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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春txt下载     红楼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五十七章 惊闻喜讯

    “叫你逞能,伤还没好利索,就下去动手。瞧瞧,这身上都伤成甚么样了?”

    楼船上,黛玉又心疼又恼火的责怪道。

    贾蔷赤着上身坐在床榻上,哈哈笑着。

    他后背的皮才刚好一点点,这回又崩裂渗出不少血来。

    前面更是青紫交加,到处红肿,唯有一张脸被保护的一点伤未受。

    闫三娘在一旁既自责,也懊悔,不该让贾蔷一人挑穿整个四海残部。

    “还笑!”

    黛玉有些动怒了。

    贾蔷忙道:“不碍事,皮外伤看起来唬人,实则甚么事也没有。他们这部人马,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不亲自下场打伏他们,他们未必真心归顺。”

    闫三娘闻言忙道:“爷,不必如此。他们不敢不听爷的话,要是我知道了,一定教训他们。”

    贾蔷笑了笑,道:“四海王都没能震慑住叛逆,更何况你?”

    闫三娘:“……”

    见她神情陡然黯淡下去,黛玉都心生不忍,同贾蔷道:“你这人……人家好心向着你,你反倒不领情。”

    贾蔷摇头道:“私是私,公是公。三娘,带兵没那么简单。人心隔肚皮,画人难画骨。想单凭一时的情分带兵,那早晚必出反叛之事。”

    闫三娘若有所思道:“那就……像爷这样,打伏他们?”

    方才在船舱里,贾蔷一式“阎王三点手”使出,蒯大汉即便没轻敌,可也没将贾蔷当成铁牛那种重量级的对手。

    再者,又不敢伤着他。

    结果可想而知,“哐哐哐”三声,蒯大汉当场被贾蔷打倒在地,震慑全场!

    蒯大汉当然不服,可已经站不起来,于是恼火的四海残部就轮番上阵。

    然后……

    让贾蔷杀了通透……

    这一下,再无人不服!

    主要是贾蔷俊秀“瘦弱”的身体,和这样的战果形成的对比,太过震撼人心!

    也让那些四海旧部们明白,甚么是真正的贵人!

    贾蔷却仍摇头道:“以威慑人,也难长久。”

    闫三娘奇道:“那到底该如何带兵?”

    贾蔷正色道:“唯有铁血的纪律,严苛的执行,才能铸造出一支无敌当世的人马!也唯有这样的兵马,才能在四海纵横,与倭奴、葡里亚、佛郎机、尼德兰等洋番海上争雄!”

    闫三娘是知道海事的,她抿了抿嘴道:“我听我爹爹说过,葡里亚、佛郎机、尼德兰还有后面又出现的英吉利,都是极强的对手。他们的船厉害,火器和炮也凶……”

    贾蔷笑道:“所以,我们要造比他们更厉害的船,比他们更凶的炮!对上这些敌人,怕是没用的,只有一勇无前有我无敌的去拼!其实我们是占优势的,因为那些小国全部加起来,人口都没有大燕多。拼财力,他们更是远远不如。再加上,南洋诸国距离他们本土相隔万里,对我们言,却就在家门口。所以,只要我们自己强大起来,在南洋这片,我德林号就是无敌的存在!

    当然,眼下还不成,要先强军,先和他们贸易,向别人学习。先做别人的弟子,再当人家的先生。”

    闫三娘听了头疼,道:“我听不明白这些,爷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爷说杀谁,就杀谁!”

    虽然听不懂贾蔷说甚么,可只听这恢宏之气魄,就让闫三娘热血沸腾!

    黛玉替贾蔷包扎了好一阵后,手腕都酸了,抬头见闫三娘杀气腾腾的说出这番话后,啐道:“家里原就有一个杀坯了,如今又多一个,往后可还了得?”

    尽管眼下还不熟,闫三娘却已经知道黛玉的心性极好,因而笑道:“改明儿遇到坏人了,太太才知道我的好!”

    黛玉笑着白她一眼,道:“偏你能。”

    贾蔷同闫三娘道:“你送些药去下面,然后同他们说,今晚开始,我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与他们讲一讲大海之事。”

    闫三娘虽然心里已经喜欢极了贾蔷,可听闻此言,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从未见过大海的人,对自幼生活厮杀在大海巨浪之上的人们,说说大海的事?

    黛玉也笑,问贾蔷道:“你去过大海没有呀?”

    贾蔷摇头道:“像我这样的人,惊才绝艳,不世之奇才,若是非得亲自去过经历过才能知道一二事,又怎能灿烂的过这一生?”见黛玉横眼嗔他,贾蔷哈哈一笑后,同闫三娘道:“你去说就是,晚上自知如何。”

    闫三娘笑着离去,心里担忧,晚上贾蔷会不会被笑惨……

    等闫三娘走后,正好紫鹃和鸳鸯一人端着铜盆盛着热水,一人端着托盘,送青盐、毛鬃刷和漱口水来。

    两个大丫头进来后,看到贾蔷赤着上身,不由红了脸……

    也不知怎地,看着那一身青红伤口,就觉得心砰砰跳。

    黛玉瞧见两人楞在那,又都是眼角带春,眸含秋水的作态,不由啐道:“晴天白日的,你们两个丫头要死不成?”

    听闻这话,紫鹃、鸳鸯愈羞,紫鹃道:“大清早的,姑娘说甚么死不死的……”

    黛玉气笑道:“倒成我的不是了?昨儿谁让他欺负了一晚上,二人‘惨’叫了一宿,只说要死了,也不知怎地还……”

    话没说完,已经羞的说不下去了。

    后悔自己怎么将这些虎狼之词说出口的?

    都怪贾蔷,近墨者黑!

    紫鹃差点没寻条地缝钻进去,鸳鸯是个泼辣些的,闻言虽耳根脖颈都红透了,先看了笑呵呵的贾蔷一眼后,却还是反口道:“爷把温柔小意儿都用来伺候姑娘了,自然只知道变着法来折腾我们……”声音都有些酥了。

    “呸!”

    黛玉羞笑着上前,道:“好你个小蹄子,连我也敢编排,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鸳鸯惊笑着端着托盘躲闪,求饶道:“好奶奶,可饶了我这一遭罢!我是说爷最心疼你,让你在上面……”

    “哎呀!”

    黛玉这下真抓毛了,必是要拾掇鸳鸯一通不可,鸳鸯笑的快走不动道,躲到贾蔷背后求救。

    贾蔷哈哈笑着将黛玉抱进怀里,也不说话,只耳鬓厮磨了番,黛玉愈发面红耳赤,脱身后不依的“拾掇”了他两下后,终还是放过了鸳鸯。

    鸳鸯也知趣,让紫鹃去伺候贾蔷洗漱,她则到黛玉身旁。

    黛玉坐在妆台前一扭身,故作生气状不理她。

    鸳鸯抿嘴一笑,跪在跟前,捧着铜盆道:“好奶奶,快洗把脸罢。”

    黛玉转过头来,见她鹅蛋脸上满是讨好之笑,标致的杏眼里目光活泼灵动,显然是在逗趣,她没好气道:“你好好的,这跪这笑还是留给老太太罢。再不起来,往后让你站规矩站个够!”

    鸳鸯闻言唬了一跳,忙站起身来,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不敢随便跪了!”

    果真黛玉使个狠,让她站起规矩来,那可是从早到晚都不准坐一下的。

    莫说寻常妾室房里人,就是正经当家太太新进门,也要在老太太跟前站几年规矩。

    腿脚肿的见不得人,那般滋味,实在可怕。

    黛玉却还是心软,不愿吓着鸳鸯,又笑着解释道:“是你们爷不大喜欢身边人跪,你瞧瞧香菱、晴雯、平儿她们几时跪过?”

    正享受紫鹃擦脸的贾蔷懒洋洋笑道:“自己的女人,当然自己疼,跪来跪去做甚么?让趴下去的时候跪好了就成……”

    “呸!”

    “呸呸!”

    黛玉羞恼啐道:“你要疯!”

    贾蔷愈发得意大笑,正这时,见凤姐儿引着三春姊妹、湘云和宝钗、宝琴姊妹们进来。

    看到贾蔷满身是伤赤着身坐在那豪迈大笑,其余姊妹们都侧过脸去含羞避讳,独宝琴惊呼一声,迈着小碎步上前。

    黛玉忍不住笑道:“快拦住这疯丫头!”

    紫鹃忙上前笑着伸开双臂,拦住了宝琴。

    宝琴左右挪移也不行,见过不去,就折身跑到黛玉跟前,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好姐姐,你拦我做甚么?”

    黛玉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蛋,道:“我瞧瞧这面皮多厚,分明生的比花儿还好看,如今倒愈发淘气了。你当你还十岁不成?也不知道避点嫌!日后,还怎么出阁?”

    宝琴红着脸不依道:“林姐姐,你说甚么哩!出甚么阁呀……”

    说话间,羞的目光无处安放,只往贾蔷那边瞄。

    凤姐儿瞧见了大笑不已,贾蔷已经穿好了衣裳,笑道:“一起用早饭罢,吃完饭去船边钓鱼。今儿我让人空出后面甲板,备了好些鱼竿。”

    姊妹们闻言自然高兴,凤姐儿得意道:“我说甚么来着,还得到这边来才热闹!”

    宝钗笑道:“老太太听了这话,再不放你了。”

    凤姐儿笑道:“再不能,这里哪有反叛的?除非宝丫头你!”

    众人又笑了起来,却见尹子瑜身后跟着平儿、香菱、晴雯等一并过来。

    因尹子瑜不喜繁文缛节,因此早就免了姊妹们的国礼。

    宝钗忙笑着上前道:“还以为姑娘未起呢。”

    尹子瑜微笑着摇了摇头,此时贾蔷、黛玉等都瞧出平儿、香菱、晴雯等人的面色不大对,贾蔷奇道:“怎么了?”

    平儿只叫了声“爷”,眼圈就红了,香菱似还在眩晕中,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晴雯,一双秀眉蹙起,也不知是喜是恼,贝齿咬了咬唇角,道:“爷,太太,平儿姐姐和香菱,都有喜了。”

    “啊?!”

    ……

    PS:本想请一天假休息一下的,最后还是没敢,写篇日常缓解缓解罢。

第九百五十八章 绝户计

    看着含羞低头的平儿,和一抽一抽喜极而泣的香菱……

    黛玉在这一刻,愈发觉得她真的成了大人了。

    似乎昨晚……不,似乎上个月,她还与从前没太多分别,仍是闺中一姑娘,未经世事。

    可如今,她竟然都要成好几个孩子的嫡母了……

    且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大概不到二十岁,就要成十几二十个孩子的母亲。

    念及此,一时间黛玉有些头晕。

    不过她终不忘当家嫡母的本分,看着平儿、香菱两人笑道:“是好事。”

    又上前扬手摸了摸香菱的鬓角,叮嘱道:“如今有了身子,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疯了。规矩点多休息,还有,小老虎让小吉祥、小角儿帮你先带着,不许摸,记下了?你虽呆憨,可心里甚么都明白,不许与我装傻。果真出了点差池,你非得哭死不可。”

    香菱抿着嘴,一手悄然撑起腰来,一手抚在身前,脸上都绽放出圣洁色彩来,郑重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规规矩矩!”

    “啪!”

    说罢,后脑勺挨了下,无辜转头看去,就见晴雯咬牙道:“还不到时候,你挺甚么挺!”

    转头又同已经习以为常的黛玉道:“她刚还说,晚上要吃冰碗!”

    香菱忙连连摆手赔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见其娇憨至斯,众人都笑了起来。

    凤姐儿这时走到平儿身边,亦是一脸感慨道:“没想到,你这蹄子如今也怀上了。原还想着叫你帮我看孩子,谁料你这样急……”

    平儿红着脸啐道:“奶奶才急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妙的感觉。

    两人打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则与姊妹无异。

    如今又怀了一个男人的骨肉……

    黛玉请诸人落座后,问子瑜道:“她们怎么寻上姐姐去的?”

    子瑜笑了笑,落笔道:“两人身子不舒服,一起作呕,心里也就猜上了,便来寻我瞧瞧,果是喜脉。”

    黛玉闻言有些唏嘘,忽地悄声问子瑜道:“你心里慌不慌?”

    尹子瑜笑了笑,落笔道:“慌甚么?”

    黛玉白了一旁伸着脖颈往这边打望的贾蔷一眼后,小声笑道:“过二年家里好大一群孩子,认都认不过来……”

    尹子瑜笑着落笔道:“让他们自己报名字,从老大、老二,一直到小十八。”

    黛玉见之,笑的欢快。

    贾蔷摩挲了下下巴,高兴道:“这得庆祝庆祝。”

    “怎么庆祝?”

    一众女孩子都齐刷刷的看向贾蔷,黛玉问道。

    贾蔷想了想,道:“前面就是彭城了,是西楚楚霸王定都之所在,咱们去逛逛?”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黛玉啐道:“逛个屁!”

    众人和贾蔷一起惊恐,仙女儿也会骂人脏话?

    黛玉红着脸解释道:“一点也不吉利!”

    贾蔷反抗道:“林妹妹,你可不要搞地域歧视哦!”

    黛玉横他一眼,道:“谁歧视了?分明是你说的有问题。”

    众人一想,贾蔷和西楚霸王还真有几分相像。

    都是出身勋贵不说,连气力也都大的惊人,女孩子里好多人都见识过,非人哉……

    另外,楚霸王重情重义,最爱虞姬,贾蔷不也宠黛玉宠上了天?

    确实不吉利,不可不可。

    宝钗劝道:“为了筹措海粮,朝廷连京里都不让多待,若是在徐州逛上两天,都中非闹翻天不可,还是作罢的好。”

    “那怎么庆祝?”

    贾蔷眨眼问道。

    一旁湘云口直心快,笑道:“着甚么急?说不得等到了扬州,还有人怀宝宝……”

    “这丫头!”

    好几个女儿家都红了脸,宝钗拧了把湘云的香腮,嗔了句。

    未几,又见连可卿也来了。

    这时,姊妹们才隐约反应过来,当家太太到底意味着甚么。

    那是内宅地位最高的女主人,其他人,都要以她为中心。

    想想贾母就知道了,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好!那就到了扬州再好好庆祝!今儿先用早饭,吃完饭去钓鱼!”

    ……

    神京,西城。

    西市百川钱庄。

    今日八大晋商钱庄大掌柜的,齐聚于此。

    作为北地财神,晋商底蕴之深厚,绝不下于扬州盐商和粤省十三行四大家族。

    除了北向草原,直至厄罗斯,用茶、粮、铁、盐等货物赚了个盆满钵满外,晋商另一大吸金利器,便是钱庄。

    譬如这介休渠家的百川钱庄,总号虽在平遥,可分号却几乎开遍天下各大省府州城。

    三十余座分号,让百川钱庄的银子遍布大江南北,随之而行的,就是渠家百川号的商货畅销天下,聚得海量财富。

    渠家如此,曹家同样如此,还有乔家、王家、卫家、杨家、刘家等,亦是如此。

    可以说,晋商的钱庄营生,垄断了大燕当下的金融营生!

    大燕三大商帮,除了晋商外还有扬州盐商和粤州十三行的粤商。

    他们不是不想搞钱庄生意,只是这项营生需要的不仅是充足的资本底蕴,还要更高的信用。

    晋商打国朝初年起,就开始经营票号,是用了百年光景建立起来的信用。

    晋商虽实力雄厚,但从不像扬州盐商那样张扬奢靡,也不像十三行四大家那般远离官场。

    晋商赚得的银子,除了买成地,盖大宅,埋进土里外,还会洒出大笔的银子,资助贫苦儒生进学,近乎不要回报的资助。

    不是一年两年如此,而是十几年、几十年、上百年的如此。

    而且晋商极尽结交权贵,结交官员的手段。

    到了后来,晋商商帮对朝廷的影响,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所以,晋商钱庄既低调沉稳,又给人一种官场上牢不可破的信心。

    但这一回,晋商钱庄遭遇了国朝以来百年内最大的危机!

    百川钱庄京城分号,中院正厅。

    阁楼楼檐椽头用油漆彩绘画成铜钱图案,并依次写有一本万利、二人同心、三元及第、四季平安、五谷丰登、六合同春、七子团圆、八仙上寿、九世同居、十全富贵等寓意刻字。

    厅内,却无人去欣赏阁楼的雅致韵意。

    百川钱庄大掌柜的郭遥身为东道,此刻却面色凝重道:“今日请诸位大掌柜的来,就是商议一番,朝廷昨日颁下的关于对晋商钱庄触犯朝廷铸币大权,犯有大罪一事。朝廷这次下手,是要掘咱们晋商钱庄的根啊!”

    日昌升票号大掌柜的张盛脸色更难看,缓缓道:“荆朝云、何振完了,咱们就没了最大的靠山!林如海个老绝户,额贼他娘,用计太狠太毒!”

    志成信钱庄大掌柜的李早叹息一声道:“大燕为甚么只咱们晋商钱庄票号生意做的最好?便是因为官场上有靠山,到哪都有父母官护着。其他人开钱庄,不出仨月就能被咱们挤兑垮了。垮一处分号,再没人敢用他们的银票。原是打算那个劳什子鬼皇家钱庄开业后,咱们如法炮制,也让他开不下去,让那个黄口孺子知道,钱庄不是凭几张方子就能办成的生意。谁成想,咱们还没来得及下手,人家就先来掘咱们根来了。那六百万‘份子钱’其实倒也还是小事,关键是咱们以后不能发银票,要多少得跟人家买……这算甚么事?”

    大德通票号大掌柜的孙可摇头道:“连这个也能忍一回,更要命的是,朝廷可以随时查账!你们想想,若是如此,谁还敢把银子存在钱庄?财不可露白啊!便是咱们自己,往后还敢把银子存在账上么?朝廷知道了,开口要借怎么办?张总柜骂的对,这就是老绝户计,又阴又毒!”

    三晋源票号大掌柜的岑乐苦笑道:“如今再骂这些还有甚么用?那林如海已经快死了,没几天活头,这会儿连人事也不知了,只躺着喘几口气,你们骂他,也没用。如今户部当家的是陈荣陈勉仁,那是林如海的狗腿子,在扬州的时候,就是林如海开个口,剩下的交给陈荣去办,那厮比林如海还狠毒,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此人罢。”

    协同庆票号大掌柜的董伟叹息一声,缓缓道:“如今就看看,能不能破财消灾。另外,让这些年咱们晋商结交下的官场人脉,都动起来,多给朝廷上书,劝谏这等与民争利,扰乱民生的毒计。”

    东道郭遥一拍桌几,大声道:“说的对,今日就是请诸位来想辙子的!要动起来,不能坐以待毙!”

    日昌升大掌柜的却摇头低沉道:“你当我没动这个心思?昨晚知道这个信儿后,我当时就去拜访四五家,可没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的。那韩半山这几天已经疯了,正在大肆清洗荆朝云余孽,谁敢在这个时候冒头?要不我骂林如海?这个老鳏夫,计太毒啊!朝廷如今多缺粮食,可我将价码都开到十万石了,人家仍只是摇头。”

    三晋源大掌柜的沉吟片刻后,道:“要我看,这个关头硬顶不是法子,那是给朝廷对咱们下手的由子。别说十万石粮食,就是再翻三倍,能值多少银子?人家开口就是六百万,胃口大的要命。这一任内阁,都是狠茬子!那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陈荣更是死脑筋,林如海不发话,他必是死咬着咱们不松口。咱们如今之计,就是要拖,拖到天变之时,拖到林如海死了,说不得就能活过来。”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一场地龙翻身,隆安帝已经死了半截儿。

    他能熬几年,谁也不知道,但却知道,他熬不了几年了。

    一旦隆安帝驾崩,新政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就两说了。

    林如海就更不必提了,听说林府连棺栋寿材都准备好了……

    “可问题是,咱们想拖,朝廷又怎么会给咱们这个机会?”

    郭遥眉头紧皱问道。

    三晋源大掌柜的道:“我们三晋源的情况大家也知道,东家常年卧病,在老家养病,号里大小事,都由少东家做主。昨儿个少东家知道此事后,便说得想法子缓和缓和。出银子不当紧,账却不能随意查。想查也可以,出了乱事后朝廷再查。若没乱子,朝廷就查不得。

    但少东家也知道,朝廷不会同咱们讲道理。他今日一早就往南边儿去了,说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找那位少年国公好好谈谈,想法子拖几年!让我今儿来同诸位也说说,最好八家都往南边派人去谈。那位国公爷说动了,其他的,就好办了!”

    郭遥闻言眼睛一亮,道:“去找贾蔷?嗯,这主意好!贵号少东家果然足智多谋,眼光不错,林如海此计,多半是和这位小国公有关。如今看来,这人年纪虽不大,倒确实知道些钱庄的内幕,一出手就打在七寸上。若是果真能摆平了他,那此事的确还有转圜的余地!老夫这就派人快马回老家,请东家出面!”

    “不错,林如海昏死过去,陈荣根本说不通,韩半山他们一个个也都是石头。倒是那位少年国公,心思大的很,想要的也多。咱们就从他下手,他要是通了,也就好办了!我也派人回去报信!”

    “可那位国公爷想要甚么?银子人家不缺,势力更不少,咱总不能变出一堆小寡妇来送给他罢?”

    协同庆的大掌柜苦恼道。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后,大德通大掌柜的缓缓道:“大德通下面的人曾留意到,德林号的人一直在悄悄的采买火硝。而且,数目巨大。朝廷的火器营有专门的熬硝营,德林号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熬,所以就在川蜀、黔贵之地,高价从土司那边采买。

    原本我们大德通还准备拿这个当一把柄,告他密谋造反。后来发现,这些硝石大部分用在他们的冰室里。还有一部分,送到了南边儿去。以贾家的根脚,这样的把柄没甚么用。但他们的硝用的越来越多,正巧,前些时日大德通在草原上发现了一处硝矿山,熬出了不少硝。可以看看,那位国公爷有没有兴趣。他一心想出海,就少不了火器,也就少不了硝了。”

    郭遥闻言高兴道:“好,这是一桩!还有没有?”

    志成信大掌柜的道:“我听说德林号下面的车马队骡马缺口很大,若是能谈,我志成信愿意卖他们三万头牲口!”

    郭遥高兴的站起来,一拍手道:“我觉得,这事可谈!这样,咱们一边在京里,想法子和朝廷周旋。一边请东家赶紧下江南,和那位宁国公好好谈谈。总要给咱们留条活路不是?”

    “对!果真拼个鱼死网破,谁也没好处!”

    “他也蹦跶不了几年了,咱们先委屈上几年,这些账,回头好好算个清楚!”

    “对,今日他师徒二人要绝咱们,来日,必要血债血偿!”

    “先别放狠话了,过了眼前这关再说罢!”

    “……”

    ……

    隆安七年,三月三十。

    三月的最后一天,贾家两艘楼船,于扬州码头边,缓缓靠岸。

    码头上,除了地主齐家家主齐太忠和陈、李、彭三大盐商家主外,还有潘、伍、叶、卢粤州十三行四大中坚家族的家主。

    天下最大的三大商帮今日到齐其二,一起静候大燕一等宁国公下船。

    ……

第九百五十九章 夺回四海王基业?

    “烟花三月下扬州,为了这句话,咱们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赶到了!”

    楼船上,贾蔷笑眯眯的看着一众内眷姊妹,赏心悦目道。

    楼船对着码头的窗子关着,对着河对岸的窗户开着。

    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河面上的袅袅青烟与丝丝细雨缱绻缠绵。

    堤岸边的垂柳,映衬着齐放的百花,像是一幅上了色的水墨画……

    这就是江南了。

    倒是凤姐儿,打小在金陵长大,对于淅淅沥沥的雨不是很喜欢,她喜欢烈日……

    这会儿靠着码头这边的窗子,打开了条缝隙瞧了瞧后,同贾蔷道:“蔷儿,外面那么老些人在等你呢,真是气派。”

    黛玉在窗边瞧了眼后,道:“你有要紧事自去忙你的,我们和老太太直接回家就是。”

    如今都换上了初夏时的薄裳,黛玉上面是一件点点梅花白底琵琶衿上裳,下面则是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美艳金贵。

    凤姐儿道:“老太太在这边落脚不了两天,急着回金陵呢。”

    她已经开始显怀了,本来孕吐严重,后来子瑜与她调了种汤汁,吃了后轻快了许多。

    因已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和贾蔷处了处后,就彻底不吐了……

    贾蔷摩挲着下巴,道:“下面有粤州十三行的人,我原是叫他们四月初五来见我,未想提前这么多天。是不是该晾一晾?这伙子,可不是甚么省油的灯……”

    听闻最后一句,也不知想到了甚么,好几人都红了红脸。

    黛玉没好气白了贾蔷一眼后,道:“平日里你不是最腻烦下马威那一套做派么?今儿怎还用起来了?”

    贾蔷哈哈笑道:“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来甚么下马威,不过嘛,对别人倒是可以。”

    众女孩子都笑啐起来,连小惜春都拿起姑姑的做派,板起小脸凝重教诲道:“蔷哥儿,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贾蔷“哟”了声,拱手正色道:“四姑姑言之有理!”

    小惜春一下破了功,“嘻嘻”笑着躲到了迎春怀里,众人大笑。

    贾蔷到窗边看了眼后,思索稍许道:“也罢,今儿心情好,给他们一些体面。”说着对内眷中一不施粉黛连衣裳都以有些修身的姑娘道:“三娘随我一道去见,再叫上杨六郎。以后,你们和十三行打交道的时候很多,见一面,让他们知道轻重。”

    闫三娘应下后,辞别黛玉、子瑜,先一步下去叫人,身姿矫健。

    家里人穿衣以习惯舒适为主,闫三娘这样常年在大海之上持刀拼杀的人,若是宽袍大袖极为不便,所以穿的都是窄袖衣裳,华服之美看着倒是喜欢,穿起来并不自在。

    宝钗笑道:“杨六郎?倒和《说岳》里的抗辽名将一个名儿。”

    贾蔷道:“这十来天我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与他们上课,初时一个个都当乐子在看,可听着听着,就觉得我说的很有些东西。再到后面,一个个都开始叫我先生了。这个杨六郎,连性子都与那位名将相仿。年岁只二十出头,但沉稳的很,学东西也快。可惜就发现这么一个大将之材……如今摊子越铺越大,也就愈发感觉那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说的多么对。”

    黛玉笑道:“且慢慢来,总能越来越多。先前不是还有一个董家子?好了,外面的事我们不多说,咱们走罢,一会儿老太太该急了。”顿了顿又道:“你是回家,还是去别的地儿议事?”

    贾蔷道:“我去齐家议事,齐太忠年事太高,回齐家草堂他自在些。这个老银狐,是当世最有智慧的顶尖人物,多活几年,对我也大有益处。”

    “去罢去罢。”

    ……

    “老爷子,你这都快一百岁的人瑞了,跑码头上来接我算甚么?故意给我折福?”

    贾蔷下了船后,倒未先理会呼啦啦跪下的一群人问安,而是看着轮椅上的齐太忠,笑呵呵问候道。

    齐筠已经先回扬州了,此刻站在齐太忠身后,身旁是跪地见礼的胞弟齐符。

    齐太忠自贾蔷下船后老眼就一直细细观察着贾蔷,见其虽比从前愈发自信了些,举手投足间多是霸气,但并无骄狂自大之色,甚至与他还更亲厚尊敬了些,拱手笑眯眯道:“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透透气。国公,这几家远来之客,也是今早才到。”

    贾蔷目光落在当前那四个陌生男子身上,两老一中年一年轻人,他笑了笑,道:“粤州天高皇帝远,两广总督粤省巡抚都叫你们喂饱了,多少年没跪过了罢?”

    此言诛心。

    有过一面之缘的潘家家主潘泽道:“国公爷明鉴,十三行虽在粤省,离京万里,但十三行能起家,全靠皇恩浩荡,岂敢不遵王法,轻狂忘礼?”

    另一年轻人也忍不住道:“十三行虽与洋番交道,习洋文,但家中子弟自蒙童起就要学礼数知大义,不敢忘本。”

    贾蔷问道:“这位是……”

    潘泽忙抬头介绍道:“回国公爷,这是番禺卢家家主卢奇,是经济商贾行当的奇才,尤擅与诸洋番国交道。我等虽年长几十年,如今却不得不服老了。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那么说,让朝廷外洋海师远离粤州,不得惊扰十三行做生意,也是他的主意了?果然是奇才。”

    这话登时让在场诸人变色,就凭这一句,拿下杀头问题都不大。

    潘泽忙解释道:“国公爷,此事和十三行绝不相干,我等事先都不知……”

    贾蔷奇道:“如此说来,就是恪荣郡王冤枉你们,栽赃你们了?王爷在御前和诸军机相国面前说的分明,尔等虽未明言,可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担忧本公的外洋海师会给十三行带来混乱,影响你们和洋人做生意,进而耽搁了给天家进贡。

    怎么,要不要和本公一道回京问问恪荣郡王,这些话是不是你们说的?

    还敢狡辩!!”

    潘泽等着实有苦说不出,鬼知道李时到底说没说这样的话,关键是,他们也不敢去对峙啊!

    李时到时候真说一句,十三行说了,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过!

    额头冷汗都出来的潘泽这时看向一旁的齐太忠,目光求救。

    换个官员来,潘泽都不会怕成这样,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可就怕贾蔷这样年纪轻轻就早登高位,手握大权还圣眷惊人的权贵,万一一冲动,或是生气颜面上觉得过不去,真起了杀心,他们死的冤不冤?

    他们可是知道,贾蔷和那位恪荣郡王不对付。

    连皇子的体面都敢驳的人,会在意他们几个商贾?

    齐太忠见他冷汗都下来了,心里好笑,贾蔷虽然胆大包天,心狠手辣,但也不会随意因怒杀人。

    既然将这四家叫到了扬州来,就不是为了开杀戒的。

    不过,他也有些佩服贾蔷会抓时机,借着李时的馊主意,这一通杀威棒打下来,当真让十三行受了不轻的惊吓。

    先立威,而后再大用嘛。

    齐太忠笑道:“国公,便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且宽恕了这一遭罢。”

    贾蔷闻言,面色果然舒缓了下来,笑道:“你老爷子还真是耳目聪伶,连他们的根脚都摸的清。只是你老还是不知,若非念在皇后娘娘当面给他们说情,这会儿十三行家都抄过几回了。也是撞客了,军国重事他们都敢插手,谁给你们的胆子?荆朝云么?好叫你们知道,荆朝云、何振之流,已被我先生斩落下马多时矣!”

    听闻此言,齐太忠都霍然变了面色,老眼震惊的看向贾蔷。

    十三行四大家和陈、李、彭三大盐商家主都惊骇变色。

    荆朝云虽已离元辅相位二年,可谁也不敢轻视此人。

    历三朝相二帝,德行操守堪称官场完人,其门生故旧遍布大燕官场的边边角角,受其恩惠提拔者不计其数。

    连隆安帝都不敢将他骤然拿办,即便是先帝驾崩之后,屡屡开口说,必让荆朝云善终。

    这样一个巨擘,突然就倒了?

    贾蔷却未在此多解释,与潘泽等道:“原让你们四月初五来见,今日还不到初一。不过早也有早的好处,你们且先去吧,下去好好想想,何为大燕商人之本分!过两日,本公会传见你们。对了,你们可以先打听打听晋商的下场,再仔细思量思量,这大燕的天下,到底是谁的江山!以商贾之身,妄议军国重事,你们和晋商有的一比。此事十三行要反思,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说罢,不理面色大变的潘泽四人,又叫起了三大盐商家主后,同齐太忠道:“老爷子,先去齐园议事罢。我那里甚么都没准备,慢怠你了可不成。如今就指着你老多活几年,替我掌掌家底。”

    此话并不算过,凤凰岛上那么多机密事,若无齐太忠坐镇扬州,贾蔷也不敢放在此地。

    还有扬州船坞,屡有靠运河漕运那条金河吃饭的人想来捣乱,却无一人能成功。

    齐太忠这只老银狐,居功至伟。

    齐太忠闻言呵呵笑道:“本分之事。也好,先回家罢。明日再去见见你家太夫人,当年和老国公爷,也是有一面之缘的。”

    一行人离了码头。

    从始至终,闫三娘和杨六郎都站在贾蔷身后静静的看着。

    京城贵人他们不认得,可十三行这四家巨富,他们却是不知听说过多少回,那是真正富可敌国富贵已极的通天大人物。

    如今却匍匐在地,跪在贾蔷面前战战兢兢求活……

    这一幕,再度冲击了他们,和后面不远处四海旧部的心灵。

    望着前面那个推着齐太忠轮椅笑呵呵往前去的年轻男子,四海旧部心中无不大起敬畏。

    贾蔷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渐渐犹如天人。

    ……

    齐园,草堂。

    淅淅沥沥的春雨在玻璃窗上滑下一道道的水路,屋外清凉,屋内暖煦。

    上茶罢,齐太忠率先问起了京里情况,荆朝云这样的人物,到底是怎么被斩落下马的。

    贾蔷将信中得知的事告知了遍,京城剧变,让齐太忠这只老银狐都连连色变。

    最后长叹息一声道:“所以,人算不如天算。”

    彭家家主忍不住道:“都没事,就天子出了这样大的事,也难怪荆朝云他们说获罪于天。”

    齐太忠闻言白眉登时扬了扬,斥道:“奉安,慎言!”

    贾蔷目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同齐太忠道:“此事还要劳烦老爷子你出把力,让江南尽可能多的茶馆、酒楼、戏台,或说、或唱、或演,天子以万金之躯为民挡难的故事。如今大燕乱不得,一旦动荡起来,对咱们绝非好事。”

    齐太忠自然明白,颔首道:“是啊,一旦出了动荡乱起来,方才十三行那四家就不会是这样的姿态了。”

    每逢乱世,这样的巨富大族必是立刻先起自保之心,而后待价而沽。

    如十三行那四家,挟洋自重都是等闲事。

    贾蔷如今能威慑他们,不是他本身有通天本领,更多的,还是倚仗朝廷的威望。

    如果拎不清这一点,那就离死不远了。

    齐太忠显然对贾蔷能始终保持这份冷静感到高兴,笑道:“都是极聪明之人,会看清时势,知时务的。不过,晋商那边,应该不会轻易就范,必还是要生事的。”

    贾蔷摇头道:“朝廷那边他们是打不开局面的,多半要南下来寻我,死中求活。呵,且看他们的手段罢。老爷子,九大姓那边如何?司马绍那匹老马可还心甘?”

    陈家家主在一旁笑道:“还能有甚么不甘心的?技不如人,伎俩让国公爷看破了,自然认赌服输。”

    贾蔷笑了笑,问道:“可我怎么听说,还是有几家想站到别人队伍去的?”

    听闻此言,陈、李、彭三家家主的面色都微微一变。

    齐太忠笑道:“人心嘛,总是如此,也没甚奇怪的。国公且看在我的薄面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罢。再者,那几家正好都临近出海口,许多事需要他们出力,就算将功折罪罢。”

    贾蔷点了点头,道:“也好,就看你老的面子上了。”

    齐太忠笑道:“不叫你白赏老夫的脸……这位就是四海王的闺女,如今该叫一声姨奶奶了罢?”

    老头子突然看向闫三娘问道。

    闫三娘突然被点到,稍微有些慌,不过看到贾蔷的目光后,就安定了下来,以江湖礼抱拳道:“老爷子,正是在下。”

    齐太忠呵呵笑道:“好哇,虎父无犬女。前些时日,老夫专门去和闫平谈了几回。今日老夫问你,若是给你机会,由姨奶奶带人去夺回四海王在琉球的家业,你敢是不敢?”

    听闻此言,莫说闫三娘、杨六郎两个四海出身的旧部,连贾蔷都眼睛骤然一睁,大为期待的看向齐太忠。

    若是能夺回四海王的基业,那……

    可是实力大增啊!

    ……

第九百六十章 脑后生反骨

    “敢!怎么不敢?!”

    听闻齐太忠之言,闫三娘激动说道。

    不过好在,她还是知道如今的身份,又道:“不过此事得由国公爷做主……”

    贾蔷一直看着齐太忠,道:“老爷子这是把手伸过去了?”

    齐太忠笑道:“齐家原就和小琉球有些往来,和四海王也是老相识,不然,去岁运送海粮的船,又怎会为其所‘劫’?”

    贾蔷笑了起来,道:“你老还真是,这天下就没你老插手不到的地方。”

    齐太忠呵呵笑了笑,道:“这辈子虽困守扬州,但老夫还是好交朋友。上到帝王公候,下到贩夫走卒,凡愿意交老夫这个朋友的,老夫都乐意之至。而四海王那个反叛的副手黄超,老夫也认得。如今他的日子,其实过的并不好。四海王闫平这个人,豪迈粗大,不是一个好的当家人,但因其义气,在旧部中还是颇得人心。黄超突然勾结倭奴、葡里亚人叛乱,在旧部中自然失去了民心。关键是,他没把事做干净。虽然四海王两个成年儿子都没了,四海王对外也宣称死了,可还有三娘子和四海王两个幼子在,所以,他难收军心。如今一味的用强力压服,又岂能安稳?另外……”

    齐太忠啜饮了口清茶后,继续道:“闫平认为,当下时令正合,北贸易风将过去,南贸易风还未刮起,只要算好大潮的时间,就能顺利通过水浅的鹿耳门,进而出其不意的从背后,攻入沙洲!巧的是,老夫让人散布出去一些假消息,道三娘子带着余部正在登州府练兵,准备反攻小琉球,黄超已经带人离了小琉球,前往登州府赶尽杀绝。此刻夺回小琉球,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贾蔷眼睛明亮道:“等夺回小琉球后,可按兵不动,派信使急寻黄超,只道中了三娘调虎离山之计,请他速速回援。我们也可在外围布几条船,开几炮,佯攻小琉球,待其大军折返再撤退。等黄超登岛后,再将他一句斩杀!如此,四海王虽然经历风波元气大伤,但根基不失,有我来填补,即可迅速恢复壮大!!”

    齐太忠笑着颔首道:“眼下,国公爷声势看似不小,可根底太虚了。京里但凡有些许变故,眼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权势富贵,一朝散尽。若是手里能有这支兵马舰队在,用的好,大燕虽有雄兵百万,却未必能奈何得了国公。当然,前提是国公爷能将这支兵马握紧了,莫为他人做嫁衣。”

    老狐狸最后一言,说的意味深长,但并非挑拨离间。

    一旦四海旧部重夺基业,就海上实力而言,四海部将远远超过眼下的德林号。

    反客为主,不是没有可能。

    要说四海旧部现在对贾蔷来说有甚么绝对忠诚可言,那就成笑话了……

    但贾蔷仍斩钉截铁道:“信不过别人,但我信三娘。”

    这话对一个女儿家来说,杀伤力就太惊人了。

    闫三娘眼泪一下掉了下来,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后面的杨六郎,抱拳沉声道:“国公爷请放心,四海部最恨的,就是反叛肏的野种!!”

    贾蔷笑道:“我当然放心。”又拍了拍闫三娘的胳膊,宽慰一二后,问齐太忠道:“此战你老所谋,还有甚么计划都说出来,速战速决。”

    齐太忠笑道:“好!此战需要战船两艘,这个也容易,十三行里的卢家,是唯一一家跑外洋的粤商,卢奇年岁不高,却是商界奇才,在海上养着几条战船,他和洋人的关系极好,所以听说战船不错。借用他家的,他不会不给。但船工力夫可以用他家的,战兵不要他家的,你的德林号麾下多有可战之兵,一船七百兵员,两船一千四百人,这些兵你要自己出。

    最后一点,也是最要紧的一事,你若答应则可成行,若不答应,此计作罢。”

    贾蔷道:“老爷子但讲无妨。”

    齐太忠正色道:“此战,国公爷绝不可亲自前去。”

    贾蔷闻言登时不满道:“这叫甚么要求?我总不能看着自己女人去赴汤蹈火上刀山火海,我自己留在后面罢?”

    齐太忠沉声劝道:“国公爷,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今身上担着多少人的干系?何止十万百万?若果真非要掺和这等险事,那算老头子我看走了眼。”

    陈、彭、李三家也道:“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出了点差池,出海大计功亏一篑,我等也少不得被清算。还望国公爷万万慎重,不可意气用事。”

    闫三娘看向贾蔷,坚定道:“爷,您万金之躯,若是跟着一道去,我反而不敢去了。爷若出点闪失,我还有何颜面回家见太太她们?”

    杨六郎也抱拳沉声道:“国公爷放心,小琉球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此次不过等于回老家!黄超狗贼做梦都想不到,我们会这样快杀回去。岛上有我们的兄弟,有我们的长辈,只要三娘露头,一定会重新收复基业!等收复基业后,我们四海部才配做国公爷的马前卒,让倭奴、葡里亚人血债血偿!以后,真正做到四海称雄!可您若有个闪失,即便我们收回基业,也挡不住倭奴和葡里亚红毛鬼子的再次攻杀。”

    贾蔷闻言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在粤州城内,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罢,问齐筠道:“丁超现在哪里?”

    齐筠笑道:“正巧,此刻在金陵。”

    贾蔷道:“即刻派人,让他立刻来扬州见我。今晚子时前,我要在盐院衙门见到他。”

    又问齐太忠道:“这位卢奇可靠不可靠?我倒是知道伍家。”

    前世美国华尔街列举的几个世纪内全球最富的家族,中国只出了一个伍家。

    当然,肯定有巨鳄潜伏水下未知,但伍家之富,也足以震古烁今。

    至于卢家,他还真是不怎么清楚。

    齐太忠笑道:“你又担心甚么?卢家根基在粤州,这小子虽胆大心黑,和国公有的一比,但商贾出身,胸中抱负远不能和国公相比。而且,一副短命相。”

    贾蔷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道:“我是听说他在外洋养着几条战船,的确胆子奇大,就问问是不是可用之人?”

    齐太忠呵呵笑道:“此人脑后生反骨,心思桀骜,和诸国洋番又过于亲近,非善类。”

    贾蔷闻言扬了扬眉尖,道:“我心里有数了。”

    齐太忠意外笑道:“哦?老夫垂垂老朽,心力精神都衰败了,自忖拿捏不住这等人物。可国公正值盛期,且还会越来越强盛,难道不该试试聚拢人杰为己用?”

    贾蔷笑道:“你老少给我挖坑,我还没自大到这个地步。以你银狐一辈子的眼力经验看过的人,认为不妥,我再吃了撑的试着去收拢,给自己腹内埋一颗炸雷,那不是自讨苦吃?到时候你老是不是还想准备笑我一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齐太忠闻言放声大笑起来,指着贾蔷与陈、李、彭三家家主道:“老夫相了一辈子的人,都道太上皇是老夫相中最对的人,老夫以为谬也。国公爷,才是老夫相中最对之人。有大气魄、有大眼界、有地位……更难得的是,和老夫一样,有自知之明!多少人劝老夫离开扬州府进京,可老夫知道,一介白身,真想去布衣傲王侯,那才是取死之道!德昂……”

    齐筠在一旁躬身应道:“祖父大人。”

    齐太忠看着长孙笑道:“老夫年近百岁,古往今来也无几人如此高寿,只是离合眼的日子也不远矣。许是明日,许是今晚。齐家看着光鲜,可你父亲志大才疏,你三叔心狠手辣眼界却并不高,余者更不必提。唯独你,才智人品胸襟,都属上等。更难得的,就是也有自知之明。若是老夫意外离世,你且记住,收拢齐家后,紧跟国公爷。不要在大燕内搅和了,国人其他都好,只好内斗内乱之品性,着实让人生恨。跟着国公爷,去海外立足罢。自有齐家一片天地!

    相对于家族世代繁盛传承而言,落叶归根,又算得了甚么呢?

    更何况,临死前,也不是不可以回来嘛。”

    陈、李、彭三家家主相互看了眼后,陈家家主叹息道:“说实话,今日之前,我还很是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动转移家业的决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这牵扯到多少人多少事,又干系到多少银子?且外面,一切都不清楚到底是好是坏,万一死在外面怎么办?可是今儿个听说,晋商那样根基深厚的商帮都栽了,十三行至今还是砧板上的鱼肉,吃不吃全看朝廷的心思……当然,我不是为他们惋惜,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谁。可商贾贱业四个字,让咱们在大燕的地位实在太低了。若是果真能在外面开辟出一片新的基业来,不受随时掉脑袋抄家的威胁,我陈家,愿搬!!”

    贾蔷笑道:“搬也不是眼下立刻要搬的事,只是定了个大方向。不过,若是四海王基业能被夺回,海师力量提前增强,再整编壮大一番,这个进度,就会大大加快!”

    齐太忠笑道:“我这把子年岁了,为何还费心操持此事?便是希望能活着看到这一天。”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贾蔷起身对齐太忠道:“那就这样定下,我先回盐院衙门那边。你老费心和卢奇那边沟通一下,晚上丁超到了后,我传见他说此事,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快的话,今晚三娘他们就可出发!”

    “善!”

    从头到尾,齐太忠都未问林如海之事。

    这个老头子,当真活成了精!

    显然,京城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

第九百六十一章 尹后警告

    神京皇城,西苑。

    龙舟上。

    元辅韩彬拿着一份折子入内,见礼罢方起身。

    在地龙翻身前,如韩彬这样的军机大臣,通常是免礼问安的。

    但之后,便是韩彬陛见都要见礼了……

    “皇上,贾蔷半道上了折子,请求即刻回京。”

    韩彬面色凝重说道。

    隆安帝闻言,本就深沉的面色愈发阴沉,怒声道:“不准!告诉贾蔷,胆敢耽搁一日,朕剥了他的皮!他现在在哪?是不是已经停滞不前了?不知死活的混帐东西!”一旁尹后端着一份药碗,听闻此言不由怔了怔。

    韩彬亦是心头沉重,他忙道:“这倒没有,据彭城知府上折子说,贾蔷是在彭城得知了京里消息,贾家两艘船在彭城段运河上来来回回折返了三四次,最后贾蔷才怒气冲冲的跑到彭城知府衙门寻了笔墨,写了请求回京折。写罢,当着彭城知府孙尧的面用六百里加急送回京来,他则大哭着朝京城方向磕了头后又上了船,继续南下。不过据说,船速并不快……”

    隆安帝沉声道:“立刻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去给贾蔷,就说他先生还没死,朕也还活着,轮不到他回来哭丧!如今朝廷上下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度过今年的灾年,推行新政!

    这不仅是朕之意,也是他先生殚精竭虑所谋之事,让他自己思量着办!”

    说罢,看向韩彬缓缓叹息一声,道:“韩卿,天灾之年,朝廷艰难,但那些巨室一样衰弱。往常天灾之年,是那些大户们大肆兼并饕餮之时,对他们而言,反倒是运气。但今年,朕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解决此事的重中之重,就是粮食!所以告诉贾蔷,先前他要甚么朕给他甚么,三省兵权他都敢开口!古往今来,可还有第二个臣子有如此隆恩没有?

    好生劝他,莫要得意忘形过了头!”

    听出隆安帝语意中的戾气,韩彬道:“皇上,贾蔷这次没有直接返回京城,已经出乎臣的意料了。由此可见,他还是知道轻重的。臣这就让鸾台拟旨,派快马去告知他尽快南下。”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一事,近来很多朝臣都开始弹劾起陈荣来,说其与民争利,搜刮良善商贾,丧心病狂。陈荣主政户部,也的确狠辣,手段比不上林如海柔中带刚,他是一味的刚强。已经下令京城八大钱庄,先各交一百万两保证金,不然即刻勒令关门。不过陈荣说,这笔银子是朝廷开支预算外的,应该先给皇上修园子……”

    隆安帝闻言一怔,心中对陈荣好感大生,不过还是迟疑稍许道:“当下国难当头,这个时候修园子,是不是不合适?”

    韩彬心里一叹,天子果然变了,换地龙翻身前,这种事连想都不会想就直接轧死拒绝了,如今这么问,显然是动心了。

    不过武英殿也一致以为还是修的好,天子显然不想再进大明宫,对那处产生了抗拒。

    算了,只要他还一心坚持大行新政,修一座园子就修一座罢。

    林如海谋划到今日,几乎付出了性命,才将天子又拉回了新政的正道上来,不必再为一笔“讹”来的银子,再让天子堕下去……

    韩彬笑道:“没甚么不合适的,古往今来也没哪个天子勤俭到皇上这个地步。该修的还是要修,不然臣等做臣子的,也会被世人戳脊梁骨。再说,这回修园子,就按照贾蔷先前说的那些法子。不征徭役,全部采取雇佣百姓的法子。如此一来,修园子不仅不会劳民伤财,还会让百姓得利。做工的百姓,今年说不定还能过个肥年。皇上如今圣名传遍天下,千古一帝之称,是万万跑不了了。”

    隆安帝闻言,沉吟了许久,才叹息一声道:“朕为了这社稷江山,付出了太多……”

    话音刚落,韩彬还未捧上哏,却见戴权匆匆入内,跪地禀道:“主子爷,方才外面送信进宫,五皇子正在西斜街殴打忠顺亲王世子和义仁郡王世子、义理郡王世子,巡城御史和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都拦不住……”

    隆安帝闻言大怒,道:“李暄为何生事?”

    戴权道:“说是几位世子还有几个年轻的宗室王公子弟去了西斜街盛世会馆,发生了些不愉快……”

    一旁尹后小声提醒隆安帝道:“那是贾蔷的营生。”

    隆安帝闻言骂道:“这起子混帐行子,丢尽了祖宗脸面。要是贾蔷在京时他们敢去闹事朕还宽容他们一回,如今这般没出息,合该打死!”

    尹后笑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这点小事,不如就让臣妾去处置罢。”

    隆安帝闻言,反倒有些迟疑起来,看着尹后道:“李祐、李司、李叹他们如今执掌宗人府,总要留些体面。”

    尹后闻言心里一叹,李祐等虽为宗人府宗令,可论起为朝廷所做之事,又如何能与贾蔷比?

    如今贾蔷正忍着心如刀绞之痛,为朝廷奔波,都中家里却为李祐等之子生事,天子合该重罚才是。

    越是皇族人,才更应该严惩不贷。

    若是地龙翻身前,天子绝不会想不到这点。

    只是如今……

    连荆朝云都栽倒了,天子心中孤寂生危,莫非竟想着倚靠宗室?

    虽如此念想,尹后却不会说出来,她笑道:“臣妾正是因为担心皇上会惩罚过重,才揽过此事。忠顺亲王等都是忠诚于皇上的宗室,总要留些体面才是。”

    隆安帝满意颔首道:“正是如此。不过,也别轻易放过他们,好生教训一场就是。”

    “是。”

    ……

    凤藻宫,皇庭。

    一群宗室子弟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李暄也跪着,不过还敢小心的抬头偷瞄一眼。

    见尹后对着已经清理出一片空地的废墟怔怔出神,便小声劝道:“母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贾蔷当您的擎天白玉柱,儿臣来作架海紫金梁,保管母后长命百岁,无灾无难。”

    尹后闻言心里暖煦,缓缓转过身来,先是瞪了李暄一眼,而后看向为首之人李祐之子,淡淡道:“李睢,贾蔷大婚没几日,皇上和本宫亲自出宫,作其高堂父母。如今贾蔷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亿万黎庶,奔波万里操持。你身为宗室子弟,更是大宗令之子,不思为皇上分忧,竟在这等时候生乱,居心何在?”

    这等漠然冷酷的诛心之言,让李睢等唬的战战兢兢,磕头认错。

    尹后强大威严的气场,更是让他们连狡辩的心思也无。

    见他们如此不堪,尹后也没了再拿他们作伐的心思,只道:“皇上说了,你们若是敢在贾蔷在京时去闹事,皇上倒高看你们三分。如今这般下作行径,却是丢尽了列祖列宗的脸。皇上连责罚你们的心思都没有,下去罢,好生反省反省。”

    这不罚比重罚更让他们面上无光,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的世子之位还保得住吗?

    一个个哭丧着脸,磕头跪安。

    等他们走后,尹后又瞪向嬉皮笑脸的李暄,道:“你父皇都恼了,堂堂皇子郡王,居然成了臣子看家护院的了?天家威严还要不要?”

    李暄闻言一怔,挠挠头道:“母后,那是贾蔷。不为别的,就看他救了母后一命,儿臣也得替他看着些家业不是?”

    尹后闻言,垂下眼帘道:“此事往后不必再提,本宫也未曾亏欠了他。你也去罢,近来你父皇心情不好,莫要生事。”

    ……

    扬州城西,—汶河畔。

    文津桥对岸。

    盐院衙门府西院,上房。

    黛玉搀扶着贾母,引着她看贾敏生前起居卧室,和读书写字用的桌案。

    “这些年,母亲房里的东西都未动过。母亲生前甚么模样,之后也一直如此。爹爹得闲时,常会一人过来坐坐……”

    黛玉说这些时,眼睛微红。

    贾母却早已泪流满面,颤着手抚摸着每一处,待看到床榻上还放着一件梅花纹纱袍时,登时再也忍耐不住,抱起大哭起来,叫道:“我的儿啊!你怎就这样狠心,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么些儿女,独最爱你一个,你却早早离了我而去!”

    黛玉跟着哭了起来,旁人不好劝,凤姐儿挺着肚子忙上前笑道:“要我说,最疼爱姑母的还是先国公爷祖父大人,所以姑母才去寻老国公爷了。这世上最疼女儿的,不就是爹爹?”

    这话让身后跟着的李纨、可卿、宝钗等纷纷红了脸,悄悄低下了头。

    正巧这时听到外面丫头的传话声进来:“国公爷回来了!”

    未几,就见贾蔷阔步入内,见贾母还在哭,笑道:“这会儿哭狠了,后天去苏州那还了得?”

    贾母闻言收了些,却是摆手叹道:“不去了,不去了。如何能见,如何敢见?”

    黛玉也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上前对贾蔷道:“老太太春秋已高,经不起这些,就不去了。你要去苏州?”

    贾蔷想了想,道:“倒也没甚大事,不去也成。那就今晚去瘦西湖上逛逛,坐坐船瞧瞧夜景,明儿让人送老太太、姨太太去金陵。你们要去不去?”

    黛玉等当然不愿去,道:“都过去了,难免生乱。老太太去见见老人,讲讲古,我们就不跟着去添乱了。”

    贾蔷问鸳鸯道:“那你呢?”

    鸳鸯道:“我自是服侍老太太。”

    凤姐儿强笑道:“那我也留下罢,老太太身边不能没人。”

    说着,拿眼去看李纨。

    李纨只当未见着……

    贾蔷同凤姐儿笑道:“算了,你还是别留了,你有身子,留下来到底是着紧你还是着紧老太太?家里有鸳鸯在,有三婶婶,还有姨太太在,够陪老太太的了。”

    凤姐儿闻言,登时一脸桃花,丹凤眼中的温柔简直快要不管不顾了。

    贾母都看不下去了,看向一旁的姜英道:“要不,你也跟着去逛逛?一辈子也就见这么一回海。”

    原不过是岔开话题的客气话,谁成想,姜英竟然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贾母:“……”

    宝玉:“……”

    宝玉都傻眼儿了,昨儿夜里,贾政才将他叫到跟前,说到了金陵后,要带他好好见识见识南省文华风流之地。

    这算甚么?

    ……

第九百六十二章 不准碰姜英

    下午申时二刻,一家人早早的在前盐院衙门用了晚饭。

    贾蔷已经让人清空了瘦西湖,今晚一大家子内眷,故地重游。

    “你果真不去?”

    西厢黛玉闺房内,黛玉、子瑜、宝钗、宝琴、湘云并三春姊妹俱在,黛玉看着月儿窗下躺在竹椅上自在的贾蔷,笑着问道。

    湘云更直接些:“蔷哥哥,你该不会是在避嫌罢?”

    此言一出,知道些内情的诸姊妹们都笑了起来。

    不过笑的都不怎么自在,就像贾母一样,从早上不自在到吃完饭……

    贾蔷警告道:“饭呢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贾蔷清清白白铁骨铮铮,仰不愧天俯不愧地,避甚么嫌?你说,我避甚么嫌?”

    湘云到底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对于传闻中贾蔷干下的那些刺激事,哪好意思说出口,只啐了口:“呸!”

    然后邀三春和宝琴走人,道:“让他们一家子自己说罢,咱们这些外人不跟着掺和!”

    一众女孩子们都红着脸出去了,宝钗犹豫了下,还是站起身来,落在最后面准备一道离去。

    却听黛玉笑道:“你走甚么?”

    宝钗闻言俏脸登时涨红,回头啐道:“我怎么不能走?”

    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情分,黛玉也一直不愿她和家里姊妹之间的情意变质。

    大体上有分寸就好,她更愿意一家人如从前那般一样,才是最好的。

    自家人伏低做小做甚么?贾蔷都不与家里摆国公的谱,她还要摆国公夫人的谱不成?

    也因此事和家里姊妹们长谈过,所以宝钗并不会刻意去客气。

    黛玉果然不恼,还吃吃笑道:“我是说,你是子瑜姐姐的女官,岂有擅离职守的道理?咦,宝姐姐你在想甚么?”

    宝钗又羞又气的看她一眼,不过到底还是落座了。

    等姊妹们走后,贾蔷解释起今晚不能去瘦西湖的具体缘由来:“今晚三娘子要率部出征小琉球,夺回其父四海王之基业。这一战,对我十分重要,我要亲自盯着。”

    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莫说黛玉、宝钗,连一直静韵浅笑的子瑜都睁圆了眼,看了过来。

    率部出征,夺回先父基业,还是一个女孩子……

    还是海盗!!

    便是戏台和话本传奇里都少见这样的传说故事。

    黛玉吃惊道:“好端端的,怎突然发生这一出?”

    贾蔷摇头道:“齐家老太爷送我的一份大礼,原本按部就班来办,至少还要两到三年光景才有机会,中间还要经过各种风险磨难。”

    别的不说,闫三娘在他这里的消息瞒不了太久,小琉球的四海叛逆黄超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不惜代价的打压德林号甚至是外洋水师的发展。

    果真再拉上倭奴还要红毛洋鬼子一起攻杀,以大燕眼下的外洋水师实力,处境绝对艰难。

    所以,贾蔷才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宝钗则关心问道:“那,你不会也去罢?”

    黛玉、子瑜齐齐看了过来。

    贾蔷叹息一声,摇头道:“原是该去的,可齐太忠他们死活不许,说甚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人干系百万生计……”

    子瑜落笔道:“言之有理。”

    黛玉也柔声劝道:“你是帅才,不必非要当将。帅做得好,比将更光彩。汉武未发一矢,平定匈奴也是他一生功绩。”

    哪怕从私心来说,她也不愿贾蔷去冒这样的奇险。

    贾蔷轻声笑了笑,道:“我在意的倒不是甚么功绩不功绩,只是……三娘如今也是家里人,我纳她入房,虽有些功利色彩,但既然成了我的女人,让她一人去冒险拼杀,我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也还好,起初小婧也是这般。论海上搏杀,我不如三娘,论江湖绝杀,我不如小婧。算了,由得她们去办罢。”

    黛玉看着贾蔷,眸光闪动如星辰,道:“便是因为知道,你在意身边的人,而不是,只将她们当作……家里才会相安无事,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只是,老太太今天很担忧,你看得出来?”

    她是宁国女主,这些事她不得不出面沟通。

    凤姐儿就算了,凤姐儿和贾琏早已名存实亡,只不过为了贾家和王家的体面,不让家门蒙羞。

    何谓家风清正的人家?

    三代内无和离妇,无再醮女。

    总而言之,离婚的和再婚的都是蒙羞的。

    这就是世道。

    且贾琏如今人都不知哪去了,也无回京之日,所以许多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纨到底有没有事,家里人多不能肯定。

    但即便有甚么,只要不强迫,也没人会多嘴说甚么。

    顶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李纨心生敬意就是……

    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果真枯守一辈子,连她们都不落忍,尤其是经历过人事之后……

    但姜英不同,那是两回事。

    即便和宝玉感情不睦,闹着别扭,但毕竟才新婚未久。

    若是贾蔷做出些甚么事来,就太过分了。

    连黛玉等都不能理解,更何况将宝玉视若命根子的贾母?

    贾蔷闻言笑道:“把我当甚么人了?我从开始就处处避嫌,连话都没正经说过,哪就成了嫌疑人了?”

    黛玉嗔怨道:“少啰嗦,你管住自己就好!此事我们算是和你打了点面了,过去的那些不多说,往后可不能如此了。如今家里也有了孩子,将来说人家后,你当这些好听?”

    “我滴个贤妻呀~”

    贾蔷差点给跪了,拱手求饶道:“李峥、晴岚他们才豆子一点大,你就想到那么远了?”

    一旁子瑜抿嘴浅笑,宝钗也呵呵笑了起来。

    黛玉啐笑道:“你这么不着调,我不多想些,如何得了?”

    贾蔷笑道:“好好好!都依你!”

    黛玉笑道:“那我们可信了你,既然如此,往后你也别总避嫌,让人笑话。原没甚么事,总另眼相待,反而让人觉得不自在。”

    贾蔷想了想,“嗯”了声点头道:“言之有理。那日后我就好生亲近亲……”

    话没说完,黛玉已然上手教育……

    “哈哈哈!唔戳鸟!”

    ……

    “蔷哥儿真这样说?”

    东路院,贾母在房中坐立不安了好半天,待黛玉进来说了会儿话后,才惊喜问道。

    黛玉轻声笑道:“原没甚么事,不过是二嫂子过的太苦闷,又见我们姊妹热闹,所以想到这边来。蔷哥儿说他从没那等想法,我信他。”

    贾母苦笑道:“难道是我龌龊了不成?我也信他没这个心思,瞧瞧他屋子里的,有你们在,他也该知足了。可是他没这个想法,架不住旁人有。宝玉其实算是不错了,也不像其他高门子弟那样吃喝嫖赌,也从不欺男霸女,如今你也长大成了当家太太,想也听说过一些纨绔膏粱的混帐事,宝玉从不做那些。若没有蔷哥儿,谁敢说他不是个好孩子?

    可是,架不住人比人……你瞧瞧蔷哥儿甚么做派?起居八座,一声令下麾下千军万马为他赴死!这样的人,天下又有几个?和他一比,宝玉就逊色一些了。再加上他又不喜欢姜英那样的丫头,两相闹起来,让人头疼之极。若是家里素素净净的也罢,偏生又有那么些谣言闲话在,都是从女儿家时候过来的,我又岂能不担心?”

    黛玉沉默稍许后,道:“老太太你放心就是,蔷哥儿不说话,那谁也不晓得会怎样。可他既然开了口,就再不必担心。我还劝他往后别避嫌甚么的,扭扭捏捏,本没甚么,刻意避让反倒容易生出是非来,也不像。”

    贾母闻言,老眼中神色感慨,笑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黛玉不大明白,贾母笑道:“能遇到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多难呐。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高门,家里的男人一个个都跟馋嘴猫儿似的。不过我瞧着蔷哥儿这点还好,从不在外面浑来……对了,有一事我还没问你,你们洞房的时候,可还相合?”

    黛玉闻言唬了一跳,俏脸登时涨的通红,“哎呀”了声,羞的几无地自容,怨道:“老太太,你……”

    贾母见她如此,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娘走的早,我是你的亲外祖母,咱娘俩儿还害羞这个?便是我不问,布政坊那边梅姨娘也过问了罢?只是你和她到底隔着一层,又涉及到蔷哥儿,她也还年轻,哪里好多说?”

    黛玉还是俏脸滚烫,摇头道:“你自问鸳鸯就是……哎呀,还是别过问了。”

    贾母看了眼后面也红着脸垂着头的鸳鸯,笑骂道:“休提这个反叛的,我问了她,倒说没你点头,她断不能说一个字。问急了,也只说蔷哥儿最疼你。”

    黛玉满意的看了鸳鸯一眼后,还是同贾母道:“你老别过问了,羞煞人……”

    贾母爱怜的抚了抚黛玉的鬓角,道:“蔷哥儿看着清瘦,却是个力大无穷精壮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可千万别只随着他取乐贪欢,你身子骨到底还是弱些,仔细伤着了。”

    黛玉声音如蚊子般大,羞的不敢抬头,低着螓首问道:“老太太怎知道这些?”

    贾母咬牙啐骂道:“那些日子瞧瞧凤哥儿那不害臊的一脸浪样,后来又是珠哥儿媳妇,我还看不出?”

    黛玉闻言都有些懵了,抬眼看向贾母,目光震惊。

    没想到,贾母早就看破了……

    可是,为何不阻止?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叹息一声道:“家丑不可外扬也好,不聋不哑难做公婆也罢。一来确实奈何不得蔷哥儿,二来,也怜惜你大嫂子、二嫂子,都是苦命的。只要她们不跟你作妖,规矩本分,就不理会了,左右不可能过到明面上。

    自古以来,凡有大能为者必有大欲,没有她们,不定还会出现甚么幺蛾子。目前来说,蔷哥儿做的极好。外面那些脏的臭的,从来不沾。

    可有一点你记住,若是哪个对你有了不恭敬慢怠,还仗着辈分作妖,那不拘是谁,你可千万不要念一丝情分,果决的处置了!不过我瞧着,都是明白人,知道讨好你。

    对了,蔷哥儿呢?”

    黛玉听了半晌,这会儿听问抬起眼帘答道:“前面来人了,是正经事,就去见客了。”

    ……

第九百六十三章 干了!

    盐院衙门前厅。

    贾蔷看着从金陵匆匆赶来的漕帮少帮主丁超,还有铁头和柱子二人,呵呵笑道:“你们两个也来了?”

    铁头、柱子嘿嘿笑了起来,铁头道:“感觉这回动静不小,叫了那么多好手,我们也跟着过来看看。”

    贾蔷眼睛微微眯了眯,这二人是在他微末时跟在身边做帮手的故人,心里其实不大愿意他们去冒险,主要因为先前没去过海上……

    不过到了这一刻,也容不得他徇私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好,这一回要如了你们意了,的确有大动静。”

    铁头、柱子两人闻言大喜,贾蔷又看向丁超,见其神情严肃,形容沉稳了不少,心里好笑。

    这混帐算得上是江湖第一大势力的公子哥儿,甚么德性他还不知道?

    因而问道:“你们漕帮内部清洗干净了?不会再冒出一堆人,想杀我釜底抽薪罢?”

    装了半天稳重姿态的丁超闻言唬了一跳,登时破了防,“哎哟”了声,赔笑道:“国公爷,还没谢谢您老人家!若不是您,漕帮内部也规整不了这么快!您老放心,再没人敢来作死了!再有这样的事,这回小的真的切手指赔罪!”

    贾蔷淡淡笑道:“再有这样的事,只切手指那么容易?”

    丁超干笑了声,就听贾蔷又道:“必是连你两腿间的那玩意儿一并去了,方叫你们丁家知道本公的耐性有限。”

    丁超忙护住要害,贾蔷半真半玩笑道:“谋刺当朝一等国公,若不是我护着,你们丁家父子就是长了一百颗脑袋都不够朝廷砍的。”

    丁超忙跪下磕头谄笑道:“国公爷这是拿咱当自己人,小的给国公爷磕头了!”

    “少扯臊!你明白就好。”

    贾蔷笑骂了声后,面上笑意一敛,将正事说了遍,最后道:“子谦,你是有能为之人,你父亲也是。不过丁老帮主年岁太大了,你却还年轻,蛟龙当纵横于大海之上,又岂能困囿于小小一条运河上?这一次是极好的机会,是过一回龙门!

    但是,到底能不能跃过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冲过去了,自此河中鲤鱼变蛟龙,你丁家也不再只是江湖上厮混的帮派家族。

    若是没把握住这次机会,你以后就规规矩矩的在那条破河上,整天算计些狗皮倒灶的江湖事罢。”

    丁超闻言深吸一口气后,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再次跪地抱拳道:“小的这点能为能入国公爷的眼,就是最大的造化!国公爷您放心,这次天机难得,刀山火海我也一定往前冲!不过,能不能杀上岛,要看天意。但是杀上岛后,该如何做?您还得给个章程。毕竟四海旧部果真夺回了基业,就成了枝强干弱之势,是不是直接把他们也了结了?”

    贾蔷闻言笑骂道:“到底还是一身江湖习气,岂有此理!我们要做的事,远非占一座岛那么简单。小琉球原就归大燕所属,只是朝廷常年看不中这座荒岛,仅仅在北半面立下几个据点。我们要发展壮大小琉球,还会将香江岛上的家当大都搬迁过去。所以,这不是江湖事,你也莫要以厮混江湖的经验去处置。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再说眼下哪里还有甚么四海旧部?都是德林号麾下的精兵强将……”

    又见丁超不加遮掩的担忧,顿了顿,贾蔷又道:“不必担心甚么,收回四海王基业后,海师会进行整编。到时候那些经验丰富的人,会当你们的教习先生。会领着你们出海作战,直到你们能单独作战,他们再去教下一批……记得尊敬人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丁超明白过来,低着头,两手高举过头顶,竖起两根大拇指,以示钦佩。

    这他娘的比杯酒释兵权高明的多!

    “丁超,我告诉你,这样做,防患于未然之意,不足一成,最重要的,是尽快扩大可战之兵,早日出海。一个人的能为高低,可以慢慢学习。可一个人的心胸眼界若是狭隘了,那他一生的成就便有限的紧。记住,要通力合作。未来到底有多宏远,你多少能猜出点端倪来。该用多大的胸襟去匹配,你自己思量。”

    贾蔷提点了句,敲打的丁超一张脸都愧红了,拱手道:“国公爷放心,小的绝不再小家子气,让人笑话了。”

    “去将三娘请来,另外去前面问问,卢奇来了没有。”

    ……

    “草民请国公爷大安!”

    十三行诸族长中最年轻却又最大胆的人,此刻跪伏在地磕头问安。

    贾蔷目光淡漠的审视着他,只是无论如何也瞧不出,他脑后的反骨长在何处。

    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论识人之明,他两辈子加起来也不可能比得过齐太忠一世之明。

    因而淡淡道:“本公倒未想到,卢家在外海还养着几艘战舰。也难怪,你不准朝廷水师出现在粤州外海。”

    卢奇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纵然自负如他,此刻心里的压力也极重,他叩首道:“要是这次来的是旁的贵人,草民必然是十死无生。可国公爷不同别个,是知道海事,也明白海上凶险的。所以草民斗胆,请国公爷明鉴,卢家在外海有几艘战舰,全是为了自保,绝无任何不该有的念头。如今既然国公爷要用船,这些船国公爷只管拿去就是。”

    尽管心里在滴血,可卢奇还是知道阖家性命和几艘船,孰轻孰重。

    贾蔷却是嗤笑了声,道:“看看,果然是自视甚高心高气傲之辈。在你眼里,本公给你下马威,就是为了勒索你那几条船?”

    卢奇忙大声道:“草民绝无此意!以国公爷的地位和财力,草民再轻狂也不敢生出此念来!”

    贾蔷微微颔首,道:“船到底收不收,且看这一次事情办的如何罢。办得顺利,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算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办的不顺利,那你卢家,就早早坐着这些船,寻个红毛绿眼的西夷番国逃亡去罢!”

    卢奇脸色发白,大声道:“国公爷,草民愿亲自乘船同往!非生,即死!”

    这一刻,看着卢奇眼中激荡的目光,贾蔷隐约明白了齐太忠的意思。

    果非善类,豁得出去。

    一旁处,丁超差点给贾蔷跪了!

    心中对权势的理解和向往,也更深了……

    相比于这些,江湖上那些打杀,如同一群野狗在抢一块发霉的烂饼。

    他也再次坚定信念,干了!

    ……

    一个时辰后,卢奇、丁超一并离了前厅。

    闫三娘留了下来,看着贾蔷目光如水。

    贾蔷也微笑看着她,虽然肤色有些深,不似闺中少女那样白皙,但麦色看起来也很舒服。

    精致的面容,怎么看也不像拿着两把钢叉杀人无数的海上女魔头。

    “保重好自己,果真事不可为,就不要强为之。有我在,叛逆授首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可你若有闪失,我从哪再去寻一个如你这样的女人?”

    贾蔷将闫三娘揽入怀中,温声宽慰道。

    闫三娘身高和贾蔷相仿,一双大长腿冠绝贾家内宅,比李婧的腿都要长出几分来。

    可惜这个世道,女人大长腿,绝不是甚么优点。

    此刻看着贾蔷,目光中有浓浓的情意,有自惭形秽的卑微,还有些底气不足的将信将疑……

    “爷真的喜欢我?”

    天下间,不管前世今生乃至未来,女人一旦真心爱上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极优秀的男人,那她就一定会不自信。

    尤其是闫三娘这样的情况,论出身,论相貌,论那双笔挺修长的大长腿……她都远不如人。

    贾蔷好笑道:“昨儿晚上还没拾掇好你?以我的身份地位,若不是真的喜欢,你就是八海王的闺女,也进不得我宁国大门。”

    闫三娘闻言红了脸,反手将贾蔷紧紧抱住,昨晚的感觉,她也永生难忘。

    在有一瞬间,她甚至动摇了纵横四海的志向,只想在闺中侍奉贾蔷,一直感受那份恍若云巅的幸福……

    过了好一会儿,闫三娘才放开了贾蔷,眼神恢复了些冷静,却是娇声道:“爷,这次若能成功,四海舰队虽不能恢复先前的盛况,却也能有百十条船,几千人马。你就不怕四海旧部生出反心?”

    贾蔷闻言,知道这个傻姑娘还想听情话,又怎会不满足她?

    “我不怕,即便果真如此,你也不必为难,让他们自立就是。”

    “我非但不会责难,还会将你父亲和其他五个老将都送回去。”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甚么条件?”

    闫三娘恨不能将身子揉进贾蔷怀里,紧紧贴着他娇憨问了句。

    贾蔷轻声道:“只要你肯回来,我就自信,将来能建一支远比四海舰队更强大的船队。于我而言,你比那些重要十倍百倍!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女人,当然要回家。”

    闫三娘将脸埋进贾蔷怀里好一阵,才霍然起身,拱手礼道:“爷,静待佳音罢!”

    贾蔷微笑点了点头,闫三娘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转身阔步离去。

    再转过身的那一刻,面上的神情和身上的气势都发生了变化。

    在宣镇经历过生死搏杀的贾蔷,认得出那是杀伐之气!

    日后,好好善待她罢。

    至于担心四海旧部反叛……

    贾蔷又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闫平还在手里。

    他也真的不信,闫三娘会背叛他……

    期待啊,等接手了这批战船和人手,德林号才会真正的让他有了一定的底气!

    但愿,京里一些人莫要昏了头,贾蔷着实不想将这个时代的坚船利炮对准华夏疆土……

    ……

    “咦,你怎还在家里?”

    送走闫三娘等人后,贾蔷去了西路院,原也未想着能见到人,此刻天都黑了,一大家子早该在瘦西湖上高乐才对,不想却发现宝钗居然还在这。

    宝钗闻言,一双水杏眼含嗔薄恼道:“好好管管你老婆,如今愈发会欺负我!”

    贾蔷笑道:“林妹妹?她怎会欺负你?”见宝钗面色有些不善,贾蔷心中一动,嘿嘿笑道:“我老婆欺负你?你自己怎么欺负你自己?”

    宝钗闻言抿了抿嘴角,方啐道:“再浑说!哪个是你……老婆?”

    贾蔷哈哈笑着将她抱入怀中,嗅着发间清香,道:“你不是老婆又是甚么?”

    莺儿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后登时红了脸,小心的将门带上。

    她倒也没避讳,宝钗承恩不起的时候,她也是上阵帮过忙的……

    宝钗到底面皮薄,推开贾蔷道:“别混闹了,快走罢。先前我不过问了句你一个人去?你的林妹妹就促狭着让我留下来。如今她说的话比老太太还管用,再加上凤丫头那个没天理的,就强将我留了下来。”

    贾蔷再度上前,将她环腰抱住,手抚向腰下,弯起嘴角坏笑道:“是强将你留下的,宝儿就不想我?”

    宝钗闻言面色大红,忙挣扎道:“哎呀,你休要乱来,不好……别……不能在这里……”

    贾蔷闻言哈哈一笑,将她拦腰抱起,走向里面。

    莺儿小脸通红,也跟着进去了……

    ……

第九百六十四章 二位贤妻~

    待贾蔷和宝钗赶至瘦西湖时,几近亥时。

    今日画舫是齐家老太爷的,三层楼船,雕梁画栋自不必提,珍奇的是,四周窗子是用大块大块的透明玻璃制成。

    人在大厅坐着,四面八方皆可欣赏瘦西湖夜色之美。

    与上回一样,瘦西湖沿岸各家园林全部点上了灯。

    难得晚间未下雨放了晴,漫天星辉和人间璀璨灯火,竟在西湖水中,美的不似人间。

    至于美食佳肴就更不必提了……

    齐家、陈家、彭家、李家各出了许多精美新鲜的食材,由齐家大厨烹饪。

    倒不是陈家、彭家和李家没甚么好大厨,只是为了安全,所以只齐家出人。

    总之今夜美景与美食相伴,自贾母起,人人受用之极!

    “哟,你们再不来,我们也该回去了。”

    见二人上了三楼来,黛玉似笑非笑说道。

    贾蔷神情还有些凝重,摇了摇头道:“议正事浪费了太多功夫……”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迎春都笑道:“这话听着,有几分像宝玉。”

    贾蔷嘿嘿一笑,看了眼贾母身旁坐着的,神情有些拘谨的宝玉,对迎春道:“今儿难得的好时光,你可别给他添堵了。”

    探春、湘云也在不远处跟着嘿嘿直乐,宝玉怒视二人一眼。

    贾蔷坐在黛玉、子瑜身边,二女临窗挨着坐,倒并未坐在贾母等跟前。

    看着桌几上放着的手抄本,显然两人聊了好一阵了。

    黛玉问道:“三娘走了?”

    贾蔷轻轻吐了口气,点点头,道:“出发了。啧,这一战要是成了,距离咱们乘舟泛海的时间,就不远了。”

    子瑜闻言在一旁拿起手抄落笔道:“你果真想出海?”

    贾蔷笑了声,道:“不是举家搬迁的那种,是出去开眼界。到举家搬迁那一步,是形势恶劣到无法挽回,大燕容不下咱们的那一天……且不说这些,等能出海的时候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和辽阔无垠的大海相比,这瘦西湖就是个浅水泡子。等造出不畏风暴的大船来时,我们一家就一起去天和海相接的地方看看。”

    子瑜抿嘴一笑,不再多言。

    黛玉偏着螓首看着贾蔷道:“只要一家子在一起,去哪都好。”

    这话,让子瑜都觉得心暖,伸手握了握黛玉的手。

    贾蔷看到这一幕,幸福感爆棚,也有满满的成就感。

    正这时,李纨走了过来,看着贾蔷问道:“蔷儿,可知道兰儿他们到哪里了?”

    贾蔷看着她笑道:“他们还早,在路上一路走一路观风,是要吃苦的,不然就成了富家少爷出游了,没甚用处。等着罢,咱们去了粤省,在香江或是濠镜等着他们。这一遭万里路行下来,他们会成长许多。”

    李纨闻言唬了一跳,道:“行万里路?”又忙解释道:“我不是心疼,就是觉着到底还小,走的太远别伤着,好些地方荒无人烟,万一遇到野兽……”

    贾蔷呵呵笑道:“遇到人烟处走路观风,平常都是乘船或坐车。真走上几千上万里路,他们到粤州得过年了。”

    李纨闻言这才海松了口气,抚着心口道:“我就说……若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罢,与黛玉、子瑜笑了笑,转身走开。

    晚风微凉,贾蔷看着眼前这一切,目光最后落在黛玉面上,见其眸中满是灵动,不由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笑甚么?得意忘形!”

    黛玉被他看的有些害羞,轻声啐道。

    尹子瑜在一旁落笔:“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里满满都是你。”

    黛玉见之唬了一跳,忙道:“才没有的事,也有姐姐。”

    尹子瑜笑了笑,落笔道:“是好事,若只多情,却不长情,当不得良人。”

    黛玉见之“噗嗤”一笑,拿给贾蔷看,道:“如今可知道姐姐的厉害了?”

    贾蔷嘿的一笑,道:“你子瑜姐姐,是比你要厉害一些……”

    其语气之荡漾,让二女登时涨红了脸,先看了看周围没人偷听,随之一起声讨起这个不要脸的。

    “呸!你要死!”

    这是有声版。

    “呸!无耻之徒!”

    这是文字版。

    贾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嘿嘿笑个不停。

    黛玉着恼,与尹子瑜道:“咱们不理他了,愈发不知深浅了!”

    尹子瑜点点头,颇为赞同。

    贾蔷立刻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二位贤妻,可千万不要嫌弃小生啊!”

    “咯咯咯!”

    不知何时悄悄溜过来的宝琴,见贾蔷如此,欢快的笑了起来,掩口道:“蔷哥哥,你真好顽!”

    “去,找小吉祥耍子去!”

    贾蔷摆手驱赶道。

    宝琴与他做了个鬼脸,可爱之极。

    这时就听上面凤姐儿高声道:“蔷儿,老祖宗有话问你!”

    贾蔷仰头看去,大声道:“说罢!”

    黛玉在一旁嗔笑的拍了他一下,贾母这样大的年纪,让她扯着嗓子嚎不成?

    子瑜好奇的看了贾蔷一眼后,落笔道:“他今儿是怎么了?这样高兴。”

    黛玉冷笑一声道:“谁知道背着咱们做了甚么!”

    贾蔷“欸”了声,正色道:“纯粹是因为看到两位贤妻后高兴的,想我贾蔷才貌无一,能得天之幸,娶二位为妻,难道还不允许我高兴高兴?”

    黛玉红着脸催道:“快去和老太太说话去!”

    便是今时今日,她仍有些吃不消贾蔷张口就来的情话。

    尹子瑜也抿嘴笑了起来,这种话听起来,能甜进心里。

    贾蔷在二人的催促下起身到了前面,道:“你老不多疼疼你的眼珠子,找我甚么事?”

    贾母笑道:“我问你一事,这次南下,要去多久?”

    贾蔷摇头道:“这哪说的准?快的话也要半年,慢的话,许是要过了年了。”

    贾母闻言吃惊道:“要这么久?”

    贾蔷笑道:“南边儿热的厉害,太阳也烈,等回来的时候你老就瞧好罢,回来一家子黑炭!宝玉,到时候你会不会嫌弃家里姊妹们太黑?”

    宝玉没好气道:“你知道,还带她们走那么远?搁从前,那都是瘴气横生发配犯人去的地方,当甚么好去处?不如随老太太一道回金陵,数朝古都,紫金山玄武湖,不比粤省强多了?”

    贾蔷呵呵笑道:“你知道个屁!你问问二婶婶,金陵逛够了没有?”

    凤姐儿闻言神情微微变了变,金陵发生的事,可并不愉快,因而连连摇头道:“没甚意趣,回金陵也是在国公府里待着,如何能及得上去看大海?宝兄弟,你若想去,就同老爷好好说说,只说是去长见识。”

    宝玉闻言,神情黯淡。

    贾母也有些无奈道:“老爷在金陵很有几个清流故交,往年都是以书信折往,如今要回金陵了,就可以见面畅谈了。老爷是要带着他一并长长学问见识,等翻年他要和我一道回京,不多教他一些,老爷也不放心。若是你们去个一两个月,我也做主让他跟着去了。可去那么久,却是不得行。”

    说着,看向姜英道:“去那么长时间,便宜不便宜?你们才刚刚成亲……”

    姜英抿了抿唇角,垂下眼帘道:“如今正在守孝,老爷又要带他去见世面,我留在家里也没甚用,不如去长长见识。”

    贾母闻言不高兴了,只是没等她再发话,就听宝玉冷淡道:“她想去就叫她去便是,留在家里做甚么?”

    他心里想,既然想走,又何必强留?

    果然强留下,也只能留下一具木头,心也不在这里。

    听闻此言,贾蔷都怔了怔,已经厌弃到这种地步了么?

    凤姐儿在一旁悄悄的给贾蔷使了个眼色,贾蔷是真没看懂……

    贾母深深叹息一声后,也不开口了,强扭的瓜不甜,两人眼下明显不对付,强挤在一起,反倒容易坏事。

    且有黛玉作保,贾母也不虞担心出事。

    谁都知道,贾蔷拿黛玉当心尖尖在疼。

    薛姨妈在旁边笑道:“出去逛逛也好,开开眼界和胸怀。”

    如今她也是没法子了,宝钗显然一颗心系死在贾蔷身上,若非如此,这个傻丫头也不会糊里糊涂的让人沾了身子。

    得手没得手不知道,想来应该能守住最后一步,可亲密事必然也没少做。

    这还有甚么后路可言?

    不过,眼看着贾蔷一步步兴盛到这样的地步,那日在青石码头上,更是见到了他的威风。

    再加上薛蟠恨不能将他妹妹倒贴给贾蔷……

    罢了,薛姨妈即便心疼又能如何?

    只能在心里叹一声儿女都是债!

    另外,贾蔷房里平儿和香菱都有了身子,先前已经有一双儿女了,再熬下去,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个?

    都说物以稀为贵,儿女也一样。

    果真生出十几二十个来,那越往后面出生的,就越没前面的受宠。

    皇帝爱长子,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对一些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乐得看到贾蔷带着宝钗一并南下……

    贾蔷看着宝玉笑了笑,道:“男人还是要有胸怀的,多包容包容,过日子较不得真。日子到底怎么过,是过的和和美美诗情画意,还是过的一地鸡毛冰天雪地,其实都在男人。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你也多寻思寻思,想一想。”

    贾母对贾蔷的话显然十分满意,点头道:“这才是过日子的道理!”

    又见香菱正和小吉祥、小角儿还有十二个小戏官在不远处顽的欢实,极受用当老大的感觉。

    又有平儿在另一处,和可卿、晴雯、紫鹃等在说笑着甚么。

    这么一大家子,居然也能其乐融融,没打出狗脑子来,贾母看向贾蔷道:“你是会过日子,贾家到了你这一代,也合该兴旺!等你们回来时,那两个许是都要生了。稳婆都要带上,不是顽笑的。”

    薛姨妈在一旁笑道:“想想都觉得喜庆,得下回再见,老太太家里还不定要添几口人呢,到时候,还得多叨扰老太太几顿东道才好!”

    贾母闻言,乐得合不拢嘴,笑道:“这还不好说?要吃多少有多少,管够!”

    不过,忽地又变得感伤起来,道:“就是不知道,那时我这老婆子,还在不在……”

    ……

    神京,皇城。

    西苑龙舟上。

    尹后看着病痛发作,服用阿芙蓉后沉沉睡去的隆安帝,她凤眸微微眯起,心中轻轻一叹。

    造化弄人呐。

    每次病痛发作时,天子都会失禁。

    而一天的理智,都会在这个时候消失殆尽。

    她也不知道,这个英明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到底会变成甚么模样。

    夜色渐深,尹后行至窗前,望着天上一轮皎月,凤眸中的目光,渐显清冷……

    不过并未低沉许久,她就重回御案后,拿起朱笔,替隆安帝批起奏折来……

    ……

    PS:推一本书《回到明朝做仁君》,幼苗。另,今早上要去买菜,第二更可能要晚一些,跪磕。

第九百六十五章 尹后朱批

    皇城,武英殿。

    入夜。

    今晚元辅韩彬和御史大夫韩琮,二韩留值。

    二人几案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折子。

    京城百官,天下督抚,直隶州府,但凡有资格上折子的,几乎就没断绝过。

    天下多事。

    好在,二人都是经年干练名臣,这些政务虽然繁杂,却都处理的得心应手。

    甚至因为天子卧榻,不能处理政务,某种方面来说,少了掣肘的力量,他们处理起来还更快了些……

    天下权柄,如今大半操于武英殿之手。

    “元辅,近来西苑的朱批,你过目后可有甚么发现?”

    几案上的奏折处理过大半后,韩琮忽然抬起眼来,问韩彬道。

    韩彬却是头也未抬,“嗯”的应了声,道:“邃庵,可是发现了甚么?”

    韩琮闻言笑了笑,他知道韩彬并非是在怠慢他。

    只是如韩彬这样的人物,极少会让别人掌握住谈话的主动。

    一句反问,便反客为主。

    韩琮并不在意这些,他缓缓道:“承奏上去的折子,大事,应该仍由天子口谕,皇后娘娘笔录。可有些折子,怕是直接由娘娘朱批,并未经过天子。”

    韩彬闻言,持笔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又继续疾书,他淡淡问道:“邃庵何出此言?老夫观之,娘娘朱批不拘是字迹,还是措辞,皆比拟天子,你如何看出的?”

    韩琮笑道:“前日湖城知府弹劾宁国公贾蔷奢靡无度,临湖城码头大肆搜刮地方,虽给了银子,但也造成湖城百姓蛋、肉、禽等民生之物涨价。这个倒也罢了,娘娘只批了句不知所谓。意思是,既然人家给了银子,再聒噪这些,就很是莫名其妙。另一处则更有些名堂了,山东即墨知府汪东林弹劾德林号在即墨广置工坊,聚民数万,扰乱农耕,且一切动用工费效用职名毫无案卷,将来骤难遵守。伏恳皇上敕令德林号将所办事体具行移报臣衙门备卷或止令臣移行查取备卷。”

    韩彬闻言终于抬起头来冷笑一声,道:“看见了么?天下就没他们不敢伸手的地方!贾蔷这二三年来杀的尸山血海,蒙古可汗都斩了一个,倒在他手里的大员还少了?就这样,都震不住这些蠢货!”

    韩琮摇头道:“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元辅又何必动怒?拿办了就是。不过娘娘说的更有意思……”

    韩彬侧眸看来,道:“娘娘怎么说?”

    韩琮拿起手边一折子,读道:“德林号乃宁国公名下产业,所出多用于国事。且宁国公办理之事何用尔衙门备卷?尔等大臣为朕任用,虽百千聚集一处,朕倚赖未必如宁国公一人也,勉之。必效法宁国公之摒尽私心、纯然忠爱,以受朕如是见信,庶不负为人臣一生之名节也。”

    啧!

    甚么意思?

    德林号是贾蔷名下产业,赚到的银子大多用于国事,更何况宁国公办事何须尔等逼逼?

    天下臣子虽千百聚集,朕倚赖不如贾蔷一人。

    韩彬也算是明白,韩琮为何说这样的折子,未经过隆安帝了。

    因为现在的隆安帝,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甚至,听说贾蔷在即墨聚数万众以开工坊,说不得还会生出些事来。

    韩彬沉吟稍许,问道:“可还有其他不妥之处?”

    韩琮摇头道:“这倒没有,其他的,看不出来。”

    韩彬道:“那就如此罢,些许小事,原不必惊动天子。”

    韩琮提醒道:“元辅,这不是个好征兆……”

    这已然是后宫干政了。

    韩彬叹息一声,目光深沉的看着韩琮道:“邃庵,你不是迂腐之人。当明白,眼下这等时候,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娘娘在陛下处都说不上话了,于社稷而言,绝非善事。更何况,娘娘也算得上秉公办事。最重要的是,大燕不是大唐,娘娘在朝中连一相识的大臣都没有,你又在担心甚么?”

    韩琮点了点头,道:“非仆多疑,职责在身尔。不过既然元辅都道无事,那就无事罢。”

    韩彬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窗外,眼神不无落寞道:“到了这一步,我等能做的,不过是尽力为之,问心无愧罢。”

    隆安帝变成了这般模样,新政能继续推行下去,都赖于林如海当**宫。

    但韩彬都不知道,隆安帝能坚持多久。

    更不知道,后继之君会不会继续下去。

    就目前来说,若李时继位,那就很难说了。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强推新政,为大燕多存几年国运。

    ……

    扬州府,盐院衙门。

    西路院。

    黛玉闺房内,贾蔷头枕着双臂躺在闺榻上。

    一大家子回来时,已过了子时。

    黛玉坐在妆台前,紫鹃与她卸妆梳头。

    鸳鸯取来铜盆热水,在与她洗脚。

    尽管黛玉几番推辞,可鸳鸯仍执意要为之。

    贾蔷躺在床榻上看着这一幕,呵呵笑道:“林妹妹也变成地主婆喽!”

    “呸!”

    黛玉闻言登时扭过脸来瞪向贾蔷,啐了口,道:“今儿你还留我屋里做甚么?”

    贾蔷奇道:“我不在你屋里,我去哪?”

    这里可是黛玉的地盘,她的私宅,贾蔷总不能在老婆房里晚上住小老婆的屋子里罢?

    黛玉道:“老太太今儿还提醒我来着,要给你房里人排好日子,要有规矩,不然早晚要生出是非来。”

    贾蔷哼哼笑道:“她懂甚么?旁人不知道,林妹妹你还不知道我?”

    黛玉莫名道:“我又知道甚么?”

    贾蔷见黛玉身旁的紫鹃红了脸,笑道:“你看,紫鹃这小蹄子都知道了。”

    紫鹃:“……”

    黛玉愈发好奇道:“你们爷在说甚么?”

    紫鹃俏脸滚烫,哪里说的出口。

    还是蹲着的鸳鸯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道:“太太你想啊,爷一晚上就能找三个人一起,家里总共才几个?除了两个太太外,就平儿、香菱、小婧、晴雯。如今四个里头三个有了身子,只余一个晴雯,爷还往哪里去?”

    黛玉闻言这才明白过来,贾蔷原来是在自我吹嘘那等事厉害,她红着脸,目光里满是无语的看着他,问道:“知不知羞?”

    贾蔷哈哈一笑,洋洋得意。

    鸳鸯在下面忙活完,紫鹃也梳好了头,蹲下去拿细布软帕帮黛玉擦干净后,黛玉趿上绣鞋,走到床榻边,伸手去揪了揪贾蔷的面皮,道:“如今你愈发不知羞臊了,日后再在外面说这样的浑话,仔细你的皮!”

    话音刚落,人就跌落贾蔷怀里,不过贾蔷未让她躺好,又将她摆正坐在他身上。

    黛玉见之,好赏了他一通秀拳!

    然后坐在一旁,双腿并齐侧曲,用眸光警告贾蔷不得浑来后问道:“明儿做甚么?”

    贾蔷打了个哈欠,道:“要干的事很多啊。”

    如今听到这个字眼,黛玉都觉得这厮没安好心,往后挪移了点,虽然也没多远,又问道:“忙甚么?”

    贾蔷道:“要去凤凰岛上看看,若是小琉球被打下来,凤凰岛上的基业,大多要搬迁到那边去。还有就是,各省江湖头面人物,如今都寻上了齐家老太爷,让他做个中人见一见我。明天送走老太太,就抽时间见一面,到下午咱们就出发,一路南下。怎么,你有事?”

    黛玉笑了笑,目光柔和的看着贾蔷道:“我能有甚么事?不过是瞧你每日里都很忙,见着我们时嬉笑顽闹,可许多时候一个人坐着,眉头拧在一起,脸色吓人。我知道,你心里必是很累,心事很重。可我又不像小婧和三娘,在外面帮不到你甚么,所以就想着你若有甚么艰难的事,可以同我说说。虽出不得甚么主意,可你说出来,心里许能清减些。”

    贾蔷闻言一怔,随即眼神就快融化了,二人四目相接,贾蔷轻轻握住黛玉放在他腹上的一只手,缓缓往下滑去……

    “哎呀你这人!”

    黛玉反应过来时,俏脸登时涨红,目光转怒,从旁边抄过一个锦靠就往贾蔷身上打去!

    真是无可救药了!!

    贾蔷哈哈大笑着,将“暴怒”中的黛玉揽入怀中抱紧,温声笑道:“没事的。或许有些艰难,可京里有先生在,这边又有齐家老太爷那样的人杰指点,不会有事的。之所以有时候神情严肃煞气腾腾的,是想到了最坏的事发生,譬如,三娘失败了……又或者,别的不好的事发生时,我该如何相对。现在手下的人太多,事也太多,尤其是大事,我习惯从最坏的角度去思考,果真事情发生时,该如何应对。如此,才能保证未雨绸缪,才能保证在最糟糕的时候,也能保护你们。”

    黛玉闻言,紧紧拥着贾蔷,此刻鸳鸯和紫鹃都出去自己清洗了,她小声问道:“蔷哥儿,是不是京里很危险?我虽不懂朝廷里的事,可观史书也能猜到一些,帝王体弱病多时日不久的时候,多会做些准备……更何况,你和那位四皇子素来不睦。”

    贾蔷没想到黛玉一个闺阁姑娘竟能想到这些,他不无震惊的看着她。

    黛玉小声道:“有些是我想的,有些是子瑜姐姐告诉我的,她也为你担心呢。”

    贾蔷凝眸看着黛玉,弯起嘴角笑道:“放心罢,不是我自大,便是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也一定能护得你们无恙!如果你们出了事,大燕又何必再存在下去?”

    黛玉闻言,目光动容的看着贾蔷,还想说甚么,却听到开门声,还有紫鹃、鸳鸯的说笑声。

    她就住了口,知道这些骇人的大事,还是不要让她们知道的好。

    随后就听贾蔷唤了声道:“紫鹃,将外灯熄了。”

    紫鹃笑了声,屏风外传来一道吹气声,就陷入了黑暗。

    黛玉脸一下又红了起来,见贾蔷看来,想往后躲躲,可哪里还能躲得开?

    “嘤”的一声,又坐在了贾蔷身上……

    ……

第九百六十六章 多多益善

    翌日清晨,天将将亮。

    贾蔷便与黛玉一道来到正厅,同贾母、薛姨妈乃至贾政、傅秋芳等一道用早饭。

    此时贾家诸姊妹们也都到齐了。

    吃完早饭,就该分别了。

    贾家三春姊妹还有湘云都有些伤感,她们都明白,若不是有贾母在,她们的命运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等不到贾蔷的出现就不在了……

    最难过的当然是宝玉,若非连贾政也在,宝玉此刻应该默默垂泪才对……

    “林姐姐,你今儿真好看!”

    见贾蔷、黛玉二人如神仙眷侣一般进来,道边儿上的宝琴巴巴的跑过去,看着黛玉惊叹道。

    也不知想到了甚么,黛玉俏脸忽地一红,没好气道:“去,边儿上耍子去。”

    宝琴莫名,夸人怎还夸错了?

    她旁边的可卿,一双幽眸中百种情丝倾诉,看着贾蔷嘴角抿笑。

    贾蔷微微颔首后,和黛玉径直向前,在贾母下座坐下。

    倒还在贾政、傅秋芳之上……

    “老太太这次去了,是想住老国公府,还是住史家?”

    待鸳鸯上了两万碧梗粥后,贾蔷尝了一口笑问道。

    贾母闻言一怔,好笑道:“这叫甚么话?我还能……”

    话未说完,反应过来,老眼中目光登时激动起来,道:“蔷哥儿,你是说……”

    如今这座盐院衙门,原该还给朝廷,或由朝廷发卖了的,不就是贾蔷买了下来,送给黛玉的么?

    贾蔷笑了笑道:“老保龄侯府位置不错,园子也还好,充公变卖了可惜,我就让人买了下来。如今保龄侯虽然已经除爵,可我一个国公,用那样的地方还不僭越。所以里面一应陈设都没动,只园子里一处枕霞亭倒了,我让人又按原模样修了一座。”

    贾母闻言,已是泪流满面,道:“好啊,好!蔷哥儿,难为你有心了!”

    凤姐儿最会凑趣,道:“老祖宗,如今那老保龄侯府也是贾家的家业,你住进去并不算住外头。”

    贾母愈发泪流不止,众人劝了好一阵方止住,迟疑稍许后,终究叹了口气,道:“不敢住呐。再等等罢,再等二年……”

    众人听明白她的意思,是想等到最后的时候,再住进去。

    也是,到了她这个年纪,住进爹娘双亲曾住的阁楼屋宅,岂不是满目凄凉?

    保龄侯府落到这个地步,若是夜里入梦,她也无法面对父亲老保龄侯……

    唯有等到最后的时刻,叶落归根时,她才敢见。

    贾蔷看着她笑了笑,道:“成,那你得多等几年,史家小辈里出了个成器的,和兰哥儿比也不逊色多少,将来是能成事的。你老总要瞧着,他恢复了保龄侯府的荣光,再闭眼才好。”

    贾母又是好大一个惊喜,看着贾蔷道:“果真有成器的?”

    贾蔷道:“就是前阵子成亲时,在府上帮忙的那个史行的儿子,今年虽然才十二岁,但书读的极好,我前儿才接到族学上报的信儿,是他们出发前月考的成绩,族学统共七十六人,史行之子史隋考了头名。听族学老夫子说,便是今岁下场,考上三场跑不了一个秀才的功名。只是几个老夫子都不建议太早下场,一来希望他厚积薄发,二来也担心少年成名,对往后成长不利。但总的来说,是个人才。”

    贾母闻言连饭都进不香了,待发现贾蔷也并不知道更多史隋的消息后,经鸳鸯提醒,史行家的就在船上,便一迭声打发人要去叫史行家的来问话。

    好在凤姐儿劝住了,道:“等一会儿进了早饭,去乘船时再问罢。这会儿巴巴的叫来,人家只当出了甚么事。”

    李纨也附和了句“正是这个道理”,不过随后就转头问贾蔷道:“那兰儿这回考的……莫菲没考好?”

    贾蔷笑道:“平日里在族学,就他和这个史隋争头名。二人实力相近,对半胜负。是好事,有个一同成长的同学竞争,进步只会更快,因为他自己不敢偷懒。”

    贾母忽地回过神来,因看到宝玉的头在他老子目光的逼视下,快垂到裤裆里了,忙岔开话题道:“快吃饭快吃饭……兰儿他娘,你莫要让蔷哥儿管兰小子管的太狠了,说一千道一万,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缺那份功名?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留下些名额,给寒门子弟也是积福。果真想当官,有蔷哥儿在,还少得了他一个前程?”

    本来快窒息过去的宝玉闻言,渐渐活了过来……

    一顿早饭用罢,林之孝家的进来传话,前面已经将马车都准备好了。

    贾母闻言,目光落在贾蔷面上,道:“蔷哥儿,家里这么些人,就都交给你了。”

    贾蔷笑道:“又不是头一回了,你老放心就是。”

    贾母点点头,道:“放心,如何不放心?”

    目光依次从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女孩子面上滑过,一众姑娘们忙起身福礼道别,一一红了眼。

    倒是最后,贾母洒脱些,起身笑道:“罢了,左右到年关头就都回来了,干脆今年就在金陵过年!”

    贾蔷笑道:“到时候若是朝廷不催着回的话,在金陵过年也不错。对了,过些时日,贾兰、史隋他们会先到金陵,少不得给你老人家磕头请安。有一事要叮嘱一下……”

    “甚么事?”

    贾母高兴过后问道。

    贾蔷道:“他们这一次行万里路,关键就在于吃苦,长见识。族学里的条件太过优渥,不是好事。所以等他们来拜见你老时,你可不要大手一挥赏下几百两银子,几个小侍女……”

    “呸!”

    贾母绷不住笑道:“你当他们是你?”

    众人都笑了起来,不再多言,黛玉和凤姐儿一并搀扶着贾母往外行去。

    至二门前住了脚,目送老太太上了马车,仍挥手作别。

    “行了,进去罢。在外面的时候不比在家里,都仔细着点。”

    贾蔷让琥珀打开车窗,撩开窗帘叮嘱说道。

    “老太太,且等等,我也去金陵!”

    马车还未走,鸳鸯忽然从人群中站出来叫道。

    说罢,她转过身来看向黛玉,红着眼哽咽道:“太太,我着实放心不下老祖宗。没我在身边照看着,她吃饭睡觉也不踏实……”

    黛玉笑道:“原我就想同你说,只是怕委屈了你,只道我容不得你。如今你也放心不下,那就同去金陵罢。左右年下里就回家了,也没多久功夫。”

    见黛玉点头了,鸳鸯大喜,几步跑到马车边,开了车门跳了上去,跪倒在贾母膝前,趴在她腿上哭了起来。

    贾母自然愈发高兴,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好好,不枉我疼你一场!走走,咱们快家去!”

    ……

    扬州城外,齐园。

    贾蔷自码头送走贾母、贾政、宝玉等人后,就直接来至此地。

    这会儿家里一众女孩子们已经去了高旻寺,扬州八大名刹之首。

    早有宁国亲卫前去清场,又有几十个通拳脚的婆子媳妇护着,够她们游个尽兴了。

    等到用过斋饭就回来,直接乘船南下。

    草堂。

    贾蔷目光在一众形容各异年岁也皆不同的人面上扫了眼后,同齐太忠道:“要不你老就别一道去了,我往凤凰岛上看一看,心里有个数,再看看船坞,就动身南下了。朝廷催的急,没法子。不过老爷子你跟着奔波,就没必要了罢?”

    齐太忠闻言笑了笑,道:“我虽老了,但还能动动。趁着还能动,就多走走,多看看罢。国公爷,耽搁你些许功夫,这些个,都是老头子我这么些年在江湖上攒下的一些朋友。有多年旧友,有倾盖如故的至交,还有忘年交,都是些值得交往的人。如今他们信得过老头子,又知道你这位贵人卖我几分薄面,就想来同你问句实话,你看得行不得行?”

    贾蔷笑道:“你老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个不字?”

    齐太忠呵呵笑道:“国公爷言重了……”谢罢,转头对一年岁看着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白发老人道:“宋老弟,你是八卦门的门主,大老远的从鄂州前来,就想问一句交底的话。如今国公爷既然应允下来,你就问罢。”

    八卦门门主闻言,先与齐太忠抱拳道了声:“齐太爷高义!”然后也不啰嗦,看向贾蔷开门见山问道:“国公爷,老朽就想问一句,我们江湖人到底何罪,朝廷如何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其他人跟着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我们到底何罪?何故赶尽杀绝?!”

    “总不能真要逼上梁山罢?”

    “是要银子,还是想要甚么?总该划出个盘口来罢?”

    贾蔷也不急,端起茶盏直到将一盏茶啜饮尽后,再抬起头时,纷乱才平息下来,他淡淡道:“本公未想到,京城布告都张贴出去那么久,各州郡的露布也都下达,你们居然还在纠结这些事。不过既然你们问了,本公还是愿意再回答一次。

    朝廷,从未想过要将良善之民赶尽杀绝过。

    本公只问你们,你们,和你们的徒子徒孙,手下可有过人命?

    可干过恃强凌弱强买强卖之事?

    可干过逼良为娼欺男霸女之事?

    不要与本公说没有,哪个敢说没有,本公现在就让绣衣卫去查!

    大燕的江湖是甚么样的,你们当我不知道?

    此事我着实不想多谈,只跟你们说一点,凡做过恶的,这一次一个都逃不了。

    即便使足了银子,今年逃过去了,明年也一定逃不过去。

    稽查严打地方恶霸,涉及到当地官员的官帽子,即便你们在当地都有关系,可你们关系再硬,有官老爷们的官帽子值钱么?”

    八卦门门主脸色铁青道:“即便门下出了两个不肖……”

    不给他说完,贾蔷摇头道:“这些话,你们去同那些官去谈罢,本公没有功夫听,也没兴趣去理会,更不可能去插手干预,你们好自为之就是。”

    说罢,不再理会这些人,看向齐太忠道:“既然你想走走,那就走罢,一道去岛上看看,再看看船坞。”

    齐太忠笑着点了点头,让幼孙齐符推着他,跟上了贾蔷的脚步。

    不过临走时看了一旁齐筠一眼……

    齐筠会意,等二人都走后,悄声与那些各省前来的江湖大豪们道了句“跟上”,就急急去追贾蔷、齐太忠了。

    他其实心里也知道贾蔷的心思,巴不得这样的狠人多去番邦之地,也好助燕民扎根那里,所以,又怎么可能放走?

    这样的人,多多益善!

    ……

    PS:最近都是铺垫转折剧情,有些平淡但又不能不写,有些卡文,更新可能不及时,望体谅。月底尽量出一篇番,弥补一下。

第九百六十七章 风云起势

    凤凰岛上,薛明拄着拐,与其子薛蝌一道,引着贾蔷、齐太忠并陈、彭、李三位盐商家主,伍、潘、叶三大十三行巨头家主,以及后面数十位江湖巨室之族,游览了岛上各处。

    王守中、赵博安两大售卖织染的奇才亦在。

    其实就地盘大小而言,凤凰岛别说和那些大族巨富名下的产业比,就是那些江湖大豪坐拥的田庄,也比此处大的多。

    但是,凤凰岛上的布局,林立的作坊厂房,来来往往忙碌的工匠,以及轨道上车来车往,送往码头的货物,那热火朝天的繁忙场景,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国公啊,老夫有一事不明,能否解惑?”

    逛了一圈后,齐太忠站在码头上,看着一船一船的布运走,忽地开口问道。

    贾蔷笑道:“老爷子是想问问,山东那边不停的织布,扬州这边不停的染布,堆积起来的布,怕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怎市面上却未见那么多布,对否?”

    齐太忠笑道:“好些年,没见到如国公这样让人看不透的年轻人了。”

    除了齐太忠外,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除了扬州三大盐商外,其他人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样的事。

    贾蔷道:“因为德林号革新了织布工艺,生产效率比从前快了近十倍!换句话说,从前一个人一天能纺出织一匹布的纱,如今能纺出织十匹布的纱。如此一来,德林号织布的成本……就是本钱,就大大降低。如果我们敞开了卖,大燕境内的布商基本上活不下来几家。尤其是寻常百姓家,对他们来说,要短一大笔收入。

    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不能只顾自己。这些布,暂时不在大燕境内大量售卖。”

    齐太忠赞许的看着贾蔷,道:“有担当,不愧是朝廷的国公爷!”

    一直未开过口的伍家家主伍元忽地开口道:“国公爷高义!只是小人斗胆猜测,国公爷莫非是想将布卖往番国?不知价钱如何?”

    贾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的确是这样打算,至于价格……比市面上布帛的价钱,低三成。”

    伍元闻言面色变了变,思量稍许道:“小人伍家素来做布匹丝绸的生意,和西夷诸国商人都有来往……”见贾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伍元拱手道:“小人愿意引见诸国番商与德林号面谈,商议买卖!”

    贾蔷闻言一怔,收敛了神色,仔细的看了看伍元,又看向齐太忠,笑道:“是我小瞧了天下人,想想也是,能与老爷子你为友的,又怎会是凡类?”

    这可是出货渠道啊,堪称一个商业家族最大的本钱。

    他原以为伍元是准备说服他将布放在伍家的出货渠道上,少收些费用做表示。

    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小老头,能做到这一步!

    齐太忠呵呵笑道:“禀鉴之为人,国公以后熟了就知道了,当得起忠厚二字。”

    贾蔷看着伍元,他是知道这个伍家的,前世华尔街日报都公认的当时世界首富。

    富贵了几百年,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伍家想要甚么?”

    贾蔷看着伍元问道。

    伍元拱了拱手,道:“伍家愿附国公爷之骥尾,以至千里!”

    贾蔷闻言笑了起来,问道:“出京时走的匆忙,也忘了进宫问问娘娘……常进京孝敬娘娘的,应该是你伍家,而不是潘家罢?”

    这个伍元的做派,他感觉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尹家的路数!

    相比之下,潘泽进京和李时搅和在一起……若他是尹后的心腹,断不至于闹出这么些零碎事来。

    听他点在此处,以伍元的城府,面上都不禁动容的看向贾蔷。

    他没想到,这位年轻权贵居然能想到这些……

    不过他不敢点尹后的身份,只躬身默然,也算是承认了。

    贾蔷见之了然,他收回目光,又深沉的看了眼潘家家主潘泽,此人和李时勾搭上,如今看来,里面的水很深。

    就是不知道,宫里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

    此事未明前,贾蔷也没甚么好说的。

    贾蔷挑起眉尖,问伍元道:“伍员外,本公一个都中权贵,多少人骂我杀人不眨眼,暴虐冷酷贪婪,怎么你居然会愿意交出和西夷买卖的渠道?以你伍家和宫里的关系,本公也未必能将你如何。”

    伍元依旧沉稳低调道:“只因国公爷方才那一句,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能只顾自己,小人就知道国公爷是甚么样的人了。放着金山银海不挣,只为给世间百姓留口吃的。小人相信,国公爷必定能在海外之地干一番大事业!”

    齐太忠呵呵笑道:“禀鉴之言,亦为老夫心声。”

    贾蔷沉吟稍许,道:“好,此事于你于我,都是好事。等南下途中再详谈,总之,贾家没有让同伴吃亏过就是。”

    说罢,他看向齐太忠,道:“若是南边事情顺利,此地最迟在年前就要搬过去。”

    齐太忠颔首道:“合该如此。此地,原非长久之计。”

    这里是大燕腹地,一旦发生大变,瞬间就成了瓮中捉鳖之势,变成一块孤岛绝地。

    若是能在小琉球那座宝岛上立下一片基业,那么攻守之势就有利的太多。

    “走,再去船坞逛逛。”

    心情大好之下,贾蔷提议前往今日最后一个目的地。

    ……

    船坞落座于距离凤凰岛不足三里的一座岛上,整个岛为一座造船工坊。

    岛上除了大燕工匠外,还有十多位西夷船匠。

    都是徐臻牺牲了财色,才从濠镜那位葡里亚伯爵夫人处淘换来的……

    待众人下了船登上岸,往南半岛走去,也不过一盏茶功夫后,远远就能看到两艘庞然大物矗立在船坞内。

    几位巨富族长倒也罢了,尤其是十三行那三位,住在海边,见过的巨船不少。

    可那些江湖客们,又何曾见过如此艨艟巨舰?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能体会到,甚么是真正的顶级权贵!

    而他们平日里自诩为一方势力,跺跺脚就能震动一地官民,可眼下却都自觉如同井底之蛙,寒酸的可笑。

    “卢家献上了几艘战舰,若是南边顺利,如这样的战舰,还有很多艘!老爷子,这份礼着实太大了。”

    贾蔷心情颇为不错的看着眼前的巨舰,虽然距离彻底完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但他已经不着急了。

    齐太忠摆手笑道:“原就是你的,老夫所为者,不过让日子提前了些罢。”

    贾蔷笑了笑,道:“世道变了,提前些好,有备无患。总之,希望南边的行动能够顺利,此事成了,贾、齐两家,再无后顾之忧。”

    齐太忠闻言,笑着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转头对八卦门的宋门主道:“宋老弟,这是前所未有之世道啊。对你们江湖人来说,可以说是最坏的时候,但也未必不能变成最好的世道!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另辟一条生路,为子孙后代搏出一份富贵,还是心惊胆战,担心家业被那些官儿们惦记上,老弟你心里要有数啊。”

    陈家家主也劝道:“这一回与以往不同,朝廷新政就两个,一是清查田亩,增加税赋。二是保民安生,铲除恶霸青皮。这两样都关系到官员的帽子,你们想想,他们会不会轻易放过?这不是打点几两银子就能了账的事。

    还有一点,当着国公爷的面我也放肆一回。朝廷那些官甚么德性,诸位不会不知罢……没事时尚且要搜刮压榨一番,时不时上门打打秋风,给的少了还不高兴。如今得了由子,借着扫除黑恶之名,还不是想吃谁就吃谁?

    我们倒也罢了,背后总还有些人在。可各位……都是有些家业的人,偏还是混江湖的,恕我直言,若不早做打算,下场堪忧啊。”

    贾蔷目光扫了一圈,见这数十人里,一部分面色晦暗,极少部分若有所思,大多数满面恨意,不由摇头道:“本来本公不欲多事,只是到底不忍大燕强人都陨落在内部除恶中。你们这些人,出去之后都能混的风生水起,也就能保得一方百姓安宁,何苦非困死于此地?果真舍不得,过几年风声小了,再回来就是。不过那个时候,你们在外面自在逍遥惯了,又都成了一方势力,未必愿意回来。

    当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公这次南下,最主要的差事就是替朝廷采买海外粮米。不如你们趁着这个机会一并南下,随船队去安南、暹罗、柔佛等国走一圈,看看那些地方到底是江湖乐土,还是荒芜不拔之地。”

    听闻此言,这回动心的人多了不少,只是……

    宋门主道:“老朽只怕出去后,家里无人看着,被人所趁……”

    贾蔷淡淡笑了声,道:“好似你在家守着,人家想谋你时你还能拼命一样。罢了,看在齐老爷子的面,你们各遣一子侄,持一面绣衣卫对牌回去,告诉当地官府,你们在随本公为朝廷办差,未归前,当地官府不得惊扰。此对牌,有效期为三个月。”

    “国公爷,若能长保我家门不失,老朽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到底是老江湖,一下就听到了生机,宋门主一副刀山火海皆等闲的大无畏面容,看着贾蔷卖身道。

    其他人也纷纷鼓噪起来,仿佛只要贾蔷能保他们,立刻就能多一批死士。

    贾蔷却摇了摇头,心里一叹:和伍元比,这些草莽之辈实在差的太多。

    他看着眼前的巨舰,淡淡道:“本公的确需要一些江湖义士,去安南等地替本公安民,以免前去耕作之百姓,无故被害。朝廷不便开大军前往,那就是两国战争了,如今要淡化这个。但是,大燕的江湖义士有很多,并非一定用你们。津门金刀赵五,一大把年纪了,只听闻本公说了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甘愿领着弟子,并诸多北地江湖同道前往安南。相比于赵老金刀,你们逊色了何止一筹?罢了,方才之议作罢。”

    一众江湖大豪们闻言,登时急了。

    他们不会怀疑贾蔷说谎话骗他们,在这样的场合不至于,他们也不值当。

    但今日若不将面子找回来,以后不管在哪,他们都要矮北地江湖同道一头,这如何使得?

    宋门主“嗨”了声,懊悔的大声道:“国公爷若早说这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等也不会如市侩商贩一样在这聒噪多嘴!这可真是冤死我们了……齐老爷子,齐老爷子,老哥哥你得帮我们说句公道话啊!”

    齐太忠闻言笑了起来,到底是林如海的弟子,这一手敲打中另藏着玄机,让人敬畏之余,还给人留下的台阶,着实漂亮!

    他笑呵呵的看着贾蔷道:“我们南省绿林,也是有好汉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话说的好啊!国公爷,还是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罢。就按方才所言,给他们三个月的功夫,让他们亲眼去见见,安南、暹罗、柔佛到底是甚么样的地方。”

    贾蔷闻言,沉吟稍许道:“也罢,既然是齐老爷子你作保,那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不过我手下暂时无人来指引他们,不如就由老爷子你家那位在柔佛的老二,由齐万海来引着他们在安南落脚扎根。”

    齐太忠闻言一怔,再看向贾蔷那张微笑的脸,心中微微凛然,迟疑道:“不合适罢?老夫那个混帐儿子甚么德性,国公不是不知道……”

    那是自幼好江湖,手下养了不知多少死士的一路大豪。

    若是将这些人手都交到齐老二手里,将来怕是连贾蔷都不服了。

    贾蔷笑道:“海外之地,无穷无尽。齐二爷若是想凭一双拳脚打天下,我只会助他一臂之力,而不会防范。这是真心话。总之,只要保证刀刃对外,内敬朝廷。那么四海无主之地,齐家可凭本事自取之。当然,不管甚么时候,都要尊大燕为中央皇庭。这一点,至关重要!”

    齐太忠看着贾蔷,叹息道:“老夫已经尽老夫所能的高看国公爷,可到底还是看低了。”

    贾蔷却不愿多耽搁了,看了看日色,笑道:“时日不早,也该出发了。宫里若知道我在扬州停留了两天,必是要剥我的皮的。老爷子,有甚么事,直接让德昂来寻我。书信保持畅通,年底见。”

    说罢,又拱手与黑压压一片人物一礼后,转身阔步离去。

    伍元、潘泽、叶星三人也忙与齐太忠见礼,一并离去,要和贾蔷一道回粤州。

    看着贾蔷风风火火离去后,齐太忠赞叹了声:“不世出之人杰呐!筠儿……”

    “在,祖父大人有何吩咐?”

    “写急信,让你二叔至濠镜,与国公爷相见。”

    “轰隆!”

    此时天上忽然炸响一声春雷,不少人皆惊,齐太忠却哈哈笑道:“风云起势啊!吉兆也!”

    ……

第九百六十八章 从天而降!

    半月之后。

    泉州府,鹭岛。

    福建右路总兵、水陆提督府。

    正厅,福建水陆提督马祖昌震惊的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二人,见其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身着玄色黑鹄锦衣,身披墨色斗篷,腰刀刺眼,心中登时忐忑起来。

    虽然福建距离京城远隔数千里之遥,可到了他这个官位,又岂能对京中事置之不理?

    绣衣卫凶威昭著,上至宗室王公,下至文武百官,如今哪个不忌惮这些天子爪牙?

    更不要提,绣衣卫的指挥使,如今是那位炙手可热,于宫中受宠不下皇子的顶级权贵!

    如今到他府上,会是甚么事?

    “奉国公爷鈞旨:召福建省右路总兵,水陆提督马祖昌,率三艘福船战舰,前往福清县,平潭岛待命!此命绝密,不许与任何人交谈。”

    听闻是调令,马祖昌心里先是一惊,还以为前来拿人,也没想到传说中的那位国公亲临,他海松了口气,不过却又皱起眉头道:“非本官不遵国公爷之命,只是……绣衣卫并无调兵权,再者,宁国公是外洋海师衙门大都督,福建水陆提督衙门乃内洋水师,不在国公爷的管辖之下。非下官不愿为国公爷他老人家出力,只是下官若动了,不止下官人头要落地,连国公爷都要犯大忌讳……”

    其中一绣衣卫闻言,面无表情道:“早知你有此借口,你看这是甚么?”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来,亮在马祖昌眼前。

    马祖昌见之骇然大惊,忙跪地行大礼,口呼万岁。

    只见那面金牌上篆刻四字:

    如朕亲临!!

    ……

    平潭岛。

    岸上,贾蔷身披大氅,背后只站着铁牛,擎着一把大伞。

    便是齐太忠也未想到,贾蔷离了扬州后,还未行至镇江,就于偏僻之地更换了座船。

    带着家眷,并伍、叶、潘三家家主,乘上了一艘福船,顺着长江口入海,沿着近海海岸线,绕了一大圈,于隆安七年四月十六,到了福建。

    若是从扬州直接乘船南下,且不提只能坐至赣州,剩余数百近千里路要乘马车,十分辛苦不便。

    而且,会经过大片的荒芜路段,路过不少高山夹道……

    这样走,就是摆明了给人伏杀创造条件的,贾蔷又怎会为之?

    所以,出了扬州就换了船,又让那两艘船继续往南下,顺着长江一路行至九江方止,看看到底能钓出多少大鱼来……

    赵师道那个小子已经在水道上布下了大网,等着他们。

    四月的南省已经开始热了,好在,此刻下着不小的雨。

    海面似乎与天融合勾连,分不清哪片是天,哪片是海……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除了百余亲卫外,还有岳之象,以及浙江水陆提督吴竹星。

    福船入海后便至浙江境内,贾蔷即派人以天子金牌将吴竹星调来护航。

    这并不算调动大军,只三艘福船战舰,不到两千兵马。

    以贾蔷的威名,再加上天子金牌,吴竹星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

    而眼见太阳渐渐西斜时,海面上又驶来三艘福船战舰,所打旗帜,正是福建水陆提督府。

    “国公爷,来了!”

    铁牛高兴的小声说了句。

    贾蔷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晕不晕了?”

    作为陆地上近乎无敌的悍将,铁牛在船上却差点死过去……

    听闻贾蔷之言,铁牛憨笑了声,道:“不晕了,俺跟一些老水手打听过,吐啊吐的,就吐习惯了,早晚能成。只是在船上打仗,俺可能不如在岸上……”

    贾蔷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去当水军的。海师当然极重要,但陆地之上,始终是根本。”

    这话铁牛爱听,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往后俺还是在地上杀敌!”后怕的看了眼停在附近的福船,又有些懊悔道:“偏爹娘不愿跟着出来,大妞和小石头也不来,要是他们这回也在,可开了眼了。大海,真是大,可运河大多了!”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有机会的……来了。”

    说话间,商卓和其弟子引着福建水陆提督马祖昌到来。

    马祖昌远远就看到一巨汉擎一把大伞,伞下站着位身着斗牛服的年轻人,后面站着数百人,在雨中恭敬而立,纹丝不动。

    看这气派,就知道伞下贵人是谁?

    待走到跟前,看到贾蔷眼中淡漠的目光后,心头一凛,于地上雨水泥沙中拜下,大声道:“下官马祖昌,请国公爷安!”

    贾蔷淡淡道:“起来罢。”

    “谢国公爷!”

    马祖昌身量普通,却有些痴肥,起身后,又小心的看了贾蔷一眼。

    贾蔷头也不回的说了句:“请浙江水陆提督白启白将军。”

    铁牛闻言,立刻回头喊了声。

    正在后面与岳之象小声说话的白启闻言,连忙收声上前。

    马祖昌见之有些震惊,看了白启一眼,没想到连浙江水陆提督都来了。

    两人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一起看向贾蔷。

    贾蔷道:“本公听闻,此处是距离小琉球最近的地方,对否?”

    马祖昌忙道:“回国公爷,正是如此。”

    贾蔷道:“你们可知道,如今盘踞小琉球上的,是何人?”

    马祖昌闻言眼角跳了跳,道:“有部分粤、福、浙等省迁移过去的百姓,朝廷也立了小琉球衙门,只是设在了鹭岛。另外,就是四海王闫平部也在岛上,不过在南半岛。”

    贾蔷摇头道:“你这福建水陆提督,消息比本公还不如。四海王闫平如今骨头都化成灰了,四海部二当家的黄超勾结倭奴、葡里亚海盗,里应外合覆灭了闫平。只闫平之女带着些残部逃脱。而去岁四海王劫持朝廷海粮一案,便是黄超所为。今日,本公前来报仇了。”

    听闻此言,马祖昌、白启登时变了面色,二人齐齐道:“国公爷不可!”

    见贾蔷瞪眼过来,两人忙跪地,白启道:“国公爷,四海部战船逾百,兵丁过万,甚至有两万之众!实力强大,纵横外海无对手。非下官胆怯无能,若是四海部敢侵犯内洋,上岸骚扰百姓,那下官拼死也要叫他有来无回!可是去外洋上,咱们的船和炮,都比不过他们啊!”

    马祖昌道:“再者,只下官和白大人的兵船,都靠近不了鹿耳门,就被他们干败了……”

    贾蔷闻言笑了笑,轻蔑道:“果真指望你们去覆灭杀贼,黄花菜也凉了,还用等到今日?”

    也不给二人解释的机会,贾蔷轻轻扶住腰间宝剑,目光眺远,看着天与海交接处,淡淡道:“另有人负责主战,但是,你们也要出一份力。即刻派人前去打探消息,对岸至此处,不过一百五十余海路,最多三天就能往返一趟。我需要对面最及时的战况消息,打听清楚,三日后粤州水陆提督到后,根据消息回报再做其他决定。”

    马祖昌和白启闻言,都不由吸了口凉气。

    汇聚三省水陆提督,这可是大阵仗!

    马祖昌想了想,道:“国公爷,若是探信儿,福船就不好使了,速度不够快,也容易叫人发现。不如下官派一艘广船前往,最多两天,就能打一个往返!”

    贾蔷点头道:“好,但是不要透露本公的消息,另外,我会派人跟随一并前往。”

    “遵命!”

    ……

    福清县衙。

    知县高翔看向主簿孙桥,皱眉道:“贵人?甚么贵人?莫非是福州府有上官前来?”

    孙桥摇头道:“不知,不过兵房典吏今日发现咱们县城内最大的那家仙客来客栈,被人包了下来。而后却是连掌柜的、伙计都赶了出来,只留两个会说点官话的婆子在内。只马车人家就有十几架,还都是镶金嵌玉的。客栈被许多护院包绕着保护起来,有敢上前的,立刻被驱赶开来。兵房李九是福清县老人,和地面上形形色色的人都认得。他说北城那个曲老五,素来仗着地头蛇欺生,可这回听说来了肥羊,带了不少人去仙客来,结果站在路对面硬是没敢过那条路,就灰溜溜的走了。”

    高翔闻言吃惊道:“这又是为何?”

    孙桥道:“李九说,那曲老五称他混了多年江湖,靠的就是一个感觉。曲老五说,今儿他要敢过路,都不用靠太前,他脑袋就得搬家!下官听他说的玄奇,也过去看了眼,啧,那阵势……至少咱们的上官福州知府郝大人也没这份气派。”

    高翔闻言缓缓站起身来,眉头紧皱道:“咱们福清县志上,也没记着出过甚么大人物啊!怎么突然就出现城里了?本县居然还不知道……不行,要去看看!果真是贵人,可不敢怠慢!备轿!”

    ……

    仙客来客栈,三楼。

    黛玉正在床头和子瑜说话,见香菱站在窗子边往外望,啐笑道:“你就不能安分点?都有了身子了,还是不省心!仔细头发淋湿了伤寒了!”

    香菱闻言忙关上窗,转过头来赔笑,一旁晴雯气呼呼的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把脸,使劲搓了两把。

    香菱“惨叫”的跑开,到黛玉跟前蹲坐下,道:“太太,爷怎么还不回来呀?外面那样大的雨……”

    黛玉还未开口,不远处的探春笑道:“怎样,有没有漂泊他乡的感觉?谁能想到,咱们会在海上待了那么久,又在这样的地方落脚。”

    迎春也笑道:“做梦似的。”

    黛玉歉意道:“都怪蔷哥儿,让你们跟着吃苦了。”

    二春忙摇头,附近的姜英却忽然开口道:“一点都不苦,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正说笑着,听外面传来小吉祥、小角儿的欢呼声:“国公爷回来啦!”

    ……

    PS:今天状态迷一样,知道要写什么,可是手就是碰不得键盘,好像被封印住了,直到被老婆毒打一顿,咦,好像就可以了……

    嘿嘿,开玩笑,就是太累了,想歇歇。

    今天如果没有第二更,我会上来说一下的,但应该会有。

第九百六十九章 回家,报仇!

    “怎么弄到这会儿?”

    贾蔷进来后,黛玉、子瑜起身相迎,其他人也都笑眯眯的看着。

    贾蔷衣裳湿了一半,衣摆前襟都洇湿了。

    他笑道:“召集了些人手,让他们派人去小琉球打探一二,又叫岳之象去找卢家人,他有些死脑筋,只说这里人生地不熟,不放心我们,就派了些人手出去。”

    黛玉让紫鹃拿来帕子与他擦了擦,问道:“咱们就在这边,等着三娘凯旋么?”

    贾蔷笑道:“要不咱俩去帮拳?我划船来你摇橹,我开弓来你放箭!敢不敢?”

    “呸!”

    黛玉气笑啐了口,诸姊妹们都笑了起来。

    姜英忽然在一旁道:“我敢!”

    屋内一静,直到香菱咯咯咯的笑出来。

    贾蔷自从得了黛玉的指点,又保证不会浑来后,在姜英面前倒也放开了,此刻笑骂道:“你可拉倒罢!你姜家从老公爷起,一个个就会顽阴的……欸,三婶婶你别冲动,动起手来仔细伤着你自己。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家老祖宗自己同我说的。真论起身手来,还数先荣国最厉害。一骑白马一杆银枪,打的元平六大国公招架不住!你还小,又是女孩子不知事,怕是不知道你家老国公的爵是怎么来的罢?”

    湘云好捧哏,正闲的无趣,此刻听闻乐子忙追问道:“怎么来的怎么来的?”

    宝钗怕姜英面上挂不住,拉住了她。

    贾蔷哈哈笑道:“别的国公打胜仗斩胡王,都是真刀真枪的杀。独老赵国公,是用各种诡计套路,生生将蒙古鞑王气的吐血而亡。”

    这么传奇的故事,连宝钗都不拦了,探春等更是急着刨根问底。

    贾蔷说笑着,随手将外裳去了,露出上身赤膊的背心,下面到膝盖的裤衩。

    见他里面穿的居然是这个,姊妹们先是震惊他当众更衣,随即就纷纷捧腹大笑起来。

    居然有人穿这样的东西?!

    黛玉见他如此无礼,气的四处找顺手的东西,子瑜默然送上了一根野鸭子毛掸子,黛玉接过手后大为满意,随即往贾蔷身上招呼起来。

    贾蔷一边笑一边求饶,香菱哇哈哈的上前帮着贾蔷挨了两下。

    平儿帮贾蔷穿上干爽的衣裳后,劝道:“也不怪太太恼,岂有当着面换衣裳的?”

    贾蔷冤枉道:“我里面穿着衣裳的啊……”

    晴雯在一旁提醒道:“再说太太就真恼了。”

    贾蔷赶紧收声,干咳两声道:“言归正传,说说三婶婶家的老赵国公,封国公一战是征喀尔喀时立下的。啧,要不就说老爷子计毒?喀尔喀汗王膝下无子,就过继了侄子当世子。老赵国公领兵出征,别人入草原都是满世界寻找鞑子主力决战,可赵国公率军入草原后,喀尔喀世子却领着大军到处去找他。结果找来找去,麾下部落里开始流传起谣言来,说老汗王和世子妃私通,还说的极详细。甚么汗王府外的情人坡啊,小河旁啊,密林中啊……这些地点居然都对得上。那世子起初也不信,可等有谣言连世子妃身上的私密异象都说出来后,汗王世子就崩溃了。左右也寻不到赵国公决战,就草草率部返回。结果可想而知,杀了老汗王。

    那老汗王待他当真比骨肉还亲,不然不会那样早将兵权相交,自然也就没想到世子会杀他。等杀了老汗王后,又冷落起世子妃来。世子妃在周围人的啐骂中,郁郁而终。这时赵国公才放出消息,说这些事都是假的,是他买通了汗王世子身边的亲卫,得到了一些消息,才散播的谣言,没想到世子如此愚蠢,居然上当杀了老汗王。”

    “啊?!”

    众人听到这,简直毛骨悚然。

    都说计毒莫过绝粮,可这计已经不能用毒来形容了,简直没有人性。

    却又将人心算到了极致……

    贾蔷冷笑了声,道:“你们以为这就完了?那世子知道实情后,登时气的呕血,想起老汗王的慈爱,和夫妻间的情深,整个人都发疯了,又想到是身边亲卫出卖了他,便将身边亲卫屠了个干净!随后点齐兵马,去寻赵国公决一死战。不想赵国公故意将他们引入山谷中,决堤放水,几乎一兵未失,淹死数万胡骑。也是凭此一战,赵国公功封国公。”

    说罢,看向姜英笑道:“这些都是二月前老公爷亲口同我说的,不过他说的也在理,相比于鞑子打草谷,害了无数汉家儿郎,糟蹋了无数百姓女子,这种计,一点也不毒,我敬他老人家。”

    姜英本来面色有些发白,目光黯淡,可听到最后,眼眸中又明亮起来,而且,比方才更明亮。

    黛玉侧眸冷笑看贾蔷道:“你又想说甚么?”

    贾蔷笑道:“我是说,三婶婶家上上下下都靠智谋取胜,打打杀杀的事,她祖宗都不正经干,她敢和我一起去干?”

    姜英蹙了蹙眉头,道:“我和老祖宗他们不同,我好武事!可以,去给三娘帮把手!我的武功,不一定比她差,不信你先试试?”

    贾蔷哈哈笑道:“回头回头,有机会去校场上比两手……”

    周围瞄着他的人越来越多了,贾蔷忙换了话茬,道:“我们在这不待待,也不去跨海作战。至于三娘,也不必等她过来。果真平定了小琉球,她那一摊子事没个十天八天难搞定。就等一个信儿,再派一些援军,壮壮声势。此战靠奇袭,靠出其不意。等得了尘埃落定的信儿后,我们就走,去粤州。”

    宝钗站在尹子瑜身后些,问道:“去了粤州,我们住哪儿呀?”

    贾蔷好笑道:“还担心没住处?”

    黛玉笑道:“极是,很担心呢。这么一大家子跟着你四海漂泊,居无定所。”

    众人都笑了起来,宝钗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蔷道:“德林号早在粤州置办好了宅子,不过十三行伍家家主说,等我们到了粤州,务必赏脸住他家的园子。伍家是皇后娘娘信得过的人,所以我们也信得过他家。这次去了,就住伍家园子罢。我听叶家人说,伍家的园子,不逊于齐园。齐家园子比咱们京里的园子还大几倍,伍家的想来不会差。不过这都不算甚么,等将来在外面有一片自己的地方,咱们建一座万园之园,集尽天下美景!”

    黛玉笑道:“我觉着倒不必,家里的大观园已经极好了,再奢华些,又能有甚么?”

    子瑜落笔道:“建造出来的景色再美,又如何能及自然之美?”

    黛玉瞧了笑道:“姐姐这话极是!”

    贾蔷笑了笑,目光看了圈后问道:“大婶婶和二婶婶不在?”

    宝琴笑眯眯道:“大嫂子和二嫂子说她们上了岁数,有了春秋,海上睡不安稳,如今到了地面上要好好睡!”

    贾蔷闻言生生气笑,反问了句:“上了岁数,有了春秋?”

    探春、湘云等大笑,要抓着宝琴去见李纨、凤姐儿,

    宝琴挣扎求救,就听外面有婆子传报道:“国公爷,下面传话上来,说福清县令来拜访,求见贵人。”

    贾蔷顺手解救出宝琴后,同黛玉道:“我去去就来!”

    黛玉嗔他一眼,道:“去罢!”

    ……

    小琉球,鹿耳门。

    阴云密布,大雨如瓢泼。

    鹿耳门素来淤沙严重,正常情况下,大船根本不能通过此处。

    只是今晚大潮,两艘广船战舰,在夜色中如幽灵般,顺利的通过了易搁浅处。

    顶着风浪,直达大员湾!

    登陆后,即是安平城!

    安平城拥有当下小琉球最大的港口,用来容纳舰队和贸易。

    是真正的黄龙腹心之地,分上、下两城,上城又有上下两层,上层最中间是一座高达三丈城堡。

    外面为城墙,城墙四周又各有一座棱堡,皆是前朝佛郎机侵占小琉球时所筑。

    每座棱堡都配置了十二门加农炮,在山脚位置的下层又由四座半圆堡和城墙组成,每座半圆堡配置三门加农炮,共十二门。

    此外还有两座棱堡,分别配置四门加农炮,然后在城堡南方制高点还有一座独立的碉堡炮台,亦配置了十二座加农炮!

    这也是为何浙江水路提督和福建水陆提督听说要打小琉球,就连连摇头,直言打不过的缘由之一。

    不提四海部船队的强大实力,便是这座安平城强大的火力,都叫他们望而生畏。

    八百黑衣男子,在大雨为掩护下,跟着当头的百余人,直扑安平城!

    至城门口,此时城门自然紧闭。

    为首之人亲自叩门:

    “咚咚咚!”

    “咚!”

    “咚咚!”

    这是与城内齐家人联系上的旧部约定好的暗号。

    只是……

    敲完后,等了片刻,毫无动静。

    为首之人身后,不少人本就十分肃然的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莫非是出师不利,发生了变故?

    为首之人却未动摇,继续又敲了次……

    “咚咚咚!”

    “咚!”

    “咚咚!”

    这一次,用力大了不少。

    即便天上雷雨交加,实木包铁大门仍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三娘,小心……”

    正当为首之人摇了摇头,准备再敲门时,却忽然听到城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吱……呀!”

    “三娘?是三娘回来了?”

    门只开了一人宽,一个累的气喘吁吁的老人探出头来,看见闪电下露出一张煞然面容的闫三娘,激动的哽咽道:“没想到哇,没想到真的回来了!!”

    闫三娘也激动,她咬牙道:“老钱叔,我回来了!事情回头再说,黄超狗贼可在岛上?”

    老钱叔高兴的摇头道:“真真是运道!他若在岛上,这防务就不会这样松减了……快进来罢,快进来罢!杀了黄狗的人手,这小琉球,还是四海王的!”

    闫三娘闻言抿了抿嘴,她知道是谁给她带来如此绝佳的运道!

    从腰间抽出两把钢刺来,闫三娘回头低喝一声:“回家,报仇!”

    ……

第九百七十章 苦肉计

    神京西城,布政坊。

    林府忠林堂。

    梅姨娘挺着已经高高鼓起的肚子,有些艰难的坐在床榻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林如海,落了许多泪,也说了许多话。

    直到老管家忠伯进来后,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忠伯看着她,叹息一声道:“姨太太,还是要多保重身子,如今您是双身子的人,可经不起这样哭。万一有甚么闪失,可怎么得了?再者,你看老爷,虽还未醒,可气色是不是别前些时日好一些了?您快去歇息罢,这里有我。许是再过二月,孩子出生时,老爷一听婴孩的哭声,就能醒来了!”

    梅姨娘神情落寞,但眼中终究还带着希望,道:“劳烦忠伯了。”

    忠伯笑道:“都是老奴该做的事,快去罢。”

    梅姨娘起身离去,等忠伯送她出门,将门关上折返后,就见林如海已经睁开了眼。

    忠伯不落忍道:“老爷,姨太太终究是和老爷一条心的,虽说……可如今这样下去,不是法子呐。”

    林如海缓缓摇了摇头,道:“那位大行前,蔷儿一直活着,我就不能醒来。不然,必落险地。对她和孩子动手,便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明法子。忠伯,到了这一步,又岂敢行差半步?”

    贾蔷执掌绣衣卫,爵拜国公,开国一脉唯其马首是瞻,这些倒不算甚么。

    可他又有点石成金之本领,富可敌国。

    手下豢养了不知多少人手……

    再加上,借着开海之名,堂而皇之的组建了一支水师。

    这些事,若没有地龙翻身,其实也都只是不起眼的小事。

    没有谁会以为,这些能威胁到皇权。

    大燕雄师百万,便是内洋水师也不会将贾蔷那三两条船看在眼里。

    可天子一旦出现变故,龙御归天,贾蔷的存在,就会显得十分刺眼了。

    倒不是说他能造反,太平世道没人相信贾蔷能造反,敢造反,关键在于皇后……

    皇后有这样一人听用,若再加上军机处排名第二的宰辅大学士,对皇权来说,那是十分可怕的事。

    所以,林如海当下又如何能醒?

    他如今昏迷不醒,还能给贾蔷多争取些时日,说不得总能拖到那日……

    如今他醒来,气色还越来越好,连军机处那几位都不会再反对天子对贾蔷下手。

    即便不杀,多半也是圈起来享一辈子“清福”。

    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字字皆白骨。

    “蔷儿可有消息传来?”

    林如海神情并不轻松,看向忠伯问道。

    忠伯摇头道:“自上回送密信回来,说换走海路后,就再无消息传回。不过,以国公爷的能耐,必定顺风顺水。老爷,若是那位闫平之女拿下小琉球,国公爷是不是就有了一条退路?”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道:“难为他了,真走出这么一条路来。这也算是前无古人,之后应该也无来者了。”

    忠伯不大懂,问道:“这又是为甚么?”

    林如海轻轻叹道:“此事要成,天时极重要。若非推行新政,齐家不好说,但其他诸大家族,如九大姓,十三行,扬州盐商,甚至还有正追赶蔷儿的晋商,他们断不会想着出海的。汉家儒教,终讲究个落叶归根,忌讳背井离乡,成为孤魂野鬼。但新政大行之下,连宗室诸王、武勋亲贵和都中那么多皇亲国戚都交出了土地,抗旨者没一个有好下场的,那些大族岂能不惧?更不用说那些所谓的绿林大豪了。

    再加上灾荒之年,流民灾民无数,待占下一片地盘时,才有可能招百姓过去垦荒。若非如此,只占下地,也不过是荒地而已。且若非灾年,蔷儿也没有正当理由,来经营眼下之事。

    故而,此天命也。”

    听闻“天命”二字,忠伯都楞住了,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也未解释甚么,只笑道:“蔷儿不会造反,他心中是有百姓的。不管甚么缘由发生的战争,最悲惨的,一定是百姓。所以,他不会为之。”

    忠伯相信这话,他又道:“老爷,您已经笃定,那位闫三娘一定会打下小琉球?连朝廷都拿那块没甚法子……”

    林如海笑道:“从齐太忠处,就能看出蔷儿的运势到了。人在得天命时,运道便是如此,做甚么,成甚么。”

    忠伯闻言失笑道:“老爷宠溺姑爷太过了罢?”

    林如海难得谈兴,摇头道:“越到了岁数,经历的事越多,也就越相信天命二字。如今回过头再看看,这一路走来,与其说是蔷儿自己去求得现在这些,倒不如说天命使然。当然,从最初之时,蔷儿就心怀社稷,或许,这便是天命钟爱于他的缘故。

    总之,此次蔷儿南下,必能成事!”

    贾蔷将小琉球之事完完整整写下来,以密信送进京里,夹在蔬菜框里运进林府。

    林如海看后,仔细推演了几遍,都认为只要天时不差,必能成事。

    如今,就看天命到底在不在贾蔷!

    若在,则生路可见!

    “老爷,如今就盼着,姨太太肚子里的是个少爷,那就齐美了!”

    忠伯喜滋滋的说道。

    贾蔷的事,如今只能看天意,既然林如海说了能成事,那就多半能成。

    若是梅姨娘过二月再生下一个男婴,那就是双喜临门了!

    “且看天意罢。”

    林如海思虑片刻后,又道:“忠伯,你再去做些安排,等梅氏临盆时,寻一死婴来……”

    忠伯闻言悚然而惊,急道:“老爷,这不吉利啊!使不得!!”

    林如海轻笑了声,道:“咱们这越惨,蔷儿、玉儿他们,就能多太平些时日。也是不得已为之……对了,告诉下面人,死婴是别人家不幸没保住的孩子,绝不可动妄念。若那样,才真正折福。”

    忠伯道:“这是自然,断没人敢害人。可是……老爷,姨太太那边又怎么说?她要是知道了,那宫里……可她要是不知道,怕也活不了了。”

    林如海闻言,缓缓皱起眉头来……

    ……

    福建省,福清县。

    仙客来客栈内。

    贾蔷看着第三次前来相请的潘泽,微笑道:“我们顶多在此再住三天,你就把县城最好的宅子买下来?钱多的没处花了罢?”

    潘泽笑道:“国公爷,这桩生意亏不了。这福清县是距离小琉球最近的地儿,往后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还能少了?大不了,回头等国公爷走了,我就让人将那座宅子翻修成一座园子,专为贵人临时落脚准备,也算是一份福气!眼下虽粗糙了些,可无论如何,也比这客栈强的多不是?”

    一旁叶家家主叶星笑道:“是啊国公爷,到了南省来,叫国公爷您住这样的地方,传到扬州去,连齐老太爷也要笑我等无能。”

    伍元素来少话,这会儿却也开了口:“若只国公爷一人倒也罢了,可还有那么多内眷。客栈先前到底人来人往,便是清洗了多遍,铺盖皆自带,可还是委屈了国夫人。国公爷,还是搬过去罢,搬过去等信儿。”

    贾蔷沉吟稍许后,笑道:“住在哪里不重要,昨晚福清县令还要本公去他县衙里落脚,岂有此理。重要的是,尽快联系到卢奇。你们是沿海诸省的地头蛇,这点事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伍元拱手道:“已经寻到了卢家人,岳大爷也接手过去,想来应该就快了。”

    一旁潘泽又请求道:“国公爷,不如去新宅等着?那宅子原是一京官儿告老还乡后盖的,前后三进,带有花园,倒也有几分雅意。虽比不得国公府的园子,也不及扬州齐园,可总能让国公爷带来的内眷去逛逛,透透气……”

    贾蔷点了点头,道:“也罢,那就过去罢。”

    潘泽闻言大喜,他心里一直忐忑着,担心贾蔷记恨他在京中会见李时,还发生了那么多破事。

    虽然有皇后娘娘保着,未必出得了甚么大事,可若能缓解一些贾蔷心中的厌恶,那也是极好之事。

    眼下能尽一份力,贾蔷能点头,那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因此愈发殷勤。

    福清县属福州府,距离福建省府之地也不远,潘家在福州有不小的基业,昨日却是派人急令那边人手,连夜将各般名贵家俬古董器具搬至这边。

    另外各类山珍海味,时鲜佳肴也通通运来。

    只是还未等贾蔷派人往上面送信,通知黛玉等人,准备搬家,就见商卓入内,道:“国公爷,派往粤州传令粤州水陆提督来见的人回来了,只是粤州水陆提督高茂成没来。”

    贾蔷闻言眉尖轻扬,道:“为何不至?”

    商卓道:“水陆提督府的人说,那高茂成没在粤州,带船出海巡视海防去了。”

    贾蔷闻言沉吟稍许,笑了笑道:“那就这样罢。”说罢,又转头问伍元道:“本公知道各省水陆提督皆由兵部知照军机处开列请旨简放,这高茂成是老赵国公点的将,不知此人品性如何?”

    伍元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如此,贾蔷笑了起来,道:“看来不怎么样。是贪敛无度,还是仗势欺人?”

    伍元缓缓道:“高提督善于治财,在不少船东、商号中都占有干股。因为背后站着赵国公,所以两广总督拿他也没甚么法子。另外,凡出海捕鱼的渔民,都要按时上交份子钱。所以此人在粤州名声很差……”

    贾蔷笑道:“在你们商号里,也有干股?”

    伍元苦笑起来,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贾蔷点了点头,道:“行了,此事我知道了。且不必出声,等至粤州后,本公亲自前去拜访。”

    伍元担忧道:“可若是少了三艘战船,一二千兵马,那……”

    贾蔷摇头道:“原也未指望他们去强攻,就是亮个相,开几炮,也算表明朝廷的立场和态度即可。不是对黄超,而是对倭奴和西夷们。小琉球,自古以来便是汉家故土。如今天军收复,不容外敌再染指。现在就等着,何时传来……”

    话未说尽,就见岳之象阔步而入,满面笑容大声道:“国公爷,大喜!联系到卢家舰船了,捷报!!卢家家主亲笔回信,姨太太已经带兵进了安平城,杀尽城内黄超手下,收服旧部,夺回了四海王基业。如今卢家家主带着五六条船,在和安平城互相放炮作攻杀之势,派去寻黄超回程救援的人已经出发了,算算时日,最多再有两天,甚至一天,黄超部就能回来!本就没出发多久……安平城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黄超回城。啧,他的下场想来有趣。”

    贾蔷闻言哈哈笑道:“这不是黄超用来伏杀闫平的计策么?不过,三娘准备如何取信黄超,让他放心入城呢?”

    黄超能伏杀四海王,是因为当时闫平丝毫未怀疑过他,出其不意下,才让闫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遭遇了灭顶之灾。

    可黄超却不会毫无防备的就上当罢?

    岳之象笑着将卢奇的信送上,贾蔷看了一遍后,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位年纪轻轻的卢家家主果然是个狠人,他给闫三娘献上了一计:

    苦肉计!

    好一个卢奇,他应该知道,闫三娘若果真有个闪失,卢家满门赔进去都不够。

    可他仍敢出此奇计。

    此人心中,比贾蔷更无敬畏。

    只是,现在就算想派人去劝阻,怕也来不及了……

    ……

    PS:加油加油,尽快恢复状态。

第九百七十一章 悍勇无敌

    三日后……

    大员湾,安平城。

    港口码头处,一片狼藉。

    到处是血迹,甚至隐隐可见残肢断臂。

    有几艘福船已经被烧成骨架,桅杆上却还挂着一面残破的旗帜:

    福建水陆提督,马!

    黄超站在其帅船上,用望远镜远眺望着港口,他暗暗数了数,一共焚毁了十八艘大船,另有沙船、老鸭船不知多少。

    好些残骸骨架上,黝黑的木头上还在冒着烟气……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无一不表明先前的战争有多惨烈。

    应该,不是假的。

    只是,福建水陆提督马?

    马祖昌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打小琉球?

    难道,传言是真的……

    闫平生下的那个小贱人,真嫁给了京中权贵为妾,搬来了救兵?

    也不知,眼下安平城到底如何了……

    黄超身量不高,一脸敦厚老实的模样,小眼睛,没甚胡须,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被闫平视作心腹,信如手足的厚道人,却在背后狠狠插了他一刀。

    “来人,带李三儿过来。”

    李三儿就是驾一艘飞梭船追上他开往登州府斩草除根的船队报信之人。

    未几,李三儿带到后,黄超过去与任何人都和善的目光深沉冰冷,问道:“三儿,你说八爷派你追我求援?还说三娘那小滢妇回来报仇了?”

    李三儿连连点头道:“大海王,正是八爷亲自下的令。那晚上港口来了好些船,八爷说他们是趁着大潮时,从鹿耳门过来的。非三娘子、蒯老鲨那样的岛上老人,断没有其他人知道这条道。而且三娘子还叫人喊话,让大家弃暗投明……”

    黄超目光森然道:“你们都是闫平的老部下,难道就没有人心动?”

    李三儿忙道:“大海王,小的先前不是说过了么,若只闫三娘自己回来,说不得有些人念旧,会帮帮他。可是她是把自己卖给了权贵,给人当母狗,投靠了朝廷。咱们是海匪,是盗,怎么能和朝廷搅和在一起?要不是官家太黑太恶,大家谁愿意在岛上落草?连老钱都说,可惜了当初的海罗刹,天天骂狗官,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再者,谁也不敢保证,那些官兵上来后会不会屠城。十一爷派人到处说,三娘子疯了,是回来报仇的,若打了进来,没一个能跑掉。平常没事那些官还要杀良冒功,更何况咱们真是海匪?”

    黄超闻言,面色舒缓稍许,道:“老八、老十一平常最不成器,见天被老大……闫平骂,如今居然能顶事了。”

    黄超身后一形容似海老鼠的男子笑道:“他们也怕三娘子打进城,生撕了他们,哪敢不用心?大哥,这阵仗看起来,他们还打了胜仗?”

    黄超摇头道:“不敢大意,莫要忘了闫平是怎么被咱们打倒的……”

    他和这位海老鼠,还有他口中的老八、老十一,另闫平带出去的六人,以及战死的三人,共十三位老弟兄,号称海疆十三太保。

    当初也是相互救过命的兄弟。

    只是便是亲兄弟间,彼此尚有亲疏,更何况结拜兄弟?

    或许在旁人看来,闫平待他们已经极好了,可在他们自己眼里,闫平对他们非打既骂,分战利品如同喂看家狗两块肉骨头。

    其他弟兄们过的越好,他们心里就越恨,终行反叛之事。

    海老鼠老五闻言,道:“那这样,大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情况,见见老八、老十一。若是没甚么情况,再打旗子,大哥你再下船。”

    黄超闻言,满意的看着海老鼠道:“老五,辛苦了。”

    海老鼠笑道:“大哥,闫平不拿我当人,不就是去对面玩了几个女人,杀了几个百姓,就差点要剥了我的皮,要不是大哥相劝,安平城早没我一席之地了。大哥就是我亲大哥,跑跑腿儿不算甚么!”

    黄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却连根鸡毛都不信。

    他深以为,假以时日,这鼠头鼠脑的东西,一定也会给他来这么一手。

    好听话海老鼠跟闫平说的更多。

    海老鼠带人换了船,一直驶往港口,黄超拿着望远镜看着,过了两刻钟,海老鼠带的两船人终于靠岸,一路小心翼翼的往安平城上去。

    行至一半,忽地停了下来,隐隐作势往回跑……

    黄超面色凛然,死死的盯着对面。

    而后就看到安平城下城的城门居然打开了,另外,周围棱堡上也有人在招手挥旗。

    黄超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他看了下去,却见下城门里涌出一大帮缠着各种伤口包扎的兵。

    只是没人带兵器,一个个跑向海老鼠。

    后面还有人抬着一个担架,周围好些人护着,抬着跑。

    海老鼠往后退了十来步后,也发现不对了,他顿住脚看过去,就见一群熟悉的老面孔渐渐跑过来,大声喊道:“五当家,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终于回来了!”

    “大海王、五当家回来了!”

    港口码头上一片欢呼声。

    “五当家,大海王呢?我们打赢了!”

    “对,我们打赢了!打赢了!”

    海老鼠狐疑的看着他们,问道:“赵狗子,八爷在哪里?”

    靠的最前的一男子指着后面道:“八爷在那!”

    海老鼠看去,就见担架上一个被纱布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躺在那……

    他走过去,叫了声:“老八?”

    那纱布包裹的人连连摆手,往后指。

    海老鼠见之心中觉得古怪,审视的看着他,猜疑他到底是谁……

    而先前的赵狗子却大声道:“五爷,八爷是让你看看后面,我们俘虏了谁?”

    海老鼠闻言,这才又往后面看去,随即一双小小老鼠眼睁的溜圆!

    一群人举着一截桅杆出来,而桅杆上面,绑着的居然是闫三娘?!

    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片子,海老鼠绝不会看错!

    赵狗子见他看呆了,大笑道:“还有还有,五爷你再看!”

    果然还有,有七八个人将用铁链子捆了一圈又一圈,路都快走不动的巨汉拖行向前。

    “蒯老鲨!!!”

    海老鼠愈发惊骇。

    赵狗子指着蒯老鲨后面的几个人,道:“五爷,那些都是福建水陆提督的人,当头一个叫马祖昌,就是他害死了咱们不少兄弟,还说打破安平城后要屠城!现在都带来了,五爷,咱们把他们立在前头,让大海王开炮,轰死他们,给死去的弟兄报仇!也给八爷和十一爷报仇!”

    海老鼠闻言头仍有些懵,又看了眼被挂在桅杆上奄奄一息的闫三娘,问道:“八爷、十一爷怎么了?十一爷在哪?”

    赵狗子摇头道:“十一爷站在城头时被弹片崩中,人没了。八爷运道好些,有炮炸膛了,子药糊了他一身。不过许郎中说,看着唬人,倒不是要命的伤,养上半年就好了,不过以后会难看的很……”

    海老鼠闻言,道:“那还不快送八爷进去静养?”

    赵狗子道:“五爷,八爷说了,一定要看到大海王用炮轰死这些球攮的,给他报仇,他才能安下心来养伤。”

    海老鼠登时作色道:“胡闹!进城看不也一样?快送回去,仔细染了坏蛆,我和大哥岂不是又要少一个弟弟?快送回去!”

    那担架上的人闻言拼命摇手,可下面人却不听他的了,抬着他回了安平城。

    赵狗子见海老鼠走向闫三娘,忙大声道:“五爷,咱们把这些官狗竖起来,放在前头鸟崖上,请大海王快放炮罢!这回死了那么多弟兄,大家彻底对姓闫的死了心了!”

    眼见海老鼠眯着眼走到闫三娘桅杆下,从袖兜里拿出了把火器,这时蒯老鲨忽然挣扎起来,拉倒了四五人,其他人唬了一跳,忙扑过去十来人,拿棍子将他打倒,一阵爆打!

    海老鼠方放下刚才举起的火器,又看了看后面低着头的马祖昌,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到底要如何搭上这条线……

    四海王死了后,和对面的一些老交情都断了,小琉球的日子过的有些艰难起来,如果重新搭上福建水陆提督的线,日子说不得就会好过起来。

    “去,打旗语,让大海王回来!”

    “五爷,让大海王别急着入港,先轰杀了这些官狗,给咱们战死的弟兄报仇!也好立立威风!要是四海王在时,肯定会这样干!”

    “就是就是!”

    周围一阵附和起哄声,喊道:“轰死官狗!轰死官狗!”

    海老鼠厉声喝道:“都闭嘴!闫平那老匹夫就因为事事逞强,不动脑子,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们想学他?”

    “呸!”

    忽地,桅杆上闫三娘醒了过来,往下啐了口唾沫。

    海老鼠狼狈躲过后,竟笑了起来,道:“大侄女儿,五叔不和你一般见识,等你二叔回来,你再好好说说,到底给京里哪个贵人当小妾了。”

    另一边,黄超看到旗语后,不再拖延,让船驶向港口。

    快到跟前时,他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桅杆上挂着的闫三娘,整个人也是震惊了,心中再无疑虑。

    等船靠岸,他立刻带人下船,海老鼠已经先一步迎上前去,将本部大获全胜的消息快快讲了一遍,最后道:“咱们安平城的火炮如此强大,马祖昌真是脑子进了水,才敢跑来送死!不过如今看来,那小滢妇果然把她自己卖给了京城权贵了,不然又怎能迫着福建水陆提督来送死?大哥,咱们的机会来了!”

    “甚么机会?”

    黄超越走越快,他已经看到挂在桅杆上,正一脸怨毒看着他的闫三娘,心情登时大好。

    连老八、老十一的死活,也不放在心上。

    海老鼠个矮,此刻一路小跑才能跟上,还劝道:“京里那个权贵国公不提,咱们再送几个漂亮些的海女过去就是,想来他也不会再为一个粗蠢丫头犯傻。可马祖昌如今也落到咱们手里,他若是叫人知道了被俘,回去后肯定要被问罪。咱们不如成全他一个反败为胜,胜利凯旋,往后,咱们安平城不就能和大燕重新联系上了?这是好事啊!!不过老八和城里弟兄们都要把他们一炮轰死,给战死的弟兄报仇。还说四海王在时就这样……”

    黄超闻言冷笑一声,摇头道:“匹夫之勇不可为。”

    此刻,他已经行至桅杆下,看了闫三娘一眼后,又看了看被打的半死的蒯老鲨,心里海松了口气,也彻底放下心来,笑道:“老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先前不是起毒誓,再见面时要将我碎尸万段么?”

    蒯老鲨闻言,睁开一只青紫的眼睛,狠狠啐了口:“呸!”

    黄超见之笑了笑,面上一如过去的二当家一样,敦厚的不由让人心安,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绑好了,身上多割几道口子放血,带上船往前面走走,然后钓起来,看看谁能钓出真鲨鱼来,本王重重有奖!”

    正这时,赵狗子忽然指向海面方向,惊恐大声道:“你们看,那是甚么?”

    诸人闻声唬了一跳,齐齐往海上看去。

    可海面上又有甚么?

    被焚毁的战船的残骸么?

    好些人不解,黄超看了两眼,确定没敌船来袭后,正要呵斥赵狗子,忽然心头一阵惊悸,就想往旁边躲开,可哪里还来得及?

    原本奄奄一息的闫三娘,此刻竟悄无声息的从天而降!

    双手紧握一把钢刺,径直从黄超头骨正上方插入,“嗤”的一声,自下颌贯出。

    直到插穿的那一刻,闫三娘口中才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惊天喊声来:

    “杀!!”

    喊罢松手,掏出第二刺来,又从黄超的后心处,狠狠刺入!!

    “杀!!!”

    这一刻,她才是悍勇无双的海罗刹!

    ……

    福清县,东城。

    潘家新宅,后花园。

    于凉亭下,贾蔷穿着真丝短袖,真丝裤衩,布拖鞋,躺在一张藤椅上,任姊妹们笑弯了腰。

    花园中,是一整园的茉莉花。

    雨后初晴,夕阳晚照。

    听着黛玉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诉说着他的不是,子瑜手里准备的野鸭子毛掸子……

    贾蔷嘴角弯起,目光却始终在望着南面。

    不知,是否已经功成……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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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五年,二世为人的贾蔷为保清白身,从虎狼之巢宁国府夺命而逃,自此,一名万年工科单身狗,迎来了他在红楼世界的春天……红楼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