了点头,道:“回头我让人去处理一番就是……”
刘老实叮嘱道:“让他签个退婚文书就是,给他些银子,莫要欺负他,不值当。”
贾蔷点头应下,尤老娘欢喜不尽,忙张罗二姐三姐回家取银子,贾蔷一边摆了摆手,一边往外走道:“现在不用,等办妥了再说。”
刘大妞见他要走,急道:“这早晚才来一会儿功夫,你往哪走?”
尤氏一家愈发觉得不该多留要走,贾蔷却打了个哈欠道:“和你们不相干……”又对舅舅一家道:“一会儿再过来,薛家正巧也搬到这个胡同了,他家大哥卧病在床,我过去看一圈再回来。”
刘大妞闻言恍然,笑道:“我道是甚么,原来是她家。我们知道,前儿人家就过来了,还送了好些东西,我们要还礼,人家又死活不要,说她哥哥和你比和她还亲,倒像是亲兄弟。你当我们好端端的穿甚么肉串儿,原是一会儿要请她母亲和她过来吃席的。”
贾蔷扯了扯嘴角,也没多说甚么,道:“行罢,你们自己好好处。”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出了门,在亲卫跟从下,往薛家走去。
……
“呀!侯爷来了!”
虽是一个胡同,但薛家的宅子显然比刘老实一家的院子精致的多,因日头很好,薛姨妈和宝钗竟然都在游廊下坐着闲话,不远处,莺儿坐一张小杌子上打络子,最先看到贾蔷,惊喜笑迎道。
贾蔷看着她,也忍不住笑道:“怎见你十回,你回回都在打这顽意儿?”
莺儿俏脸一红,反把络子往身后一藏。
贾蔷一怔,宝钗已经走来笑斥道:“不许无礼。”莺儿抿嘴一笑退到一旁。
虽如此,也不能同贾蔷说,这络子原是补汗巾子用的……
宝钗见贾蔷一脸倦色,微笑道:“你见天儿忙着连觉也睡不好,怎这会儿过来了?”
贾蔷先与后面站起来满脸堆笑的薛姨妈问候了声“姨太太”,方对宝钗道:“正好去舅舅家坐坐,看他们忙着穿肉串儿和羊肉锅子,也没我伸手的余地,问了才知道,是要还你们一个东道。我就过来看看薛大哥,如何了?”
贾蔷话音刚落,就听游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传来大骂声:“个球囊的秃驴,看你薛大爷不砸烂你的叽霸鸟头!”
宝钗听她哥哥这粗话,俏脸登时飞红,避开眼神不看贾蔷。
后面薛姨妈气的大骂,贾蔷则似觉得日光照的有些耀眼,或是因为阳光下,宝钗白的有些耀眼,因而微微眯起了眼睛。
想来是因为春天来到,所以宝钗只穿了件素色苏绣云纹褂,身上披一件白色明绸兰花褙子。
脸上显然未涂抹脂粉,头上亦不见金翠,素淡之极。
只是配上那平静浅笑中含羞的淡泊气质,竟令人生出一股艳极之美来。
薛姨妈这时骂完薛蟠,走来对贾蔷笑道:“你给他打发来的说书先生,这几日他都听入迷了。听到高兴处就乱叫,听到不高兴处则大骂,魔怔了一样。听说那劳什子白娘子被打伤后,他愈发发了狠,说要不是这书是你写的,他非把写书的人也一起骂个痛快。蔷哥儿,原来你还会写话本儿故事?”
贾蔷淡淡笑道:“只是在船上闲暇无聊时,顽笑之作。”
薛姨妈夸道:“哪里还算是顽笑之作?我听说江南那边更流行,各大戏班子都在唱这出戏呢。”
贾蔷摇头道:“我文笔粗糙,哪里写得出戏文来?林妹妹帮我写了大半,我只写了些小提纲。”
宝钗笑道:“极是极是,林中客嘛。”
薛姨妈摇头道:“还是你们年轻人会顽……”
里面屋子,薛蟠乱叫的声音已经盖不住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说书女先从屋里出来,与贾蔷见了礼后,告辞离去。
贾蔷对薛姨妈和宝钗道:“那我过去瞧瞧。”
薛姨妈和宝钗均含笑点头,贾蔷便往里面行去。
推门而入,就见薛蟠枕着一个锦靠,看到贾蔷登时高兴坏了,道:“好兄弟,你可算来了!”
又埋怨道:“怎这多天也不见人?也不知道过来转转……”
贾蔷随手从里面拉了把椅子,反过来放在门口有阳光的地儿,坐在上面趴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道:“这么些天,连个囫囵觉都没睡,昨儿又和人打了一宿,喊打喊杀的,哪有功夫过来转转。我瞧你中气十足,气色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可见凡事有弊就有利。再安生养些时日,又能出来挨打了……”
薛蟠闻言噎了半天,不理这个,急巴道:“昨儿又打杀了一宿?快同我说说……咦,你坐门口做甚么,进来坐啊。”
贾蔷摇了摇头,道:“这边日头好,再说,你屋子里一股骚气,你在里面干甚么了?”
薛蟠闻言,老脸难得一红,不过也不拿他当外人,开始说起才得了个丫头多么好……
他顾自说的高兴,过了一会儿,正纳闷贾蔷怎连点言语也没有,却见宝钗从旁边走来,冲他竖了竖食指,还瞪了他一眼。
然后拿了件大氅,轻轻盖在了贾蔷身上。
原来,贾蔷竟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
第三百六十一章 刺杀!(第二更!)
这一觉,贾蔷睡的极沉。
许是春日的阳光太暖,又许是听薛蟠这种头脑简单还爱吹大牛的人扯淡太催眠。
总之,贾蔷睡了个昏天暗地。
直到感觉一阵幽香扑鼻,似想起甚么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床榻上。
显然,这是女人的床。
他眉头微微皱起,想起了之前身在何处,不过仰起头来再一看这房间的陈设布置,又躺了下去,松了口气。
这乱七八糟充满生活气息的布置,分明都是他姐姐刘大妞的东西。
只是,他怎么又睡到这了?
感觉身子骨一阵酸痛,也愈发不想起来了。
家里家外接二连三的事不断发生,也让他奔波不停。
今日总该清闲下来,也当好好歇息一天……
“吱呀!”
正这时,听到房门打开,贾蔷侧眸看去,就见一小萝卜头打开门,探进脑袋来。
看到贾蔷醒来后,小嘴一咧,蹬蹬蹬的跑了出去,朝外门外的游廊上大喊了声:“娘,舅醒哩!”
未几,就见刘大妞风风火火进来,看到贾蔷啐笑了声:“在家里睡不舒服?非跑到人家宝姑娘家里睡?”
到底是成过亲的,说话不顾及许多。
贾蔷扭了扭脖颈,问道:“我怎么到这来了?”
刘大妞笑道:“你不睡我这,还睡人家姑娘床上不成?她那哥倒是想这样安排,可人家宝姑娘嫌弃你呢!”
这时,宝钗的身影从后面进来,忙笑道:“大姐可错怪我了,可不是我嫌弃甚么,只是家里客房一直没住过人,被褥都未晒过有潮气,让蔷哥儿睡那里怕要伤了身子,所以才打发人来请的。”
刘大妞笑道:“我同他顽笑,姑娘莫当真。”
然后催促贾蔷道:“还不快起来?再不起来,你姐夫将羊肉锅子都吃完了!”
贾蔷轻轻笑了笑,摇头道:“不起……让他吃呗,吃完让他好生睡一天,衙里不用他去了,明儿再去。”
“你起不起?有客在呢!”
刘大妞急的催道。
贾蔷偏着头躺在枕头上,摇了摇,道:“不起,就不起。”
宝钗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惫赖模样,绣帕掩口轻笑了声。
不过当贾蔷淡淡看了她一眼后,内心机敏的宝钗立刻收了笑声。
贾蔷的眼神虽然温润,但那抹并未遮掩的清淡却似乎在告诉她,这是他和他亲人的互动,和别个无关……
宝钗心里除了浅淡的失落外,倒也并没甚么别的感觉。
只以为,贾蔷实在是爱憎分明的一个人。
怕是他对她哥哥,都比对她亲近些罢。
不过也是,她哥哥算是和他共患难过,也一直信他……
刘大妞泼辣的紧,道:“前面有外客在,还有长辈在,你再赖床!”说罢,上前一把就扯掉了贾蔷身上盖的被子。
宝钗看了眼,连耳垂都晕红了,转身先出门离去。
她本是过来解释一下,只因薛家客房一直未有人入住,这才请了刘家的人接他过来。
不想刘大妞直接动手,让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刘大妞在里面也红了脸,啐笑道:“果真是长大了,该娶媳妇了!”
贾蔷嫩脸抽抽,站起身来,道:“热水备好了没?”
刘大妞气的要揪他的耳朵,不过还是出去给他准备了热水,又取了条新帕子来。
贾蔷洗漱罢,她用帕子给他擦了把脸。
一旁小石头见了咯咯笑道:“羞羞羞,舅舅这样大了,还让娘擦脸!”
贾蔷在家习惯了香菱伺候,这会儿一听,饶是以他的面皮也不禁有些发红,刘大妞哈哈笑着赶人道:“去去去,还想不想去你舅舅的园子里耍子了?”
贾蔷哼哼了声,道:“到年底也别想再进去了,那边要起园子,准备迎贵妃省亲。估计要到明年这个时候才能再进去……”
说着,往正堂走去。
刘大妞笑道:“天爷,贵妃游顽过的园子,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进去造的?可快莫再提了。”
贾蔷摇头道:“谁又果真比谁金贵?到时候再说。”
进了堂屋,忽地一怔,道:“舅舅和姐夫呢?”
春婶儿开嘲讽道:“甥儿还是大侯爷呢,比我这泥腿子也不知礼!如今都是内眷在,你舅舅能来?还有你姐夫来了,那张脸不让贵客唬的夜里做噩梦?”
薛姨妈和尤家母女等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只道并不会。
贾蔷笑了笑,道:“姐夫人虽黑壮了些,但心地善良。这世上,可怕的不是人生的丑,而是心生的丑。那你们好好用罢,我去寻舅舅、姐夫吃。”
刘大妞推他坐下后,贾蔷有些小愤慨道:“我是内眷么?”
宝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心里有些感慨,相比和姓贾的在一起,贾蔷显然更喜欢和他舅舅一家生活在一起……
刘大妞笑道:“你还未成亲,都不算大人,避讳甚么?”
尤老娘赔笑道:“这样金贵的人,原不用避讳甚么。”
贾蔷也没不搭理她,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满桌羊肉,对刘大妞笑道:“我在外面弄的这些,是招待外男的。便是外男里,那些文官儿们也吃不惯。你请东道怎么把这些弄上来了?姐夫的俸禄银子没交上来?”
众人笑,刘大妞“呸”了声道:“甚么山珍野味这几位奶奶没吃过?”
听这称呼贾蔷眉尖登时一挑,眼神有些锋利起来。
奶奶?
这些人,让他的亲舅舅一家叫奶奶?!
在贾家,只有奴才叫主子才叫奶奶。
那边宝钗已经开始嗔怪起来,急道:“哎呀!哪有这样的道理!大姐分明是故意的!”
薛姨妈也看出贾蔷明显的不悦来,忙道:“大姐儿再这样叫人,我们可要走了,哪里能承得起?”
尤三姐和刘大妞关系最亲近,气道:“你诚心的,想让人来踩踏我们!”
刘大妞哈哈笑道:“再没有的事,蔷弟最知礼!”又推了贾蔷一把,贾蔷呵呵一笑。
薛姨妈笑道:“那烤肉总听我家那孽障说起,也没尝过,今儿尝了尝,倒也有趣。这个倒也罢了,只这涮羊肉的锅子,着实香甜。那酱也不知怎么做的,看着尽是芝麻酱,可吃起来又不是那味儿,真是好吃。”
贾蔷笑了笑,道:“好吃就多吃点,滋补人的。”又问春婶儿道:“舅母没请你的老邻居来做客?”
春婶儿撇嘴道:“她们也配?我都不配这住了。”
刘大妞怕薛家和尤家误会她娘嫌贫爱富,便笑道:“见天儿想搬回去,想寻那些老邻居吵架。”
春婶儿诉苦道:“这里真不是我们这些人该住的地方,连个正经骂街的人都寻不到。”
薛姨妈和尤老娘都不知说甚么好,尤三姐笑道:“舅太太这话才偏了,便是你现在搬回去,还有哪个敢和你骂街?”
春婶儿摇头道:“那些穷婆子有甚么不敢骂的?便是天王老子她们也敢排揎。蔷哥儿虽是侯爷,却也未必放在她们眼里。”
刘大妞笑道:“快别说了,净说这些让人笑话的事。”
春婶儿撇撇嘴道:“我原想去那劳什子太平会馆里,寻铁头他娘,还有码头上那些老娘们儿说说话,可又听说那里不是正经地方……”
贾蔷差点一口羊肉没噎住,无语了好半晌,看向刘大妞道:“谁给舅母说的这话?”
刘大妞笑道:“你别看我!我铁头他娘年前时来家里坐了坐,还送了些礼,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就说到你那会馆,说甚么都好,就是里面的人多不正经。穿的不像话,也不正经。”
贾蔷连连摇头道:“都是胡说的!那是正经五进大院子,后面的且不说,又分东、中、西三路。西面院子专待男客,东面院子专接待女客,连门儿都另开的。如今那些从教坊司要出来的姑娘,原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甚至还有些公候府上的小姐,因家里犯了事,才被发送教坊司。买出来后,也没想让她们做别的,就是方便和你们这些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交流。”
宝钗奇道:“那是要做甚么呢?”
贾蔷笑了笑,道:“我在扬州起了个布号,名叫德林号。用新方子染了布和绸缎,江南那边还借了你家的丰字号,一起铺货。京城里就不这样做了,容易树大招风,招惹麻烦。所以就在太平会馆那里卖,一个月也不过卖个三四回,量也不大,当然,价格要比市面上的贵许多。这样一来,也给其他布号留一条活路。”
宝钗笑道:“原是和气生财才是正道,银子不是一家能挣全的。”
春婶儿不服:“能多挣还不多挣些?要搁我,连他们的银袋子底儿都挣干净了!”
宝钗笑了笑,又问贾蔷道:“只当个小布号,就整出那样大的动静来?”
贾蔷看着宝钗笑道:“还有些别的,到时候未开业前,先请二婶婶和贾家几个姑姑、林妹妹还有你,过去瞧瞧。放心就是,那里连只公猫都不准进,只有婆子和丫头,我都进不得,不似传言那样。而且,也不是所有女子都能进。无会员对牌的,想进去都进不去。”
宝钗笑着颔首,也未说去或是不去。
心里却对贾蔷的精明有了新的认识,物以稀为贵,进门都需要资格,想来那会馆,将会从避之不及,变成趋之若鹜了。
薛姨妈忽然笑道:“蔷哥儿,如今你宝妹妹入选了长乐郡王身边充当才人赞善,虽说人家宽厚,准许嫁到这边来才过去当值。可咱们这边,是不是应该提前上门走动走动?再怎样,让宝丫头先见见那位郡主?”
贾蔷想了想,又看了宝钗一眼,道:“回头我问问罢,只是宫里皇后娘娘素来不准外臣命妇登门尹家,不一定能准。”
薛姨妈听闻大喜,忙笑道:“旁人家自是不准,可你妹妹就要给她家姑娘当陪读,想来应该能准。”
贾蔷呵呵笑了笑,宝钗正要说甚么,忽见莺儿急急进来,面色惨白,对贾蔷道:“外面,外面那个黑……舅爷,说有急事寻侯爷!”
显然,铁牛的容貌吓坏了莺儿。
贾蔷皱了皱眉,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很是恼火的铁牛问道:“怎么了?”
铁牛眼睛喷火,怒道:“衙门里传信儿过来,说马道婆在牢里险些被人刺杀了,要不是早有防范,她就死定了。”
贾蔷奇道:“原是料想到的事,你这么恼做甚么?”
铁牛大骂道:“动手的是赵生!这个球攮的,必是撞客了!”
铁牛虽骂,可眼睛却有些泛红。
那名叫赵生者,贾蔷也知道,是当初在金门楼和立威营大战中,侥幸活下来的七十二人之一,还是铁牛这个小吏目的手下。
人也比较憨直,最服铁牛这个大哥。
时间虽不长,可两人关系却亲近。
不想,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
……
第三百六十二章 恶客(第三更!)
布政坊,林府。
到了下午时分,黛玉正在忠林堂里间耳房坐着,一边润色着手中新稿,一边算着时间,准备按时提醒林如海进药。
虽是春来,但除了正晌午那会儿阳光足时天气暖煦些外,其余时候神京城内依旧清寒。
屋子里的暖气一直未断,黛玉穿了身海棠绮绫软烟罗裳,如同画中人。
里间和内间的门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被錾铜钩钩起。
内间是林如海夜间歇息之地,临北坐炕,炕上铺着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
梅姨娘穿一件粉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圆领袍,跪伏在炕上,正用心裁剪着如海春衣。
黛玉写累了,回头望了眼,见其侧面身量动人,再小心看了看自己,不由悄悄噘了噘嘴。
闺中少女,人前再端庄,私下里也会有些小儿女的烦恼。
紫鹃这丫头为了她姑娘操碎了心,专门问香菱套过话,问贾蔷最喜欢她甚么……
香菱的答案,让紫鹃对她小姐产生了担忧。
黛玉知道后,虽只啐过紫鹃不害臊,但心底里还是留下了些影响。
女为悦己者容,她也希望更能让贾蔷喜欢。
可有些事,实在勉强不来呀……
念及此,不由一叹。
这声叹息却是惊动了梅姨娘,梅姨娘停下手上活计,抬头望来,道:“姑娘怎么了?”
黛玉闻言心一颤,忙道:“没甚么!”
这种心事若让大人知道了,非得被笑死不可!
梅姨娘却下了炕走过来,笑道:“我虽没福气当你的娘,如今家里却也只咱们娘俩儿是女人。虽国公府那边有你外祖母,可许多事怕是更不好开口。女儿家的事,你不同我说,又同哪个说?旁的女孩子,女儿家的心事都和自己娘亲说,要么和自己奶嬷嬷说,你不同我说,难道去和王妈妈说?”
虽如此,黛玉也绝不可能将事情原本说出,只红着脸悄声道:“我只是瞧着,姨娘的身量那样好,我就不好……”
梅姨娘闻言差点没笑出来,却还是正经道:“你才多大?还早呢!女人家早晚都成这样。”
黛玉疑惑道:“可香菱也不过年长三四岁呀……”
那丫头可不小!
梅姨娘扯了扯嘴角,道:“人和人不同,她属于早一些的。但大多数,也要等成了亲后,才会越来越不一样,尤其是生了孩子后……不仅这里,连这里也是……”
梅姨娘在身上比量了下后,黛玉这才放下心来,抿嘴笑了笑。
梅姨娘见她放开了些,趁机拉着她说了好些女儿家身子上和心理上长大后要注意的事。
黛玉听了又羞,又连连点头记下。
这些事,原都是当娘的来说的……
二人一直说到高几上的西洋大座钟敲响了四下,才忙一起出去,劝正间办公的林如海吃药。
黛玉见林如海放下了公文,也不过随口敷衍了二人几句,面色凝重,眉头也皱的紧,忙问道:“爹爹可有甚么难事?”
林如海回过神来,笑道:“并没甚么,不过是衙门里的事,不相干的。”
如今拖欠户部亏空的,都是一些硬茬子。
且朝野间竟有人将此“苛政”,和星象变化联系在一起,再加上五省之地至今仍未下雨,一时间宫里和户部的压力都极大。
另外,宗室因为和贾蔷誓不两立,也“牵连”到他这个户部左侍郎头上,同样叫嚣着要银子没有,有本事再让他姑爷带兵围府,将他们暴打一通……
一直以来,林如海都尽量用手段,采用温和的方式来追缴清空,但到了眼下攻坚的地步,再想温和下去,却是难了……
不过这些事,没必要同家人说。
黛玉轻声劝道:“爹爹若是有难处,何不将蔷哥儿请来,一同商议商议也好?姨娘和女儿是内眷,不懂外面的事,可蔷哥儿却可帮助爹爹……”
这话让林如海终于老怀甚慰了一回,总算胳膊肘没有再向外拐,他呵呵笑道:“乖囡放心,果真有用得着他的时候,他想躲都躲不开!我的女儿如珍似宝,岂有那么便宜拐走的?”
“爹爹~”
黛玉羞赧娇嗔道。
梅姨娘笑着取来药,林如海看着这碗土黄色的药汁就头疼,道:“真是怕了这劳什子顽意儿,却也不知何时能断了。”
梅姨娘劝不得,黛玉却能,她亲手侍奉汤药至跟前,林如海不喝也只能喝了。
女儿家都是娇养大的,娇贵着呢,这份体面不得不给。
见他吃下后,梅姨娘忙取糖来,黛玉先奉茶漱口,梅姨娘再送糖让林如海回回神……
黛玉劝道:“爹爹需知良药苦口的道理!”
林如海连连点头道:“懂懂懂……”
梅姨娘在一旁抿嘴轻笑道:“到底是姑娘有牌面,我是劝不进的。”
正一家人其乐融融时,忽听王嬷嬷在门外道:“老爷、姑娘,前面传话进来,说南安郡王府太妃的车驾在外面,递名帖进来,想见见姑娘。”
“嗯?”
听闻此言,黛玉登时怔住了。
林如海也皱起眉头来,此举实在与礼不合。
黛玉还未出阁,年岁也还小,本不该见外客……
梅姨娘又只是姨娘身份,她更不能出面,否则便不是待客,是在结仇了。
梅姨娘反应快些,道:“老爷,前儿姑娘过生儿时,见了那么多诰命夫人,也算是露了面了,往后,倒的确可以见见外面的诰命了。”
林如海缓缓点头,不过不无担心的看着黛玉,轻声道:“乖女可应付得来?”
黛玉心中虽紧张,可咬了咬嘴唇,缓缓点头道:“不过是见见面罢,当不得甚么大事。”
她虽娘不在了,却也愿意担起林家内宅的门面来,不使家门蒙羞。
林如海见她面色隐隐发白,微笑道:“那就尽管去做便是,有爹爹在,谁又能欺负得了我的女儿?”
略略想了想后,他道:“多半,还是和蔷哥儿相干。若是寻我林家事,自和我谈便是。或也该,直接求到你外祖母处,岂有以长辈贵人身份,下拜一晚辈?蔷哥儿那里……她许也知道,求到你外祖母跟前没甚用,倒是乖觉,直接寻到你这里来。看来,是有甚么急事,想求到蔷哥儿那里。”
黛玉看出林如海的不悦,想了想,轻声道:“爹爹,当日我生儿时,此南安太妃帮着外祖母说了好些话,也为我说了好多好话。那些贵礼,原是她带头送的。”
林如海“哦”了声,舒缓了眉头,道:“如是这样……”又对梅姨娘道:“你就陪着玉儿去一趟罢。”
梅姨娘闻言一慌,道:“老爷,我这身份去见外客……不合适罢?”
林如海微笑道:“不妨事,陪姑娘去见。”
这……
黛玉都怔了下,才明白过来其意。
虽无太太之名,却要给续弦之实了。
尽管不会请封诰命,但往后见得外客多了,外面自然认得她便是林府的太太。
虽然黛玉心里还是难免闪过一道酸楚,但更多的是喜悦。
毕竟,她早晚要离了这个家,到那时,总不能让她爹爹连个招待内客的人都没有……
念及此,她主动拉起神情恍惚的梅姨娘的手,笑道:“原就该早些叫一声太太呢。”
梅姨娘忙摇头道:“当不起,当不起!”
林如海摆手道:“且就这样罢,去罢!”
黛玉拉着眼泪不断流下的梅姨娘出了门,对外面见此不解的王嬷嬷道:“妈妈以后可要改口了,该叫太太了。”
此言一出,王嬷嬷自然是大喜过望,就要下拜,梅姨娘却极冷静,阻止道:“还是只叫姨娘,位份乱不得!虽老爷抬举,也只是让我去见外客。咱们林家,从来只有一位太太。”
王嬷嬷闻言一怔,尴尬的看向黛玉。
黛玉还想劝,却被梅姨娘拉着往里面去了,笑道:“左右不过一个名份,我岂是看重这个的?再者,太太在时姑娘为太太所养,太太没了,姑娘为贾家太夫人所养,我一无生功,二无养功,岂能让你叫我一声太太?这是折福分的事,便是贾家太夫人也断不允许。老爷不易,咱们就别给他添恼了。”
黛玉闻言动容,她也读过一些话本儿故事,里面亦写过一些情爱传奇。
但她没想到,梅姨娘会如此敬爱林如海,不由愈发起敬。
二人各自换了新衣头面后,这才一起到了二门前,请了南安太妃进来。
南安太妃并非独自前来,还带了个年轻妇人,只是这妇人面色惨白,形容惨淡。
二人入了二门后,见黛玉和梅姨娘并列,先是不解的蹙了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来,想明白过来,拦下二人行礼后,笑道:“早知道林大人有了贤内助,我们早该上门叨扰才是。”
梅姨娘忙笑道:“太妃说笑了,也是托太妃的福,老爷方才抬举了我,给了我往后出面待客的体面。”
南安太妃笑道:“好啊,好啊!姨娘本是出身名门,理该如此。”
看来,来前也是做了功课的。
又看向黛玉笑道:“哎呀,今日上门做了恶客,老太婆真是豁出了这张老脸去喽!还望姑娘莫要嫌弃哪!”
黛玉落落大方笑道:“太妃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岂有恶客之说?太妃莫在外面说话了,快到里面去罢。”
“好,好!”
南安太妃应下后,黛玉本等着她介绍身旁之人,谁料竟然没提,她按下心中不解,与梅姨娘一道,邀请二人往内宅中堂而去。
……
东城兵马司衙门内。
贾蔷没有理会铁牛去找赵生“谈心”,而是和高隆一道看着经历一遭刺杀后,甚么话都开始往外倒的马道婆。
他亲自笔录了这恶毒道婆的供词,越写脸色越精彩。
也难怪她刚一落网,就有人想尽法子来杀她。
啧,这世道啊……
……
PS:嘿嘿嘿,还完了!和群里大佬们商量好了,多缓几天,月底再爆,最近宫里人员超标,还是要缓缓。另外我晚上做梦都变成贾蔷了,犹豫着到底是抱着林妹妹说说话,还是和香菱晴雯一起嘿嘿嘿,太惨了,惨无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