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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春txt下载     红楼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八章 姜,还是老的辣!

    入夜,夜空如洗。

    宣府镇城女墙之上,看着格外清澈的夜空,和强外并不算遥远之地,密密麻麻的帐子,还有隐隐传来的牛羊声。

    贾蔷披着一件斗篷,倚着女墙,轻声道:“读书时,酷爱边塞诗,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也会披甲持戟为国而战,倒也有趣。”

    董川站在一旁,面色隐隐木然,看着这一刻潇洒不羁的贾蔷,他承认感到了钦佩和艳羡。

    相比于这位炙手可热的少年权贵,他虽然年纪相仿,可境遇却相差的越来越远……

    董川声音有些嘶哑,缓缓道:“我自幼在宣府长大,这里的一砖一石我都熟悉,可惜待了十多年,也没遇到这样一次大战。子扬好福气。”

    华安笑了笑,道:“能杀的这么痛快,多亏了良臣。”

    董川沉默稍许后,他直视着贾蔷的眼睛问道:“宁侯,你相信侯杰和范家里通敌国,要里应外合开城门献镇城么?”

    其实这句话显得很多余,但他还是问了。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让董川的内心受到的冲击太强烈。

    仿佛一夜之间,董家不仅在宣府的根基尽毁,甚至朝不保夕……

    贾蔷看着董川,轻声道:“于理,我觉得也不应该。不止侯杰和范毓并不应该,我认为大燕任何一个百姓,都不应该当卖国贼汉奸!但是,范家招出的事,招出的人来看,范家的确这样做了。而范家勾结侯杰盗卖武库军械,更由不得我不信。董川,你知道今日有多少宣镇士卒,死在宣镇武库自己的兵器上的?成百上千!这个时候,你说我该不该相信?”

    董川闻言,面色晦暗下去,心如刀绞。

    他是知道,宣镇有往草原走私商货的过往。

    甚至,也知道范家有往草原上贩卖些兵器铁器的黑历史。

    九镇边城,每一座都少不了这等事。

    但他没想到,宣德侯府走后,范家和侯杰的胆子会这样大,卖空了半座武库。

    简直丧心病狂!!

    不过即便如此,董川仍不信,范家和侯杰会里通敌国,准备献城,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们的根基都在大燕,都在宣府,他们怎么会那样做?

    然而,正如贾蔷所言,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贾蔷见他无比痛苦,忽地笑了笑,道:“董世兄,你又何必自寻苦恼?他们献不献城重要么,就凭盗卖武库一罪,他们就是有一万颗脑袋,都不够国法砍的!”

    董川苦笑一声,道:“如何不重要?若他们仅仅是因为贪钱做出的勾当,那是一回事。可若是里通敌国,那又是另一回事。”

    前者,是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宣德侯府董家从没有收他们一两赃银。

    可若是后者,那董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担心,就目前为止,范家、侯家那些人,仍未说出甚么对宣德侯府不利之事。虽然年礼送的重了些,你们董家离开宣府时卖地卖宅子,范家给的银子也高了些……不过我做主,将那些都划了去。因为我觉得,几千两银子的年礼,卖地多给的那二万两银子,还收买不了你们宣德侯府。他们范家应该是想结个善缘,不让关系断了。

    范家、侯家可恨,宣德侯府坐镇宣府多年,未能打压惩治他们,也有过错,但我仍不希望看到此案扩大株连。或许我年轻幼稚了些,不过我本心确实愿意相信,世守边关的董家,和他们是不同的。董家有过,但应当无罪。”

    董川闻言,这一刻当真红了眼,险些落下泪来。

    他已经坚信,如其父所言,宣府此次之大敌大乱,就是一次针对董家的绝杀。

    虽然不清楚背后老贼是如何说动鞑子在这个时节动手的,但就环环相扣的阴谋来看,如今显然已经有许多人认为,这一次就是董家为了军功,故意招惹起的战事。

    毕竟大战一起,淮安侯又暂时难以服众,按理来说,朝廷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宣德侯董家重回宣镇,为国御敌。

    一旦在此国战中立下大功,宣德侯府积功封公,成为军中第一门,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董家的“奸计”被将死的赵国公识破,宣德侯生生被按死在京城,回不了宣府。

    恼羞成怒的董家,就想来记狠的,让旧部和姻亲与敌人里外勾结,破了宣镇。

    不过这等“毒计”,又被朝廷派来的天使钦差宁侯贾蔷所破,斩了董家的旧部、姻亲。

    从思路上来看,这一连串简直缜密的毫无破绽。

    而这个时候,贾蔷一言就能决定董家存亡!

    只要他在范家、侯家等人的供词上,得到些他想见的,这对贾蔷来说,轻而易举。

    如此,董家就绝无幸存之理!

    赵国公后,董家便是当仁不让的元平功臣之首。

    董家也不可能将军中位置让给开国功臣一脉,所以,两家是天然对立的。

    董家垮台,绝对能让开国功臣占到好处。

    然而董川却没想到,贾蔷会这样做。

    光明磊落至斯……

    他大礼单膝跪拜下去,声音哽咽道:“多谢宁侯公道!此大恩大德,我宣德董家必不敢或忘分毫!!”

    贾蔷呵呵笑着将他搀扶起来,道:“我并未做甚么,也没想得到甚么回报。长辈们做事都是以利弊为先,我也不指望你父亲能报答我。老一辈到底还存着门户之见,有开国、元平之分。你父亲果真想报答,我也不敢要。但是,我们这一代不同。子仪,还有子扬,我希望到了我们这一辈,胸怀能更开阔更磊落些。

    大燕之外,仍有无尽的山河,无尽的财富权势,仍有无数的异族之敌等待我们去征战。我希望到了我们这一代,能够摈弃前嫌,不再内斗,不再互相打压,而是齐心协力,为我华夏再拓土万里。让我大燕之民,成为真正的天朝上邦之民,再不受穷苦之困。我们的人民,活的太艰难了。

    此,便为我心中所想,亦为我平生之志!”

    星辰之下,看着贾蔷双眸明亮,说出这番前无古人的旷世之志。

    在董川、华安眼中,贾蔷岂是凡人?

    恍若谪仙。

    这一刻,二人心中敬服如神!

    这无关权势,无关地位,无关所有外在之因,只缘此人高洁皓远之志,皎皎如明月当空!

    如此人格魅力,岂能不让天下英雄折腰?

    贾蔷将拜下的二人搀起后,转过身来,微笑着眺望神京方向。

    也不知姜老鬼知道他没顺势将董家锤死,会不会直接气死……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内堂。

    姜林坐在床榻边,看着瘦小如幼儿的祖父一直昏睡着,心里难过之余,又对其惊鬼神般的手段,拜服不已。

    董家向来以稳健踏实为道,一步步走来,似乎只等着赵国公府败落,就能按部就班的上位,成为军中第一家。

    可谁能想到,他祖父大人老到这个地步,却是一出手,就将董家打落尘埃。

    旧部和世交姻亲里通敌国,犯下诛九族之重罪,董家这一次必然难逃一死!

    祖父果然厉害啊!

    可惜,这株庇佑了姜家数十年的老松树,就要老死了。

    姜林知道,姜家许多人其实都盼着姜铎早死。

    抱怨他压的众人太久,还自废武功,老糊涂老悖晦了。

    若不然,以姜家在军中之势,何惧区区一个董家?

    但姜林不想姜铎老死,他知道,祖父姜铎没了,姜家才会真正颓败下去。

    没了祖父镇压着,一切声势繁荣都是虚的……

    看着姜铎一脸老斑,瘦小可怜的模样,姜林忍不住红了眼,落下泪来。

    心里想着祖父故去后,姜家的出路……

    正思虑间,忽听一道骂声:“好球攮的,都盼着老子早点死不成?还没咽气进棺材,你倒先哭上了!”

    姜林闻言忙回过神,慌忙擦去眼泪,看到姜铎正看着他怒骂,一时间觉得无比亲切。

    可又想到,这样的日子许是没几天了,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姜铎看着幼孙这般恸哭,眼神却渐渐柔和起来。

    高门大家子里,能有一个真心为老人哭哀的子孙,其实很不容易的……

    “哼哼。”

    姜铎笑了两声,道:“好忘八孙子,还没到哭的时候,你急甚么?”

    姜林情绪恢复了些,抹去眼泪跪地道:“老祖宗,孙儿实在舍不得您,恨不能将自己的寿元,都给了您。若没您,这国公府也不算国公府了……”

    见其又哽咽起来,姜铎一时间觉得很是欣慰,不枉他苦心积虑埋伏一场,他挣扎坐起,干喘了两声匀了匀气后,道:“老子虽没日子了,但也不在这几天。林哥儿,如今外面都怎么说?”

    姜林闻言忙将朝中对董家的猜疑说了遍,最后兴奋道:“老祖宗,董家这回彻底完了!”

    姜铎干瘪的嘴巴扯了扯,看着姜林叹息一声道:“你这小忘八虽是个孝顺的,可到底没甚么脑子。”

    姜林自动过滤掉那些腌臜人的话,皱眉道:“老祖宗,都到这一步了,董家还能挺得住?”

    姜铎靠在枕靠上,叹息一声道:“你不知道董辅那杂毛小子的厉害,当初老子在宣府,怎么修理他,他都能忍过去,而且还变得越来越谨慎缜密,越来越棘手。所以,宣府那边的事,牵扯不到董家多少。”

    姜林闻言面色变了变,又仔细一想,缓缓点头道:“老祖宗说的是,董家离开宣府时,竟舍得将几十年积攒的家业全都卖了,和宣府再无干系,就凭这个,多少人也做不到。可是……”

    姜林疑惑道:“即便牵扯不到多少,可贾蔷去了宣府,杀了范家家主和宣府副总兵,查抄之下,总能寻到些和董家牵扯上的罪证。这样大的事,哪怕沾上一丁点,董家也少不了被问罪。京里这边本就都怀疑这一回就是董家做的孽……宣德侯府又怎能化险为夷呢?”

    姜铎哼哼了声,摇头道:“这里面名堂很多,还有宫里的圣意在。既然董家果真没有沾染许多,那么就是皇上收揽人心的好机会,不会放过的。皇上,终究要真正抓紧兵权的。还有,就是贾蔷那个小杂毛,又岂会遂了老子的心意?”

    姜林吃惊道:“可是董家坏了事,对开国那一边是极好的事啊!”

    姜铎看着姜林摇了摇头,啧啧道:“你这是武大郎放风筝,出手就不高。人家一心带着大燕兵马征战海外,根本懒得在内部斗。虽然想法幼稚了些,也有些可笑,但凭这份志向,就比你们这群忘八肏的高明不知多少。再说,那小杂毛处处提防着老子,又怎会随我的心意走?不过嘛,都以为这是老子最后一次出手,往后就黔驴技穷了。嘿嘿嘿……”

    听着姜铎临闭眼昏睡前的那几声笑声,姜林忽地后背都有些凉。

    这还不是最后一回?

    姜林忽然觉得,他这个姓氏,真的姓的太对了!

    这姜,终究是老的更辣!

    正当他高兴的有些合不拢嘴时,刚睡下的姜铎忽地又睁开眼,看着他道:“把嘴管牢实了……另外,老子还忘问了,贾家小子干下那么一出,林如海又干下那么一出,如今朝廷上下都是怎么说的?可是骂声一片?”

    姜林忙道:“没有,倒是都在骂恪荣郡王,说是因为他贪了贾蔷的内务府钱庄,才惹出这么多祸事来……”

    姜铎闻言眼神凝了凝,道:“你是说,官员在骂李时,还是百姓在骂?”

    姜林道:“是清流官员们。”

    姜铎闻言笑出声来,闭上眼连连摇头骂道:“好球攮的,这些书生杂毛鸟,真是一个比一个狠,没他娘的一个省油的灯,还真是热闹呐!”

    ……

    皇城,凤藻宫。

    今天年初二,因皇后没有归宁省亲的机会,所以就将尹家太夫人并秦氏、孙氏、乔氏和尹子瑜都接进宫里来团聚。

    李暄自告奋勇当小二,跑前跑后,端的热闹,连隆安帝都拨冗得闲过来略略坐了一坐。

    待送走隆安帝,尹后招呼娘家人落座后,尹家太夫人看着元春陪坐,笑道:“听闻娘娘家的哥儿,这回又做下好大的事,可了不得呢!”

    秦氏笑道:“老太太又开始了,真是走到哪夸到哪!我就不信,就那样好?”

    孙氏笑道:“可不就是和戏里演的一样?”

    尹后看着孙氏笑道:“二嫂子如今是满意了?当初本宫指婚时,你可是哭狠了。”

    孙氏有些羞臊道:“过去的事,娘娘何必多提?”坐在尹后身旁的尹子瑜微微浅笑。

    尹家太夫人笑道:“也不尽是夸赞,那孩子到底不听话。嘱咐了一百回,战场上刀枪无眼,让他离远点,他到底不是正经军中武将。他倒好,跑到城墙头上和鞑子拼杀起来。”

    李暄在一旁自责道:“外祖母,都是我的不是……”

    尹家太夫人奇道:“怎还和你有干系?”其她人也都唬了一跳。

    李暄惭愧道:“都是我平日教诲的多了,让他一心只记得忠君报国,谁料教出了这么个缺心眼子……”

    “呸!”

    满殿哄笑啐骂声中,李暄落荒而逃,今日他四哥请他去王府吃饭,推脱不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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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击溃鞑子大军,击杀博彦汗?

    凤藻宫,偏殿内。

    尹后看着贾蔷送回来那一阙半词,凤眸明亮,笑道:“贾蔷还会这个?”

    她细细的默读了遍: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哂然一笑,终不过是小儿女的甜言蜜语。

    不过待看到第二首时,面色却郑重了起来,反复默读几遍后,叹道:“不意这孩子,竟有如此才情!怪道,他当初一心想要科举,得个举人的头衔好办事。原来非其自大,果真有才学在身。”

    孙氏不无心疼道:“谁说不是呢?蔷哥儿生的就好,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读书人。谁想如今倒被送到战场上,和骚鞑子厮杀去了。这要是有个闪失,岂不造孽!”

    尹后好笑的看她一眼,提醒道:“二嫂子,他是一等宁国公世袭一等侯,这样尊贵的身份,难道不该为国尽忠?我大燕武侯,难道还比不得一个举子进士贵重?放心罢,贾蔷是个伶俐的,不会逞匹夫之勇,不顾性命。”

    安抚罢孙氏,尹后又瞧了瞧那一阙半的词,而后同尹子瑜笑道:“这文武双全的郎君,还是个为国征战的盖世英雄,姑姑可疼你?”

    尹子瑜俏脸泛红,抿嘴一笑。

    尹后看着尹子瑜笑了笑罢,回头问尹家太夫人道:“甚么时候定日子?”

    尹家太夫人笑道:“我打算后日去相府,和林大人商议商议。贾家太夫人上回传信儿,说二月他家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儿先成亲,我们应该到三月了。”

    秦氏笑道:“荣国太夫人可是宝贝她那孙子的紧,担心蔷哥儿和相府还有我家办完事后,再给她那孙子办,要被比得见不得了,所以先一步办。里面又有赵国公府的体面人情在,那位老公爷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还专门使孙子到府上磕头赔了罪。因免了进门,不见外客,就在大门口磕了头,弄的老太太没法子,只能让进来说了会儿话。”

    尹后自然不会不知此事,笑道:“那位老公爷,才是人精中的人精,咱们家自然敌不过他。”

    恨那位老狐狸入骨的人不知多少,想要他不得好死的也不计其数,可他老成那个模样,床都下不得了,还是没人敢朝姜家动手。

    常见有人欺负贾蔷,可谁见过有人欺负姜家的……

    所以,旁人进不得尹家门儿,姜家人却是有法子的。

    秦氏压低声音笑道:“娘娘,那个老公爷,快差不多了罢?”

    尹后闻言眉尖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氏道:“是本宫那不安心的大哥让你问的罢?大嫂子你告诉他,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还没资格问这等事。老公爷一身关系着大燕社稷之安稳,也是他能打探根底的?”

    秦氏闻言,脸色登时变了变,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尹家太夫人淡淡笑道:“说的好啊,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该直白相告,断了他的念想。这个老大啊……”

    见她动了怒,尹后反倒安抚道:“母亲何须着恼?倒也不算是坏事。大哥当了一辈子五品官,心里自然焦急。以他的才干,宰辅虽无望,但一任六部尚书的资历还是够了的。只是到底要避嫌,他当五品官,虽是吏部尚书也要敬他三分。果真让他当了六部尚书,军机处的大学士也要礼让他些。如此一来,岂非乱了朝廷纲常章法?就当他为了我这个当妹妹的受了委屈罢。”

    尹家太夫人笑道:“到底是得了福,还是受了委屈,他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必为他说话。我自不会同他闹,该说的都说过了,他果真不听,就且看他能做出甚么了,只要不打你的招牌,随他怎么就是。”

    不打皇后的招牌,他一个五品官,又能折腾出甚么来呢?

    有一个这样明理睿智的母亲,尹后心里当真欣慰。

    又说了起子话后,尹家女人没有多留,早早离了皇宫回家去了。

    连尹子瑜都未多留,她快要出阁的姑娘,已经不便在外面留宿了。

    尹后多少有些伤感,等娘家人走后,一个人坐了片刻,忽地叫来笔墨来,独自写下了那一阙半词。

    当年在尹家做姑娘时,最爱的,便是这些。

    尹子瑜,亦是受其熏陶,才对这些情有独钟。

    将这一阙半词细细品味了许久,尹后绝美的俏脸上,嘴角弯起一抹极好看的弧度。

    有趣。

    难怪这个混帐,如此风流……

    自古以来的才子,哪个不是胆大包天的好色之徒!

    ……

    十王街,恪荣郡王府。

    王府内,比先前更繁盛了些。

    来来往往皆是人,李暄进门一路走来,感觉不是一座王府,倒像是部堂。

    待入中堂,见面先拱手问好道:“四哥,新年吉祥!”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李时一把抄住,笑骂道:“少作怪!昨儿不是拜过了?还来,哥哥可没多余的红封!”

    李暄打了个哈哈笑道:“四哥你也忒小气了些,连多给个红封都舍不得。那内务府钱庄不都是四哥你掌着的了,拿出来花啊!”

    李时气个半死,竖眼道:“成心来气哥哥的是不是?”

    李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李时面色越来越难看,忙摆手道:“没有的事!四哥,弟弟今儿来,就是想同你解释一下外面的谣言。那些球攮的没安好心啊!”

    李时笑骂道:“到底还是和贾蔷亲近些,你倒忘了和谁才是亲弟兄了。”

    见李暄急着想要解释,李时摆手笑道:“行了,与你顽笑两句。今儿叫你来,原就是想说此事。有些人觉得贾蔷那边死猪不怕开水烫,名声已经够臭了,骂他毫无用处,倒是想着祸水东引,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挑起我和贾蔷去斗,借刀杀人借到爷身上来了,也真是想瞎了心了。如今那些做臣子的,愈发不懂规矩,乱了尊卑。”

    见李暄面色阴晴不定,狐疑的看着他,李时道:“此事你同贾蔷说,本王不会因外面的事怪罪记恨他,他也不必多心。如今暗地里有人煽阴风点邪火,让他好自为之罢。过往的一些不痛快,都是小事,本王也都不放在心上,且看以后罢。”

    李暄闻言,仔细的观察着李时,惊喜道:“四哥,你说的是真的?”

    李时笑道:“如何有假?哥哥我也看出来了,那贾蔷就是个半吊子,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得失。虽然鲁莽的很,但也是个纯粹的。再说,他不是一直想出海么?”

    李暄笑道:“这倒是真的,他海船都造了一半了。这小子是个孝顺的,给弟弟我也准备了一艘。他先出海去趟趟,等路趟平了,弟弟也能出去逛上一圈,见见外面的景儿!”

    见他美滋滋眉开眼笑,李时皱眉道:“五弟,浑说甚么?你甚么身份,岂能有如此念想?寻常百姓人家子弟都知道父母在不远游,你想往哪里去?若是让父皇、母后知道你有这般念想,你的皮还要不要了?”

    李暄神秘兮兮笑道:“四哥,你不知道罢,我和贾蔷在父皇母后跟前说过此事,父皇没骂我们,还默许了!所以还是四哥英明,知道和贾蔷那个二愣子闹没来由的很。理会他做甚么?四哥是有大前程的,贾蔷早晚要滚蛋的人,和他置气着实不值当啊!”

    李时闻言,面色骤然一变,怔怔的看着一脸得意的李暄,心中翻滚不已。

    父皇默许了小五出海?

    怎么可能……

    一时间,李时心乱如麻。

    ……

    宣府,火器营。

    “手持叉架前进!

    火绳枪靠在左肩,左手持枪,左手指间握住火绳,右手持叉架。

    叉架靠枪前进!

    叉架交左手,空出右手来。

    放下叉架,枪下肩!

    左手将叉架放下,右手将火绳枪从左肩取下。

    右手持枪,左手下垂!

    ……”

    “吹火绳!

    对火绳轻轻吹气以造成火头。

    装火绳!

    将火绳一头装在蛇杆夹子上。

    试火绳!

    调整火绳长度,以确定火绳可以正好点入药锅。

    吹火绳,开药锅盖!

    举枪瞄准!

    叉架稍向前倒,将火绳枪平衡在叉架上,左脚向前一步。

    射击!”

    一名火器老卒将火器操作的每一式讲解清楚,只是这一系列的操行,让华文、华安、董川并宣府诸参将、游击们傻了眼。

    如此繁琐,怎能上阵?

    赵破虏笑道:“这还没完,射击罢,还有取火绳、清药锅、装药引、摇药锅、吹药锅等诸多步骤,错一步都不成,要受罚!”

    宣镇参将赵偲笑道:“老天爷,军中兵卒大半连左右都分不清,练成这样,岂不要了老命了?”

    赵破虏摆手道:“其实远比弓箭手好练,弓箭手想练得好,得有天赋,没几年苦功根本没大用。可火器兵,这些操行只要细心,不用三个月就能练成。当然,要打得有准头,又是另一说法了。不过总的来说,比弓箭手好练。”

    贾蔷淡淡道:“这种火器,在西洋已经被淘汰了。早二三十年前,西洋那边就出现了一种不需火绳的自走火器,叫燧发枪。不用火绳点燃,靠激发火石来点燃子药,发射铅弹。即使在雨雪天气也能使用,且射速大大提高。西洋番鬼正是靠着这种火器,凭借数百人,就能攻下一个小国来。往后,火器一定会取代刀枪弓箭。”

    老将们不大能接受这种论点,也想象不出贾蔷描述的燧发枪是甚么样的。

    不过碍于贾蔷的身份和霸道狠辣,没人说甚么反驳之言。

    尤其是宣镇军将,听到火器操作有那么多步骤后,瞬间兴趣大减。

    且不说他们得不到火器,就算得到,也练不出能操行这么繁琐步骤的火器兵来。

    贾蔷说的燧发枪倒是听着很好,可还不知哪辈子能见着,所以火器营之行就草草结束。

    一个个借口上城墙预防夜战,闪身不见了。

    出了火器营,贾蔷同华安、董川笑道:“也难为他们了,这把子年纪再学新事物,的确不容易。”

    华安抓了抓脑袋,道:“别说他们,连我听了那些,都觉着忒麻烦了些,不如弓箭爽利,用弩也比这个容易的多。朝廷练出三大营就够了,再多,忒不易。”

    贾蔷摇摇头,道:“往后再看罢。”

    董川沉声道:“若果真能改进步骤,简而化之,在雨雪天气中能用,那将来的确能取代弓箭刀枪。”

    贾蔷道:“不和西洋番鬼真刀真枪的干上几仗,朝廷绝不会轻易更改军械武备。我也不过提前白话几句……不多提了,先把眼前的仗打好再说。这鞑子都疯了,真是不计生死的疯狂攻城。居然还有那么多老人,疯魔了般……”

    想起那些蒙古老人面容狰狞可怖的往城上冲,根本不在意生死的模样,贾蔷心里都有些发憷。

    董川在宣府生活了十余年,了解的多些,道:“这也是草原上的一种减丁手段罢。到了大灾年,要保证青壮、能生孩子的女人和孩子活下去。老人,和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会自寻灭亡,以保证种族的延续。去岁草原上先是大旱,饿死牛羊无数,又遭遇百年难得一见的白灾。也是没法子了,总要活下去。老人多死点,哪怕没攻下镇城,也能减轻些负担。”

    华安倒吸了口凉气,骂道:“果真是一群禽兽不如的畜生!岂有让老人先死的?”

    董川摇了摇头没说话,那些老人,都是自愿的。

    草原上的生活,也的确苦寒艰难。

    但这些话,他如今已经不适合说了……

    董家,唉。

    即便贾蔷没有落井下石,可宣镇上下,大多数仍将盗卖武库出卖镇城的罪责迁怒到董家头上。

    许多打小他都叫叔伯的将校,从前侍奉其如少主,如今待他又岂止是冷淡……

    可他又不能怪别人太现实,人走茶凉……

    这一次,宣德侯董家当真元气大伤。

    董川默默思量稍许后,忽地看向贾蔷,沉声道:“宁侯,这几日鞑子进攻,只会越攻越猛,也越疯狂。他们没有太多后路的,所以只有不计代价攻破镇城,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华安摇头道:“如果宁侯未至,宣府真有可能会被强攻破城。可如今,镇城绝不会破!”

    先前镇城总共不到两万兵马,还分成几个山头,淮安侯府初来乍到,调动起兵马来十分吃力。

    即便调得动,也难以得心应手。

    再加上内鬼做耗,朝廷派来钦差查案,人心惶惶之下,如何能防御得住这八万不要性命强攻的蒙古哀兵?

    那时真有可能被攻破。

    但眼下,华安绝不信鞑子还能攻破如此坚城,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宣府,着实没有败的理由。

    董川看了华安一眼,道:“即便勉强能守住,损失也一定惊人。且卫拉特博彦汗不是个蠢人,不会只一味的让人送死。蒙古人的狡猾,子扬过些时日就明白了。”

    说罢,又看向贾蔷,一字一句问道:“宁侯,你想不想尽快击溃城外鞑子大军,击杀博彦汗?”

    ……

第八百一十章 林妹妹,恭喜你当娘了!

    击溃鞑子大军,击杀博彦汗?

    “子仪,怎么个说法?”

    贾蔷闻言有些震惊,看着董川问道。

    董川看起来,似乎一夜间成熟沉稳了许多,但所说之言,却着实惊人。

    华安在一旁有些不安道:“世兄说的是夜袭罢?不大可能,鞑子警觉的很,正对着镇城设了几大堆篝火,照的通亮,还有牧犬守夜。再说城门已经用砖石浇水成冰封住了,鞑子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啊。”

    董川只是看着贾蔷,沉声道:“这两天我仔细观察了下博彦汗金帐的位置,应该就在五里堡处。那里三面环山,正面还有一条河,可遮蔽风雪,也可凿冰饮马。那里,原就是一处军马草场。蒙古人出征,并不带干粮,只驱赶牛羊随军出征。冬日出征,草原上冰雪太厚,牛羊吃不到雪下的草,所以牧民们会带上大量的干草,驼伏于牛背上。没有这些干草,牛羊就会饿死,战马也会饿死。而这些干草,多半就在五里堡。”

    计毒莫过绝粮!

    贾蔷轻声道:“你是说……烧了牧草?可是,我们怎么绕过鞑子大军,到五里堡呢?”

    董川深吸一口,轻声道:“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绕至虎丘山之后……虎丘山就是五里堡环抱的那座山。当年在宣府,我和一些年轻子弟,无意间发现了那条捷径后,没少从那里往返五里堡去洗澡顽耍。眼下虽大雪封山,但我认得那条路。只要我们趁夜色翻过镇城西侧的雪山,就可抄小路到虎丘山,再翻过虎丘山,就能直击五里堡,焚烧干草,趁乱击杀博彦汗!”

    贾蔷皱眉思索,华安吞咽了口唾沫,道:“世兄,不必如此罢?据城而守,等鞑子败退时再追击一番就是。如此冒奇险,值当么?要是宁侯有丁点闪失,我们得不偿失啊。”

    贾蔷若折在这里,华家的防守大功也成了大过。

    顶了天了就是功过相抵,可势必得罪死林如海,还有贾蔷背后站着的各个巨擘。

    华文是绝不会同意的。

    贾蔷摩挲了下鼻梁,算了算利弊得失后,苦笑道:“子仪,若只我一人,那绝不会犹豫分毫。男儿在世,本该立不世功,建不世业!可是,我身后着实有一大家子要守护。我若有失,不知多少人命运悲惨。着实不敢孟浪……”

    董川沉声道:“侯爷只需答应,出些兵马,不需多,百人即可!再分与些子药火油,即便杀不得博彦汗,只要烧了鞑子的干草,他们必撤兵,而且会损失惨重。这样一来,宣府也能少死些人。”

    贾蔷注视着董川坚毅的目光,感慨道:“谁言世上无英雄?子仪,未想到你有如此英雄气概!”

    虽然知道董川是为了挽回些宣德侯府的声誉,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他敢这样做,已经比当世绝大多数人有勇武之气了。

    华安担忧的看向贾蔷,道:“良臣,父亲不会答应此事的。”

    如今华文为宣府总兵,他不同意,贾蔷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火器营或许可以,只是火器太重,背负艰难,想要凭此翻山越岭爬雪山,那是作死。

    贾蔷思虑稍许,缓缓道:“此事,且先不告诉世叔……我留信一封,等我们出发之后,子仪你再交给世叔。以火起为号,反攻鞑贼!”

    华安闻言大惊道:“良臣,你不是说不冒险么?”

    贾蔷道:“我带百余亲兵同往,留在虎丘山上等候接应。子仪带人手下去纵火,至于博彦汗,能杀则杀,杀不了也无所谓。一旦此战鞑子损失惨重,他这个黄金汗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能不能活着回到龙城,都不一定。所以,无需强为之。”

    华安还想说甚么,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子仪的路没错,此计必然能够得逞。”

    华安堆笑道:“我知道,我是想说,能不能带我一个?”

    ……

    神京,布政坊。

    林府,清竹园。

    凤姐儿到此,看着黛玉闺房,啧啧笑道:“哪里像是相府千金的闺房?分明就是一个俊俏哥儿的书房,怎就那么些书?”

    黛玉俏脸含笑,见凤姐儿随手翻了本书,轻声吟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凤姐儿气的咬牙啐道:“谁说我不识字?如今早就识字了!”

    一旁紫鹃嗔黛玉道:“二.奶奶来做客,姑娘不说好生招待,倒拿这些话来说,岂有这般道理?”

    黛玉忽然想起贾蔷传书中说,他很羡慕她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能时刻见着她,譬如紫鹃,因此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凤姐儿笑道:“莫不是害了相思?好端端的怎疯病了般?”

    黛玉道:“你才害了相思……说罢,甚么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请也请不来,今儿来了必是有事,还未见得是好事。”

    凤姐儿叹道:“怪道都说蔷儿那样厉害,独怕你一个,果然了得。”

    “呸!”

    黛玉啐笑道:“你当我如你一般,背着个老虎夜叉之名?”

    凤姐儿哈哈一笑,不深聊下去,没法聊了,这丫头的嘴真真如刀子一般,偏生还招惹不起……

    她将贾母叮嘱之言说了遍,最后担忧道:“此事是不是还要同林姑丈说一下,外面有人又要使坏暗害蔷儿,只咱们内宅女眷知道,也不顶事啊。”

    黛玉抿了抿嘴,秀美蹙起,显然是生气了。

    不过还未等她想出一主意,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使坏的人,忽见孙嬷嬷急急进来,道:“姑娘,宁府那边打发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扬州十万火急送来的。侯爷不在,因说是喜信儿,就送到这边来,请姑娘做主。”

    黛玉先是一惊,随即听闻是喜信儿,才松了口气,问道:“信呢?”

    孙嬷嬷将信奉上,黛玉已然想到了甚么,和凤姐儿对视一眼后,拆开了信,看了起来。

    凤姐儿见她总是不说话,等的心焦,催道:“到底如何了?”

    黛玉神情复杂,终究喜大于茫然,甚至带有些艳羡,终道:“小婧姐姐生了……”

    凤姐儿急道:“我猜着了,只是到底是儿是女?”

    黛玉顿了顿,轻声道:“一双儿女。”

    凤姐儿闻言恍惚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继而眼珠子都羡慕红了!

    黛玉没理她,而是招来李婧的一个师妹孙九娘,道:“让人即刻将此信送去给侯爷,报喜。”

    等孙九娘去后,凤姐儿看着黛玉忍笑道:“好妹妹,我给你道喜了!”

    黛玉侧眸觑视,咬牙道:“喜从何来?”

    凤姐儿哈哈笑道:“恭喜妹妹,你当娘了!”

    黛玉:“……”

    可不就是,要当嫡母了……

    ……

    皇城,凤藻宫。

    偏殿内,尹后看着李暄急急而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篮筐,筐里放着些嫩绿青菜,几根黄瓜显眼。

    尹后笑道:“贾蔷就那么几根黄瓜,都让你摘了来。等他回来,不和你闹才怪。他也不在家,你就跑他府上去摘?”

    李暄没所谓道:“母后爱吃嘛,他敢不给……”顿了顿,又神秘兮兮道:“母后,刚儿臣去宁府,您猜怎么着?!”

    尹后笑道:“他人都不在,又能如何?”

    李暄眉开眼笑道:“也是赶巧,儿臣刚去宁府,就看到贾家下人从扬州急死忙活的赶来报喜信儿!”

    尹后闻言眼睛一亮,“哦”了声,笑道:“莫非贾蔷那个帮助小妾生了?”

    李暄连连点头,又巴巴笑道:“母后,您猜生了个甚么?”他虽未见信,可送信之人还是知道个大概的,因是喜信儿,所以未曾瞒人。

    尹后笑道:“莫非是个姑娘?”

    若是个儿子,李暄才没那么神秘兮兮的……

    不过没等李暄开口,尹后就眉尖一扬,道:“不对,若只是个姑娘,你也不会这般神情。莫非,不是生了一个?”

    李暄张大嘴巴看着尹后,道:“母后,您这……这也能猜着?”

    尹后笑道:“果真是双生?”

    李暄嘎嘎笑道:“是双生,还是龙凤胎!”

    尹后“哟”了声,为贾蔷感到高兴,不过随即又微微皱起眉头来,道:“听说,那位小妾生的孩子,要随母姓?”

    李暄闻言眨了眨眼后,咂摸了下嘴道:“没关系,贾蔷在清流士林中早就臭不可闻,再臭些,也没关系。”

    虽非嫡子,却是长子。

    嫡子不贤时,都有立长为嗣者。

    将长子出继给小妾……

    这种做法于当世来说,何止惊世骇俗,分明就是大逆不道,必有御史弹劾。

    此事涉及纲常,不是顽笑的。

    不过,以贾蔷的性子来看,怕是不怎么会搭理那些人……

    而对天家来说,一个有点金之能,权势也越来越大的年轻显贵,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性子,几为世俗所不容,其实是一件好事。

    按下此事后,尹后看向李暄,问道:“昨儿你四哥请你吃东道,都说甚么了?”

    李暄笑道:“四哥说,如今外面都在骂他,说是他贪了儿臣和贾蔷的内务府钱庄,才使得京城缺粮,明岁缺粮,骂他是奸王。但他不会为此事怪罪迁怒贾蔷,因为有些人想以他为刀,来对付贾蔷,挑唆二人为敌。还说过往他和贾蔷的一些不痛快,他都不会放在心上,让贾蔷也别多心……”

    尹后闻言哂然一笑,问道:“你怎么看?”

    李暄撇撇嘴道:“贾蔷和他先生这一回又立下了这般大的功劳,御史大夫弹劾时,父皇都一力护着。四哥又不傻……不过,儿臣总觉着,四哥被那个位置给迷住了,不似从前那样明智果决了。母后,那个位置果真就那么可怕?二哥、三哥都栽倒在上面,四哥往日里最是贤明,见人从来只会笑,礼贤下士。如今总觉着,他有些不大对……”

    尹后闻言,凤眸微微眯起,心中一叹。

    那个位置,古来多少豪雄都为之倾倒折腰,不惜骨肉相残,不惜父子手足成仇。

    多少不世风流之人杰,为之癫狂着迷。

    李时他们沾到一些边,看着已经近在咫尺,又怎能不乱?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

    东府的消息传到西府后,贾母先是好一阵大喜,有了后,有了血脉,东府才算是安稳了。

    东府安稳了,贾家也就安稳了。

    不过随即,贾母就开始动起心思了,如何让那一双婴孩姓贾。

    国公府的长子随妾室姓,这算甚么?!

    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的……

    她愁心这些,贾家姊妹们却不在意这些,她们亦是先高兴了阵,可之后就一个个目瞪口呆起来。

    贾蔷要将三春唤一声姑姑,那贾蔷的孩子,岂不是要叫她们一声“姑奶奶”?!

    小惜春小嘴巴抿紧,开始揣摩起,如何端起亲姑奶奶的派头来……

    姑奶奶,那也是正经祖母呀!

    嘻嘻!

    ……

第八百一十一章 火!火!火!

    隆安七年,正月初五。

    夜。

    江南已有花开,而北国边塞,却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

    寒风朔朔,刺骨入髓。

    虎丘山上,披着白色斗篷,穿着双层羊皮袄的贾蔷,还是感到一阵极寒,太冷了。

    百余人露在外面的眉毛、眼睫毛都挂上了白霜,似乎连脸上都是。

    但是白色斗篷里面的衣裳,却都是黄漆漆一片,那是用新鲜牛粪涂抹过的,不然牧民的牧犬不是顽笑的。

    “子仪,不要再想博彦汗的事了,我想了想,博彦汗身边的怯薛军是草原上最精锐的战力。一个怯薛军,待遇不下一个千户官。若去刺杀博彦汗,即便是趁乱行动,这一百人也不够往里填的。我们只要烧了干草,就是奇功一件,能名垂史册。你们看下面,鞑子用草垛围成牛羊圈,虽然上面覆盖着雪,可是用火油和子药去烧,绝对能一把火烧光,不仅能烧干草,连牛羊都能烧掉大半。没了口粮,鞑子大军一日必溃,还用得着咱们用命去杀?

    子仪,这次带来的,都是我身边最亲近也最信得过的弟兄,他们都住在我家里,如家人一样,我不想用他们的命,去换博彦汗的狗头,给我送一顶国公帽子。我也明白你想立功的心思,只是……希望你能理解。”

    贾蔷看着董川,一字一句轻声道。

    此言让周围人大为动容,这般寒冷的冬夜,周围百余亲兵落泪者不在少数。

    有亲兵队正压低声音低吼道:“侯爷,弟兄们甘愿为侯爷赴死!!”

    周围士气瞬间鼓噪起来,贾蔷低声斥道:“住口!记着,都给我好好的回来,少一个我都绝不原谅。”

    说到最后,看向岳之象,示意让他把人都带回来。

    商卓却在一旁道:“要不还是老岳留在这和侯爷一道接应罢,这些兔崽子未必听他的,我去押着还靠谱些。”

    贾蔷颔首同意,又看向董川道:“记住了没有?”

    董川看着贾蔷点了点头,华安同贾蔷道:“我也一并下去罢?”

    贾蔷摇头道:“接应也不是轻松的事,子仪熟悉地形,由他带着就够了。去罢,速去速回!”

    董川、商卓引着百余亲兵,如鬼魅一般顺着雪道滑了下去。

    “给你爹留信了么?”

    等队伍下去后,贾蔷问华安道。

    华安点头道:“当然,我们走后一个时辰,就会送到我爹手里。良臣,果真不杀博彦汗?以你的身手,趁乱强攻进去,杀了他就走,往后你就是我大燕冠军侯!我要是有你这身手,一定去搏此不世功!”

    贾蔷呵了声,道:“搏不起,我虽力气大些,可又不是果真刀枪不入。一个流矢就能要我性命,哪里敢拿命去赌?”

    华安笑道:“你也知道?都到你这份儿上了,不必冒险,那怎又答应董川?这小子是急了眼了,宣府如今都知道范家和侯杰他们把武库军械卖给了鞑子,这次鞑子就是用这些兵器来攻城的。死伤那么多,宣府人恨董家入骨。他不立下大功,董家这次难逃死劫。你就成全他?”

    贾蔷笑了笑,道:“交人就要交个透彻,若只能富贵时为友,遇难时撇清,那算甚么朋友?子扬,对他如此,对你同样如此。”

    华安闻言,面色复杂的看着贾蔷,苦笑道:“我真是服了你了!”

    贾蔷笑道:“其实也没那么高尚,我也想立些军功傍身。”

    若是始终没有军功,就永远不能真正的掌握兵权!

    军中最认的,始终是实打实的军功。

    而圣眷恩宠是做不得数的,说变就变且不说,军中也未必认可。

    贾蔷现在不入军中,未必以后不入军中。

    出海的确是一条退路,可若非万不得已,谁会将命运寄托在无法掌控的大海之上……

    另外,漠北蒙古去岁大旱遭灾,辽西蒙古难道会好?

    这边连由头都没寻,就开始亡命攻城,那边说不得就会借那劳什子特木耳灭族之事兴兵。

    辽东情形和这边又不同,宣镇有长城阻拦,百姓都在城墙内。

    城关不破,百姓就不会被屠戮。

    可关外无长城守护,果真辽西蒙古造反,势必生灵涂炭,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受到牵连。

    到那时,整个贾家都要受到拖累。

    连他都要低人一头,直不起腰身来……

    所以,这边若能借机会立下这样一份大功,再多一分义气之名,也算是有备而无患罢……

    球攮的贾琏,真是个坑货……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同华安说了……

    ……

    虎丘山下,百余亲兵分散开来,拿着从火器营得来的子药,和从宣府武库中取到的火油,浇在高大如山的干草垛上。

    他们动作谨慎小心,不过,已经有牧犬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并往他们藏身处跑来。

    好在牛羊太多,一时半会儿牧犬赶不过来,只是大声狂吠,将牛羊群弄乱。

    眼见已经有怯薛军出来看动静,董川、商卓知道等不得了,率先打开火折子,点燃了沾染了火油的干草。

    干草原本就容易引燃,更何况还有火油、子药助燃,虽然五里堡这边三面环山没有风做助力,却也足以迅速燃烧起来。

    有他们起头,其余百余处起火点亦同时烧起,几乎只一瞬间,草垛就烧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冲天而起!

    虽干草上覆盖白雪,可也毫无作用。

    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蒙古兵卒和精锐的怯薛军出来,可是又有何用?

    受惊的牛羊马匹四处乱跑乱撞,根本形不成有效的灭火措施。

    先前有的亲兵机灵,不仅在草垛上洒了子药火油,还在牛背马尾羊身上也洒上,这会儿起火,牛羊四处乱窜,点燃了帐子,场面愈发混乱,哭声喊声叫声一片嘈杂!

    “速走!!”

    商卓看到董川转身就要趁乱往里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喝道。

    董川沉声道:“这位兄弟,劳你回去告诉侯爷,这辈子虽相交日浅,但能得侯爷这样的兄弟,是我董川的福气。大恩大德,这辈子没法报答,下辈子,我董川必鞍前马后,誓死追随侯爷!”

    说罢,就要挣扎了往里去。

    没有斩杀可汗敌酋之功,如何能挽救董家?

    商卓却不放手,厉声道:“你以为侯爷方才只是对亲兵说的?他是看出你心存死志,想拼命一搏,才说的那些话。世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凭今日大功,已经够宣德侯府换一条活路了!快走!”

    董川强挣脱不得,眼见有怯薛军随牧犬杀了过来,心中无法,不忍牵连商卓,只能叹息一声,赶紧撤退。

    只是到底晚了一步,有蒙古贵人被怯薛军护着从山中狼狈逃出,看到草山被烧,无数牛羊惨叫乱跑,不知多少兵卒尤其是英勇的怯薛军,居然被活生生烧死,气的简直发狂。

    这时正巧看到商卓、董川二人往虎丘山上逃去,贵人发出一阵凄厉的狼嚎叫声,随即竟一马当先,往二人身后追来。

    其余怯薛军精锐自然赶紧跟上,拼命保护。

    虎丘山上,贾蔷和华安看着烧红夜空的冲天大火,神情大为振奋。

    成了!!

    再借着火光,看到不断往山上爬来的亲兵,愈发高兴,就等着人都回来齐全,即刻折返宣镇!

    然而待看到最后,董川、商卓身后居然跟着追兵时,两人面色都变了变。

    “子扬,敢不敢与本侯留下断后?”

    贾蔷面色凛然,抽出随身加重腰刀,看向华安问道。

    华安眼泪差点流下来,看着贾蔷巴巴道:“我们俩……对那么多?!”声音都变了。

    贾蔷笑道:“你不看看他们要跑多远,爬多高的雪山?到了跟前,还有气力没有?你若不敢,我就自己留下……”

    华安闻言气笑道:“岂有这般道理?”

    说着,也抽出随身腰刀,只是手一直在抖……

    “侯爷!烧着了!”

    第一个回来的亲兵气喘吁吁,满脸兴奋的吼道。

    贾蔷哈哈大笑一声,随即沉声喝道:“即刻原地歇息!”

    “是!”

    说罢,粗喘如牛,站在贾蔷身后,遥望火光。

    之后不断有亲兵精疲力尽的回到山上,兴奋不已,却都被贾蔷催促着速速歇息。

    等到身后留下二十人后,其余者却即刻被打发折返镇城。

    华安心都颤了,急道:“良臣,怎不留下做援手?壮壮声势也好啊!”

    贾蔷气笑道:“他们哪还有气力厮杀?再说,你当我们留下来是为了大战不成?给弟兄们多争取点跑路的时间……”说着,回头叮嘱道:“记住了,千万不要胶着混杀到一起,不是怕,是不值当!他们军粮尽毁,接下来七万大军能活着回去三成,就是他们的长生天保佑了。没必要和死人争个高低,一会儿我出手时,你们大声喊杀就成,壮起声威来。”

    如今亲兵们早已视贾蔷为君父般至高的存在,岂有不遵将令之理,纷纷应下。

    眼见亲兵绝大多数已归,只余董川、商卓二人也快到山顶。

    二人见贾蔷、华安持刀而立,做为接应,董川热泪盈眶,他本是沉稳之人,可此刻真的感动的无以名状。

    原本贾蔷、华安不亲自下山放火,董川心里能理解。

    能亲自来这一遭,已属不易。

    作接应之名,也应该只是为了好听些……

    却不想,贾蔷果真留了下来接应断后。

    要知道,后面何止百人?

    一旦纠缠住,绝无幸理。

    “宁侯,速走!!”

    董川粗喘着气,大声吼道。

    商卓也急,大声道:“宁侯,先走!快走!”

    贾蔷没理会二人,目光在已经不远处的追兵队伍中寻找着。

    常年在苦寒之地的蒙古人,吃肉喝奶长大,体力明显比中原汉人好许多。

    哪怕是商卓,先赶了半夜的路,翻身越岭的,这会儿体力也基本上耗的七七八八,越走越慢。

    可这些蒙古人,虽也都在牛喘,可明显仍有余力,看着贾蔷一行人狠厉狞笑。

    贾蔷冷静的观察着这些人,很快就意外发现,跑的最快的那个强壮中年男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头儿。

    很明显,衣着披金戴银不说,还不断有人劝他慢一些,有人想跑到他前面保护他……

    此人不知身份,但绝对是这一批追兵的核心人物。

    这厮,比他还莽……

    贾蔷持刀而立,摆出决一死战的姿势,对想要转身拼死的董川、商卓厉声喝道:“不要自作聪明,我已有计策,坏我大事,绝不相饶!速回!”

    听闻此言,董川、商卓无法,只能继续上前。

    费尽气力,终于回到贾蔷身边,已经喘不上气来。

    此刻,敌人离他们甚至不到二十步,若非没带弓箭,一轮箭雨下来,贾蔷等人都难逃性命。

    当然,贾蔷等也没带弓箭,不然他们未必敢上。

    然而这时,一直持刀相向要拼一死的贾蔷忽然将刀插在地上,随手从深入怀中,拿出随身火器来,对准跑在最前面狞笑怪叫的蒙古人,当头一枪!

    “砰!”

    “跑!!”

    贾蔷射倒正中之人后,连刀也不要了,背起董川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华安背起商卓,其余弟兄们已经恢复了些体力,也跑的飞起。

    背后传来蒙古惊恐的鬼叫声:“合罕!合罕!!”

    贾蔷背上,粗通蒙古话的董川身体猛然一僵……

    蒙古语中,合罕,便是可汗之意!!

    ……

第八百一十二章 诛贾家,以净天下!

    宣镇,总兵府。

    白虎厅!

    看到华安留下的信,华文简直想把这个孽子生生捏死,然后埋进粪坑里永世不再露面。

    这一刻,华安要是站在他面前,华文保证他一定活活打死他!

    华文想不通,他怎么就会生出如此愚蠢的畜生!

    那贾蔷是个义薄云天的性子,华文是知道些的。

    当初贾蔷落魄时帮助过他的人,后来他都尽力报答了,旁的不说,薛家那个大傻子便是明证。

    就是淮安侯府华家,此次也多亏贾蔷仗义来助。

    可贾蔷仗义,是因为打小没个正经长辈教他防人,林如海正人君子,想来也没教过他太多勋贵里的龌龊事……

    贾蔷没学过,华安难道也没学过?

    居然在淮安侯府的主场上,让董家子给坑骗成这样!

    在华文看来,这一次行动必然是董川蛊惑。

    董家快走到绝路上了,没一次大功,别说翻身,连站稳都难。

    可董家需要大功,华家却不需要了。

    明摆着的事,拒敌防守成功,就是大功一件。

    更何况还是铲除内贼一案,亦是大功一件,足够了!

    有此两桩大功在,华家自此稳坐宣府。

    而这回去烧敌人粮草,冒奇险,做成了是贾蔷和董川的功劳,对华家来说不过锦上添花。

    可要败了,华家却要承担绝大部分后果!

    即便果真要办,也该由宣镇挑选精锐前往,不该由贾蔷、董川前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华安难道就想不到?

    这个畜生!

    可是再气,眼下也要准备收拾这个烂摊子。

    一边安排人去接应,一边秘密召集军中将领,开始下达军令。

    却也不说明具体缘由,只命召集军中会蒙古话的兵卒,一会儿见背面火光大起时,即刻擂鼓齐喊:“朝廷大军至,已焚烧粮草,击杀博彦汗,卫拉特部灭亡了!”

    诸将皆惊,狐疑不定。

    可追问根由,华文却不谈,只带所有人上城墙,密切关注背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面面大鼓搬来,粗通蒙古话的兵卒很多,也被聚集起。

    另外,为防备鞑子狗急跳墙,将所有的弓弩搬出,火器营列阵。

    这般动静,自然让很多人惊疑不定。

    大晚上的,都拉上来喝西北风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日里坚守了一天的士卒这会儿已经困顿的不行,渐有怨声起。

    要是敌人攻城了倒好说,如今这般空熬着,岂不是折腾人么?

    然而就在怨声越来越大时,忽地,所有人都睁大了眼。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北面骤然升起冲天大火,距离这样远,仍能看到巨大的火舌,烧红了半边夜空!

    “擂鼓!!!”

    华文怒吼一声。

    百十面牛皮大鼓登时响起,闷沉的鼓声越来越响,百十面加在一起,鼓声仿佛能震动大地。

    鼓声传递到对面军营,引起一阵骚乱。

    很快,骚乱就开始扩大。

    显然,惊醒的蒙古士卒们也看到了后面的火光,一个个惊恐的叫了起来。

    可是即便醒过来的鞑子贵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时,宣镇城墙上告诉了他们……

    “朝廷大军已经至!”

    “尽毁鞑子粮草,博彦汗已死!”

    “卫拉特部,亡了!!”

    蒙古将领们闻言自然惊怒,大声呵斥辟谣,可是终究解释不来北面的火光。

    而来自镇城城墙的喧嚣声,愈发让蒙古大军慌乱。

    要知道,蒙古汗帐的大军,并非如大燕这般,都是朝廷的军队。

    蒙古大军自古便是由无数个大小部落组成,卫拉特部只不过是最强大的一支罢了。

    博彦汗向来以勇猛过人,力大无穷著称。

    这一次就是防止他亲自上阵有个闪失,才被国相以计策留守五里堡,看守粮草。

    没想到,竟被人抄了老窝,非但让人烧了干草牛羊,连可汗都被杀了。

    一时间,无军粮带来的恐惧,让军心瞬间溃散。

    不是没人想到拼死攻打镇城,求一条活路,可这样松散的军事结构组织,又怎么可能凝聚起这样强的军心?

    更多的人,开始骑上马匹,往家的方向逃亡。

    起初只一个两个的零散离开,可当这样的聪明人越来越多时,就开始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散开。

    就连卫拉特部的万户们都压不住阵,强行阻拦的,甚至已经开始动起了刀,见了血。

    没办法,卫拉特部也开始往五里堡方向移动。

    大溃败开始……

    见此,原本还将信将疑的宣镇兵卒彻底信了,开始疯狂欢呼。

    有宣镇参将大声问华文道:“大将军,朝廷何时派大军前来?为何末将等毫不知情?”

    华文呵呵笑道:“哪来的大军?是……是宁侯带着犬子,翻越雪山,前往五里堡焚烧了敌军军粮干草。莫说你们,连本镇也被瞒在鼓里,只留下书信,说不愿看到每日里死伤那么多兄弟,要奇袭金帐,断军粮。这会儿大火已起,就不知能不能杀了博彦汗。”

    眼神中,止不住的担忧。

    杀个锤子哟,放了火能跑回来就不错了。

    那百十人,不够给怯薛军塞牙缝的!

    从头到尾,他都没提董家二字。

    如今宣府姓华,自然要将董字彻底清除。

    而这个惊人的消息四散传开后,渐渐有人高呼起宁侯万胜,世子万胜。

    不过很快,华文吩咐身边下去,带节奏齐喊:“大燕万胜!”

    不一会儿,喊声震天!

    有参将见鞑子四散逃走,溃不成军,看着眼热,请示道:“大将军,是否出城追杀一番?”

    华文却摇了摇头道:“还用得着杀么?没了粮草,这些人大半都要冻毙在路上,能活下去三成就不错了。若是出城追击,说不得这些人于绝境中爆发狠戾,再反杀一波,得不偿失。”

    他到底不是战火中磨砺出来获封的武侯,安稳的富贵比冒险得来的军功更重要。

    毕竟,再怎样,他也不可能封公,差远了……

    想到这,华文心里又起恼火,决定等华安回来后,狠捶一顿。

    国公跑了……

    正念及此,忽地又亲兵前来大声禀道:“大将军,宁侯、世子他们回来了!!”

    ……

    白虎厅门前。

    宣镇将校齐聚,鼓号铮鸣中,贾蔷、董川、华安并百余宁府亲卫无一人缺损归来。

    自华文起,诸将校皆行军礼。

    礼罢,山呼万胜!

    华安却看出他老子几回回目光凌厉的扫过他,心颤之余,大声道:“大将军,我等奉宁侯鈞旨,火烧五里堡,烧毁鞑子所有干草,牛羊兵卒死伤无数,博彦汗亲自率怯薛军来追,宁侯亲自断后,于万军之中一击毙杀博彦汗!大将军,博彦汗死了!卫拉特蒙古,灭亡了!”

    真杀了?!

    华文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惊骇的看向贾蔷。

    先前他虽让兵卒那样喊,可丝毫不信这区区百余人能在精锐怯薛军保护下杀了博彦汗。

    甚至担忧,他们若这样做,只会陷入绝境!

    有参将立刻大声道:“宁侯神勇盖世,立下此等灭国之功!”

    又有人道:“宁侯不忍宣镇子弟死伤惨重,不惜亲身涉嫌,前往焚烧鞑子军粮,击杀博彦汗,万胜!万胜!!”

    锦上添花者,从不少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立下这一盖世奇功后,贾蔷这一年轻权贵,势必愈发炙手可热。

    贾蔷拱手还礼后却道:“此战,非本侯一人之功。董川引路,华安筹措武备,诸勇士效死,更有华将军和诸位将军压阵,本侯方敢奇袭五里堡。而那把火,更是由董川亲自带人去烧的。”

    众人闻言,面色纷纷微变,目光微妙复杂的看向董川。

    董家……

    即便如此,也回不到过去了。

    董家亲故和旧部盗卖武库军械,害死多少宣镇兵马,这个仇,岂能算清?

    不过,有此大功在,董家或许会多出一条生路来。

    因此一些将校们,还是问候了董川一声……

    董川心下激荡,面上还一片坚毅,不为所动,他面向贾蔷而立,随后大礼拜下,哽咽道:“若非……兄长信重,不弃弟于流言末语之中,更不惜亲自断后护我,弟今日绝无生还之理。董家,也难得清白。”

    贾蔷呵呵笑着将他搀扶起,道:“你我既然以兄弟相称,又何须再谈这些?只要我大燕将士上下一心,又何须忌惮区区鞑虏?”

    说罢,拍了拍董川肩膀后,同华文道:“世叔,胡虏已退,明日可派些人去五里堡,应该能拉回不少肉来。再取出些银米,宣府该过年了!”

    华文哈哈大笑道:“好,等告慰完战死的军将兵卒弟兄们,咱们就开始过年!”

    ……

    神京,皇城。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眉头紧皱,同韩彬等军机大臣沉声道:“宣镇战事未消,辽西蒙古又闹了起来。昨晚辽东将军怀远侯兴觉六百里加急上奏朝廷,辽西蒙古奈曼部借口鞑官特木耳之死,宣告大燕七大罪,起兵三万攻伐辽阳。蓟辽总督府亦上书,言兴觉已率部大战数回,胜多败少。不过,虽未成大患,奈曼部却将靠近辽西蒙古的各处村庄屠戮一空,死伤数千,手段残忍至极。”

    御史大夫韩琮面无表情道:“七大罪中,前三大罪都和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之子贾琏相关。淫特木耳之妻,许诺与人万两黄金未准,更带兵屠戮部落。今日御史台沸反盈天,皆要问贾琏大罪,要诛其九族者都不少。百姓何其无辜,因其之过,惨死无数,贾家一定要付出代价。贾蔷身为族长,也难辞其咎。还有辽东将军兴觉及世子兴远,皆要问罪。”

    这还只是御史台,等此事传诸天下,要诛贾家满门谢罪者,车载斗量!

    林如海沉声道:“此事,等朝廷派去的三司官员调查罢,自有公论。该如何用刑,亦有朝廷法度,贾家不会有异议。如今要紧的是,该如何送粮于关外。”

    隆安帝看着林如海道:“朕记得,贾家在关外不是有十几个大庄子,又播种了他说的极高产的玉米?数万亩,一亩三石,也有十万石。让他拿出来,先做赈济辽东的军粮。贾琏何罪,贾家何罪,待三司查罢,再一并论断。”

    林如海皱起眉头道:“皇上,种粮暂且还是先别动了,且收入辽东藩库。至于兵粮,臣建议,齐家剩余的那十船粮米,直接送去辽东。”

    隆安帝终究要给林如海体面,想了想后,缓缓点头。

    而此时,贾琏淫了鞑官老婆,还带人将人家部落屠戮一空,辽西蒙古起兵攻燕的消息,终于在京城传开了。

    连贾琏为何会被送去辽东的秘事,也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人尽皆知。

    他居然是因为淫辱了母妾,与贾赦妾室通了奸,才被放逐辽东的。

    一时间,清流士林对骄**烂的贾家口诛笔伐,使得贾家在京城口碑大毁,名声大臭!

    再有人将贾蔷那些风流事传出,连国子监的监生们都被鼓噪起来,联名上书朝廷:

    贾家身为开国功臣,已享五世富贵,如今堕落至斯,更祸国殃民,再无存在之理!

    ……

第八百一十三章 封国公!

    傍晚。

    皇城,凤藻宫。

    偏殿内,李暄眼神有些焦急,垮起一张脸道:“母后,贾琏那些破事,上回不是已经鼓噪过一回了么?父皇已经给了旨,让三司严查,若果真有罪,严惩不贷。贾蔷也表过态,不会包庇。这会儿又为哪般?儿臣看那群球……那群忘八都是闲的了!一天到晚婆婆嘴一样,叽叽叨叨个没完!”

    尹后淡淡笑道:“你又担心甚么?”

    李暄急道:“母后,这次和往常不大一样。往常都是贾蔷占着理,所以后面弹劾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一次,辽东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辽西蒙古又打着为特木耳部落复仇的出师之名……”

    怎么看,贾家这次也逃不了一难。

    尹后笑了笑,道:“百姓的确无辜,不过辽西蒙古到底为何兴师,还待查验,不能由敌人说甚么,朝廷就信甚么。京城士林向来听风便是雨,朝中也有人在鼓噪,可你听说武英殿那边有甚么说法?林如海也不过说了句,待查证后处置,连贾蔷那些玉米也不许动,皇上还不是允了?”

    李暄闻言眨了眨眼道:“可是母后,御史大夫韩琮不是说话了么?”

    尹后笑道:“你呀,平日里看着机灵,有几分小聪明,怎如今连正经话也听不出?韩大夫只是转述了御史台内言官们的话,这些他不能不说。但他自身,却并未表态。”

    李暄疑惑的看着尹后片刻后,奇道:“母后,儿臣怎么瞧您似乎并不觉着这是件大事?您是没瞧见如今外面的风向……”

    贾蔷临走前分明将贾家托付给了皇后,怎么如今闹成这样,他这个母后还如此风轻云淡……

    尹后笑了笑,道:“民意向来容易被挑唆蛊惑,若是靠听他们的动响来执政,那甚么也别做了。再说,也没谁说要包庇贾琏。贾蔷和林相都先后表过态,依国法行事,还想怎样?”

    李暄眉头紧皱道:“可外面人都说要诛贾家……”

    不过说完,他自己就反应过来,就凭林如海和贾蔷师徒二人联手解了粮荒之忧,甚至不惜为天子和朝廷背上许多骂名,就不可能真的去诛甚么贾族,顶了天了也就是斩贾琏谢罪。

    这次反应那么大,显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带节奏。

    想明白过来后,李暄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见其神情有些夸张,尹后笑道:“你不是素来不将清流的话放在心上?整日里吊儿郎当,随心所欲,弹劾你的人少了?也没见你这样着紧过。”

    说着,尹后狐疑的看向李暄,再想想贾蔷那俊秀的不像话的外表,该不会真有甚么罢?

    不过再一想,幼子跟前人从没发现过有这方面的迹象,再加上,某个混帐虽色胆包天,可也没听说过那种恶心腌臜的勾当……

    “母后,您说他们这一遍一遍的弹劾贾蔷,喊打喊杀,儿臣以为,他们明明知道杀不了他,为何还要这般做?贾蔷在宣府抄了范家,解了宣镇之难,也解了朝廷之难,就凭这个功劳,朝廷这回也不能将他怎样。那是贾琏的锅,又不是贾蔷干的。可他们仍要杀贾蔷,好似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这又是为何?”

    李暄解开一个疑问,又陷入新的疑惑中。浑然不觉,他母后差点怀疑起他和贾蔷之间的纯洁友谊。

    听闻此言,虽然知道只因事涉贾家,李暄才这般勤学好问,但尹后仍乐意为这个傻儿子教些术道……

    她微笑道:“皇儿岂不闻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典故?”

    李暄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母后,您是说,那些人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诋毁贾蔷,就是为了积累起来,然后最终就能杀了他?”

    尹后眉尖轻轻一扬,道:“看看你自己就知道了,若是第一回发生这样的事,你会这样着紧此事?再瞧瞧现在,如今连你都担忧起来,觉得这一回贾蔷险了……待这一次再过了关,等到下一回,下下一回呢?会不会总有一天,天下人都会觉得贾蔷该杀?

    皇儿不要小瞧那些文人,论起使绊子整人,他们有几千年的智慧传承。

    一次次弹劾虽未必能将贾蔷如何,却也在削弱他的根基……”

    李暄惊道:“那贾蔷岂不是糟了?”

    尹后弯起嘴角笑道:“换个人真难逃死结,不过嘛,贾蔷那个混小子建功的速度,比那些人弹劾的速度快的多,且他又能折腾,每一回动静又大又快……

    那些人用这种法子来对付他,怕是要失望了。”

    那些人为何要围攻贾蔷?正是因为贾蔷太能折腾,而且折腾的东西,多是前所未有的,超出了大部分朝臣的认知范围。

    稳定压倒一切,是几千年来的儒学经典。

    对于不稳定的跳脱份子,没有哪个儒家官僚会看的顺眼……

    只是他们虽看不顺眼,偏偏又干不掉贾蔷。

    因为贾蔷立功的速度,太快了……

    李暄恍然,喜道:“如此说来,父皇和军机处几位大学士都知道他们这套路数,所以才不与理会的?”

    尹后笑道:“到他们那个位置,岂能没点主见?所以,皇儿且安心罢。”

    李暄高兴起来,道:“如此就好……母后那天也瞧着了,贾蔷临走前虽未好意思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将贾家暂时托儿臣一托,帮他照看一下。他虽明着托付母后,可也晓得宫外的事,母后怎么可能出面?所以其实是在托付儿臣。

    母后别看那小子平日里大大咧咧,可却是个极要强的,从不求人。非极信赖,心中分量极重,且十分要好者,他断不会开这个口的。他既然开了口,儿臣给他这个体面,所以就多关心关心!”

    话音刚落,却见他的伴当内侍陆丰随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急急进来,先与尹后见了礼后,同李暄道:“王爷,快家去罢,王妃生了!”

    尹后闻言神情一震,李暄则怔在那,疑惑道:“太医说的不是要过了十五么?怎今儿就生了……”

    尹后瞪他一眼,道:“这又岂有那么准的?”斥罢,问陆丰道:“是儿是女?”

    陆丰小心的看了李暄一眼,道:“是个小郡主……”

    李暄闻言,登时咧开嘴笑道:“女儿?嘿嘿,女儿好啊!女儿是爹爹的小棉袄!走走走,快回府上看闺女去!”

    说罢,与尹后匆匆作别后,急忙忙的出宫回王府了。

    却未留意到,尹后眼中那抹失望神色……

    ……

    “大捷!”

    “大捷!!”

    “宣府大捷!!”

    临夜,即将关城门时,四名身着羊皮袄的宣镇骑兵,背红翎信旗,一路狂吼入城。

    此时多是出城走亲百姓回城之际,城门将听闻“大捷”二字,登时精神一震,一扫年关留值一天的郁气,大声问道:“何处大捷?”

    四名宣镇骑兵嘶吼道:“宣镇大捷!宁侯夜袭金帐,阵斩博彦汗,宣府二万对八万,击溃卫拉特部,斩获无算!我大燕万胜!!”

    “轰!!”

    城门口无论门卒还是百姓,一下就炸锅了。

    好家伙!

    好家伙!!

    今日整个神京城吃了一天豪门秘(艳)史的瓜,甚么婶子、嫂子、姑姑……应有尽有,要多香(涩)艳(情)就有多香(涩)艳(情),过足了瘾。

    本以为贾家这次怕是要倒大霉了,多少人等着贾家抄家时,好好去看看那些婶婶、嫂嫂、姑姑们到底生成甚么神仙模样……

    谁曾想,人家在九边竟夜袭金帐,阵斩了可汗!!

    老天爷,这是多大的功劳?

    放在开国时,这是能封王的功勋了!

    即便现在,也绝跑不了一个国公!

    哎哟哟,这可热闹了!

    那些读书人今天骂的最凶,按理说唾沫星子堆起来都能淹没了贾家……

    可怎又抵得过这等盖世奇功?

    贾家那些事,放在无能之辈身上,那叫腌臜下作,恶心令人作呕。

    可放在这样一个少年英雄身上,那叫自古英雄出少年,而这英雄又难过美人关!

    这是风流韵事,是他娘的美谈佳话!!

    随着宣镇骑卒一路怒吼宣扬,本已经快要平静下来进入夜晚的京城,再次沸腾了……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并韩彬、林如海、李晗、张谷、左骧还有御史大夫韩琮六位大学士,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殿内,讲述着昨夜的情形。

    如闻说书一般不真实……

    宣府的战况一直以六百加急送往京城,宣镇距离京城还不到四百里,基本上当日就能送到。

    就在昨日,宣镇呈上来的战报上,还写着战死过千,伤者数千,战况极为惨烈凶险。

    有几回,鞑子甚至已经攻上城头,又险险被撵了下去。

    尽管敌人的损失更大些,但以八万众来熬,最后胜利者未必是宣府。

    虽然朝廷仍旧坚信淮安侯所言,宣镇稳如泰山,但也已经下旨,从别处调兵增援了……

    结果不过一天功夫,悍不畏死的卫拉特部八万铁骑就溃散了……

    汗王金帐被烧,野心勃勃的博彦汗,还被贾蔷阵斩了……

    被华安派来的信使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口才了得,将昨夜之事渲染的跌宕起伏。

    从宁侯大战时如何看着战死的宣镇士卒眼圈发红落泪,如何在日落时握起年轻战死的兵卒的手,抚合他们的眼睛,最终下了奇袭金帐的决心。

    又说到在寒冰彻骨的冬夜,冒奇险,翻阅雪山冰川,终于到达了虎丘山……

    因预料到断后最是艰难,所以让宣德侯世子董川带人下去放火,之后董川因耽搁了些,使得被敌人发现,招惹来上千追兵紧追不舍。

    贾蔷如何严厉命令亲兵先走,他和华安留下断后,又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背起了走不动的董川,并舍身一击,毙杀了博彦汗,又不放弃任何一个兄弟,背着董川折返回镇城。

    蒙古大军因绝望而溃散,草原又起白毛灾,下起了大雪,预计八万人能回去两万都是幸事。

    卫拉特部灭亡了!!

    那信使头也不敢抬,嘴却不停,描绘的栩栩如生,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满嘴胡言,夸大其词。”

    不过待让这宣镇信使下去后,林如海率先摇头说道。

    “诶……”

    韩彬哈哈笑着摆手道:“事情或许有些出入,宣德侯世子不会那样不堪,但贾蔷勇冠三军是公认的,前几日其勇猛,已经得到确认。今日阵斩博彦汗……啧啧,倒也及时。皇上见他年轻,总想压一压,对他也有好处。可如今还怎么压?”

    林如海摇头道:“辽东的事还没个结论……”

    韩彬看了沉默的韩琮一眼,笑道:“将这战况以八百里加急送去辽东,摔到辽西蒙古可汗脸上,问问他,果真是要找贾家人算账么?那好办,随后,大燕宁侯率大军出征,与其会战辽西草原!贾琏之罪,朝廷一定会罪之,但这不是辽西蒙古胡作非为的理由。放心,有此二万横扫八万,击杀博彦汗的战果在,辽东弹指可平!”

    君臣都笑了起来,李晗笑道:“今日元辅竟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兴致,看来是真高兴了。”

    韩彬看向隆安帝,不掩喜悦的拱手道:“皇上,此战,足可见天命在我大燕,在新政!隆安七年之始,虽经历诸多波澜险阻,但终究都化险为夷!朝廷大可借此战之赫赫武功,将新政平铺大燕十八省!”

    隆安帝若有所思道:“元辅之意,是大加宣传此战功,以威天下不安分之人?”

    韩彬点头道:“正是如此!皇上,推行新政,唯有施霹雳手段,方得显菩萨心肠。没有强力威慑,必会遭受各般阳奉阴违!借此战之威,倒是能让诸屑小知道些分寸。”

    隆安帝笑了笑,道:“元辅言之有理,施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说的好!不过,若是大肆宣传此战之功绩,朝廷少不得要给贾蔷封一顶国公的帽子戴戴了……当然,朕不是小气,舍不得这顶帽子,只是……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韩彬不给林如海开口的机会,摇头道:“皇上,贾蔷又不是个爱做官的,终不过是升个爵,加些年俸罢了。他住的本就是国公府,规格都不必改,朝廷也不必另外赐宅。这些都是小事……”

    一旁张谷呵呵笑道:“如此,是不是太小气了些?立下这样大的功,又着重宣扬,结果朝廷只晋爵一级,没有职官?天下人跟前说不过去呐。”

    左骧摇头道:“朝堂上他不愿入,他的性子也不适合位列朝班。总不能再让他回内务府罢?”

    这话让隆安帝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大自在……

    分掌兵部的李晗忽然笑道:“贾蔷不是好海事?何不将南洋、北洋两支水师从兵部提调出来,专门组建一个海疆都督府,让他去当个正一品的大都督?当然,近几年朝廷无力发展水师,等过些年一定鼎力支持。”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水师强大与否,对大燕天下影响着实不大,再精锐的四海龙王上了岸也就是个软脚虾。

    而此举还能随了贾蔷的心意,亦能让天下人信服,两全其美!

    隆安帝目光看向林如海,心里其实有些过意不去的:“爱卿以为如何?”

    这冠冕堂皇之策,能糊弄得了天下人,又如何糊弄得了林如海?

    说是给了两支水师,其实那两支水师加起来还没运河水师靠谱……

    两支水师加起来船不到二百,还都是陈年老船,朝廷每年拨付少许军费,水师兵卒兼职打渔的都不少……

    且大燕水师分内外洋,两洋海师只管外洋,着实只是个空架子……

    不过林如海显然毫不在意此职之卑微,难得一扫儒雅之态,咬牙道:“等那个孽障回来,臣让他好好讲一讲,冒奇险袭金帐的勇武故事!往后再不准他往九边去,要去就去海边打渔罢!”

    隆安帝闻言,与诸军机一起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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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 众生相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

    当宣府大捷,贾蔷奇袭金帐,阵斩博彦汗的消息传至尹家后,尹家太夫人只淡淡笑了笑后,望着堂下坐着的面色涨红的尹褚,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尹褚尴尬的张了张嘴,尹家太夫人却叹息一声,没让他再多说甚么,摆手道:“你下去罢,我乏了。”

    尹褚僵硬起身,转身离去。

    尹褚走后,孙氏仍在抹泪。

    而尹瀚鼻青脸肿的跪在一旁,脸上神情却一扫沮丧,眉飞色舞起来。

    今日国子监的监生把贾家骂成了粪坑,把贾蔷骂的更是成了盖世**,最后还牵扯到内眷身上,连尹家都受到牵连。

    尹瀚年轻气盛,哪里能忍?

    也不多废话,上前抓住一个嘴碎的监生,打落他一口牙。

    他自己也被一通群殴,事情闹大了,监生集体要求开除打人凶手,最后国子监只能惊动了尹褚。

    尹褚今日本就如坐针毡,周遭同僚都在唾骂贾家。

    将侄子尹瀚带回家后,尹褚就到了萱慈堂,再度郑重的请尹家太夫人重新考虑尹家和贾家的亲事。

    他这个做法,传出去绝不会有人说尹家落井下石,只会理解赞同,不将尹家女送入火坑。

    孙氏不过忍不住辩解了句:“上回就已经查无实证,血书上都是乱写冤枉的,可见未必见真……”

    就被勃然大怒的尹褚训斥道“妇人之见”,“撞客中邪”了!

    尹褚是真这样认为,这些内宅妇人,不过见贾蔷生的好,权贵高门,又会赚银子哄女人,所以都被迷了眼。

    浑然不觉,这将来必是个祸害,会牵连到尹家。

    只是他愤怒的将这些话说完,贾蔷奇袭金帐,阵斩可汗的事就传了回来……

    尹褚只觉得自己那张脸,快被打出火星子了……

    若只会赚些银子,贾蔷的那些胡作非为,便是骄奢淫逸,败坏之风。

    可如今阵斩可汗,立下不世功,便是青史之上,也只会留下年少英雄,风流倜傥,多有韵事之说。

    等尹褚憋屈离去后,尹家太夫人面色却并不好看。

    在世人眼中,贾蔷奇袭金帐,斩可汗立下不世奇功,是件值得乐道之事。

    可在关心他的人心里,却是一件鲁莽不知后果的冲动行为。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果真有个闪失,岂是顽笑的?

    这个年纪就升国公,也不符合尹家向来藏愚守拙的低调家风。

    福祸非知啊……

    不过孙氏抹尽泪水,就开始喜滋滋了,去寻尹子瑜,将这个好消息相告。

    这可是要封国公的,如今大燕统共就那么三个国公。两个废的,和不存在差不离儿,另一个则快要老死了。

    再过二年,贾蔷就是大燕唯一一位国公爷!

    有这样一个光彩的姑爷,孙氏岂能不开心?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卧病躺在榻上,头上绷着一条帕子,以缓解头痛之苦。

    辽西蒙古列七大罪起兵,三条都和贾琏相干,贾政一些旧交将此事传回贾家后,贾母就病倒了。

    她是经历过先荣国贾代善时期的,知道这样的罪名是甚么后果。

    这是要牵连整个荣国府都要抄家灭门,男死女娼的下场。

    一条条坏消息传回家,朝中官员落井下石大骂贾家,士林清流京城名士也纷纷开口唾骂贾家,许多百姓跟着,甚至跑到荣府外看笑话……

    一时间,荣府风雨飘摇,好似就要被抄家问罪。

    不仅贾母病倒,李纨、凤姐儿亦是纷纷称病。

    凤姐儿寻来平儿,泪流不止的叮嘱她,若是荣府果真倒了,她受到了贾琏的牵连,就让平儿收养她的孩子。

    李纨则一遍遍的叮嘱贾兰,果真来了官差拿人,让他藏去东府,贾蔷回来会保护他的……

    三春姊妹惶恐不安,湘云宝琴垂泪无语。

    大祸临头。

    这一刻,她们都无比想念贾蔷,期盼他能早日回来……

    “如何了?如海怎么说?”

    见贾政回来,贾母忙从软榻上撑起身子来,紧张问道。

    薛姨妈和贾家姊妹们也都紧张看着。

    然而贾政一张脸上,神情却是极为古怪的,一时连口都难开。

    贾母和薛姨妈并诸姊妹们见着心惊,颤声问道:“可是……可是坏了事,没法子了?”

    好一阵后,贾政方缓缓开口道:“母亲,妹婿不在家。”

    贾母:“……”

    诸人:“……”

    眼见贾母眼中喷火,似要吃人,贾政终于利落了些,道:“不过儿子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宣镇红翎信使八百里加急回京报信儿……”

    贾母闻言顾不得震怒这憨批儿子,心惊胆战的惊恐道:“宣府出了甚么事?”

    总不能城破了罢?

    若是宣府再破了,贾蔷也没了,那贾家的天就彻底要塌了!

    不止贾母一人如此作想,连姊妹们也纷纷变色,攥紧手里的帕子,恐慌的看着贾政。

    小惜春小脸煞白,嘴巴紧抿,大眼睛中泪珠扑簌扑簌的直落。

    贾政却仍如做梦一般,迟迟不能张口……

    就在这时,却见贾环、贾兰、贾菌叔侄三人一阵风一样冲跑进来,都顾不得规矩礼数见礼,三人小疯子一样嘶声跳脚大喊道: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宣镇大捷!宁侯雪夜袭金帐,阵斩博彦汗!”

    “宣镇大捷!宁侯雪夜袭金帐,阵斩博彦汗!”

    贾母闻言,一下懵了,过了好一阵,眼泪才滚落,喜泣长呼道:“老天爷保佑啊!!”

    贾政此时方跟着落泪道:“母亲安心罢,应该没事了!”

    “滚!”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李暄,皱眉道:“听你母后说,邱氏不是生了,你不在王府好好的看看孩子,又进宫来做甚么?”

    李暄看出隆安帝心情其实很不错,便赔笑道:“儿臣已经看过了……有些丑……”

    隆安帝笑骂道:“你知道个屁!你刚出生的时候,还不是一样难看?”

    尹后笑道:“皇上甭听他胡说,心疼的不得了,这会儿急着进宫,是为了向皇上讨赏来了!”

    隆安帝哼哼笑了声,打量了李暄两眼,道:“讨甚么赏?”

    李暄也不绷着了,堆笑谄媚道:“父皇,儿臣是郡王,按例,闺女只能封县主。啧,不大好听,不合儿臣闺女的仪态……能不能看在儿臣薄有微功的份上,封个郡主?”

    隆安帝气笑道:“你闺女的仪态?”想了想,到底也是他的亲孙女儿,就不讽刺了,却不无刻薄之意的冷笑道:“你有甚么微功?内务府钱庄如今也成了烂摊子,宗室、勋贵都不大安分了,都是你的功劳?”

    李暄一口气差点没气死,不过也明白不是讲道理的时候,赔笑道:“父皇,儿臣如今也有了闺女,如今得当一个正经的父王,办些正经差事了,儿臣要为父皇效力当差!”

    隆安帝闻言,眼睛微微一眯,道:“哦?你想效力当差?当甚么差?想去六部观政么……”

    心里也稍稍纳罕,若是生了个儿子,起了这样的心思倒可。

    可生了个闺女,怎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就见李暄正色道:“父皇,朝廷犒赏宣镇兵马,是不是得派钦差去?儿臣方才自称薄有微功,说的就是此事。要不是儿臣平日里对贾蔷谆谆教诲,让他怀有忠君爱国之心,这回他哪里能立下如此大功?如今见他成器了,儿臣很是欣慰,所以想亲自去宣镇传旨……”

    “给朕闭嘴!”

    隆安帝脸都快青了,喝住这个孽障。

    原以为有了孩子果真长大了,谁知还是这么个货!

    不过就听到一旁尹后掩面笑了起来……

    隆安帝转面看了一眼,心思微动。

    天子从来孤独多疑,尤其涉及皇权之时,便是枕边人,又如何信得过?

    他亦知皇后聪明绝顶,这样的人,按理绝不会甘心让那个位置,落到嫡子之外的皇子身上……

    只是皇长子李景的性子执拗僻傲,非人主之相。

    那么就剩一个李暄了……

    可皇后为何还如此纵容李暄荒唐胡闹?

    难道,果真愿意看到李时上位……

    其实倒也未必是李时,云贵人有了身孕。

    而隆安帝自忖,未必不能再活个十五六年……

    不管如何,有一个不偏执不强求皇位的皇后,都是件幸事……

    “梓童就凭他胡闹?”

    隆安帝心思转罢,看着尹后问道。

    尹后温婉一笑,看着李暄耷眉臊眼的模样,温声笑道:“皇上,如今眼见着皇上新政就要大行天下,再无人能阻挡,臣妾除了尽心侍奉好皇上的膳食外,就希望看到几个皇儿都能安康平顺。五儿愿意做闲王,就让他清闲自在去罢。这时日过的可真快,一转眼,他也当父亲了。臣妾却总觉着,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孩,惫赖顽皮的皇儿……他是个有福之人,有皇上护着,有哥哥们疼着,还有一个臭味相投的知己好友。臣妾以为,这样就是极好的。”

    隆安帝闻言,深深看了尹后一眼,再看向正巴巴望着他的李暄,缓缓道:“那就速去速回,传旨之后,和贾蔷先一步回京。你先别咧嘴高兴,去了宣镇莫要插手任何军政之事,敢在宣府胡闹,回来后朕扒了你们的好皮!”

    ……

    宣府,镇城。

    城墙上。

    若非城墙上仍有断臂残肢和浓郁的血色冻结在砖面上,惨烈凶狠的厮杀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战争,着实残酷残忍。

    寒冬月夜下,贾蔷并董川、华安就着火把的光芒走在城墙上,再看一看。

    距离回京的时刻不远了,原还想着在宣镇避一避风头,等海粮案过去后再回京。

    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林如海在京抄了郑家粮号,他在宣府抄了范家,形势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虽然要承受范家、郑家所在势力的反噬,但相比于和隆安帝、李时父子硬碰硬的干,还是要缓和的多。

    这一场,最大的输家应该就是落了个贪婪平庸之名的李时罢……

    “快要回京了……”

    贾蔷扶着女墙,北望白茫茫一片的草原道:“这一战后,北疆至少能安宁二十年。”

    华安笑道:“多亏了良臣。”

    贾蔷摇头道:“真正作战的是淮安侯府和宣镇士卒,奇袭五里堡功在子仪。世叔往朝廷上递的折子,有些过了。待子仪太过苛刻。”

    华安闻言,面色有些尴尬,道:“良臣,我爹他……”

    董川在一旁笑了笑,道:“没甚么,其实也未说错甚么。此战能尽一份心意就好,至少能问心无愧。”

    贾蔷拍了拍董川的肩膀,道:“回京后,我会同皇上和军机处详细说明。不过也别怪淮安侯,若他不在这个位置,他也不会这样做。”

    董川点了点头,道:“我明白。”顿了顿,又问道:“侯爷,你为何要见那几个鞑子贵人?”

    贾蔷笑了笑,道:“就是想看看……”

    华安在一旁挤眉弄眼笑道:“有个博彦汗的侄女儿,听说生的极俊俏。”

    董川唬了一跳,道:“再美也碰不得,那是王族,不是顽笑的。”

    贾蔷笑骂道:“听他扯臊!我自有用意……”

    话音未落,就见岳之象引着四五个蒙古贵人前来。

    当然,他们如今已是阶下囚……

    ……

    PS:今天腊月二十三,是我的生日。你们懂得……

第八百一十五章 贾蔷就是姜家喂不饱的狗?

    月夜下,贾蔷早已去了重甲,里面只穿了件锦衣,外罩玄色毛皮飞滚大氅。

    愈发衬其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站在董川、华安之间,周边又有诸亲卫护从,当真显得卓尔不群。

    四个不过二十上下的年轻蒙古贵人,这几日过的惶惶不安。

    他们既担心自身的安危,又渴望蒙古大军能攻破宣镇。

    只是没想到,最终等来的竟是那样的噩耗……

    此刻看到贾蔷这样的人物凝视着他们,惶恐仇恨之余,又有些敬服。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要见他们的人就是夜袭金帐,阵斩博彦汗之人。

    但他们又没想到,贾蔷会是这样出众的一个年轻人。

    即便以草原人的审美来看,贾蔷也是当世第一等俊秀不凡之人。

    蒙古贵族,又是贪顽享受之人,如今沦为阶下囚,生死未知,自然不会有甚么桀骜之气,看着贾蔷,心惊胆战……

    贾蔷目光审视了一番,抬头望着一抹弦月,轻轻一叹道:“本该喜庆新年,阖家团圆之夜,却因尔等狂妄南下,使得本侯不得不在此候着。不过,边塞山月,也别有一番风趣。只可惜,蒙古八万大军,大半魂丧雪原。博彦汗野心勃勃,却也终为其不该觊觎的野心,付出了代价。”

    为首一蒙古王子抿了抿嘴,单眼皮盯着贾蔷看了好一阵,听他话音落,方用有些生硬的汉话道:“草原去年大旱,草都长不好,牛羊饿死了多多的。到了冬天,又连下了一个月的大雪,奴隶死了多多的,好多小部落都灭亡了……”

    华安恨声训斥道:“你们遭灾,大燕难道就没遭灾?怎没见我们想着去劫掠你们?”

    贾蔷摆了摆手,让华安稍安勿躁,问道:“这不会是你们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大灾,往年也总有艰难时,怎不见你们这般规模的南下作战?”

    一个年纪最小的鞑子看起来忍不住,气的发抖,大声道:“是你们汉人奸诈,知道我父汗勇武,所以故意卖给他们好多兵器,把草原上的牛羊金银都用完了。要不然,我们就可以用这些财富买粮食,买吃的!”

    贾蔷闻言,与董川对视了眼后,问道:“是谁卖给你们武库军械的?”

    那小鞑子恼火道:“不是已经被你们抓起来杀了?”

    贾蔷皱起眉头道:“你是说,范毓并?”

    不应该啊……

    一直未出声的那个生的极俏美的蒙古姑娘摇头道:“不是他,是那个副总兵。”

    董川闻言,面色一黯。

    侯杰,是宣德侯府最倚重的大将,是他父亲的左膀右臂。

    贾蔷扯了扯嘴角,这厮到底是因为贪财,还是因为……压根儿就不是董家人?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又是哪个挑唆你们卫拉特部南下的?”

    这个,他们就都不知道了……

    贾蔷换个问法:“侯杰与你们卫拉特部,交往多少年了?”

    一群纨绔当然也说不清,倒是那个年轻蒙古女孩子蹙眉想了想后,说道:“我记得,我五岁生日的时候,就看到过那人去过汗帐。那时我父汗刚死,叔父……就是博彦汗杀了他,继承了汗位。”

    这女孩子不开口,贾蔷还多看她两眼,这一开口,贾蔷就十分尊敬她了。

    这么好看的姑娘,嗓音怎会那样粗?

    叫起来多扫兴……

    贾蔷没兴趣理会草原王庭的厮杀,那比中原皇室更迭更混乱,也更血腥,他转头看向董川,问道:“十三年前,宣府总兵是谁?”

    董川顿了顿,方缓缓道:“我父亲。”

    贾蔷心里“啧”了声,对那老狐狸的手段愈发钦佩。

    滴水不漏啊……

    放弃了寻出老狐狸马脚的打算,贾蔷对四位年轻鞑子淡淡道:“朝廷会举行献俘仪式,需要卫拉特部的汗旗、金刀,本侯手上有两个免罪的名额。能拿出汗旗和金刀,并愿意往神京午门献俘者,可活。办不到的,就祭天罢。”

    却不想,原以为会是很艰难的事,四个鞑子却争先恐后的举手。

    “我有老汗王汗旗,成么?”

    “国相金刀算不算数?”

    “可汗金印比金刀、汗旗还宝贵!”

    “左贤王的王鞭行么?”

    贾蔷看着四人怔了怔后,转头对董川、华安二人笑道:“我其实是想低调来着,但天生富贵,拦不住啊。”

    董川、华安哈哈大笑起来。

    放在开国那会儿,有这样的缴获,贾蔷能直接封王了,淮安侯府都能升国公。

    可惜了,如今的卫拉特部不是当年的蒙古,所以就要打些折扣了……

    ……

    翌日晌午。

    贾蔷接到京城来信,说了辽东事。

    他没想到,所忧之事居然真发生了,辽西蒙古果然以那劳什子特木耳之事起兵,屠戮了那么多百姓,着实该死啊……

    不过……

    让贾蔷意外的是,尤二姐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因惊吓不安流掉了,实在有些可惜了。

    似乎,这是一种宿命。

    信上还说,朝廷派去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官员已经到了蓟辽总督府。

    查证并不困难,蓟辽总督杨复、辽东将军兴远都不是无能之辈,早先就将各处人证物证口供汇聚齐全。

    特木耳身边的副官也还活着……

    总之,贾琏虽有罪过,毕竟引起了辽西蒙古攻伐,但至少不是如传闻中说的那样,**鞑官妻子,又伙同辽东将军府杀人灭口,罪行让人发指……

    再加上贾蔷这次立下如此殊勋,哪怕不分给贾琏丝毫,可就算只因其姓贾能沾点光,也论不起重罪。

    至于朝廷上的清流言官会不会善罢甘休……

    有御史大夫韩琮在,就不必担心甚么。

    韩琮刚直,不会放过坏人,但也不会冤枉好人。

    在顺天府时便是如此,比窦现那个老忘八不知高明多少……

    若是窦现仍在位,这一次贾琏怕是要被五马分尸。

    如今,贾琏这条狗命,多半还是能保住的。

    就是不知道经历此次打击后,会不会有所转变……

    放下信笺,贾蔷又沉思起来,思索朝廷这次会给他甚么封赏。

    晋升国公应该没跑了,旁的功劳可以压,军功没有压的道理,更何况还是斩可汗之功。

    就是不知道,会再给个甚么官缺。

    要是能外放就好了……

    不过,也只能想想,应该没甚么可能……

    “侯爷……”

    正当贾蔷倚在卧房床榻上想入非非时,忽听门外敲门声,并有声音传了进来。

    贾蔷闻声眉尖一扬,道:“巧姑娘?有事么?”

    竟是华安大妹妹华巧儿的声音。

    他没开门,一来知道自己对少女的杀伤力,恍若屋外凉风一般让人难以抵御……

    二来他自知名声如何,华家是用心思联盟起来的盟友,不好让人难堪。

    华巧儿在外面见贾蔷没有开门的意思,面色微微黯淡下来,轻声道:“我哥哥从前面传话进来,说父亲让侯爷去前厅一趟。镇城内的乡老士绅和读书士子们来劳军了,都想见见侯爷……”

    这些人,便是一地之根基。

    宣镇虽是军镇,却亦有民。

    只要有民之地,士绅乡老们,便是民心民意的代表……

    只是,却和贾蔷没甚关系。

    这个风头,他不愿出,也出不得。

    因而道:“告诉世叔和子扬,我今儿身子不大舒适,许是染了风寒,见不得外客,回绝了罢。”

    “啊……侯爷身子不好么?可要请郎中……”

    “诶诶,不必进来!”

    听到推门声,贾蔷忙婉拒罢,又觉着不大近人情,便解释道:“被子里睡着呢,不大便宜相见,劳烦巧姑娘告诉子扬即可。”

    华巧儿显然明白了甚么,黯然应了声后,转身离去。

    待听到外面没了动静,贾蔷起身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叹息一声:“唉……”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

    东暖阁内,姜家子孙多聚集于此,神情疲倦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姜铎。

    不是他们孝顺爱看一个将死之人,只是昨儿半宿姜家这位老祖宗让人将他们都叫了来,然后……

    姜老鬼沉沉睡到现在。

    眼看日上三竿了,如姜保这样年岁大的都快撑不住的时候,姜铎缓缓睁开了眼,看向一众儿孙,叹息一声道:“老子一宿未合眼呐。”

    好些姜家儿孙这会儿在心里破口大骂……

    老东西睡的哈喇子打湿了半个枕头,鼾声阴阳顿挫,折磨了人一宿,居然还有脸说一宿未合眼?

    对于这些人的脸色,姜铎恍若未觉,只自顾道:“听说昨儿有人在外面大骂贾蔷?说喂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哪个说的,给老子站出来……”

    见没人动静,姜铎摆手道:“别怕,站出来,老子不打不骂,说话算话。你不是要把贾蔷当狗喂么?老子成全你,送你到贾蔷跟前,好好喂喂他。”

    姜保面色铁青,回头看向姜平之子姜阳。

    姜阳这会儿唬的脸都发青了,跪地磕头道:“老祖宗,孙儿……”

    姜铎精力有限,哪有功夫听他扯臊,摆了摆手,道:“直接送去贾家,等贾家小子回来了,让他好好喂。”

    姜林顶着诸多叔伯狐疑的目光,下令让亲兵将姜阳带了下去。

    昨儿知道贾蔷在宣镇带着宣德侯世子一道立下烧军粮金帐,杀可汗的大功,宣德侯府出现转机后,姜家人无不破口大骂。

    就以姜平之子姜阳骂的最难听,在酒楼扬言贾蔷不过是姜家喂的狗,这条狗却喂不熟……

    这句话,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虽然很快被姜宁派人阻止辟谣,但姜林还是将此事告知了姜铎。

    老鬼差点没被这龟孙子蠢哭……

    经历这么点小事,姜铎似乎就已经耗尽心神,眼睛又快睁不开了,却还强撑着说道:“老子都不知道,吩咐过贾蔷让他去对付董家。你们一个个球攮的在背后骂人忘恩负义……你们给了人家甚么恩?还有人扯他娘的臊,说宣镇的事是老子设计对付董家的,老子……老子设计你娘!一群忘八肏的,就怕姜家没个抄家罪名?现编一个给人家?老子怎么就攮出这么群忘八顽意儿?都给老子跪瓷实喽!”

    最后瞪眼喝了一声后,眼见黑压压一屋子儿孙跪好,姜铎又缓缓闭上了眼,没一会儿,鼾声响起……

    姜铎确实没睡着,他心里在狐疑,莫非姜家真的到了末期?

    不然,怎么儿孙都变得比猪狗还蠢了?

    便是酒桌上的狂言,也不是那样的说法呐……

    唉……

    ……

第八百一十六章 回京!!

    “朕仰荷天休,丕承帝统。景命有仆,祚胤克昌。式弘建国之谟,茂举大封之典。今有一等宁国公之玄孙贾蔷,禀资奇伟,赋质端凝。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除叛逆于临危,斩单于于金帐,大功于社稷,复门楣之荣耀。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蔷为总领大燕海师一品大都督,封宁国公。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惇叙九族,庶明励翼。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钦此!”

    宣镇总兵府正门前,设香案迎旨,大燕皇五子恪和郡王持旨诵读,读罢册封贾蔷的封国诏书后,将剩余的旨意交给了随行中官,也没理会淮安侯华文等还跪在那,见贾蔷起身后忍不住嘎嘎笑道:“贾蔷,听到了没有?让你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

    此言出自《尚书》,意思就是让人谨慎其身,自身的修养要坚持不懈。

    “惇叙九族,庶明励翼”,大白话就是管教督促好族人,让他们当个人……

    贾蔷黑着脸道:“这必不是皇上的原话,谁拟的旨?”这言下之意,岂不就是在说他修养品性不行?

    然而面上恼火,贾蔷心里却是一阵狂喜,总领大燕海师大都督!!

    放在当下世人眼里,这或许和蒙古海军司令是一个级数的,可对贾蔷来说,万金难换啊!!

    有了这个官位,首先他在香江岛上积攒的那些兵器家当,瞬间洗白!

    还有,虽然多半不给军费,可却可以以朝廷力量来召集工匠,打造最先进的海船,安装舰炮!

    当世之人还不了解海军水师到底能强到甚么地步,所以并不以为意,但贾蔷却知道,兵船,是可以直逼直隶神京城的……

    李暄也快笑死了,提醒道:“你小子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是御史大夫韩琮韩大人对你的殷切期望,你回去得给人家磕头。唉,都怪爷没教好你,让人拿你的修养品性说事,爷惭愧哇!!”

    看着捶胸顿足,神情显得十分亢奋的李暄,贾蔷面色阴沉,暗暗发誓,回头一定让你喊爹……

    李暄不知贾蔷心声,见其面色恼火,愈发乐不可支。

    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京这么远,看到外面的天空……

    一路上,都是撒着欢儿来的。

    此时淮安侯华文等也已经领完恩赏旨意,华文已二品总督,加兵部尚书衔,升为一品。

    算是真正达到了武臣巅峰,将来回京,就不似先前的武侯回京后,只能任个兵部侍郎了。

    其余诸将士亦皆有封赏,连华安也因功得了游击将军的封号。

    这就注定了,将来华安板上钉钉的承袭侯爵。

    这是元平功臣诸国公、武侯世家中,第一个确定第三代仍可原封袭爵的高门。

    华家父子自然大喜过望,其余将士亦欢喜,独董川无人问津……

    贾蔷当众问李暄道:“董家的事有没有个说法?”

    李暄看了董川一眼,知道此人入了贾蔷的眼,也没乱言,只摇头道:“朝廷里对宣德侯府存疑良多,许多事都蹊跷未决,不过父皇还是相信董家的,并未让绣衣卫去圈府。这一次宣德侯世子立下不小的功劳,应该可以折扣一点……”

    说罢不理此事,同上前问安的华文道:“淮安侯不必张罗,本王同贾蔷一道住,明儿就和贾蔷回京。你们且慢慢准备,过了十五带着俘虏缴获返京献俘就是。”

    难得正经说了句后,便不再和华家父子多言,与贾蔷勾肩搭背笑道:“走走走,带爷去瞧瞧你在哪里杀的博彦汗?球攮的,要不是爷没能来,哪里有你出风头的机会……对了,贾蔷,你知道不知道,你拿小妾给你生了俩双生儿,一儿一女?你小子行啊,贾蔷,打个商量如何?”

    贾蔷脸上止不住的笑容,也不追究这忘八的自吹自擂了,道:“甚么事?”

    李暄嘎嘎笑道:“让这俩孩子认爷当个干爷爷如何,爷吃点亏……哎哟我艹,球攮的贾蔷,你敢摔爷一跟头?别跑,给爷站住!!”

    贾蔷忍无可忍,将这逆子一跤撂倒后,转身就跑。

    李暄怒骂起身,追上前去,誓要斩奸臣!

    华家父子并宣镇军将,多听说过贾蔷在京炙手可热,与五皇子情同手足。

    董川在京里也只是耳闻,并未见过。

    这一次,却是亲眼所见。

    当世敢将一位皇子郡王摔一跟头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华文赶紧同华安道:“立刻带人保护好,出半点闪失,你自己思量后果。”

    华安不敢耽搁,忙带人跟上前去。

    ……

    五里堡,虎丘山上。

    看着新勒石碑上,鲜红笔墨写着一等宁国公府世袭一等侯贾蔷斩可汗处……

    李暄的脸都扭曲了,咆哮道:“你还要不要脸?就这么点破事,就要刻碑勒石?”

    贾蔷看他眼睛都嫉妒红了,放声大笑起来。

    华安上前赔笑道:“王爷,当晚宁侯以绝大之勇毅,单枪匹马断后,一击毙杀博彦汗。那博彦汗在草原上是第一等勇武之人,号称……”

    不等华安说完,李暄觑眼看着他,指了指博彦汗先前所立之处,道:“来,你站这。”

    华安一滞,不解其意,干笑了声,站到了那里。

    李暄从旁边侍卫腰畔抽出腰刀,怒吼一声:“杀!”

    就斩向了华安,华安唬了个半死,忙闪避开来,惊魂未定的看了看仍不死心也要上演一出斩可汗大戏的李暄,又看向贾蔷求助。

    这王爷他娘的果然是个疯子,这是真砍啊!!

    贾蔷笑着上前夺过李暄手里的刀丢给侍卫,又对华安道:“子扬,你先带人下山去再找找看,有没有博彦汗留下来的玩意儿。”

    其实五里堡早被宣镇掘地三尺了,不过给华安寻个台阶下。

    华安在京里也算是顶级权贵了,自忖能融入任何圈子。

    但显然,李暄对他乱插话很不满意。

    华安心里郁气,带人下山后,贾蔷寻了处石块坐下后,问李暄道:“怎么着,生了个女儿不大高兴?”

    此处没有旁人了,李暄倒也不必装了,一屁股坐雪窝里,挠了挠头叹息一声道:“爷原想着,要是能生个儿子就好了。”

    贾蔷哈哈笑道:“你这是望子成龙,想要父凭子贵?”

    李暄斜眼看着贾蔷,道:“爷这是为了哪个?贾蔷,爷跟你说明白,四哥若是坐上那个位置,你想跑都没多大机会。再说,你贾家那么些人,你往哪跑?林相也跟着一道跑?

    所以,你要么天天磕头,求老天爷让爷大哥上位,要么看看能不能撞个天运,让爷生个儿子出来,教养的好,说不准更容易些。

    唉,这天家也不知怎么了,大哥那俩儿子的性子,和他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对,大哥还知道疼爷,那俩忘八羔子,就只剩下冷和狠了。四哥家那个,又和四哥极像,可又不如四哥。四哥能装的让满朝上下赞他贤王,可他家那小兔崽子,就知道使心眼儿。

    爷早就起誓,生个儿子,一定好好教养,爷亲自管教,保准能成才……你笑个鸡毛?”

    贾蔷仰头哈哈大笑道:“你亲自教,那不全毁?”

    李暄攥起一团雪气狠狠的砸向贾蔷,被贾蔷一手接住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总比你强!”

    贾蔷颠了颠雪球,若有所思道:“观圣孙传位,倒是个妙招,只是……来得及么?”

    李暄瞪贾蔷一眼道:“父皇龙体康健,再有二三十年春秋盛寿不是轻而易举之事?”随即却又沮丧道:“可是爷没想到,生了个闺女……”

    贾蔷呵呵笑道:“那怕甚么?接着生啊!王爷才多大点,王妃也年轻,今年养养身子,年底再来一波!”

    “放屁!”

    李暄气骂道:“你当说有就有!关键是……”他压低声音,小声道:“爷如今瞧着邱氏就觉得腻烦,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连宽衣的心思都没有……”

    “诶!”

    贾蔷正色道:“妇人刚生孩子,情绪难免波动,这个时候嫌弃不大好罢?”

    李暄“呸”的一口啐在雪窝里,道:“你少给爷胡吣?爷是那种人?不是不让她哭,可她一见到爷就哭,还不是为了她和孩子,只一味的想给邱家弄些好处,给她爹求个官儿,給她兄弟弄个发财的行当。爷听了能不腻烦?”

    贾蔷笑了笑道:“哪处寻不得一个位置安顿几个人?果真官儿不好弄,寻个门道让邱家赚点小钱还不容易?”

    李暄烦躁道:“不在这个,而是这份心!你球攮的,别说你不懂!”

    贾蔷在李暄逼视下点了点头,道:“王爷是觉着,感情不纯粹了,王妃不以王爷为重……”

    “着啊!”

    李暄大感知己,又道:“云氏就不同了,从不开口让爷为难。”

    贾蔷哈哈大笑了声后,忽地眉尖一挑,想到了甚么,看向李暄问道:“王爷今儿忽然吐露心声,不是那云氏教你的罢?”

    看着李暄面色微妙,贾蔷悚然一惊!

    我日哦,这都他娘的弄的是甚么事?!

    “瞎想甚么?她懂个屁!”

    李暄见贾蔷大变,忙摆手道。

    他摸了摸鼻尖,道:“贾蔷,你说有没有可能,将云氏接回王府?”

    贾蔷双手用力揉了揉脸,叹息一声道:“你们哥儿几个,还真都是亲兄弟啊。”

    听出贾蔷讥讽之意,李暄仰头躺下,气笑道:“你也有脸说爷?你家里那些破事,如今神京妇孺皆知。”

    贾蔷扬起眉尖道:“我和你能一样?”

    李暄这次没反驳,真心请教道:“贾蔷,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爷瞧着林家那位和子瑜表妹知道你搞天搞地的混搞,好似也没多生气。见他娘的鬼了,怎么可能?你教教爷!”

    贾蔷嘿了声,道:“首先,我对正妻绝对尊重!”

    李暄急道:“爷难道没让着邱氏?你忘了,王府里还不都是她说的算?”

    贾蔷摇头道:“我是真心喜欢她们,这份喜爱也让她们知道了,她们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王爷做到了么?”

    李暄不大听的明白:“邱氏怎么想,爷还能管得了?”

    贾蔷出主意道:“人家想让娘家过好一点,不算甚么大错。你觉得腻烦,就往外打发嘛!譬如这宣镇,送过来当个小官儿,发点小财,也成不了甚么大祸害,让人看紧些就是,暗地里常敲打着不让他们仗着王爷的名头做坏事不就行了?至于连这点体面也不给么?王爷这般做了,岂不就让王妃知道王爷心里着紧她?你如今只是一味的腻烦,她心里就愈发没底。你再把云氏带回去,天天睡一起,这不是逼王妃下辣手么?”

    李暄听闻此言茅塞顿开,不无敬仰的看着贾蔷道:“好球攮的,果然是高手啊!快快快,再说说,再说说!”

    贾蔷嘿了声,笑道:“王爷,一个安稳祥和的家,对任何人都极重要,对王爷也是如此。所以花些心思在王妃身上,让她知道,无论进来多少人,她都是第一位的。多多疼爱闺女,再多陪她睡几晚,关心关心。最好尽快生个儿子出来,她一高兴,王府就高兴,王爷也就爽快了。到时候,你再想接云氏回府,就不算甚么难事了。但不管接云氏还是接苟氏,确定王妃的地位不动摇,是你过好日子的基础。没听说过哪家宠妾灭妻,还能过的长久的。”

    对这厮,贾蔷也算是费了心了。

    李暄自然能感觉到贾蔷的担心和好心,从雪窝里坐起来,拍了拍贾蔷的肩膀,道:“不枉爷平日里对你的教诲……”

    一团雪在他脸上炸开,李暄飞扑而上。

    好一阵打闹后,两人都是一头雪,李暄心里郁气散尽,忽地挤眉弄眼笑道:“爷把王府事都说了,你球攮的还没说你那些破事,到底怎么回事?子瑜和林家那位果真不吃醋?你简直快成桃花神了!”

    贾蔷摇头道:“完全听不懂王爷在说甚么……如今,我只想快点回家,看看那双儿女。”

    李暄瞬间被带偏,好奇道:“你要去扬州?怎么可能……”

    贾蔷笑道:“不是,李氏要带着孩子,从扬州回京。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了。”

    李暄闻言睁大眼道:“这还没出月子……娘们儿就算了,孩子还没满月,就敢带着乱跑?!”

    贾蔷笑了笑,道:“船上不比家里差……我现在只想回家。”

    说着,他远眺南向。

    见他如此神情,李暄起身,拍了拍屁股,道:“走,不留夜了,回京!!”

    ……

    神京城,青石码头。

    贾家客船停泊在岸,十数驾马车排成队鱼贯而下。

    早有国公府亲兵和林府家仆候着,等马车下船后,队伍打着相府和国公府的旗牌,一路有亲兵开道,直往宁国府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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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九彩凤凰与牧童戏牛

    宁国府,宁安堂。

    因李婧先一步使人送信与黛玉,所以今日黛玉一大早就过来,先去了西府见了贾母告知此事后,就好大一家子,都来到东府。

    暖阁早已烧的暖热,各式婴孩用品玲琅满目。

    各位姑奶奶们也都准备好了见面礼……

    贾母准备了八个奶嬷嬷,梅姨娘又让黛玉带来了两个,凑齐了十全十美。

    看着满是期待的一家人,薛姨妈感慨笑道:“这两孩子也是有大福气的,万般宠爱于一身呐。”

    贾母呵呵笑了笑,道:“也不算甚么,到底姓李。”

    诸姊妹们闻言,登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落在黛玉面上。

    黛玉今儿上面穿着勾勒宝相花纹服,外罩一件蝶戏水仙裙衫,下面则是紫绡翠纹裙。

    一如闺阁女儿家,倒未故意穿一套大妆来摆嫡母的威风。

    黛玉看着贾母笑道:“早八百年就议定好的事。当初蔷哥儿从东府逃出去,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虽有舅舅家帮衬着,却也单薄了些。小婧当时手下就有两千人,凭甚跟了他?他脸白呀?”

    此言一出,诸姊妹们都笑疯了!

    薛姨妈也绷不住笑道:“大姑娘这张嘴,真真了得!”

    凤姐儿在一旁笑道:“姓李也好,省得许多麻烦事。”长子非嫡,可不就是麻烦事么?

    不过这话也点到为止,黛玉只当没听到。

    贾母还是不甘心,道:“不是说是龙凤双生?要不女孩子姓李,男孩子随父姓?国公府的长子,头一个就出继出去,岂有这样的道理?”

    黛玉摇头道:“小婧姐姐为了蔷哥儿付出了极多,好多危险的事,她都不让蔷哥儿去办,她自己顶上去。流血受伤都是等闲,为的不过是李家能有个香火。再者,她父亲的身子骨也快熬不住了。能有个香火承嗣的,也能安心。此事老太太就别多理会了,蔷哥儿素日里虽不显,但很敬重小婧姐姐。大年下的,老太太何必生这个气?”

    薛姨妈在一旁帮衬道:“老太太也别忒急了,如今已经多了两个玄孙,往后只会越来越多。等姑娘和郡主过了门儿,到时候哥儿、姐儿扑棱棱的都来了,多的你都认不过来!”

    贾母听到这种话,嘴巴都合不拢,也就按下此事不说,一迭声催问道:“到哪儿了,再去探探!”

    未几,平儿急匆匆进来报道:“快来了快来了!前儿传话进来,方才已经下船,往这边来了!”

    “哎呀!”

    前两天还觉得天要塌了的,说不得要往教坊司走一遭的贾家姑娘们此刻听闻此言,登时激动的了不得,你拉拉我,我推推你,比过年还高兴。

    唯有小惜春面色凝重,气势中渐渐多出了姑祖母的帝威……

    外间香菱、晴雯、紫鹃、侍书等一干丫鬟们也都满面欢喜期待,晴雯瞪小角儿和小吉祥两个,道:“你们手里拿着甚么?”

    小角儿、小吉祥本还想保密,不过在晴雯淫威之下,还是暴露了出来,原来两人一人握着一个玻璃珠子。

    这顽意儿在当下很是稀罕,寻常百姓人家根本见都见不着,还是黛玉得了后,赏她两人当年礼,两人睡觉前都要藏半天,快赶上某人的通灵宝玉了。

    原是约定当传家宝传下去的……

    晴雯自然也知道这些笑话,这会儿见她们拿出来,笑道:“你们这是要送礼?还是要在孩子跟前显摆?”

    小角儿和小吉祥笑嘻嘻道:“给宝宝!正巧一人一个!”

    丫头们都笑了起来,都是好的……

    这时尤氏走了过来听见后多瞄了眼,登时唬了一跳,道:“给你们姑娘作祸呢!这种小物什小孩子最好往嘴里放,吃进去人就没了!”

    丫头们笑不出了,小角儿和小吉祥更是白了脸,泪花闪闪的。

    正巧黛玉在里面隐隐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场面有些紧张凝重,笑道:“大年下的,你们又淘气,招惹大奶奶?”

    尤氏忙笑道:“哪里是招惹我?我刚路过,瞧见小角儿、小吉祥打算将玻璃珠子送给两孩子。这些小东西再不能送到孩子跟前,万一填进嘴里,那不是顽笑的!”

    黛玉见小吉祥、小角儿眼泪扑簌扑簌的掉,心知尤氏方才多半训斥了两人,便笑道:“你们可以把珠子放在婴孩的乳母嬷嬷手里,叫她们看仔细了,但不能让婴孩自己拿到手里。快把眼泪擦了,大奶奶是教你们别犯错,可不许哭。马车马上就要到了,你们想让哥儿、姐儿瞧着你们哭鼻子?”

    小吉祥、小角儿这才收了泪珠,委屈巴巴的瘪着嘴跟着香菱出去了。

    尤氏暗自后悔,同黛玉赔笑道:“我也是着急狠了,话说重了些……”

    黛玉笑道:“这叫甚么话?大嫂子原是为我好,谁还理论这些?快里面去罢,老太太在里屋呢。”

    尤氏心中暗赞黛玉愈发大气,便随黛玉一道往里面去了。

    只是还未等贾母问外面的事,吴嬷嬷就急急进来,笑道:“到了到了!马车到门口了!”

    贾母激动的都站了起来,准备出去迎一迎,却被凤姐儿、李纨笑着劝下,凤姐儿笑道:“你老也不怕折了孩子们的福,坐着瞧着就是,果真迎出去才不像呢。”

    李纨亦笑道:“你老封君出面,李氏少不得还要抱着孩子下来磕头,连月子也未出,如何使得?”

    贾母笑道:“罢罢,不迎就不迎。不过我不迎,你们出去接一接。可万万见不得风,女人在月子里见了风,那是了不得的罪过。”

    众人便笑着应下,迎了出去,至二门前,正好看到马车到了跟前。

    有跟着的嬷嬷往马车里递了话,马车门就要打开,宝钗见了忙同嬷嬷道:“不可打开,见不得风。”

    黛玉笑道:“瞧把你着紧的。”

    宝钗瞥她一眼,只作没听见。

    平儿笑着上前同嬷嬷道:“老太太说了,月子里见不得风,铺了门板马车驶入,到抱厦处止。”

    李婧在车里谢这谢那,凤姐儿走到跟前笑道:“快别啰嗦了,孩子都还好?”

    李婧在车内笑道:“都好,只一点咳嗽……”

    这话却让众人唬的变了色,本就未出月的孩子,乘船跋涉几千里,哪里是顽笑的?

    黛玉蹙了蹙眉心,抿了抿嘴,道:“去朱朝街尹家,请郡主来一趟,就说有喜事。”

    李婧派在她身边听使唤的孙九娘就往尹家去了,李纨笑着抚了抚黛玉的鬓角,道:“蔷儿能有林妹妹这样的贤内助,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黛玉没好气嗔她一眼,心里却缓缓呼出口气,这种管家的滋味,着实有些累。

    得端起装贤惠,呸!

    等某人回来,非要他好看……

    马车过了二门,顺着宽绰的甬道直到宁安堂月台上,又往里进了些,到抱厦内见不到风处放停下,几个嬷嬷打开车门,正准备小心的去搀扶李婧下车,就见她一手抱着一个襁褓,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一群姑娘家有些眼晕,心口跳的厉害。

    李纨和凤姐儿也唬了一跳,忙上前看去。

    李婧站定后看了一圈儿,见好些人围着,都巴巴的盯着她抱着的两个孩子,就想用下巴将襁褓裹着孩子小脑瓜的褡裢弄开……

    “欸欸欸!!”

    “别别别!!”

    李纨、凤姐儿、一众姑娘、婆子忙拥上前相拦,李婧唬了一跳,住了手后笑道:“不当紧,都进屋里来了,没那么娇弱。”

    等看到孩子被奶嬷嬷一人一个抱了去,黛玉呼出口气,上前嗔怪道:“再说这样的话,一会儿老太太听了去,就带去西府养了,你再逞能!”

    李婧立刻闭嘴,笑着与黛玉见了礼。

    黛玉笑道:“快到里面去罢,都等急了。一会儿老太太若说孩子姓氏的事,你不必出声,我来回话就是。”

    李婧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看到黛玉这般态度,还是存了一线希望……

    众人簇拥着李婧往内堂走去,凤姐儿在后面拉住李纨小声问道:“大嫂子,当年你生完兰儿,也能这般蹦跳?”

    李纨小声啐道:“做你的美梦罢!一个月未下床,疼的我呀,生的时候险些……嗨,我同你说这个做甚么?唬得你脸都白了。人和人不同,听说好些妇人都是正在做事,孩子自己就掉出来后,包好后背起,继续做事。你常年走动,身子骨总要好些,多半不会比我难捱。”

    凤姐儿还是艳羡李婧,道:“要是能如她那样就好了……算了,看命罢,万一过不去,那也是造化。对了,大嫂子你仔细些。万一再有了,不是闹着顽的……”说罢,笑着往里面去了。

    李纨:“……”

    ……

    宁安堂内堂,暖气烧的屋内暖煦。

    李婧见礼问候了贾母,贾母倒也没给她脸色,还道了声:“辛苦了。”

    但也只说了一句,就让乳娘嬷嬷将孩子抱了来。

    早有婴孩床推到跟前,奶嬷嬷将孩子襁褓放下后,看了这一圈人,心里感慨真是人命天定,孩子刚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两个奶嬷嬷将两个襁褓一起打开后,周围登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哇!!”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婴孩,正睁着漆黑黑的眼珠,看着周围满满的人。

    一众女孩子们心都要化了,宝钗都忍不住笑问道:“哪个是李思,哪个是李峥?”

    显然,家里已经知道了两个婴孩的姓名。

    李婧闻言眉尖轻轻一扬,道:“姑娘猜一猜?”

    众人即刻七嘴八舌的猜了起来,虽然两个婴孩衣着用品都一模一样,模样看着也差不离儿,不过左边的比右边的似乎更壮些,宝钗笑道:“这是李峥,这是李思?”

    李婧爽朗笑道:“姑娘这回可猜错了,壮些的是女孩子,更像我,男孩子倒瘦小些,笨的紧,吃的也不如妹妹多……”

    众人都笑了起来,就听贾母笑道:“既然女孩子像你,不如就跟了你去,往后也好接手你的帮主位。男孩子瘦弱些,就留在家里养着读书罢,对他也有好处。正巧他老子这次立下了封国大功,晋国公了。孩子虽非嫡子,可却是长子。若是姓贾,朝廷必有恩赏,一个正三品的一等轻车都尉跑不了。多少人一辈子苦熬苦掖的,也得不了这个品衔,一辈子都有指望了。当娘的,还是要为孩子多思量思量。”

    李婧闻言,笑不出来了……

    ……

    凤藻宫,偏殿。

    总管太监牧笛来到尹后身旁,躬身笑道:“娘娘,外面传信儿回来,说宁侯在扬州的两个孩子,已经回京了。”

    “哦?”

    尹后惊叹一声,道:“怎这样快?”

    牧笛笑道:“月子在船上坐的,据说是那位李帮主的父亲身子骨差不多了,想落叶归根,所以急急回来了。”

    尹后想了想,道:“可惜了,若非姓李,趁着这个大功之时,世子没份,一个轻车都尉却是跑不了的。如今……他恣意妄为,天家想施恩也没道理。”

    牧笛笑道:“到底姓甚么,也不好说。正在这个档口,说不得那边就松了口。荣国太夫人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尹后却哂笑道:“旁的且不说,论志气胸襟,贾蔷大的很,岂会将这点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又道:“从里面将那座九彩凤戏凰灯台,和紫竹雕牧童戏牛笔洗送去贾家,给两个孩子。”

    牧笛闻言一怔,一个凤凰灯台,显然是给女孩子的。紫竹雕牧童戏牛笔洗,自然是送给男孩子的。

    只是女孩子送的九彩凤凰,男孩子送的牧童戏牛……

    贾家显然能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再一想,牧笛就明白了,皇后娘娘怕是惦记着国公府的嫡长子呢……

    倒也是人之常情……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

    尹家太夫人问明白孙九娘事情原委后,同秦氏、孙氏笑道:“可见果真是当成一家人了。”

    秦氏笑道:“相府的教养自然是极好的,若是那起子小气心思阴微的,这等事自然是瞒着这边,孩子果然有了甚么差池,偏子瑜又有神医之名,怨头岂不是都在这边?”

    孙氏也笑道:“林家姑娘是个极好的,能入了老太太的眼,自然差不了。只是,是不是还要备几分礼送过去?”

    尹家太夫人笑道:“不必和人攀比,尹家也比不过那些人家,按正常礼数送去就是。你们也不必送,只以我的名义送就好。都送了,往后尹家怕送个精穷也送不完。快去请了子瑜来,带着药箱,让前面备好马车送去罢。”

    尹家一屋子妇人都大笑了起来……

    孙氏笑罢感慨道:“双生儿啊,多好!”

    ……

第八百一十八章 姜铎の遗折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

    内堂,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一群姜家子弟,邹氏与闭着眼昏睡的姜铎赔笑道:“您老太爷有甚么气,总也该出了,几位老爷都是有了春秋的人了,跪了两天两宿,也都知错了。再跪下去,怕是要出事。”

    别说姜保、姜平、姜宁几个已经神情恍惚,连下一辈的诸多年轻子弟们,此时也都快坚持不住了,精神小伙神气不再。

    姜铎多少还是要给这个大儿媳妇些体面的,从昏睡中缓缓醒过来,有气无力病丧丧一副暮气将朽的姿态,却仍将儿孙们折腾的欲仙欲死……

    “泰哥儿……回来了没有?”

    姜铎有气无力问道。

    邹氏往人堆里一指,道:“也跪那了,昨儿晚上就跪着了……”

    姜铎老眼凝了凝,缓缓道:“三大火器营,从来年节轮休,不会……不会都休沐。先前,姜泰才同老子说,今年,是他白虎营值守。甚么时候,值守将军,晚上能回家来了?”

    姜泰膝行上前,心里害怕,叩首道:“老祖宗,是四叔让人叫了孙儿回来……”

    姜铎闻言,长叹息一声,跪地诸人中,连十来岁的半大小子,都能听到姜铎叹息中化不开的失望。

    “林哥儿,取笔墨来。”

    姜铎喘息着吩咐道。

    姜林忙去取来,姜铎缓缓道:“老子,要写遗折。我说,你写。”

    诸人唬了一跳,姜保忙道:“父亲要打骂惩罚儿孙们容易,何苦要写这不吉利的……”

    姜铎冷笑一声道:“有打骂你们的气力,老子不如去攮个女鬼!”

    一旁邹氏吃不住这骚气了,嗔怪了声:“老太爷,这么多儿孙在跟前呢!”

    姜铎掉的没毛的眉头挑了挑,瘪了瘪没牙的嘴,不过到底收敛了,没再继续骚气冲天,念起遗折来:“皇上,老臣……本布衣,躬耕于辽东,苟全性命于乱世……”

    姜家子孙齐齐扯了扯嘴角,面色无奈。

    您老这尊荣,和诸葛武侯差的有些远了罢……

    许是姜铎也觉得不大合适,咂摸了下嘴,道:“罢了,划掉罢,功过交由春秋来定,老子还是谦逊些。”

    众人:“……”

    姜铎闭目休养了片刻后,又道:“皇上,老臣……自太祖十三年入军中,历经……历经太祖、世祖、景初、隆安四朝。世祖以微薄之功封国公,圣祖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立为军机,咨臣以当世之事。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罢了,这句也划掉罢。”

    姜家儿孙心累,怪道昨儿这位老爷子让姜林读了半宿《出师表》,原来这会儿抄用……

    又过了一柱香功夫后,姜铎方再度开口,这一开口,虽是粗浅白话,却又石破天惊……

    “皇上啊,老臣一生谨慎,实不想因儿孙不肖,累得一世之名尽毁。长子志大才疏,不堪大用。次子庸庸碌碌,傲慢骄狂。三子已废,四子心思阴微,子侄尚不能容,岂能以诚事君?故而,皆不可用。赵国公之世爵,子不贤,则传孙,老臣请皇上念臣历四朝辅三帝七十二载微薄之功的份上,准臣所请,老臣叩首谢恩。愿皇上新政大行天下,开辟我大燕隆安盛世,打下万世不易之社稷根基。”

    “父亲!!焉能如此?!”

    ……

    宁国府,宁安堂。

    “老太太,这事果真要商议,你老也寻错人了。小婧能做得了主?便是说动了她,蔷哥儿回来不认,她也是没法子的。所以你也别为难她了,等蔷哥儿回来,你与他谈妥了,自然也就作准了。”

    眼见李婧下不来台,黛玉笑着解围道。

    贾母生生气笑,转头同薛姨妈道:“我倒成坏人了!”

    她这番安排,的确存着为黛玉着想的心思。

    长子安排在外,超然于诸子之中,但贾家显然不会薄待了他。

    便是没有那轻车都尉的爵儿,这边该给的恩宠一样少不了。

    可这孩子却只认李婧一人,甚至心还在李家那边,便是不孝敬贾蔷、黛玉,也不犯甚么过错。

    如此好处都舍给那边了,这边甚么也落不着。

    从今往后,李婧说不得只想着往那边扒拉东西……

    这是人性,不是猜疑。

    所以,贾母才想将李峥留在贾家。

    薛姨妈劝道:“蔷哥儿、姑娘都是第一等聪明的,他们如今的想法和咱们不同了。若不是相府又有了血脉,当初蔷哥儿还打算再出继一个姓林来着……”

    众人轰然大笑,黛玉俏脸通红。

    独贾母气道:“我自打进贾家门儿做重孙媳妇起,到如今连重孙都有了子嗣,大半辈子凭甚么离奇事没有见过?偏没见过这号将自己骨肉到处送的!”

    不过也知道她说甚么没用,众人哄劝稍许后,看着孩子又笑了起来,道:“瞧瞧那眼睛和鼻子,和他们老子岂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蔷哥儿小时候便是这般模样。”

    凤姐儿好笑道:“对对,蔷哥儿还是个蛋的时候,老祖宗就瞧见过他。”

    听闻此言,连宝钗都忍不住笑喷了。

    贾母气笑啐凤姐儿道:“我倒看看你,过半年能下出甚么好蛋来!”

    一些未经事的姑娘装着听不懂,满面通红憋的好辛苦……

    这满堂欢闹中,李思忽地“咿呀咿呀”的笑了起来,登时引得一众人惊喜惊叹。

    偏李峥许是嫌吵,“哇哇”大哭起来。

    李婧面上挂不住啐道:“瞧你这怂样!”

    自然引来一阵讨伐声,待李峥哭着哭着咳嗽起来,贾母都有些见慌了,一迭声让请郎中来。

    黛玉一边关心的看着被李婧抱起的李峥,一面道:“刚已经派人去朱朝街尹家那边了,过一会儿就来。”

    贾母激赏的看了黛玉一眼后,同薛姨妈等人道:“我原还担心这边,蔷哥儿是个不着调的,甚么事都随着性子来,也不理会许多世俗规矩。玉儿呢,打小娇弱,动辄落泪哭半宿。尹家那位又是那样的情况……我都常犯愁,这日子该怎么过?咦,没想到,蔷哥儿还是不着调,玉儿倒越发变好了!”

    薛姨妈笑道:“是啊,愈发变好了。”

    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当初黛玉丧母,五六岁孤身一人离了父亲远到京城来,寄人篱下之下,岂有不敏感多疑的?

    再看看如今,父亲来京,位列宰辅军机,她成了相门千金。

    说的人家又是这样的情形,处处拿她当宝。

    若是都这般了还一哭半宿,那多半是失心疯魔怔了……

    换做她女儿宝钗能有这样的家世,不比这强得多……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与韩彬、林如海商议新政推行,选出直隶、甘肃、宁夏、山西、陕西、山东六省,为第一批新政推行省份。

    直隶最大的难处宗室、勋贵已经算是化解,虽然正在和内务府钱庄扯皮,但那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直隶问题不大。

    其次,甘肃、山东二省去岁大旱,士绅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至今远未恢复,因此反抗力度必定薄弱,可行之。

    宁夏、山西、陕西有九边数镇,此次直临蒙古压力,最知此次朝廷赫赫武功之威,因此,趁热打铁,也可顺势推行!

    江南那边还要暂且缓缓,如今新政的进度已经远比先前谋划中快了至少二年,所以有时间缓和图之。

    只要北地新政大行,使得天下人见之成效,再往南方推行,阻力就会写一些,也能少见些血……

    连续多日商谈国事,终于定下这六省后,隆安帝也算松了口气,道:“甘肃巡抚王顾,山东巡抚曹叡,宁夏巡抚周世阳、山西巡抚李遂、陕西巡抚赵伦,皆精干之才。江南那边也要提前布局,庸碌无能之辈,占着要紧位置,却只一味清谈邀名的,统统拿下!”

    韩彬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两广总督、江浙总督,和各自巡抚闹的很僵,各自呼朋唤友,拉帮结派,对立严重。指望这样的督衙巡抚来齐心推行新政,只会越办越糟!还有云贵总督宋河,手段绵软,对上那些土司,步步退让,只会息事宁人,难成大器!”

    林如海在一旁笑道:“元辅,且慢慢来。便不算治大国如烹小鲜,也不好一次变动这么多封疆大吏。”

    韩彬却不为所动,摇摇头道:“两广总督施静,江浙总督诸葛兴都不能再留任了,垂垂老朽,手段无能,当撤之。巡抚对调,或升云贵总督。要变,不变就始终一滩死水,养一坑臭鱼烂虾。”

    隆安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问道:“诸葛兴可是出身江南九姓诸葛家?”

    韩彬颔首道:“正是。地方势力雄厚,相互援结,织成大网,以抗中枢。不打破这个局势,新政难行。长久以往,江南成了他们九家的江南,忘却朝廷。这等事,不容轻视。先调离诸葛兴,余者再慢慢图之。”

    隆安帝闻言,连连点头道:“此为老成持国之言,理应如此。这些地方巨族盘根错节,相互结为援手,势力极大。再有一方总督为庇佑,岂能不坐大?”

    顿了顿又看向林如海奇道:“贾蔷怎么和他们搅和在一起的?”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此事臣早先就同贾蔷谈过,江南巨室,富且清贵,族中举人进士层出不穷,新法推行,必为阻碍。贾蔷言道,若强推之,则不知要掉落多少人头,流多少鲜血。这些人,其实皆为大燕之底蕴。不如换个法子,由他出面,请这些人出海以得巨利。便是想要兼并土地,海外有无尽肥沃之土,可随他们去兼并。因当时朝廷还未有此议,臣就想着,大可让他先去试一试。”

    隆安帝闻言,起身在御阶上来回踱步数回后,忽问戴权道:“贾蔷何时能归?”

    戴权面色隐隐有些古怪,道:“主子爷,刚才下面送上来的信儿,说宁侯……宁国公已经回京了……”

    隆安帝闻言一怔,皱眉道:“已经回京了?人呢?”

    戴权小声道:“回家了……”

    隆安帝脸黑了下来,贾蔷为钦差出行宣镇,回京后只能先入城外驿站,等待旨意后方能进城待宣。

    他居然敢擅自回家?又将朝廷和天子颜面放在何处?

    这不是恃宠而骄是甚么?

    隆安帝咬牙道:“李暄呢?他去宣的旨,人在哪里?”

    戴权吞咽了口唾沫,道:“也去贾家了……”

    隆安帝:“……”

    看出隆安帝动了真怒,韩彬看向戴权皱眉问道:“贾家可是出了甚么事?”

    戴权忙道:“是宁国公在扬州的小妾,带了两个婴孩回京了。”

    韩彬臣下脸来,厉声呵斥道:“放肆!大胆阉庶,竟敢在御前搬弄是非,顽弄话术!鄙贱之辈,包藏如此祸心,不如诛之!”

    林如海也眼神如刀般盯着戴权,这个状告的着实歹毒,有没有讲明缘由,完全是两回事。

    说出了,虽仍有过失,但贾蔷、李暄素来顽劣荒唐,因观婴孩做出这等混帐事来,也不过教训一顿后,就一笑了之了。

    可不说,二人之行,便是藐视皇上,其心可诛了!

    隆安帝皱眉呵斥了戴权一声后,随即同韩彬、林如海道:“蠢才无知,再犯必诛之。”

    韩彬眉头拧成一团,眼神只是盯死跪地磕头老脸上都是冷汗的戴权。

    林如海却知道,这条老狗深得隆安帝信任,手里握住中车府,一次过错是打不死的。

    因而与隆安帝一个台阶下,道:“皇上,何不将贾蔷招进宫来,让他说一说路数?”

    隆安帝也担心韩彬执意要杀戴权,文官集团对阉党之防范忌惮和厌恨,犹在武勋之上,便忙同戴权道:“去,将那两个孽障与朕带来!原以为长进了,不意仍是这般混帐!”

    ……

    宁国府,宁安堂。

    因有碍事的外男在,所以贾家姊妹们都去了东暖阁内避讳。

    贾母仍在,尹子瑜亦在,李婧也在。

    黛玉因到底还未过门儿,所以仍需避讳开。

    这让李暄很不满,埋怨道:“你进爷王府,和王妃坐一道吃酒,爷来你府上,你把林相的千金藏起来不让见?”

    贾蔷一双眼只在孩子身上,随口应付了句:“等大婚之后再说。”

    看着孩子,心里的感觉,很奇妙……

    总感觉着,这孩子虽然还很陌生,却又是世上最亲的人,想要保护着他们平安长大……

    李暄见他这个德性嗤笑一声,同李思、李峥笑道:“哦哦哦,干爷爷来看你们了!”

    上面贾母差点没呛死……

    东暖阁姊妹们听到了声,也差点没笑死过去。

    贾蔷笑骂道:“胡吣甚么?你当干哥哥的,做好榜样才好。”

    二人逗了会儿嘴,互相当了回爹后,贾蔷同李婧道:“辛苦你了。”

    李婧强笑了笑,道:“并没有。”顿了顿又轻声道:“爷,还是让峥儿姓贾罢……”

    贾蔷闻言眉尖一扬,抬眼看向上榻坐着的贾母……

    ……

    PS:友情推一本书:《我师侄实在太孝了》,日常轻松欢快向,喜欢的可以去支持一下。

第八百一十九章 御前奏对

    贾母见贾蔷看来,有些心虚,也有些恼火,啐道:“你看我做甚?我不过是这么一说。如今你立下大功,若是孩子姓贾,还能沾你些光,荫封个世官儿。如此浪费过去了,岂不可惜?不识好人心!”

    李暄笑道:“贾蔷,太夫人说的也在理。你初封国公,按例能荫一子得个一等轻车都尉的衔儿,一年不少钱粮,还是正三品的世爵,一辈子都能安稳了。”

    贾蔷嗤笑了声道:“我贾蔷的儿子,还需要靠一个三品爵位当一辈子蠹虫不成?”

    他俯视着婴孩床上的小小婴孩,目光柔软。

    从两个孩子的眉眼间,果真能看出他的模样……

    李婧闻言,嘴角抿起一抹极喜悦的弧度,因为她忽然想起贾蔷曾与她言:“江湖又算甚么?将来我儿,必于四海称王!!”

    二人对视一眼,这句话在二人目光中回绕了一圈后,李婧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李暄见之差点给贾蔷跪了,旁人家里,为了一个世爵,狗脑子都能打出来。

    贾家倒好,现成的世爵都不要?!

    要知道,过了这个灭国大功的风头,再想这种美事就纯粹是做梦了!

    再者,若是长子得了,其他孩子除了世子之外,基本上就没甚么可能再得一世爵了,没有荫封三支的道理。

    可贾蔷居然能安抚得住这个小妾,放弃这一支?

    好家伙!

    李暄拿定主意,回头一定要问出诀窍来!

    若能解决这个难题,多少娘们儿纳不得……

    贾母显然同样看出了李婧被贾蔷说服了,也对这个重孙的手段感到惊叹佩服。

    女人一旦生了孩子,便是以孩子为主了,爷们儿都要排到后面。

    可李婧竟会因为贾蔷一句话就让出这样大的一个前程,可见是被迷了心智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愿多事,只当没说过。

    且皇后都出面了,显然是另有打算……

    她岔开这茬同贾蔷道:“男孩子有些咳嗽,秉性弱,玉儿就让人请了郡主来。她们姊妹倒是亲近不见外……”

    李暄在一旁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看浅笑静韵若青莲的尹子瑜,心里疯狂呐喊!!

    球攮的贾蔷,必然还有秘诀没相告!

    不然,怎么可能两个老婆都能相处的那么好?!

    这可不是小妾,都是正妻啊,原该天天上演七十二计斗出火花才对!

    秘方,一定要搞到秘方!

    贾蔷没留意神情开始转阴的李暄,听闻孩子咳嗽忙看向幼小的婴孩。

    眼神之温柔,莫说素来见惯他刚强的贾母,连尹子瑜和李婧都为之动容。

    世人讲究抱孙不抱子,男人如此直白不加遮掩的疼爱孩子,还是少见的……

    贾母却又道:“对了,还有一事,家里人送了礼且不算,好大一堆,宫里皇后娘娘也使人送来了礼。一座九彩凤戏凰灯台是给姐儿的,一个紫竹雕牧童戏牛笔洗是给哥儿的。”

    贾蔷闻言,这才明白贾母为何没有坚持让李峥姓贾……

    原来是皇后出手了……

    贾蔷心里有些不大痛快,他子嗣之事,便是皇后娘娘也没有干预的道理。

    身量好就了不起?

    贾蔷下意识的看向尹子瑜,见她也正望着他。

    显然,以尹子瑜绝顶聪慧之姿,也想到了尹后如此做派是为了甚么。

    不过,贾蔷同她笑了笑,示意和她无关,并未疑她。

    尹子瑜也弯了弯嘴角,微微颔首……

    他如此示意,她便信他,也信他会信她。

    一旁李暄看了看这两个没人性的,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堵……

    他就一个王妃,两个侧妃,王府里还是明枪暗箭。

    邱氏将那两个拾掇的木头人一样,半点趣味也无。

    如今再看看贾蔷过的日子……

    “贾蔷,走,先进宫交旨。咱们偷溜过来先瞧一眼得了……”

    为尽快逼问出治家秘方来,李暄催促道。

    贾蔷虽舍不得走开,可也知道轻重。

    二人作别贾母、尹子瑜等人,约好晚上回来吃饭,就出门离去了。

    不过刚走到宁国府正门,就看到戴权亲自前来。

    李暄小声道了句:“坏了。”

    果不其然,随后就听到戴权不阴不阳的笑道:“传皇上口谕:李暄、贾蔷,立刻给朕滚进宫来!”

    李暄与贾蔷对视一眼后,大声抱怨道:“爷都同你说了,你那儿子必不要紧,你非得回来看一眼,果然只是咳嗽几声罢!”

    贾蔷叹息一声道:“初为人父,岂有不紧张之理?咱们又不是太监,没儿没女也没甚么人心。”

    戴权:“……”

    李暄点点头道:“说的也在理……哟,戴公公,戴大总管,小王和贾蔷没得罪你罢?要不我们俩给你磕一个?要不你见天儿在父皇跟前说我们俩坏话,那谁受得了啊?来来来,贾蔷,你平日里尽得罪戴大总管,还不快给他磕头?”

    戴权一张老脸都快哭了,鞠躬作揖道:“王爷,国公爷,饶了老奴罢。宫里皇上和几位相爷都在等着呢……”

    贾蔷冷笑一声,和李暄不再多言,骑上马先一步回宫。

    戴权在背后看了两人背影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和气急败坏,随即赶紧跟上前去……

    ……

    大明宫,养心殿。

    贾蔷、李暄跪在地上,接受着隆安帝的咆哮训斥。

    尤其是贾蔷,为火力集中点。

    先从其品性说起,满城风言风语,御史多次弹劾。

    再到他平日里沉溺于商贾之事,不思进取,不思为朝廷报效出力。

    又谈及其胆大妄为,单枪匹马迎战博彦汗,不知死活。

    最后就是藐视皇权,身为钦差归京后,居然先回家?

    哪里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李暄小声替贾蔷辩解了句,道:“父皇,是回来半道听说孩子得了病,贾蔷初为人父,心都要碎了,儿臣才劝他先家去看看的……”

    隆安帝闻言一怔,皱了皱眉,看向贾蔷沉声问道:“情况如何了?”语气平缓了许多。

    林如海、韩彬也都拧眉看了过来,果真有个闪失的话,着实不是好事。

    林如海眼中明显浮现出一抹沉重的担忧来……

    贾蔷忙道:“臣谢皇上关心,已经请了长乐郡主去看过了,有些咳嗽,并不是甚么大事。都是臣关心则乱……”

    李暄又道:“父皇,臣和贾蔷见了一眼,确认果真没事后,就赶紧进宫来了,出门才碰到的戴权。人家大总管要儿臣和贾蔷给他磕头……”

    戴权一张老脸没个人色,跪地砰砰砰磕头哭嚎道:“主子爷,奴才真真是要冤死啊!”

    隆安帝呵斥李暄道:“胡吣甚么?再扯臊,你仔细着!”

    鬼都知道,戴权长了狗胆也不会如此。

    又让戴权滚一边后,隆安帝目光深沉的看了李暄、贾蔷一眼后,道:“这次算是事出有因,朕能体谅,但绝无下次。朝廷法度,天家威严,岂是尔等荒唐小儿能纂逆的?”

    李暄、贾蔷唯唯诺诺应下后,都悄悄松了口气。

    按朝廷原设定的规程时日,他们提前了整整三天回京,所以才想着先回家看一眼。

    当然,也因为两人现在在朝廷里没甚么正经官职,处境素来又有些特殊,才大胆一回。

    没想到让宫里提前发现了……

    隆安帝发火罢,韩彬笑呵呵的问贾蔷道:“贾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平日里你总是一心想往海外去,分明有凌云才,却无青云志。可唯有朝廷昏庸朝政浑浊,才有泛舟海外之说啊。你先生又一直宠爱你,不愿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很让皇上和老夫等失望。

    不想这一次,你先是不顾背后反噬,果断出手一举铲除范家和侯杰之流,稳定了宣镇,又身先士卒亲上城头,与鞑子惨烈厮杀,不后退半步,未失大燕武勋将门之德!

    最后更是冒巨险,奇袭金帐,斩杀博彦汗,一举溃败草原八万大军,立下灭国之功!

    很不错,你很好!

    可见,你心里仍是忠君爱国的,甚至比绝大多数人做的都好!也不枉天家素来偏爱于你一个外臣,你应该知道,因为这个,皇上和皇后娘娘,受了多少非议。”

    贾蔷笑了笑,道:“元辅,您这话就冤枉我了。我贾蔷虽从未位列朝班,但若说偷懒无忠心,那就是昧心之言了。要不今儿我表表功?”

    韩彬“诶”了声,摆手呵呵笑道:“老夫知道,你办了许多事,而且都是大事!若非你那些剑行偏锋的良策,新政虽仍会大行天下,但至少也要晚三年,甚至不止!不过老夫也知道,以你的能为,能做的事,绝不止这些。你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出海和西洋番人交锋上了罢?无论是漕运训练船员水手,还是磨炼打造海船的船匠,都为了海船做准备,是不是?还有结交江南九大姓,也是为了出海与洋番放对,寻找帮手。当然,你顺便也存了,为新政减少阻力的心思。”

    贾蔷看了看韩彬,又看向林如海,林如海面色淡淡,连眼神都未给一个……

    也该如此,一个相国,一个国公,若非早先就定好了亲事,连这门亲事都不适合了……

    贾蔷沉吟稍许,道:“元辅,你老究竟想说甚么?在下即便一心所谋出海,也是想带回海外富饶之产出,为大燕新政添一份助力。对我本人而言,地位有了,权势并不看重,实则也不缺少,财富更不必多提。如今所追求者,就是想做一些实事,仅此而已。”

    韩彬笑道:“贾蔷,正是因为皇上和老夫等军机都看出你是如此品性,是一个真正淡泊权势富贵者,比我等宰辅还强些,所以,才从来对你格外相待。那御史大夫韩琮何等孤傲板正之人,也愿意为你说几句公道话。”

    贾蔷笑了笑,道:“这就是我不愿意当官的原因,说甚么都云山雾绕的,你老直接就说,江南九家那边还希望我出把力,尽力化解可能激化的矛盾,不就完了?半山公,你老扯那么多做甚么?我那么好,满朝上下骂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出来打个圆场……”

    “贾蔷!”

    林如海喝道:“那个时候,不止元辅没出面,我也未出面,只有皇上开了口,才保住了你。内中缘由,还需要多说么?元辅能顶住压力没开口治你的罪,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关爱了。”

    这些宰辅终究还是要靠百官来办差的,不可能在那样的时候,违逆天下大势,保一个满身污点的武勋……

    这是政治,不是快意恩仇的儿戏。

    当然,只要韩彬等不开口,那些人再聒噪,其实也治不了贾蔷的罪。

    所以林如海方呵斥贾蔷,莫要不知好歹。

    贾蔷点点头道:“是,我知道,就这么一个牢骚。”认错后,又对隆安帝道:“皇上,江南那边的事,臣仍会尽力为之,即便不通过内务府钱庄,也可以另寻法子。

    不为别的,虽然江南九姓已经成了新政的绊脚石,可只要换个路数,引导他们将兼并土地的兴趣放在海外,如此,天下之恶疾,也能重新转化成为可以壮大大燕国力的存在。譬如让他们去海外兼并土地耕种,再将粮食运回大燕,受益的就会是百姓,就会是朝廷!

    臣或许有些幼稚想当然了,但臣的屠刀可以对外,可以对南下入侵的鞑子,可以对西洋番鬼,却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大燕百姓流血。”

    隆安帝皱眉道:“朝廷本意,也非是为了见血。”

    贾蔷忙道:“臣当然知道,要革新大政,得罪既有利益阶层,若不见血,根本办不到。且新政是为了天下更广大的黎庶百姓能有条活路,并非朝廷嗜血。但若是能将大燕国内的矛盾,转移对外,或许,也是条出路!

    未必能行,但臣愿意一试。”

    隆安帝点了点头,道:“所以朕才准了你这个总领大燕海师一品大都督之位,你一心想对外,少不得要用到一些自保之力。朕即便不答应你,你多半也会偷偷摸摸的办。与其让你扛一个抄家灭族的罪过,不如准了你一个官衔。但是,朝廷的底线在哪里,你心里是清楚的。

    贾蔷,天下少年如你这般才赋奇高者,绝无仅有,为朕平生仅见。包括半山公,你先生,还有数位军机大臣,甚至连荆朝云,都赞过你才赋举世无双。

    但是,也都担忧你会走上岔路。林爱卿一直宽容你不入朝堂,未必没有担心你走上邪路的忧虑。

    如今,朕成全你,与你海事兵权,你要好自为之,要对得起朕,对得起朝廷的这份信任。

    江南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你莫要让朕失望。”

    江南人心轻浮,贪图巨利。

    贾蔷若能以其描述之海外巨利,将江南九姓诓骗出海,对朝廷,对新政而言,皆是好事!

    至于在隆安帝心中,海外开拓之路到底靠不靠谱……

    看看齐家海粮就知道了……

    但对江南九姓而言,彼辈重利轻义,未必不会心动。

    再加上朝廷罢了诸葛兴的总督位,对九姓是一记沉重的打击,也会促进他们,往外寻条后路……

    即便果真办成了,朝廷也自有法子,收归己用……

    说完要紧事后,隆安帝心下安定不少,看着贾蔷问道:“你一个开国功臣,甚么时候又和宣德侯府勾连上了?连番施恩,所为何事?”

    ……

第八百二十章 这枚戒指送给娘娘……

    得闻隆安帝诛心之问,贾蔷并未惊慌。

    他将宣镇见闻都说了遍,最后道:“臣不知宣德侯董辅到底甚么样的人,但董川肯定不是通虏之人。面对外患之时,臣还是选择信任身边的战友,无论是开国一脉,还是元平一脉。至于宣德侯,自有朝廷查证。

    皇上,臣这次能立大功,其实大半功劳在皇上,若非皇上赐臣自走火器,臣未必能敌得过那博彦汗,那是号称草原第一巴图鲁的勇武之人!可就是这样的人,也敌不过一支火器。等将来军中所有兵卒更换火器后,为祸中原几千年的草原牧族,再不复为腹心之患!大燕的腹心之患在外,不在内!皇上……”

    虽然也震惊贾蔷是因为火器之威才立下的大功,可隆安帝显然不相信军中会悉数换成火器,也不准备这样做。

    所以依旧将这些话当成贾蔷离经叛道的念头,直白打断警告道:“这些有的没的且另说,只要别挑起战端,招惹来祸事,外洋水师随你去捣鼓。贾蔷,朕视你非寻常外臣,你自己当清楚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

    抛去武勋身份,淮安侯府执掌九边重镇,宣德侯府先前也手握十二团营兵权。

    贾蔷与两家关系日渐深厚,隆安帝将话说在明面上,而非猜疑在心里,已经算是圣眷优隆了。

    说罢,又看向李暄,问道:“闹着出去一趟,可长了甚么见识?”

    李暄干笑了声,见隆安帝眼神转向锋利,忙正色道:“父皇,儿臣出去一遭才发现,为何父皇一心想要革新旧政,费心心力推行新政。”

    隆安帝闻言“哦”了声,道:“你说说看,朕是为何?”

    李暄语气沉重道:“百姓实在太苦了……京里还不显,总有衣穿,总有饭吃,看着还像是个人。可在北地,一个个都穿着羊皮,脸也不洗,镇城上的还好,沿途乡村里的,儿臣听说好些人全家只一套衣裳,每回只能一人出门,其余人都光着腚窝在一个被窝里。吃的就更不用提了……父皇,推行新政后,他们能吃的饱,穿得起衣裳么?”

    这番话其实并不是隆安帝想听到的,格局太小……

    推行新政,不在于民过的有多好,而在于民心安定,在于抑制豪强巨室,使得江山根基稳固。

    譬如介休范家,扬州齐家,山东孔家,江南九姓……

    不过,能观察到这一点,也算是用心了,隆安帝点头淡淡道:“自然会的。”

    隆安帝没甚么话说了,林如海沉吟稍许,问贾蔷道:“范家家财可都看管稳妥了?”

    贾蔷点头道:“自然,淮安侯办事谨慎。除却守城所需的一些钱米外,大部分都封存了,派重兵守着。”

    林如海微微颔首,淡淡问道:“大概能查抄出多少银子?”

    贾蔷摇头道:“具体不好说,但总数肯定不会少于八百万两,过千万也是有可能的。若是变卖了所有范家之财,还会更多,翻番都有可能。”

    隆安帝脸色有些黑,这些巨贾,比天家还有钱!

    林如海又问:“那粮食呢?”

    贾蔷道:“范家先前就囤积了不少粮食,原是准备往草原上贩卖,以赚取暴利的。已经运走了不少,还有六七万石。”

    林如海点了点头,表示心里有数了。

    隆安帝着紧问道:“今岁若再大旱,可有足够粮米赈济?”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果真数省大旱,眼下存粮,杯水车薪。”

    贾蔷道:“臣会继续让人去安南、暹罗等地采买粮米,不过这一次,朝廷需要付钱。”

    隆安帝明显感到肉痛,瞪了贾蔷一眼后,却也没说出让他再接手内务府钱庄,或者辅助李时办好内务府钱庄之言,若无林如海不好说,但有林如海在,终究要顾虑些体面……

    隆安帝只摆手道:“你寻你先生去要,只要他拿得出,就给你!”

    韩彬笑道:“给银子不算甚么,只要果真能弄来粮米,多花些银子也值当。”

    左右是从范家抄出来的不义之财,他不心疼。

    林如海也点了点头,道:“海外之粮若能进来,能支撑过夏,入秋,玉米、土豆等高产作物就能丰收。北地匮粮,应该能大大缓解。”

    隆安帝闻言安下心来,见贾蔷、李暄二人正盯着戴权,不知又心生甚么作弄点子,喝道:“你们两还留在这做甚么?滚去凤藻宫见见皇后,挂念几日了,你们倒好,回来后先到处乱蹿,没长进的混帐!”

    贾蔷和百无聊赖多时的李暄,这才忙退出养心殿。

    二人走后,隆安帝竟缓缓呼出了口气……

    韩彬好笑道:“应对此稚子,皇上亦觉得劳心?”

    隆安帝叹道:“过严则生怨,稍微宽松些,必生出事端来。贾蔷所行之事,都是前所未有之事,又皆有大功。若不严厉些,难免让其心生骄狂恣意之念,走上邪路。”

    林如海躬身道:“皇上爱护之心,贾蔷必是能感受到的。否则以其脾性,许多事就含混偷懒推脱过去了。如今能揽下这么多事,足见其感念皇恩深重,方效死为之。”

    隆安帝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只要他能安守本分,忠心诚孝,朕总能护他一世富贵。朕先前还不大明白皇后和李暄为何如此偏爱于他,此次朕看明白了些。此子虽胆大包天,但的确心思良善,见不得士卒伤亡,百姓流血……诚难可贵。”

    林如海笑了笑,所谓帝王心术,莫过于此。

    ……

    凤藻宫,偏殿。

    尹后看着殿内跪地见礼的贾蔷、李暄,打量了番,见全须全尾,不曾损伤后,弯起嘴角取笑道:“这不是我大燕勇冠三军阵斩可汗的宁国公么?宁国公今儿怎么得闲,来本宫宫中了?”

    显然,尹后也得知了贾蔷、李暄回京后,先跑回家的事了。

    贾蔷满面堆笑,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道:“娘娘,臣往边塞走一遭,边塞苦寒,也没甚么好物什。正巧臣烧了博彦汗金帐,得了件小玩意儿,没交入公中府库,就想着带回来孝敬娘娘。”

    尹后闻言眉尖轻扬,笑着与身旁彩嫔微微一扬雪腻的下巴,彩嫔忍笑下去,接过锦盒后,折返呈现给尹后。

    尹后打开后,见竟是一枚金珠戒指,首为金珠,尾镶一颗红宝石。

    相对内造的首饰头面显得简单了些,但明显的草原风情,也有几分意趣。

    贾蔷见尹后含笑打量着,忙解释道:“这是从一阿巴还……就是蒙古公主手里得到的,据说是百年前草原名后满都海可敦心爱之物。这种东西,唯有娘娘才能拥有,臣得闻来历后,就偷偷昧下了,带回来送给娘娘当年礼。”

    说完,就觉得一旁凉飕飕的,转头看去,就看到李暄举起碗口大小拳头,当头砸下!

    ……

    二人打闹一阵,被尹后啐笑喝止后,李暄开始愤怒控诉:“母后,这贼子!这贼子就是奸诈小人!!”

    看他恼火的面色涨红,显然动了真怒,尹后笑道:“皇儿缘何如此恼怒?”

    李暄愤怒到颤抖,道:“儿臣去宣府,原是准备传完旨,就好好逛一逛,给母后买些好物什小顽意儿,只当儿臣一点孝心。可恨贾蔷这厮,非垮起一张脸泪眼巴巴的说想儿子想闺女了,儿臣没法子,只能马不蹄停连饭都没吃就一道折返京城。谁知这忘八居然藏着这一手!!”

    尹后呵呵笑了起来,看向贾蔷,贾蔷尴尬解释道:“王爷又没同臣说……算了,臣替王爷出一份。”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长些的锦盒,递给李暄。

    李暄勉强算是接受了,一把抓过长条锦盒后,估摸着里面应该是一枚珠钗,赔笑同尹后道:“母后,这是儿臣的一片心意。这礼和贾蔷没丁点干系,全算儿臣的!”

    尹后笑着让彩嫔接过来,打开锦盒一看,凤眸一凝,随即展颜笑开了。

    见她如此高兴,李暄也高兴的咧嘴笑了起来,不过待看到尹后身旁彩嫔瞧见锦盒里是甚么后,忍不住“咕叽”一声喷笑后,他就觉着不对了,狠狠瞪了贾蔷一眼后,强笑了声,问尹后道:“母后,木盒里装的是甚么?”

    尹后凤眸有些怜悯的看了李暄一眼,又没好气白了贾蔷一眼后,用纤纤白指从锦盒中拈起一根……鹅毛来。

    劈啪!

    李暄如遭雷击,怔了好一阵后,再缓缓转头看向贾蔷,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杀意!

    “王爷,你听我解释,这不是寻常鹅毛,这是天鹅羽毛……”

    “好球攮的,今日爷和你不死不休!别跑,给我站住!!”

    看着追打出去的二人,尹后看了看那枚金珠戒指,又看了看那根天鹅羽毛,“噗嗤”一声笑成了一朵牡丹花。

    ……

    养心殿内,韩彬、林如海已经退去。

    隆安帝正在听戴权汇报一些秘事,忽地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声。

    他皱起眉头来,同戴权道:“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戴权赔笑道:“必是五皇子和宁国公的嬉闹。”

    说罢出去,未几而归,笑道:“主子,宁国公方才给娘娘送了一个礼,是从宣镇带回来的一枚金珠戒指,据说是百年前草原贤明可敦满都海的心爱之物。恪和郡王因走的急,未来得及准备,宁国公就代他出了份。王爷同娘娘说,就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没想到锦盒里真的是一根鹅毛,不过据说是草原天鹅的羽毛……这会儿,王爷正在追杀宁国公呢,外面好不热闹。”

    隆安帝冷笑一声,正要开口骂一声“混帐”,却见殿外值守太监匆匆入内,跪地道:“皇上,赵国公府刚刚送来了赵国公的……遗折。”

    隆安帝闻言,面色骤然剧变,眼眸圆睁!

    值守太监随即又道:“不过姜家人说,老公爷还在,就是趁着还没糊涂前,先将遗折上了……”

    隆安帝缓缓呼出口气,心里暗骂不已。

    小的小的混帐,老的老的也不省心。

    没死送甚么遗折!

    让人将遗折呈上,打开看了两眼,先是扯了扯嘴角,权当没看出那位活成人瑞的老公爷自比诸葛武侯……

    直到看见遗折上所书:“臣之长子志大才疏,不堪大用。次子庸庸碌碌,傲慢骄狂。三子已废,四子心思阴微,子侄尚不能容,岂能以诚事君?故而,皆不可用。赵国公之世爵,子不贤,则传孙!”

    看到这一段,隆安帝面色渐渐凝重,乃至严峻起来!

    这哪里是在说赵国公府,这分明是在影射天家!

    子不贤,则传孙?!

    ……

第八百二十一章 山中犹有读书台,风扫晴岚画障开

    凤藻宫,偏殿。

    此时不止尹后在,贾元春亦在。

    看着和李暄一道推推搡搡进殿来的贾蔷,贾元春杏眸中神色有些复杂,但终究化为欣慰。

    身处后宫的她,比任何贾家人都更直观的感受到,贾蔷对贾家意味着甚么,对她又意味着甚么。

    因此此刻,俏脸堆笑。

    贾蔷和李暄被尹后训斥一通后,又与元春见了礼,笑道:“家里准备了许久,就等着大姑姑回家省亲了。”

    元春听闻其称呼,下意识的看了眼笑意盈盈的皇后,心中惊叹素来恪守礼数,并将后宫诸妃都教化的礼数周全的皇后娘娘,竟没有对贾蔷逾越的称呼有任何异色,这圣眷当真是……

    令人艳羡。

    元春温婉笑道:“不必准备甚么,有关防驻跸之所在即可,万勿铺张浪费,奢靡太过,不是持家之道。”

    贾蔷笑道:“这话不该同我说,该同家里老太太他们说。我就说,皇贵妃到家后,一家人吃个饭,看几出戏,正经说说家常话就好。偏他们非说礼部的官儿和宫里的中官说了许多礼数规矩,听他们的,还有没有法过日子了?我就不信,皇后娘娘回尹家时,他们也敢去叨叨!”

    尹后笑骂道:“贾蔷,说你贾家的事就说你贾家的事,少拉扯上本宫。本宫当年归宁,只因太夫人重病,且尹家小门小户,如何能与你贾家相比?”

    贾蔷嘿嘿笑道:“娘娘说笑了,如今贾家门儿里大猫小狗三两只,算甚么大户人家?要不是怕家里老太太多想,十五那天臣就将皇贵妃接家里去,往炕上一坐,吃元宵看大戏,再和家里人说说话最好。否则光走一遍那些礼数,半宿都过去了,还说甚么话?”

    尹后气笑道:“随你怎么做,与本宫说甚么?如今外面那些弹劾你也不放在心上,你早晚仔细着,吃个大亏就规矩了。”

    顿了顿又问道:“家里孩子如何了?”

    李暄在一旁不甘寂寞插话道:“母后,贾蔷小气的很,儿臣准备认个干亲,贾蔷竟然不准!”

    尹后奇道:“为何不准?”

    李暄嘎嘎笑道:“儿臣想当个干爷爷,贾蔷居然不同意。”

    尹后忍笑虚点了点李暄,道:“顽笑也该有个限度!”

    贾蔷正色道:“娘娘这话真乃至理名言!王爷,唉……”

    李暄大怒道:“你也有脸说?你怎么不说,还让爷当他们的干哥哥?”

    贾蔷没忍住,嘿嘿笑了起来。

    尹后恨的咬牙啐道:“两个小畜生整天乱吣,再扯你娘的臊,仔细你们的好皮!”

    这番话一出口,元春并诸多彩嫔昭容早已呆了。

    尹后素以《宫范》和《女则》处处律己,何曾有过爆粗口之时?

    贾蔷也呆了……

    一个粗鄙的市井婆妇这般骂人,那自然就是一个死鱼眼珠子,让人厌烦。

    可一个姿色艳绝天下,身份又贵重可称至尊的绝色妇人,饱满的珠唇轻启,口吐芬芳,带给贾蔷的,就是别样的刺激了……

    寻常绝色美人,通常也只是樱桃小口而已。

    尹后何其敏感聪颖,一眼就看出贾蔷之呆滞,与其他人的呆滞不同。

    眸光陡然转为凛冽,带着威严的厉色看向他,贾蔷狗胆差点唬破,忙干笑低头。

    “去罢!再敢胡思乱想,好多着呢!都是当爹爹的人了,下回再廷杖,连孩子一并接来,让他们看着。你们不是素来面皮厚,不在意别人的弹劾和眼光么?本宫倒想看看,你们在意不在意自家骨肉的看法!”

    贾蔷、李暄闻言面色大变,再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告退。

    见二人老实离去后,尹后唇角弯起一抹极美的弧度……

    虽本领高强,敢大闹天宫,可金箍棒再强硬,又如何能逃得出老佛爷的五指山?

    ……

    出了宫城,贾蔷就要急着家去,李暄却不放人……

    “爷八百里加急回来先去你家看了回,你如今要撇下爷自己走?”

    李暄斜着眼觑视之,语气不善的问道。

    贾蔷苦笑道:“这不是没带见面礼么?方才王爷还给了两个玉佩,我身上甚么都没带,总不能再送跟鹅毛罢?”

    李暄笑骂道:“少放屁!”骂完又压低声音道:“贾蔷,方才陆丰同爷说,王妃在家里面整日以泪洗面,动辄打骂下人,连两个侧妃都被罚了……爷不是怕她,就是着实不想看到晦气的景儿,不耐烦。你先前不是同爷说,安抚好内宅才是福气么?爷觉着有道理,你去帮爷敲敲边鼓,劝一劝……”

    贾蔷无语道:“王府内宅之事,我如何好插手?”

    李暄“啧”了声,道:“你虽然是个王八蛋,但爷相信,你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爷的王妃觊觎的地步。”

    贾蔷“呸呸”了两声后说道:“王爷胡扯甚么?我怎会是那样的人……我的意思是说,这种夫妻间的闺闱之事,岂有让一外男参与之理?”

    李暄急道:“甚么乱七八糟的?你就把先前同爷说的那些,转个弯儿,同王妃说说就是。快走快走,真是烦死人!”

    ……

    恪和郡王府,内堂。

    贾蔷随李暄进入,还未至里间,果然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骂声,还有孩子的哭声,乳娘的赔罪求饶声。

    李暄一听这声音,脸上就差没写上不耐烦三个字,要不是贾蔷拉着,他似是都想掉头就走。

    有丫鬟往里通报道:“娘娘,王爷回来了……还有宁国公!”

    过了片刻后,邱氏才出来,面上虽收拾了番,仍能看得出憔悴和红着的眼圈,身旁乳娘抱着还在啼哭的婴孩……

    “王爷回来了!”

    邱氏强笑说道,又同贾蔷恭喜道:“立下好大的功,斩了可汗,功封国公,给你道喜了!”

    后面陆丰赶紧凑个趣,道:“娘娘不知,国公爷可不止这一道喜事,国公爷的妾室也生了,还生了双龙凤胎,一家伙就儿女双全凑出个好字了!”

    贾蔷闻言,高兴的笑了起来,同陆丰道:“今儿才从九边回来,没带玩意儿,回头补你一个赏。”

    邱氏却颤声道:“就是……就是连孩子的姓,都可随母姓的那个?”

    说着,已经遮掩不住心酸委屈,痛苦的落下泪来。

    贾蔷一眼就看出,这女人是得了产后抑郁。

    他见李暄皱起眉头来,快要压抑不住厌烦了,忙道:“我这不算甚么,早先就说好的,不然人家当初少帮主,未必肯跟那时的我。我和王爷比不了,王爷巴巴的请旨,八百里加急跑废了几匹马奔赴宣府,就是想看看那里刚刚大战过,有没有官缺儿,好给邱家寻几个便利些的官位。在京城不好办,太显眼了,如今军机处几位宰相正严查吏治,谁也不敢动手脚。为了给邱家找到可容身的官缺,王爷这回可出了大力了。何时见他求过人?这次也算低了头,和淮安侯世子华安说了不少好话,让他同宣镇总兵分说……”

    邱氏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急剧波动的看向李暄,颤声哽咽道:“王爷……果真?”

    真个鸡毛哟!

    他甚么时候和华安好言相求了,他差点没把那鸡毛一刀劈了。

    不过这会儿贾蔷都铺垫到这个地步了,他自然不会犯蠢的否认,因而反手揉捏了下脖颈,道:“骨头架都快散了……你又出来做甚么?我就瞧你坐月子坐不踏实,知道你心里念想着邱家,郁郁寡欢。爷没法子,只能寻个由子往外面走一遭,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总算讨了几个官缺儿……不过爷提前说明白,没多高的官位,也捞不着太多油水,但肯定比现在强十倍。邱家若再抱怨为难你,爷可就真恼了!”

    邱氏一颗心都化了,顾不得有贾蔷在,就泪如雨下,大哭道:“王爷,妾身生了个女儿,王爷还这般待臣妾……”

    贾蔷见李暄差点把邱氏推开,忙给他使了个眼色,李暄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道:“胡说八道甚么?爷最爱闺女了,闺女才和爹最亲!不信你问贾蔷,他一双龙凤双生,他最喜欢哪个?”

    贾蔷笑道:“当然是闺女!儿子随他娘姓李,女儿一定要姓贾的,得跟爹爹姓!”

    邱氏这才当了真,心中巨大的石头落下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贾蔷见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回头邱氏怕是得记恨上他。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让人将如此作态瞧了去,便提出告辞……

    也不给李暄连施眼色,转身离去……

    ……

    “回来啦!”

    “国公爷回来啦!”

    看到贾蔷回来,在二门前顽耍等候了不知多长功夫的小角儿、小吉祥欢天喜地跳脚欢呼道。

    又有小丫头子往里面去传报了。

    贾蔷看着这两个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的小丫头笑道:“怎不见香菱?你们仨不是见天在一起?”

    小角儿咯咯笑道:“国公爷,香菱现在和两个宝宝住一起了!”

    贾蔷纳罕,小吉祥也在一旁笑的不行,道:“宝宝们睡婴孩床内,她睡婴孩床外,姑娘们怎么说也不肯走!”

    贾蔷闻言心里暖煦,愈发想见到家人,就看到宁安堂抱厦门前,黛玉、宝钗、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宝琴并李纨、凤姐儿、可卿、尤氏,又有平儿、晴雯等诸丫头,一个接一个的出来,蹙着黛玉站在中间,排满抱厦前抄手游廊,看着贾蔷齐刷刷福礼拜下:

    “迎国公爷回府!”

    至封国之位,国礼已大于家礼了。

    贾蔷见这满园芬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呸!少得意!”

    如今敢这样啐贾蔷的,也只有黛玉了。

    黛玉星眸觑视,看着得意洋洋的贾蔷笑道:“也有不惧你爵高,不必出来接你的,你猜是哪个?”

    贾蔷看了一圈后,问道:“莫非是宝玉?他向来视爵位如粪土,风骚的紧。”

    一众少妇女孩子们都要笑疯了,黛玉也绷不住笑开了,又忙忍住,警告道:“你再乱说!仔细你的皮!”

    贾蔷笑道:“我猜着了,莫非是郡主?”

    黛玉哼了声,笑道:“正是!郡主对比郡王,比你这国公还高一级。所以,往后在家里断不能拿国公爷的派头,不然岂非让人笑你轻狂?家里还有比你高的呢。”

    贾蔷呵呵笑道:“好贤惠的道理,大家放心,爵位于我如浮云,断不会拿大欺负人。这下放心了?”

    众人笑起黛玉来,黛玉才不理他,嗔他一眼,一扭身先回中堂了。

    其他人却没这样傲娇,一个个围上来,贾蔷走过来后,凤姐儿拉着贾蔷的胳膊摸了摸,笑道:“这都成国公爷了,好似也没甚么不同?”

    贾蔷呵呵笑道:“当国公爷没甚么了不起,当爹才了不起。打今儿起,家里连摆三天大席,给我闺女、儿子接风洗尘。今晚大家不醉不归,一个也不能少!”

    ……

    说是一个不能少,可刚一进屋,就见尹子瑜背好了药箱,吃罢绿豆糕,起身准备告辞了。

    她原不是好热闹的性子,若非实在必要,也不愿委屈自己。

    贾蔷了解她,所以并未强求。

    尹子瑜也较为坚定的婉拒了贾蔷送她回府,由贾家亲兵护送着尹家马车,回了朱朝街丰安坊。

    待尹子瑜走后,连素来眼界极高的探春,都忍不住钦佩道:“这样的女孩子,世间着实没有几个。”

    贾母这会儿却不在意这些,她直瞪瞪的看着贾蔷,道:“陛见完了?果真封国公了?”

    贾蔷点了点头,道:“宁国公,总掌大燕海师都督府,一品大都督。”

    这群内宅女孩子、妇人们哪里知道海师是个甚么鬼?

    但“一品大都督”却听得出,是一个很厉害很了不得的官,因此愈发欢喜起来。

    贾蔷走到婴孩床边,看了眼仍蹲坐在那的香菱,笑了笑,又看了看两个婴孩后同李婧道:“儿子叫李峥,山河壮丽,岁月峥嵘的峥。女儿叫贾思……不大好听,该叫甚么?”

    说着,回头看向黛玉。

    黛玉俏脸一红,道:“你看我做甚么?”

    李婧多会来事,忙赔笑道:“姑娘最通文墨,连国公爷的文章笔墨都是姑娘教通的,劳姑娘费心,起个好名字罢,也沾沾姑娘的福气!”

    众人自然知道为何让黛玉来起,女孩子既然姓贾,少不得要托养在黛玉名下。

    由黛玉起名,岂不正合?

    黛玉哪里经过这样的事,只觉得俏面滚烫,没好气白了乐呵呵的贾蔷一眼后,内心强撑着,道:“女孩子这个时候起甚么大名儿,先取个乳名叫着才是正经。”

    李婧忙道:“先取乳名也好,先取乳名也好。”

    黛玉想了想笑道:“我记得有诗云‘山中犹有读书台,风扫晴岚画障开’,不如取‘晴岚’二字如何?晴为爽朗美好,岚为山间雾气,有内敛之寓意。婴孩虽是女童,却比哥哥更壮实些……”

    一旁宝钗笑道:“女儿家的名字,取一个岚字,是不是有些不妥?”

    黛玉似笑非笑道:“总不能再叫宝钗罢?”

    宝钗:“……”

    ……

第八百二十二章 合家欢

    黛玉既然开了口,闺女的乳名自然就定了下来。

    李婧表示喜欢的了不得,若让她来起,不是这个花,就是那个红了。

    婴孩嗜睡,大人们说话难免惊扰到,李婧也要继续坐月子,就让嬷嬷们服侍到里面休息了。

    “老太太,您这精气神不是很好,是病了还是怎么着?”

    一众人护送着李婧回里间,出来后,贾蔷见贾母面色晦暗,精神也不是很足,笑着问候道。

    家里没人,两个孩子回京老太太能跑来坐镇看着,这份人情他领了。

    贾母摆手叹道:“到底有了春秋,大悲大喜下,难免有些困乏。”

    贾蔷笑道:“果真身子不适,合该早点回去歇息才是。”

    贾母:“……”

    黛玉上前用帕子拍了贾蔷一下,嗔笑道:“出征一回,可是傻了不成?如今正热闹时,老太太正好高乐高乐松快松快,你还舍不得一顿东道?”

    贾母简直老怀甚慰,眼泪差点落下来了,同一旁薛姨妈感慨道:“可见没白疼一场!”

    贾蔷抱屈道:“这叫甚么话?是她老人家说的困顿的不行……再者,老太太的心尖尖儿也没来,难免精气神不足。对了,宝玉呢?可是知道我这么早就回来,受打击之下卧床不起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宝钗笑道:“快别提他了,老太太是惊喜之下精神头不济,他则是随着老爷四处走访办差,和礼部还有宫里的中官应酬往来,早上还叫着,感觉人快要熬没了!”

    贾蔷哈哈大笑起来,同贾母道:“我原就说了家常些,你老封君偏不听。今儿在宫里见到大姑姑,她还叮嘱万勿奢靡过度,只要有个关防驻跸之所在即可。我同她说,都是你老封君的意思。皇后娘娘还取笑说,她当年归宁尹家也是寻常,咱们贾家可见是高门大户人家,难免郑重些。”

    贾母闻言迟疑道:“随意了难免不恭敬……”

    贾蔷摇头道:“果真按礼部和那伙子中官的路数来,不定甚么时候才能过来,待不了两个时辰,一大半功夫都浪费在虚礼上,话也说不了两句,省的哪门子亲?你就听我的,十五那天我中午就去宫里接人,接上了带回家吃酒看戏说话,晚上再逛逛园子瞧瞧夜景儿,完事了送回宫去。”

    贾母气笑道:“宫里自有规矩在,还能听你的?老爷和宝玉这几日赔了多少酒,好话说了一箩筐,又使了银子,才把方方面面摆稳妥。你也别使强,俗话说的好:阎王好惹,小鬼却难缠。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别遭小人记恨……”

    正说着,就听外面传话进来:“宝二爷他们来了!”

    未几就见宝玉、贾环、贾兰三人进来。

    看到贾蔷在堂上,三人神情各不相同。

    宝玉原指望着贾蔷能在宣镇多待些时日,不说三年五载,半年光景总该有罢?

    谁料半个月都没到……

    贾环倒没甚所谓,也不知在哪吃了排揎,或许放假回家后又被其母赵姨娘所感染,渐渐又恢复了些往日的风采……笑容里都有些不阴不阳的。

    贾兰却是满脸惊喜,叫道:“族长大兄果然回来了!”

    一旁凤姐儿意味深长的看了李纨一眼:大嫂子可以哦!

    李纨顾不上理会这泼皮,教训贾兰道:“一屋子长辈都在,只看得见你兄长?”

    贾兰慌忙与贾母等人见了礼,自无人见责。

    贾母更是巴不得西府的人能与贾蔷亲近些,同薛姨妈笑道:“兰小子是个有志气的,也是明白人,知道他兄长待他是真好。”

    贾兰看着贾蔷懊恼笑道:“应该将贾菌也叫来,他得知大兄在宣镇奇袭金帐,阵斩可汗,高兴的在家里乱蹦乱跳,拿着扫帚也想斩可汗,结果把一摞三婶婶才洗好的衣裳都打落地上都弄脏了,让他娘好一通修理。”

    众人都笑了起来,黛玉却冷笑着侧眸觑视贾蔷……

    夜袭金帐,阵斩可汗?

    了不得哟!

    贾蔷没得意多久,察觉到这目光来,忙干咳两声,与众人解释道:“诸位,诸位,且听我说!”

    众人看了来,贾蔷笑道:“其实事情远没有说的那样夸张,宣德侯世子因为打小在宣镇长大,男孩子又淘气,爱四处乱蹿,所以知道一条小道,可以从背后直插鞑子屯粮草之地。一路上除了路难走些外,连个鬼影子都没遇见。到了虎丘山上,其实我也没下去。是宣德侯世子和我的亲兵们下去放的火……我原来都不准备参与此事,我是想当英雄,可我更想让家人放心安心。

    开始的时候,董川是想直袭金帐,我也是这样同董川说的,若无家人,我必与其共搏富贵,杀一个青史留名!纵马革裹尸还,又何惧之有?但如今不成,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守护,孟浪不得。

    后来是见守城士卒死伤着实惨重,才动了心思前往,但也止步于虎丘山,董川也是因为家里出了岔子,有通虏之疑,所以不得不拼命,带着亲兵下去。”

    黛玉奇道:“既然如此,你又如何斩的可汗?”

    众人也都纳罕,独贾环觉得猜着了,必是贾蔷吹了牛,他早料到这蛆心的孽障是个没造化的种子,也能斩得了可汗……

    当然,想是这样想,说却是一辈子不能说的,那不是找死么……

    就听贾蔷笑道:“放火烧粮草极为顺利,大火冲天而起,烧红了天,蒙古人死伤惨重,都惊呆了。可惜董川那小子想一个人去杀可汗,落到了最后不说,还让博彦汗发现了。博彦汗带着怯薛军一路追上了虎丘山,那晚上我们连夜赶路,翻越雪山,他们又下去焚烧草秣,再折返上山,早已精疲力竭。我若不出手,他们势必难保。虽然我要尽力保全自身,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个时候却不能丢下战友独自逃命。所以就让他们先行,我留下来断后……”

    又见黛玉红了眼圈,泫然欲泣的模样,贾蔷忙小声道:“你也是聪明人,怎就想不明白?那虎丘山那么高,骚鞑子一个个身上裹着羊皮,穿的那样厚,气急败坏的追到山顶,别说我,就连宝玉……抱歉,宝玉怕不成,就连兰哥儿都能一锤子砸死一个。我那是捡了个大便宜,看准追兵中身份最贵重的,杀之即走,他们只顾着哭嚎,连追都没追。等于白捡了一个国公!”

    黛玉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贾蔷,道:“果真如此?”

    贾蔷“啧”了声,道:“那还有假?不信你让人去问我亲兵,他们都知道!”

    黛玉这才破涕为笑,嗔他一眼,道:“你能想着家里,才是最好的。至于国公还是侯爵,又有甚么分别?便是封了王,又能如何?”

    贾蔷嘿嘿笑了声,道:“果真封了王,那还是了不得的。”

    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却忽地俏脸大红,原来宁安堂上到贾母,下到姊妹们,一个个都津津有味的看着她拾掇贾蔷……

    “快快快,准备晚饭,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就急着往家赶路。”

    贾蔷替黛玉解了围,尤氏、平儿等忙去张罗。

    黛玉许是仍害羞,同贾蔷道:“今儿我先家去,明儿再来。爹爹昨儿就没回家,今儿估计也难,我得回去陪陪姨娘。”

    贾蔷虽惋惜,却也能理解,起身要送家去,黛玉却啐笑道:“人家郡主都不让送,你去送我?三丫头方才还说,郡主那样的人世间少有,我让你送,岂不成了她眼中的俗人?”

    方才数探春笑的最起劲!

    探春气笑道:“林姐姐果然还是那个林姐姐,再不吃半点亏!”

    众人笑着将黛玉送走后,折返回来,菜已经开始送上。

    正在年里,哪有人吃的动,也不过是一大家子看着贾蔷风卷残云般,对着好大一桌菜下手。

    探春、湘云等飒爽些的女孩子又上前进酒,等鸳鸯也在贾母的唆使下与贾蔷吃了酒后,算是开了头,一个二个的都上前来敬贾蔷,李纨都上前与他碰了盏吃了。

    酒是活跃气氛的,气氛热闹开后,宝玉许是生了狗胆,上前连敬贾蔷三杯,许是想将他灌醉,看他出丑。

    等到反被贾蔷灌了七八盏后,整个人眩晕起来,被心疼又好气的贾母带着,和李纨、凤姐儿、贾环、贾兰一道先回了荣国府。

    薛姨妈吃了两盏后也头晕撑不住回了后街。

    等长辈们走后,反倒愈发热闹些。

    姊妹们或笑,或唱,或吃酒,一直热闹过了子时,方一并去了小惜春的院落里歇下了。

    贾蔷洗漱罢回到内堂,看到李婧仍未睡,一旁婴孩床上,两个孩子倒是呼呼大睡,柔声笑道:“怎还不睡?”

    李婧笑道:“心里太高兴,一时睡不着。”

    贾蔷端详了两个孩子片刻后,回到床榻边坐下,温声道:“当父亲的感觉,很奇妙,也很美妙。不由然的,就生出想要保护他们的念头。”

    李婧笑道:“爷是大英雄,也是好父亲。”

    贾蔷问道:“你爹和孙姨也一并来了,安顿在哪了?”

    李婧笑道:“回苦水井老宅那边去了……爷不必想着请他们到这边来住,我爹那性子,如何肯?”

    贾蔷笑道:“从前不肯,现在未必。回头去告诉他,两个孩子是要在国公府里长大的。他们不住到这边来,如何能随时看孩子?就在后街寻处二进小宅子,照顾起来也便宜。”

    李婧迟疑了下,点头道:“那好罢。”

    又见贾蔷去了衣裳,躺上榻来,红着脸惭愧道:“爷,我还不能服侍……”

    贾蔷笑道:“我又不是色中恶魔,非得沾手不成?今儿甚么都不做,只一家四口,好好睡一觉。”

    李婧闻言,心都要化了,点了点头,躺入贾蔷怀中,没多久就沉沉睡着了。

    贾蔷看了看怀中的姑娘,也才不过二十出头,就为他生了儿,育了女。

    再看看一旁呼呼大睡的一床儿女,凝视良久后,方缓缓闭上了眼……

    一夜无话。

    ……

    扬州府,齐园。

    司马家主沉声道:“老夫与四海王闫平相交二十载,他是个极要强的人物,这一次若非难到极处,被葡里亚和倭国联合剿杀,他断不会派人前来求援。齐老,能否想个法子,由朝廷出兵帮一把手?”

    齐太忠白眉紧皱道:“朝廷多半不会参与,更不会救一个海匪。”

    司马家主急道:“太忠公,闫平存在,对你我都有好处,对贾蔷难道就没好处么?”

    齐太忠思量片刻后,缓缓点头道:“老夫且急信一封进京,试一试罢。只是,你也莫抱有太大的期望。如今德林号正在濠镜那边和葡里亚交往密切,多有贸易,他未必肯为了一个海匪,断绝此路。”

    司马家主急怒之下“嗨”的一叹,起身离去……

    ……

    PS:状态不大好啊,今天老婆生气了,说我不关心她,就知道码字……头大!不过我会摆平的,码字使我快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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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五年,二世为人的贾蔷为保清白身,从虎狼之巢宁国府夺命而逃,自此,一名万年工科单身狗,迎来了他在红楼世界的春天……红楼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