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红楼春TXT下载红楼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红楼春全文阅读

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春txt下载     红楼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二十三章 林如海:你的时间不多了……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贾蔷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知道坏人进不来,他还是侧过脸看了过去。

    就见一大二小三个身影,猫着腰垫着脚,一步步走向了婴孩床。

    “干什么?”

    贾蔷轻声问道。

    声音虽小,可在寂静的房间内,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三人耳中。

    原本三道前倾探手探脑的身体,听闻声音猛然朝后仰倒过去,三人虽第一时间齐齐捂嘴,可“砰”“砰”“砰”三道倒地声,还是将婴孩床内的两个孩子惊醒,大哭起来。

    李婧听闻声音赶紧起来,耳房的守夜奶嬷嬷也赶紧过来。

    待点上灯后,就见地上齐刷刷的跪着三个“偷小孩的”。

    “香菱,小吉祥,小角儿?你们三个这是……”

    李婧难得睡一宿好觉,这会儿醒来看到屋内跪着三个人,登时讶然问道。

    香菱垂头丧气道:“我们来看宝宝……对不起,小婧姐姐。”

    小角儿和小吉祥也纷纷懊悔道:“对不起,小婧姐姐。”

    奶嬷嬷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哥儿、姐儿这样小,最忌受惊吓,尤其是哥儿身子骨弱,唬出个好歹来那还了得?”

    香菱、小吉祥、小角儿三人闻言真正是五内俱焚,眼泪哗哗流下来,还不敢出声。

    莫说贾蔷,李婧见了都心疼坏了,忙道:“小孩子听到响声哭两声算甚么,妈妈就在这唬她们?快抱下去哄哄就好了。”

    另一个奶嬷嬷早看出贾蔷面色不善,忙拉扯着另一个一道抱着孩子下去了。

    贾蔷同香菱三个笑道:“行了,这些婆子就爱大惊小怪,有的时候心细,有的时候也惹人厌。不过小婧说的对,小孩子哪有不哭的?往后再大些,你们还要带着他们一起顽耍,磕着碰着摔倒了,也都是家常事,没必要这样娇惯。你们难道没听说过,越是娇气教养的孩子,反而愈发长不好?”

    香菱三人听了连连点头,香菱认真说道:“爷说的在理,就是这个道理!我还专门寻了生了七八个孩子都养活了的老嬷嬷问过,她也说是不能娇生惯养着,越那样越不好养活,我还准备劝爷和小婧姐姐来着。”

    贾蔷呵呵笑道:“好,我记下了。只要你们不娇惯着,我和你小婧姐姐自然不会娇惯狠了。去罢,等明年这个时候,就能和他们一道顽了。”

    等三人离去后,李婧笑道:“这个香菱,也是随时都要当娘的人了,还是一团孩子气。”

    贾蔷闻言,想了想前世憨香菱的境遇……微微摇头道:“她这是将她欠缺的幼年再补回来,也好,只要你们能快乐,管她甚么方式?”

    李婧感慨笑道:“我们能遇到爷,真是老天爷眷顾。”

    换个高门,她这样的妾室怎么可能还能抛头露面?

    更不用说,头一个儿子还能出继……

    越是如此,李婧心中对贾蔷愈发爱到了极致……

    “孩子还是要母乳喂养,虽然味道感觉不大好,但营养价值高……你受些苦。”

    贾蔷看着李婧劝道。

    “爷啊!!”

    李婧羞不可抑,嗔怪了声。

    她本飒爽英武之女,此刻娇嗔羞赧,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眼下却不是亲近的时候……

    “爷……”

    忽地,晴雯在外面传话。

    李婧忙收拾了下起身,去与她开门。

    晴雯见到唬了一跳,道:“小婧姐姐怎好下床?”

    李婧笑道:“坐月子也不必整日卧床的,走动走动也好。等日后你生了后,也要这般。”

    生完孩子后的女人说话,晴雯哪里接的住,臊了个大红脸,只当没听到,同里面贾蔷道:“前面传话进来,说镇国公府牛伯爷来了,在前厅等着呢。另外,来了好些人送礼,不过没派婆子来,都是小厮,放下礼就走了。”

    若是有当家太太,就派女人来了,还能得个红封。

    贾蔷起身,在李婧、晴雯的服侍下穿好衣衫,往前面去了。

    ……

    前厅。

    “牛叔,怎这一大早过来?我还准备晚上去府上拜年。”

    见牛继宗起身相迎,贾蔷呵呵笑着拱手问候道。

    看他如今升了国公,亦如往日一般,并未骄狂目中无人,牛继宗感慨道:“这才不过半月光景,谁料一转眼,侯爷就成国公爷了!”

    看这老牛要行礼的模样,贾蔷哈哈笑着上前搀扶了把,笑道:“牛叔,你可拉倒罢。朝廷吝啬,斩了可汗,除了升个名头,给了百十条破船和虾兵蟹将外,一点实惠的也没有。倒是牛叔,原准备让你们去沿海诸省当个总兵,没想到王子腾临了将丰台大营让了出来。偏柳叔他们已经走了……如今头疼罢?”

    牛继宗苦笑不已,道:“原本就是一个烂摊子,丰台大营里姜家人的身影看似没了,实则到处都在。撤换了那么多武官,可不可能将所有人都裁撤干净。先前我们十来家合力,勉强还能支撑得起,如今悉数外调后……很吃力啊。”

    贾蔷皱眉道:“牛叔,我不大通军务,但也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牛继宗忙道:“你说。”

    贾蔷道:“不要再设立开国、元平的死线了,强立这等界限,只会限制住自己。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牛继宗闻言变了变面色,缓缓道:“国公,这一点便是我们能做到,可他们……”

    两边几为世仇,也只贾蔷这样圣眷优隆且屡屡释放出好意,乃至巨大好处的,才能两边通吃。

    可若有朝一日,贾蔷圣眷不再,再看看那些人的嘴脸,就知道甚么叫世仇了……

    贾蔷见他如此,心中微微一叹,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便道:“那这样,就退而求其次。缺能用之人,就从丰台大营中全军选拔,全军大比武!能者上,庸者下!要保证公平公正,给底层士兵一个向上的通道,给他们看到进步的希望。如此,就能极大的激发士气。提拔起来的武官,也会忠诚于牛叔!”

    牛继宗闻言眼睛登时一亮,笑道:“全军大比武?这法子还真是……高!不过,兵部那边会答应么?底层武官选拔可是他们最后的命根子了……”

    贾蔷笑道:“此事我去和李子升打擂去,拿几条破船来应付我,都是此人的锅!”

    牛继宗闻言,仰头大笑起来。

    笑罢,同贾蔷压低声音轻声道:“国公,其实之前你让我们都去南省时,我和柳芳心里就有些打鼓。京里只留你一个支撑,何其艰难?果真有个甚么变故,手里没有兵权,只能任人欺负。王子腾,终究靠不住。如今,丰台大营在我手中,又和在国公手中,有何分别?”

    贾蔷笑了笑,道:“晚上去牛叔家吃酒,让婶婶准备些好菜。”

    牛继宗哈哈一笑道:“好!”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

    黛玉星眸中目光不善的看着贾蔷道:“爹爹几日未归,昨儿才从宫里出来,你今儿就来,你怎知道爹爹今日回来?”

    要是知道了,昨儿不说,不让她留在贾家,那就是黑了心了!

    贾蔷冤枉道:“我哪里知道?”

    黛玉皱鼻子斥问道:“你不知道,不知道这一大早又来做甚么?”

    贾蔷理直气壮道:“不知道也可以来看你啊!”

    黛玉忍笑啐道:“呸!我才不信,必是你昨儿就知道了!”

    林如海有些忍不了了,同黛玉道:“去看看你姨娘?”

    黛玉许是马上就快要出阁了,竟敢不听,只道:“姨娘还睡着呢,我去了反倒惊扰了她。”

    林如海笑着摇了摇头,却不再多言,问贾蔷道:“两个孩子都还好?”

    贾蔷笑道:“都好,闺女更壮些。”

    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黛玉却嗔道:“爹爹还笑,快骂他才好!”

    林如海莫名道:“为何要骂他?”

    黛玉道:“走前交代的好好的,不许他逞能,偏他跑上城墙不说,还去汗王金帐,我素观史书,知蒙古怯薛军乃天下第一等精锐,他就敢带着百余人钻进去,若非运气好,岂不是肉包子打狗?这一回运气好,下一回又怎么说?”

    贾蔷哈哈笑道:“欸,说明这不只是我运气好!如妹妹这样聪明的人都这样想,蒙古鞑子们自然也不会想到神兵天降。再说,昨儿不是同你解释过了么?”

    林如海再次赶人:“去瞧瞧你姨娘醒了没?”

    黛玉到底知轻重,知道父亲和贾蔷应该真有事要说,便起身嗔了贾蔷一眼后,转身离去。

    等黛玉走后,林如海看着贾蔷叹笑一声,道:“这次,算是如你所愿了?”

    贾蔷嘿的一笑,道:“弟子也没想到,李子升会将海师丢给我。”

    林如海凝视着贾蔷,道:“你就这样笃定,未来天下之争,就在海上?”

    贾蔷点点头,道:“不是弟子骄狂自信,是西洋各国已经开始乘着海船,四处烧杀抢掠了。先生,欧罗巴大陆距离大燕远隔万里之外,可他们如今已经到大燕家门口了。大燕人口众多,目前他们还不敢轻逆锋芒,但也已经在小琉球动过手。时日一久,早早晚晚会再有兵戈之事。那些人,比起草原来说,更坏,也更可恨。”

    林如海看着贾蔷,缓缓道:“你所想者,怕不只为抵御外侮罢?”

    贾蔷干笑了声,道:“世界这样广阔,弟子也想在外面,寻一处落脚地,不必生死操于人手。不过,也不是急于一时之事,弟子会慢慢来……”

    却不想,林如海神情罕见的凛然,轻声道:“也不能太慢了……蔷儿,你若不触碰兵权倒也还罢了。可如今你一只手握住兵权,即使只是海师兵权。另一只手,又广结开国功臣、元平功臣,这样年轻就封了国公,位极人臣……眼下是你我师徒正得大用之时,尚且能得安稳。可是待来日新政大行天下,天子皇威达到顶峰,那你最好的下场,也是被夺了兵权,圈起来任人敲打,若是幸运,或能苟且余生。这还是皇上在时,能宽宏大量。待嗣君继位之时,能否容你,就真不好说了。”

    其实,在隆安帝临死前,将贾蔷一波带走的可能性更大。

    霍去病当真是得瘟疫而亡?

    贾蔷神情肃穆,抿了抿嘴,道:“先生,弟子虽无死忠之心,但对君王事,却从无怠慢,甚至许多事委曲求全,以大局为重。为何,仍容不下我?”

    虽然他为朝廷做的那些事,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借皇权之威,为其麾下势力之壮大而为之。

    但也不可否认,他做的那些事,都是有利于朝廷,有利于江山黎庶的。

    二者原就并不矛盾对立。

    林如海皱眉叹道:“蔷儿,你翻开青史,看一看历朝历代,莫说如你这般年轻却屡立大功者,便是寻常些的大功之臣,自古能得善终者几人?这便是皇权,这就是帝王啊!”

    自古帝王杀功臣,越是雄才大略的皇帝,诸朝太祖,杀的就越狠。

    那些为了君父帝王之位洒尽热血的功臣们,他们冤屈不冤屈?

    但,这就是帝王!

    见贾蔷面色铁青,眼眸中隐隐有煞气现,林如海又轻笑了声,道:“今上与古之狠辣的帝王又有些不同,心中到底还是多了份仁。所以眼下你倒也不必太多担忧,即便想要走狗烹,也得等到狡兔死之时。新政尚未大行天下,至少三五年方能见出点成效来。以你之能,那个时候,也当有些自保之力,后退之路了。但有一点,你务必牢记心里。”

    贾蔷忙躬身道:“先生请讲。”

    林如海道:“不要再勾连元平功臣,尤其是执掌十二团营的那几家,太犯忌讳!”

    贾蔷点了点头,叹道:“弟子记下了……唉,董川人才难得,可惜了。”

    林如海笑道:“董家倒无妨,这一次,董家吃了一个大亏。董辅是皇上留给新君用的,这几年仍会沉寂,等待将来新君登基后大用施恩。眼下的大燕军方,仍是姜家的天下。姜家那个老狐狸,才是真正的精明。如今军机处最热闹的话题已经不是宣府之事了,而是赵国公的遗折。”

    “遗折?这老鬼又在搞甚么鬼名堂?”

    贾蔷嗤笑道。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赵国公废了长子的世子位,又请求皇上待其孙女与贾家完婚后,罢免了四子西山锐健营大都统的位置。说子不贤,当立世孙。点了年岁最小的嫡孙姜林为国公承嗣人……”

    贾蔷闻言倒吸了口凉气,问道:“皇上可准了?”

    “准了!”

    ……

第八百二十四章 怒极!

    准了……

    贾蔷总算明白,今日林如海为何会与他说这么些堪称大逆不道之言了。

    果真隆安帝动了观圣孙的心思,如贾蔷这般年纪轻轻,偏心思不纯,势力却于不声不响间渐渐起势的权贵国公,是绝对没有幸存之理的。

    看看姜铎老鬼就知道了,为了姜家能够死中求一条活路,姜铎老鬼都自残到了甚么地步……

    姜铎连姜家最后一点明面上的武功都废了,而等他死后,姜家这些年积累在暗处的香火人情,也只会越来越淡。

    如此一来,天家便不会再对曾经敢喊出“姜家军”的姜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甚至,还会尽力保全姜家一世富贵。

    可天底下能做到姜铎这一步的,又有几人?

    至少,一心朝海外努力的贾蔷,就不可能做到。

    即便他做了,也会被视为包藏祸心……

    而且贾家他最招忌讳的就是他本人,总不能为了消弭祸患,就要他悬梁自尽罢?

    这是个无解之难题,所以连林如海,如今都赞成他往海外开拓一条后路了……

    “先生,那我还帮着朝廷推行新政么?”

    贾蔷扯了扯嘴角问道。

    林如海笑道:“你做的那些事,原也并非只是为了朝廷罢?你在付出的同时,也收获了许多,距离你的志向更近了步,所以不必有怨言。不过,也可以放慢一些,不要如内务府钱庄那样,无偿的捐给天家许多珍贵的银钱路数,就该如此次一般,想要粮食,就该用银子来买。不是为师小气,你没发现,连半山公都主张如此?”

    贾蔷有些不解的问道:“这又是为何?”

    林如海笑道:“天家内库里的银子,可以拿出来供给朝廷用。但朝廷国库里的银子,还有臣子百姓的银子,却不能随天子予取予求。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才是。”

    贾蔷忽地恍然,道:“怕有一日,让天子误以为他果真富有四海,民财随意去取,便是败坏之始也。”随即又赧然道:“如此,半山公他们岂不笑弟子愚蠢?”

    林如海哈哈笑道:“不然。你这个年纪,正该如此行事。且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些事你并未征询过我的意见。连皇上都看得出,你在朝堂上的手段稚嫩,想法天真。这,也是他近来对你愈发宽容的缘由之一。他们看得出,你和五皇子李暄的顽皮惫赖,虽有一部分是做戏,但大部分,其实是真的。”

    贾蔷:“……”

    ……

    林府,清竹园。

    梅姨娘在此和黛玉正说着话,就听到门外雪雁的笑声:“国公爷来了!”

    未几,果见贾蔷推门而入。

    黛玉“凶”道:“你和爹爹才将我赶走,这会儿又来我的地儿做甚么?”

    贾蔷呵呵笑道:“晴天白日的,这可是冤枉人了。方才分明是先生打发你来看姨娘,怎成了连我也有份?再说,此处哪里只是你的地儿?也是我的地儿!”

    黛玉啐了声,笑道:“呸!无赖!”

    贾蔷也不恼,笑呵呵的问了梅姨娘安后,梅姨娘笑问道:“孩子如何了?”

    贾蔷点头笑道:“好着呢,就是爱哭。”

    说着,将早上香菱她们的事说了遍。

    梅姨娘笑道:“你家里怎那么多小孩子?”

    黛玉哼了声,笑道:“香菱哪里还是孩子?”顿了顿,却不多言贾蔷房里事,正巧外面有婆子叫了梅姨娘去。

    梅姨娘吩咐了贾蔷中午在家里留饭,便先离去了。

    等她走后,黛玉横眸觑视贾蔷,似笑非笑问道:“蔷哥儿,如今做了父亲,如何作想?”

    贾蔷正经回敬道:“林妹妹,如今做了嫡母,如何作想?”

    黛玉惊羞上前道:“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一旁上茶的紫鹃瞧见了,轻轻捂额,这不是小肉包打狗,送人嘴边必然有去无回么?

    果不其然,贾蔷任由黛玉沁凉的小手贴在脸上,反手却将她揽入怀中,坐在膝上。

    “放我下来!”

    “叭!”

    “哎呀!要死!快放我下来!”

    “叭叭!”

    一旁紫鹃忽然觉得自己差点被噎死,忍不住劝道:“国公爷,左右不过二月功夫了,你急这会儿做甚么?”

    贾蔷斜眼看过去,冷笑道:“有你奶孩子的时候!”

    紫鹃闻言,恍若五雷轰顶,一张俏脸成了血色,“嘤咛”一声扭身离去。

    黛玉也红着脸,伸手捏住贾蔷的鼻子,咬牙道:“你说甚么?”

    贾蔷将黛玉抱紧了些,笑道:“正要与你说此事,成亲后,我们晚些要孩子,等你身子骨再结实些,内壮些,我才放心。小婧打小练武,生一回孩子都去了半条命。你如今这样,我哪里舍得?”

    黛玉虽羞的不得了,恨不能果真撕碎了这张油嘴,不过眼下并无第三人,便低着螓首声音轻柔的道:“我如今,身子骨比原先好多了呢。”

    贾蔷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道:“女人最好在十八岁以后生孩子,二十岁最好。那会儿身子生长的最好,也最有活力,对女人,对孩子都有好处。过早生孩子的……当然,有的女人也有早早生孩子,一生六七个,还能长命百岁的。但那是极少数,这世上绝大多数早早生下婴孩的,都很难熬过产关。

    不说民间,只宫里这些年就夭折了多少孩子?正是因为承恩时年岁太小,所以便是有了孩子也坐不住。

    果真有个好歹,你还不哭死?

    所以,成亲后晚些要孩子。

    何况,无论你甚么时候生,等你生下孩子的那一天,就会被立为世子。”

    黛玉虽然从来未担忧过这些,但听到贾蔷这样的保证,心里仍然甜如蜜。

    对于长子为李婧所生的事,也没有那些许纠结了。

    沉默了稍许,黛玉着实羞的不愿再谈此事了,身下某一混帐处也讨厌的紧,她从贾蔷腿上下来,似酿一泓桃花酒的星眸嗔他一眼后,问道:“可是还要去朱朝街那边?”

    贾蔷点点头道:“过去逛逛,她家太夫人是个有智慧的老太太,得去拜个年。”

    黛玉嗤笑道:“这话可别让家里老太太听了去,如今她待你也极好的……”顿了顿,忽又问道:“我隐约听说,你给子瑜姐姐写了一阙半词?”

    “……”

    连量词都这样精准了,还隐约听说……

    贾蔷干咳了声,小声道:“不是我写的,我哪会写那些……”

    黛玉闻言,眉眼间灵动许多,轻声笑道:“我就知道,你平日里连典故也用的不是很好,哪里能作得出这样的好词来?好啊!你敢使人作假,拿偷来的词来哄人,看我不告诉……嘤!”

    话没说完,一张灵巧的小嘴就被堵住了……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

    自布政坊出来时,已过了申时。

    送了些从宣府带回来些小物什,主要从那几个年轻鞑子贵族手里得来的,不是尹后那样金贵,但也都是有意思有历史的。

    不过图个乐趣罢了。

    萱慈堂上,见贾蔷一如既往没甚骄色的见礼问候,尹家上下都十分满意。

    尹家太夫人见贾蔷连衣裳都是去岁常穿的锦衣,笑道:“这过大年的,没做几身新衣裳?”

    贾蔷笑道:“这身就是去年才做没多久的,上一身儿穿着有些短了,就新做了身儿。年节时两府都要做,我不大耐烦总换新衣,觉得穿习惯了,没必要换。”

    此言一出,萱慈堂上却是一片惊笑声。

    贾蔷纳罕,就见孙氏笑的合不拢嘴,道:“方才一家子说子瑜时,子瑜也这样回道,连字儿也相差不了几个。”

    贾蔷闻言,看向尹家太夫人身旁的尹子瑜,见她也抿嘴轻笑,仿佛觉着有趣,贾蔷哈哈一笑。

    不过孙氏笑罢就开始责怪起贾蔷来,道:“蔷儿,先前临走时,我们是怎么叮嘱你的?老太太说了几回,对家里江哥儿、浩哥儿他们都没这么操心过,你答应的好好的,怎去了宣镇就变卦了?不仅跑到城墙上去,还跑去人家后方汗王金帐去,斩了人家汗王?江哥儿和河哥儿是军中熬磨的,他们都说,蒙古金帐怯薛军十分了得,你们这样做,很是危险呢。”

    贾蔷闻言看向尹江、尹河几人,尹江笑道:“别看我,我不过实话实说。还有,我和你二哥在军中熬了十来年,至今也没上过战场,未手刃过一敌人。你倒好,当初才当官,就领着兵马司平了立威营之乱,斩了永昌侯,功封侯爵。如今更了得,带着火器营去宣镇,破八万大军,还阵斩了博彦汗。果然人和人不能比,不然非得气死不可?”

    二老爷尹朝怀疑道:“江哥儿,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嫉妒人家?”

    尹江一众子弟苦笑道:“这要是差一截儿还有嫉妒的,如今差的十万八千里,还嫉妒甚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老三尹湖为进士出身,今岁升为顺天府下辖一上县之知县,看着贾蔷笑道:“武力倒也罢了,关键连词也作的那样好,真真是没天理。”

    贾蔷干咳了声,先同尹家太夫人并孙氏解释道:“非我逞强,只是当时宣镇有一套重凯,严丝合缝,戴上面盔后,连眼缝儿处都有金丝网防范着,鞑子的箭射来,和木条装上没甚分别。旁人是因为穿戴上后脚都迈不起来,也挥舞不动,偏我气力大,穿戴好后刚好合用,因有了这身刀枪不入的重凯,才上阵迎敌去了。”

    尹家太夫人闻言面色稍缓,道:“原来如此,你天赋异禀,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去烧军粮,斩杀可汗时,你总不能也穿这身罢?”

    贾蔷笑道:“说出来都有些害臊,我牢记老太太的教诲,再者家里一大家子都指着我,我若有个闪失,她们又能落得甚么下场……所以,下去放火烧草秣的是我的亲兵,和宣德侯世子董川。董家有些不对劲,他想借这个机会向朝廷表明董家的立场。我不敢冒险,所以一直站在高高的虎丘山上……”

    老六尹瀚震惊道:“杀可汗的不是你?”

    这是冒功啊!

    贾蔷笑道:“杀博彦汗的倒是我,只不过不是夜袭金帐杀的,是博彦汗恨极我们烧了粮草,死伤无数,也绝了后路,所以就带了兵马来追。可是虎丘山那么高,又是雪山,他们一伙子追上来,一个个累的如同死狗一般,那时莫说我,换成大哥二哥他们,也能一刀斩了博彦汗。所以,当真没甚可自夸的。我杀人时都不知道那人是博彦汗,只看得出他身份贵重,等我杀完掉头就跑,跑出几十步之远后,才听清楚后面鬼哭狼嚎的叫可汗,这才知道杀了可汗。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旁人都笑了起来,觉得贾蔷幸运,尹家太夫人却满意道:“这才叫大福运靠天命,强求不得,也推脱不去。你能时刻不忘了先爱护己身,不忘身后有一大家子指望你,不忘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样惜命,上天才会降福于你。若只一味的逞强,以命去搏富贵,纵一二回能得手,可早早晚晚,也必坏事。”

    贾蔷躬身领受教诲道:“老太太放心,我省得,断不会轻易涉险。”

    尹家太夫人颔首微笑,道:“听说,如今你还是总领大燕海师的一品大都督?”

    贾蔷点头道:“正是,不过水师原就不受重视,东洋、南洋两支海师就更不成气候了,只名声好听些,实没几分底气。”

    尹家太夫人笑道:“那你手下,可有能信得过得用之人?”

    贾蔷心中纳罕,面上却摇头笑道:“并没有,不过也不急,慢慢寻一些,从头培养就是。只要开始往那个方向去努力,早晚能建成一支强大的大燕水师!”

    尹家太夫人笑道:“好!有志气!从头做起,又扎实,又可靠!这才是男儿自强之举,不是那起子寻捷径攀高枝企图佞幸而上之人可比的。”

    贾蔷闻言瞥见一直面色淡淡的尹家大老爷尹褚明显眼角跳了跳……

    就听尹家太夫人继续道:“你手下没人,今儿你来同我拜年,我就不封你红封了,送你两个帮手,你看如何?”

    贾蔷闻言,看向神情震动的尹江、尹河。

    而尹褚的脸色,却已是一片铁青,显然憋闷愤怒到了极致……

    ……

    PS:这两天更新时间可能不那么准时,老婆快生了,就这个月底,所以这几天地也拖不得,房间也不能收拾,袜子也不能给我洗了,只能我自己来……

    还要准备些过年的东西,头一回当一家之主,我得让她感觉到嫁给我是她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观孙

    “老太太,您说的……不会是大哥二哥罢?”

    贾蔷微微震惊稍许后问道。

    尹家太夫人颔首笑道:“你看如何?”

    贾蔷苦笑道:“老太太,您还真是信我……只是如今海师破船烂铁三两斤,我昨儿得闲让人去兵部取了些外海水师的文书,越看越心凉。打景初十八年往后,外洋水师米艇年年递减,整个东南沿海大小米艇不过一百二十艘,还不如一窝大型海匪的家当。最可气的是,因各级官吏中饱私囊,导致战船制造偷工减料,保养维修一塌糊涂,出一次海,便见‘各将官座船日夜戽水数百桶’……出了海,官兵要不停的从船上往外舀水……实在荒谬之极。就算我下辣手去整治,也不是短期能见效的事。

    大哥、二哥在军中扎扎实实的打熬了这么些年,要不是家里压着,如今在军中当参将还不足,可当个游击绝无幸进之嫌。去外洋水师,一切都得从新来过,从头学起。海战和陆师完全是两回事……

    老太太,您看要不这样……丰台大营这一次变动不小,空出了不少武官之位,只要您点头,剩下的我去办……”

    听闻他如此说,尹家人上下都笑了起来,连尹褚面色都好看一些,然而尹家太夫人却毫不动摇,道:“不必,多熬几年怕甚么?还这样年轻,多吃些苦,多学些东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贾蔷嘿嘿笑道:“老太太,您莫不是在教训我?您要教训我就直说,我肯定听!连我先生都说过,若女子能当官,以老太太的智慧,武英殿内少不了您一席之地。”

    尹家人哄笑起来,连懵了好一阵的尹江、尹河都大笑出声。

    尹家太夫人则啐笑道:“林相拿我这老太婆说嘴取笑,着实失礼。”却又正色道:“非是指桑骂槐说你,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有大气运,才学天授之人。瞧瞧你做的那些事,世上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做不出一桩来。江儿、河儿虽是好孩子,可到底不过中平之姿,如何能与你比?旁的不说,只论气运,他们能站在山顶等可汗辛辛苦苦爬上山送死?没这份大气运,就不必去想着一夜成名,立不世功。

    如今说起来,都当他们苦熬苦掖了十来年,非但没有因为姑母是皇后娘娘沾光,还受到了压制,果真如此?问问他们,在军中莫说寻常游击、参将,便是各营主将,可有拿他们当寻常校尉对待的?

    我虽只是个妇道人家,可眼不瞎、耳不聋,对外面的事并非一无所知。宫里皇后娘娘贤名越盛,他们地位就越超然,旁人敬着娘娘之余,连他们也敬起了,好话说多了,难免让他们生出屈才的心思,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你不必多说,果真愿帮我这老太太的忙,就让他们离京,远远的南下去海边,踏踏实实的打熬几年,也别告诉别人他们有个姑姑当皇后,更别让人知道有你这么个海师大都督当妹婿。如此才能让他们知道知道,离了皇后娘娘的名头,他们到底屈才不屈才。”

    尹江、尹河早已跪下领受教诲,贾蔷脸色也肃穆起来,见尹家太夫人言辞之间带着震怒,而苗头显然不可能对的是尹江、尹河二人,这两个虽年岁不小,可在尹家太夫人跟前毕恭毕敬,绝无半点忤逆之心,所以对的是何人,就不言而喻了……

    他自然知道该说甚么,颔首道:“既然老太太发话了,那自无不可。明日我就使人去兵部,为大哥、二哥调动军籍。”

    听闻此言,尹家太夫人面色舒缓些,问道:“可要打点甚么?”

    贾蔷笑道:“我就算给,他李子升也得敢要!”

    尹家太夫人笑道:“这话说的霸道了些,李子升乃军机相国,又署理兵部,还会惧你?虽说你是新出炉的国公爷。”

    萱慈堂上总算又有了笑声,贾蔷呵呵笑道:“他不是怕我,而是心虚。我在宣镇立下不世之功,他倒好,就拿外洋水师那几艘破船来糊弄我。亏他有脸起名,叫甚么总理大燕海师都督府,一品大都督!”

    尹家太夫人闻言被逗的大笑起来,道:“如此正好,果真给你一个大都督府,反而不好接了。蔷儿,你大哥、二哥去了后,在军中你可不能叫他们哥哥,不然反倒不如不去。”

    孙氏忽地想到甚么,面色不好看起来,道:“蔷儿要去南边儿,到海边儿去?”

    贾蔷忙道:“这倒不必,一年去看个两回,检阅一下就好。目前来说,主要就两件事,一是打造海船,二是梳理水师。但都需要银子为底,偏朝廷又拿不出银子,所以需要我自己想些法子,先替水师弄些银子。千头万绪,但不急一时,徐徐图之就是……”

    朝廷的水师早晚会被收回,能折腾起一艘可以强打的炮舰就行……

    但德林号麾下的护商舰船,却是要大力发展的。

    “说的好!果有大将之风!”

    尹家太夫人对贾蔷的表态却十分激赏,赞完后又同江、河、湖、海、浩、瀚六子道:“不是我总逮着蔷儿一个人夸,你们也都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和见识了。你们自问,换你们在蔷儿的位置上,能不能撑得起这个担子?不要总想着身居高位就是好事,没这份能为前,你便是幸进上了位,可除了当一个庸庸碌碌无为之官,得到诸多骂名外,也得不到甚么好!”

    贾蔷看着尹家太夫人一锤接着一锤擂下,而尹褚从最初的面色铁青,到眼下的灰败,心中不由感慨万分。

    在这方面,贾母但凡有尹家太夫人三成功力,贾家也绝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

    等尹褚、尹朝并尹家六子离去后,贾蔷则被留了下来。

    尹家太夫人笑问道:“只说那些有的没的,还没问问你那一双孩儿如何了?听子瑜之意,都还好?”

    贾蔷点头笑道:“好着呢,多亏郡主去瞧了瞧,不然也不放心。”

    孙氏提醒了句:“正房还没过门儿,房里人就已经生了一双儿女了呐!”

    贾蔷嘿嘿一笑,秦氏在一旁笑道:“哟,这可难得!能从你口中听出蔷哥儿的不是来……”

    孙氏却道:“我之意,并不是寻他的不是。偌大一个国公府,独他一个男丁,早生孩子原是应分的。只是庶出的抓紧生了,嫡出的也不能落下……”

    这话……

    饶是尹子瑜向来大气不造作,此刻也不禁羞容满面,起身告辞。

    尹家太夫人先嗔笑孙氏道:“便是想当外祖母,也不该这样急。”允了尹子瑜后,又对贾蔷道:“你也往后面去坐坐罢。你事情多,今儿就不留你用饭了。”

    才将尹褚快敲打成锣了,再一道用饭,气氛也不合,如今尹家也没人拿贾蔷当外人,所以不强求一时。

    贾蔷自然明白,笑着应下后,与尹子瑜一道回了其小院儿。

    丫头南烛看到贾蔷到来,忙见礼问好,之后就让出了地方。

    贾蔷在正堂落座后,却忽然觉得不大自在,道:“还是进里面去坐罢……”

    尹子瑜满是静韵的明亮眼眸带着些许不解的看向贾蔷……

    贾蔷笑了笑,学了声鸟叫:“不……滚!”

    尹子瑜登时想起,贾蔷出征前,二人相会后花园,相拥离别时,其父趴墙头学鸟叫的尴尬场景。

    回头往中门外望去,虽空无一人。

    思量稍许,还是起身,与贾蔷一并去了西暖阁。

    好在,贾蔷并未听从孙氏的意见,急着生嫡子,很规矩的坐着……

    贾蔷又与尹子瑜说起了宣镇之行,自然同与家大人们说的不同,说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将他形容成了杀伐果决,又有侠骨仁心、侠肝义胆的年轻武侯,引得宣德侯世子、淮安侯世子纳头便拜,当场认了他当带头大哥!

    博彦汗也非其守株待兔一枪毙命,而是他为了救兄弟性命,让战友先撤,他孤身单刀,折返杀回,一往无前的杀进怯薛军,势不可挡的斩杀了蒙古第一勇士博彦汗!

    尹子瑜双眸带笑,看着自己将自己都说兴奋了的贾蔷,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她娘说的没错,男人,果然都是孩子……

    只是未等她笑完,就发现贾蔷说至兴起,竟起身将她一下抱起,转起圈来!

    尹子瑜先是一惊,随即于旋转中二人对望,也不知多久,贾蔷踉跄了一步,倒向了榻上……

    ……

    从尹家出来时,贾蔷悄悄的倒吸着凉气,“嘶嘶”的……

    舌尖有些痛……

    不过却仍是忍不住坏笑了声,方往镇国公府而去。

    在牛家吃了顿大宴后,方折返家中。

    ……

    皇城,凤藻宫。

    隆安帝面色十分不好看,额头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

    尹后一直与他进补静心凝神的补药,如今看来,效用不是很好……

    尹后绝美的俏脸上,浮现着劝慰的微笑,温声道:“皇上何必动怒?如今皇孙们都还小,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再者皇上皇威鼎盛,他们心存敬畏,言语失当也是有的。”

    这两日,隆安帝动了慈心,想起他是做祖父的人了,所以宝郡王府和恪荣郡王府的几个小王子,依次进宫面圣。

    只是……

    看着和李景、李时几乎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几个小皇孙,甚至还不如李景、李时,隆安帝的心情着实恶劣。

    纵然听闻尹后之言,也没甚宽解的心思,在凤藻宫只略略坐了坐,就往储秀宫去了。

    似乎那里,还有一个希望……

    ……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世世代代子为奴,女为娼!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李纨和素云自东府后院回到西府,从甬道处回到自己小院。

    甫一进门,正好看到起小解后净手的贾兰。

    李纨心头一跳,贾兰则未多想,笑着问道:“娘,李峥和晴岚两个小家伙可还哭闹不了?”

    昨儿晚上,平儿亲自来请李纨,只道两个孩子有些哭闹,嬷嬷们哄的不大好,请李纨过去瞧瞧。

    听闻贾兰之言,李纨笑道:“好了,我抱了一会儿,就不哭了。也是奇了,那两孩子和娘有缘法。”

    贾兰看着李纨笑道:“娘生的最美,我那大侄儿大侄女儿自然喜欢娘。近来国公府都是喜事,娘的气色也好看。”

    “臭小子!”

    李纨俏脸飞红,抚了抚脸,嗔怪道:“同哪个学的,油嘴滑舌?”

    贾兰嘿嘿笑道:“和族长大兄学的。”

    李纨闻言抿了抿嘴,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你仔细着,只能学好的,不能学坏的!快去睡觉罢,天还早。你族长哥哥说了,你这个年纪一定要多吃多睡多顽,身子骨才能结实。没个结实的身子骨,做甚么都做不好。”

    贾兰重重点了点头,又好奇道:“族长大兄的身子骨结实么?”

    李纨点头道:“那是天下少有结实的身子,虽外面看着不显,却是内壮……”

    贾兰闻言眨了眨眼,纳罕道:“娘怎么知道?”

    李纨强撑着,没好气道:“不然怎么斩可汗?”

    贾兰恍然,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娘说的极是,我睡迷糊了……再睡会儿去。”

    李纨点头道:“去罢,娘也歇一歇。”

    贾兰转身往东厢行去……

    李纨看着贾兰的背影,眼神微微有些复杂,不过想了想目前的现状,嘴角终究弯起一抹弧度,极艳。

    ……

    荣庆堂。

    贾母看着精神抖擞的贾蔷,笑道:“昨儿傍晚听说哥儿、姐儿哭闹了?”

    贾蔷点点头,挠了挠头道:“小婧也奇怪,在扬州时也没那么哭,回船上也没有,头一晚上都睡的很好。就昨晚上,一直在哭,嚎的人头疼。婆子说,找个投缘的来抱抱。寻来寻去,连后街我表姐和姨太太、宝妹妹都惊动了,抱了一圈也没用。最后竟是大婶婶去抱了,就不哭了。”

    这是真事……

    一旁薛姨妈笑道:“可见是果真投缘了,宝丫头抱上哥儿还哭的轻些,那姐儿哭的声音,却是震的耳朵疼,中气足的很。”又问贾蔷道:“我们走后,又哭了多久?”

    贾蔷笑道:“哭了没多久,就睡下了。不过大婶婶没让过来,害怕中间再哭。”

    贾母笑道:“能有一个投缘的就好,兰哥儿他娘是当叔祖母的,倒也难得。”说完这一茬,贾母提起正事来:“今儿去赵国公府请期,虽说上回就订好了二月初五的日子。可成亲六礼,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走。另外,我恍惚听说,赵国公废了世子,改立孙子了?还把四房的官儿给去了……”

    贾蔷摇头道:“罢姜宁之位,也要等到大婚之后,这是姜老鬼请了恩旨的。贾家不必理会这些,宝玉娶的是四房的闺女,又不是取闺女她老子。”

    贾母叹息一声,心道也只好如此了,又问道:“你可得闲不得闲?老爷自己去,怕是支撑不住赵国公府那些人。”

    贾蔷点点头道:“他也不必去了,我自己去罢。赵国公府近来也热闹的紧,他去了白受罪。”

    贾母迟疑道:“只你一个,会不会单薄了些……”

    贾蔷笑道:“人不在多,在贵重。我一个新晋国公单为此事往他家走一遭,比叫上百十个族人强的多。姜家老头儿是个明白人,不会挑错的。”

    贾母笑道:“若是如此,就更好了。去他家老爷也怵得慌,今儿没的寻由子将宝玉叫了去,狠骂了一通,我瞧他也是头疼去姜家如何应对。他家一屋子将军,宝玉他老子和他们能说得了甚么?”

    贾蔷笑了笑,不再多留,抬脚出门。

    贾蔷走后,薛姨妈同贾母笑道:“这日子过的可真快,总感觉才一转眼,蔷哥儿都有一双儿女了。我瞧他是个有大福运的,往后噼里啪啦,孩子只会越来越多!”

    贾母笑道:“越来越多好啊,多子多福多寿运!要是能都姓贾,那就更好咯!”

    一旁鸳鸯笑道:“只要姓贾就好了?”

    贾母点点头,笑道:“只要姓贾就好!如今两个府上,人丁太单薄了些,得多找补些才好。”

    鸳鸯笑了笑,薛姨妈也笑了笑……

    ……

    宁府后街,香儿胡同。

    “姐,舅舅他们今儿晚上来不来?”

    贾蔷未先去赵国公府,而是先来到刘大妞、铁牛家,一进门就埋怨问道。

    刘大妞正在庭院里给小石头洗澡,听到动静没好气道:“让人去送信儿了,怎么能不来?你都生孩子了,他们能不来?八成还怨你送信儿送迟了。”

    贾蔷看着这大冷天儿的,刘大妞站在井边儿拿着猪鬃刷子给小石头刷,只觉得牙齿都瘆得慌,可看着小石头乐得嘴都快裂到耳朵根子,又说不出甚么话来,只能羡慕这外甥的体格像他老子一样彪悍不讲道理……

    “那行,那我晚上早点回来,舅舅、舅母回来后,你直接带他们去国公府,姐夫到时候和我一道回去。”

    贾蔷笑罢就准备走,刘大妞却笑道:“你姐夫可算了罢,再等等,孩子大些,经吓后再带去瞧了。不然唬坏了,再整宿的闹,可不是顽笑的。”

    贾蔷无语笑道:“至于么?”

    刘大妞没好气白他一眼,道:“怎么不至于?爹娘也必是这样叮嘱。我们是过来人,你且听我的。我那两个外甥,昨儿必是见了太多生人,受了惊吓,夜里才那样大哭不止的。一会儿我去庙子里再烧一柱香……”

    贾蔷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道:“也不必去庙子里,园子里就有庙庵,请了去念些经文就好。”

    刘大妞取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罢?难道没听说过,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贾蔷:“……”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内暖阁。

    贾蔷落座后,看着半昏半醒间的姜铎,道:“老公爷,这大过年的,往我府上送礼的不少,送人的也不少,可送亲孙子的不多,就你赵国公府一家。这是怎么着,家里揭不开锅了?”

    一旁陪客的次子姜平脸上满是尴尬笑容,道:“宁……宁国公,犬子无知痴蠢,酒后说了几句畜生不如的混帐话……”

    贾蔷哈哈笑道:“原来是骂了我,其实不当紧,酒后骂人口出狂言不是正常的?这样,这次来也没带甚么年礼,就将你姜家子弟还回来,权当年礼了罢。”

    姜平闻言心中大喜,面上愈发尴尬,赔了好几句不是,并保证一定会严加管教。

    姜铎此时方清醒了些,虚弱的挥挥手,让姜平并周围服侍的人都退下了。

    等人都退下后,贾蔷看着姜铎叹服道:“还是你老爷子手段高绝,这一招传孙不传子,彻底将姜家的棋盘活了。不过你老爷子也当得起心狠手辣这四个字了,那可都是你亲儿子……”

    等姜家与贾家大婚之后,姜家明面上连一个掌权将军都没了。

    钱财呢,也被那劳什子内务府钱庄掏空了几十万两银子。

    没官,没权,没有银钱,姜铎亲手将姜家剥的干干净净,任由天家随意摆姿势随意攮……

    下贱到这个地步,天家是断不会下得了手了,还会保护一把这样知趣的臣子。

    这也是姜老头儿死中求活的精彩了……

    而实际上,只要他一日未死,谁也不知道大燕军中他到底有多少家底儿……

    老鬼以一介老迈残躯,仍镇得大燕百万大军无人敢造次。

    姜铎没毛的眉头耷拉下来,有些含混不清道:“亲儿子,又如何?能保得他们性命,和……和荣华富贵,就不错了。倒是你小子,素来精明,这一回,却想着和董家、华家勾连,也是想瞎了心了……”

    贾蔷呵呵笑道:“我心里有数……我这个年纪,要是如你这般,那才叫心里有鬼呢。”

    姜铎闻言,咂摸了下,忽又叹息一声道:“要是你是老子的孙子就好了,也不必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不敢闭眼呐。不过,今儿你来与老子拜年,老子就提醒你一句,将来诛你满门者,必姓董。”

    说完这句话,却也不提别的,问起了许多宣府的人和事,贾蔷都一一作答。

    说了许久后,姜铎笑了笑,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贾蔷,道:“贾小子,你心里怕是在怀疑,宣镇的事,有老夫的手尾在里面罢?老夫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有一些,但绝不是鼓噪博彦汗南下。老夫靠杀鞑子起家,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鞑狗!你们这代人,没经历过那个年月,不知道那些畜生有多狠。老夫亲眼见过,他们将汉人的女子从嘴里插根棍儿,从腚眼里穿出,烤着吃。他们将婴孩放进开水的锅里,煮熟了吃,吃不完的喂狗。虽然老夫年岁太高,已经忘了太多事,独独不会忘了和鞑子们的血仇!

    老夫的人,原是要举告董家在宣府贩卖武库军械和铁器粮食的,但连老子都没想到,有人果真勾结鞑虏南下,想要破城为祸天下。

    军中的水,比朝堂上的水更深,也更残酷血腥。贾小子,你想往里面试试深浅,要当心呐!”

    贾蔷凝眸看着姜铎,轻声问道:“不是你?”

    姜铎看着贾蔷沉声道:“若为老夫所为,老夫姜家世世代代子为奴,女为娼!”

    贾蔷:“……”

    若不是姜家,那还能是谁?

    果真是董家不成……

    ……

第八百二十七章 二太太病危……

    扬州,齐园。

    草堂。

    司马家主领着一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焦急的与齐家老太爷齐太忠道:“明公,闫平被葡里亚和倭国联合剿杀,内部大将又被人收买成了叛徒,背后捅了闫平一刀,如今连老巢都被人端了,补给断了,船坏了没地修,人伤了没处治,着实艰难啊!且上回的事,那内鬼也知道,万一抖露出去……”

    “沔诚啊,这种话就不必说了。那叛徒能做出反叛行径,显然是对利益深思熟虑过的。所以不管他知道不知道此事,他都会明白一事,那就是他若敢吐露出半个字……此事所有知情者,天上地下再没有他们的活路。”

    齐太忠微笑说罢,又道:“老夫已经写了封长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再有几日应当就到了。”

    司马家主“哎哟”了声,道:“太忠公你想哪里去了,此事我司马家也在其中,总不能我连自己也一并套里面去罢?此事当真紧急,你看这样行不行?派快马,送我和子翼去京城,当面同宁侯谈此事。四海王这次很有诚意,宁侯不是想造船造炮么?四海王手下有能工巧匠,保证能造出最好的船和炮。且度过这次难关后,德林号的商船一律挂四海王的王旗,保证任何人都不敢打德林号的主意!”

    齐太忠闻言,心中哂然,这老司马不知和四海王到底有甚么瓜葛,这般维护,只是,他却小瞧天下英雄了。

    贾蔷心中怀有何等抱负,一心宣诸海上武力,愿投入海量金银去发展,又怎么可能甘心托庇于所谓四海王羽翼之下?

    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四海王度过这一劫后,也不会让贾蔷德林号下的商船队伍发展壮大起来……

    这一回机会难得,到底谁收服谁,往后谁庇佑谁,还真不好说呢。

    念及此,齐太忠想了想笑道:“既然沔诚已经拿定主意,又何必来问老夫?宁侯和你也有过一面之缘,有过些交情,你拿这些条件进京去谈就是。”

    司马气笑道:“我与宁侯的交情,连太忠公你与他交情的万一都不到。若是内务府钱庄办成了倒也罢,可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还如何谈?所以,还是想借一借你老的名头,书信一封由我们带上……”

    齐太忠笑道:“罢罢,上回内务府钱庄没有弄出名堂来,算老夫欠你们一个人情。这一次,老夫帮你就是。只是莫怪老夫没有提前言语你们一声,宁侯年少而贵,才赋天授,又得天家喜爱,还有宰相为师,你们这些条件,估计很难打动他。而他又从不沾染兵权,为四海王出面救他一马,宁侯也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果真谈不拢,到头来可莫要怨老夫才是。”

    司马家主倒也罢,一个海匪巨头之子送上门去,谈不拢贾蔷斩了当军功也说不定……

    “我愿为人质!不管甚么条件,不管那位权贵要甚么,只要能救得了我爹,都能答应!”

    一直未开口的年轻人,忽然开口说道,显然已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齐太忠闻言哑然失笑,方才不露声则罢,这一开口,分明是个雌雀,女扮男装。

    他向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的司马家主笑了笑。

    如此,倒好办了。

    说明若非果真到了艰难无法支撑的地步,四海王闫平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机会难得……

    海上没有一支足够强大的武力,的确不稳当。

    若能有一支四海王闫平的四海军,那……

    后路就顺畅许多了。

    放任海匪船队时刻游弋在大燕海域,对谁都不是好事……

    可惜,他太老了,否则以齐家之力,拼尽底蕴也要吞下这一支四海水师……

    ……

    神京城,宁国府。

    宁安堂内。

    饭桌边,贾蔷看着坐立不大安宁的刘老实和春婶儿,笑道:“自己家里,您二老不自在个甚么?”

    刘老实闷声不言,春婶儿则笑道:“你这话说的轻巧,把你丢在烂草棚里,都是臭脚丫子臭汗味,瞧你自在不自在!”

    一旁铁牛坐在那跟一座黑铁塔一样,嘿嘿直乐。

    贾蔷无语,一旁打最初就见过二老的香菱欢喜笑道:“舅母,怎这国公府还成了破烂草棚了?”

    为了不让刘老实和春婶儿别扭为难,所以今儿除了李婧外,就只香菱一个陪客,和刘大妞一道陪春婶儿。

    春婶儿笑道:“你这丫头也忒实诚了些,就是打个比方。我和你舅舅原是在那样的地方待惯了,如今待这里就不习惯。蔷哥儿在富贵乡里待惯了,去我们原先的地方难道就能习惯?还没听明白,我再同你说……”

    “闭上你的鸟嘴!”

    刘老实听不下去了,发话道。

    春婶儿在外面人前,还是很给刘老实体面的,只要他一开口,她还是听当家的话。

    刘大妞在一旁同贾蔷笑道:“你少费这份气力,他们连香儿胡同都住不习惯,还能搬回国公府?再说你马上就要大婚了,新娘子入门儿,上面顶着舅舅、舅母要敬着,又算甚么?何必招人厌烦……”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果真刘老实、春婶儿搬进国公府,不拘黛玉还是尹子瑜,进门后都要敬着。

    春婶儿冷笑一声道:“说的对,我们回青塔那边,何止是怕给蔷哥儿添麻烦,也怕给你和铁牛这个夯货添麻烦。”

    铁牛忙表态,瓮声道:“娘,不麻烦!”

    “我们搬回来,不住青塔了,就住后街。”

    刘老实又一次开口,震惊了大家。

    春婶儿不明白,纳闷问道:“当家的,这是怎么了?”

    刘大妞也是惊喜之余笑道:“爹,您这是想给蔷弟看孩子?小石头你二老都没看哦!”

    刘老实摇了摇头,犹豫了下,方同贾蔷道:“蔷哥儿,近来总觉着有人在家附近转悠。原也没当事,可前儿夜里起来,忽地想起来这事,从门缝儿里往外瞧了眼,这大冬夜的还有人在,鬼祟的很……”

    贾蔷闻言眉尖一扬,笑了起来,看向李婧道:“瞧瞧,你这才去生了个孩子,如今就有人上赶着送死了!”

    李婧皱眉道:“不应该啊,有孙婆婆她们在……明儿我接手过来,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活腻味了!”

    贾蔷摇头笑道:“年份不好,吃偏门的就多。青塔那边原就鱼龙混杂,一些小喽啰穷疯了,知道舅舅身份不同,想捞点油水也是有可能的。让人查下去,如今朝廷新政最是严打这一块,抓住了直接解往九边充军。”

    春婶儿感叹笑道:“搬回来就搬回来罢,如今住那边儿,这味道都有些变了。以前的老街坊老邻居,要么求人办事,要么上门借钱,还他娘的问我们讨官的,也是想瞎了心了。拒绝了几回,风言风语就起来了,吵架也不如从前爽利了,一个个阴阳怪气酸的人倒牙,犯恶心。唉,好多还是多少年的老相识了……”

    贾蔷和刘大妞闻言都不厚道的大笑起来,刘大妞道:“怨不得旁个,你们有这样一个亲外甥,又不是冷落你们,和你们断绝关系不认你们,你们若是在青塔那边这样说,保准还是好好的。你们只说享受不惯富贵日子才回去的,这不是上赶着让人恨么?”

    春婶儿心里早就明白过来,这会儿正后悔呢,见亲闺女还往心口插刀,啐道:“扯你娘的臊!”

    刘大妞身旁的小石头闻言,乐呵呵的冲春婶儿笑道:“扯你娘的臊!”

    刘大妞抓过来就要打屁股,被春婶儿拦开将小石头抱过,道:“老娘愿意挨骂,你管得着么?”

    说罢却又塞给铁牛道:“这孩子皮实,他娘打不动,你来打!”

    小石头:“……”

    贾蔷在一旁,又哈哈大笑起来。

    刚笑罢,就见吴嬷嬷进来,同贾蔷道:“城外庄子上来人,急着求见。”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政脸色不大好,满是疲倦和晦暗,道:“宫里内侍不好说话,只道十五那天皇贵妃事多,未初刻用过晚膳,未正二刻还要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得请旨,许是要等到戌初才得起身……”

    戌初,按西洋钟刻来算,都晚上七点过了。

    从宫城承鸾轿至贾家,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到了贾家多半都要亥时(晚上十点)了……

    贾母闻言,沉默了稍许,问道:“可是银子没给足?”

    贾政叹息道:“都给出三五千了,加上礼部的,字画古董加起来,过万也有了。”

    凤姐儿在一旁参赞道:“老祖宗,上回蔷儿不是说了,到了十五那天他去接么?你只道不肯得罪那些小鬼,如今那些小鬼难缠的紧,越给越不知足。要我说,还是等后日,让蔷儿早早去宫里接了大姐姐家来,阖家好好高乐上一日才好。如今虽富贵已极,可大姐姐在宫里过的甚么日子,想也想得到。何苦难得这样一个好日子,再让那起子阴私小人给败坏了?”

    贾母闻言,迟疑道:“你不懂,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得罪狠了,皇贵妃回宫后才要吃挂落。”

    凤姐儿笑道:“外面的事,咱们娘们儿也管不得许多,蔷儿那样的能为,连可汗也斩了,还对付不得几个小鬼?”

    李纨也道:“果真戌初才动身,亥时到家,顶了天也只能待子时一个时辰,太仓促了些。”

    贾母闻言这才下定决心,问道:“蔷哥儿呢?去赵国公府一趟,只派人过来言语一声就算了账了?”

    凤姐儿笑道:“刚平儿在这边还说呢,今儿东府宴请蔷儿舅舅一家,老远就能听到他大笑的声音,高兴的了不得呢。可惜他舅舅和姐夫也在,不然倒可以过去凑个热闹!”

    贾母笑了笑,正要说甚么,忽见林之孝家的面色苍白,急急入内,跪地道:“老太太、老爷,刚刚东府打发人过来传话,说城外庄子来人报信儿,二太太突然病倒,这会儿已经糊涂了,国公爷让老太太、老爷和宝玉自己拿主意……”

    ……

第八百二十八章 你再不醒来,媳妇给蔷哥儿了!

    宁国府,宁安堂。

    当贾母第三次派人来请贾蔷时,别说刘大妞和春婶儿等人了,连刘老实都劝道:“过去一趟罢,怎么说也是同族……”

    贾蔷摇头道:“我过去又有甚么用?”顿了顿,同香菱道:“你让人去前面吩咐一声,送一株老参,加一坛宝药去西府。再告诉老太太,那位得的多是心疾,病患倒在其次。让她明白,此时死了,皇贵妃省不得亲,宝玉婚事也要再等三年。万一过三年贾政也没了,宝玉还得继续守孝下去。让她自己斟酌罢……”

    香菱努力记下后,笑嘻嘻的与刘老实一家道了别,再跑去办事了。

    等她走后,贾蔷同小戏班子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

    龄官媚眼薄嗔的横他一眼,却又继续唱起《游园》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看着香菱带着老参,随行嬷嬷带了罐宝药,又听了香菱转述之言后,点了点头。

    香菱虽娇憨,却不傻,自然不会将贾政也没了还得守三年孝这类刺激之言说出来。

    贾母同贾政道:“让人备好马车,我和你,再带上宝玉,一道出城一回。”

    贾政颔首,让人去准备,凤姐儿和李纨则纷纷道:“我也一道陪着去罢?”

    贾母摆手道:“人多了反不好,你们在家里守着罢。”

    未几,林之孝家的进来,说马车已经备好,贾母由鸳鸯、宝玉搀扶着,和贾政一道往城外庄子行去。

    等众人走后,王熙凤忽地叹息一声。

    王夫人理论起来还是她的亲姑姑,她能进贾家,也都是这位二姑母带来的。

    只是谁又能想到,如今会成这个下场,二人也早已形同陌路,虽未直接撕破面皮,但心中也仇恨大于亲情。

    李纨心里同样不大好受,她知道这个婆婆并不很中意她,贾珠死后,王夫人也迁怒她这个儿媳没有服侍好。

    这些年,王夫人心里只有一个宝玉,对于她和贾兰,何曾多看过一眼?

    但是,她也不愿看到王夫人落到这个地步,人就要没了……

    “大嫂子,今儿还去不去东边儿了?”

    凤姐儿忽然看着李纨笑问道。

    李纨面色不变,摇头道:“今儿没听说那两个孩子哭,多半是不必了。可快适应了罢,不然夜夜如此搞,我也吃不住……”

    凤姐儿咯咯笑道:“你一个人吃不住,可以多寻两个,一道分担分担嘛。再说,我瞧大嫂子还是吃得住的,这两天气色好的不得了,水灵灵的……”

    李纨俏脸已经绷不住的滚烫起来,啐道:“你这泼皮破落户,整日里胡吣乱嚼,只当人人都如你一般不成?你且等贾琏回来,你的好多着呢!”

    凤姐儿竟也不恼,左右堂上没外人,冷笑道:“我的好自然多着呢!只可怜跟了她一道去辽东那苦寒之地的尤二姐,因他干下的那些混帐事,好好的孩子流掉了,听说还是个哥儿。你说这好多不多?”

    李纨叹息一声,劝道:“行了,越说越没样了。如今你过你的,他过他的,还是盼他过的好些罢。”

    凤姐儿沉吟稍许后,道:“家里对他已经仁至义尽,咱们还险些被他拖累的进教坊司。他是死是活,又和咱们甚么相干?若不是……哼哼。他果真想过的好,指望哪个都没用,就看他能改不能改。”

    若不是为了西府的爵位,若不是为了她腹内孩儿,若不是贾母老太太苦苦相求,贾蔷早将这畜生摘出族谱了。

    对此人,她心中再无丝毫亏欠。

    ……

    辽东,蓟辽总督府。

    偏院客房。

    尤二姐面色苍白,提着一食盒,走到床榻边,看着瘦的快不成模样的贾琏,落泪道:“爷,吃些罢。总是这样,如何才好?”

    贾琏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

    脸颊上已经不见甚么肉了,双眼也凹了进去,哪里还有二月前风流贵公子的形容……

    尤二姐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心如刀绞,却还是哽咽劝道:“我不怪你,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去特木耳那狗贼家,原是他设的计,你是被人冤枉的。吃了这么些苦,遭了那么些罪,你原也只是笑笑。只因我没用,未保住孩子,才让你病倒了……都是我的不是,爷打骂我容易,何苦熬着自己?你就是我的天,若你也没了,我如何还能活?”

    贾琏虽还未有动静,可眼中却流出泪来。

    他顽过那么多女人,顽过不知多少别人的老婆,从未有过负罪感,也没生出甚么歉疚。

    他多给银子,即便刚烈些的,也容易被他花言巧语哄到床上……

    特木耳的老婆当着特木耳的面,看他的眼神都想吃了他。

    那一晚,他其实并未全醉死。

    只想着特木耳就在隔壁帐子里,他老婆叫的和狼叫似的,也别有一番刺激……

    他被下狱,被审问,甚至可能牵连到家里,他都不怕,也不悔。

    独独……

    当得知尤二姐因他被抓生而惊恐,怀的孩子滑了胎后,那一刻,给贾琏带来的冲击,是刻骨铭心,是前所未有的。

    那一刻手里若有刀,他一定会将自己千刀万剐。

    他不吃饭,也不睡觉。

    不是不饿,也不是不困。

    可他总能看到,一个福娃一样的小男孩站在他跟前,笑呵呵的叫他爹爹……

    他宁肯看到的是一个血淋淋的索命孩子,也不愿看到一个濡慕他亲近他的孩子……

    每一声“爹爹”,都让人心暖,可是……

    却更让贾琏恨不能剐了他自己!

    尤二姐看着他如此,泣不成声道:“爷若果真撑不下去了,那从今天起,我也陪着爷一道。等走的时候,便是还活着,也寻绳子一并去了。正好,咱们一家三口在地下好好过罢。”

    贾琏麻木的目光波动了下,随即眼神中的苦涩、愧疚、懊悔和不舍齐齐涌现,眼泪更是如不要钱似的漫出,只因他面前的小男孩不笑了,看着他同他道:“爹爹,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娘哦。爹爹,你是一个好爹爹!”

    说完,与他摆了摆手后,转身跑开,转眼没了。

    贾琏见状,大叫一声“我儿”,随即一口血喷出,眼前一黑栽倒过去。

    尤二姐见此动静大惊,尖叫道:“爷,爷!”

    有客房管事婆子听闻动静赶过来,也唬了一跳,忙上报上去,未几来了一年轻男子,正是蓟辽总督之子杨兴,杨兴瞧了瞧,皱眉请来郎中,郎中瞧过却道:“心口急火散去大半,看着虽骇人,可反倒是好事。只要肯用药用饭,最多半月就好。”

    杨兴闻言不再理会,带人离去。

    因贾琏之过,蓟辽总督府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他都不明白,父亲为何还要善待贾琏……

    诸人走后,尤二姐一边哭,一边取来清水,为贾琏擦洗。

    没多多久,贾琏清醒过来后,看着尤二姐却笑了笑,虽然枯瘦的可怕,但和先前活死人模样明显不同,像是活了过来。

    尤二姐落下泪来,颤声叫了声:“爷……”

    贾琏也红了眼圈,温声笑道:“儿子走前叮嘱我,让我照顾好你,还说……还说我是一个好爹爹。二姐儿,一会儿咱们就回庄子里,好好当百姓罢。我耕地,你织布,再生一炕胖娃娃,给儿子……多生些弟弟妹妹。二姐儿,打今往后,我会当个好爹爹的……”说完,泪如雨下。

    ……

    神京城外,贾家庄子。

    此处庄园并不大,不过二百亩,只是一处小庄子。

    却砌着高墙,养着十多条猎犬。

    除了寻常农宅外,还有一处灰沉沉的佛堂……

    贾母、贾政、宝玉一行至此,看到如此荒凉苦寒的景象,心中也多不好受。

    贾母、贾政叹息,宝玉落泪。

    在看管嬷嬷的引领下,诸人进了佛堂,至卧房,清清冷冷的屋内,虽生着火盆,却仍感到阴森。

    屋内摆一菩萨像,菩萨前点着一盏青铜油灯,放着数卷佛经。

    王夫人并未如诸人想象中的蓬头垢面,甚至不像上次那样满面狰狞,她就如一寻常老人,静静的躺在木榻上,一身佛衣,双手仍握着一串佛珠。

    “娘!”

    宝玉跪倒在床榻边,埋头痛哭起来。

    一旁看守嬷嬷道:“请了郎中来瞧过了,只说原是邪火炙烫,如今却是心如寂灭,没了向生之志,皆是心病。”

    贾母皱眉道:“好端端的,怎就突然如此了?”

    教养嬷嬷迟疑了稍许后,道:“许是听说了家里侯爷晋升了国公,还得了一双儿女……”

    贾母:“……”

    王夫人心里,莫非还一直等着贾蔷暴毙不成?得了儿女,就算有了根,死了也不怕了……

    这到底是甚么仇,甚么恨?

    不过无论如何,总要捱过省亲,捱过二月初五,宝玉大婚之后才可……

    “淑清啊,我和老爷,还有宝玉来看你了。”

    王夫人毫无反应……

    贾母叹息道:“宫里皇贵妃就要省亲,宝玉也就要成亲了,你不为别个想想,也该为两个孩子多思量思量。两个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王夫人仍无反应。

    “皇贵妃不能回家省亲事小,可宝玉……他如何拖得起?”

    贾母语重心长叹息道。

    只是,王夫人仍在昏迷中,虽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未醒来。

    贾政一生自诩端方,这会儿也不知怎地抖来了机灵,忽地开口道:“赵国公府那边说了,姑娘等不得三年,若宝玉这边不便宜,就要和贾家别个子弟联姻了。且听说,多半会说给蔷哥儿……”

    此言一出,王夫人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

    ……

    PS:忙了一天,总算写完第二更了!祝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快乐,牛年大吉啊!!

第八百二十九章 元妃归宁!(新年好!!)

    隆安七年,正月十五。

    一早,贾蔷前往东城兵马司点卯,亲自查看了各坊巷水车、水缸等防火措施。

    他虽还挂着五城兵马司都指挥的名头,可真正能执掌的,也只有东城。

    不是说其他四城兵马司他说的话不好使,而是其他四城各有为主的衙门。

    西城为步军统领衙门,南城为顺天府,北城为大理寺,中城最清贵,为都察院御史台的地盘……

    当然,如大理寺、御史台这样清贵高大的衙门,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处理这些浊务的,所以油水他们来拿,事情则由步军统领衙门来做,出了事,锅自然也得由下面人来顶……

    他们倒也想让五城兵马司来当垃圾桶,原先五城兵马司存在唯一的意义,就是用来在需要时背锅。

    只可惜,如今五成兵马司当家的是贾蔷,既然分不得利益,也就让其他各城兵马司各自龟缩,不准冒头被人当刀使,天天划水就好……

    他们背锅背怕了,如今能有一个做主挡雷的,还能奉旨摸鱼,岂有不高兴的?

    不过东城兵马司,却将东城打造成铁桶一般。

    火灾虽然几乎每日都有,毕竟数以十万计的百姓,但总能及时扑灭。

    相比于其他几城,东城百姓对治安火禁满意之极。

    交待完各主事,今晚严格维持秩序后,贾蔷就前往了恪和郡王府……

    ……

    王府后院,内堂。

    暖气烘的屋内暖煦,插屏前设一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阵阵香气从梅花蕊中冒出。

    贾蔷到来时,李暄正面色苍白的坐在香炉附近,双目无神……

    贾蔷唬了一跳,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李暄不答,只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一旁陆丰面色有些古怪,忍笑小声道:“刚才王爷抱着小郡主稀罕时,小郡主大解了……”

    贾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是你亲闺女,你就成这模样了?王爷,你这也太好笑了罢?”

    “好笑个屁啊!”

    李暄骂道:“你不知道有多臭!”

    不过到底是亲女儿,不好在人前多说,没耐烦道:“甚么事?爷昨晚上打发人叫你来吃酒你不来,这会儿倒巴巴的跑来?”

    贾蔷寻了个座儿坐下后,道:“昨儿请我舅舅一家吃饭,你说迟了。这不,为表歉意,今儿这会儿我就来府上,同王爷喝两盅。”

    李暄气的嘴都歪了,骂道:“爷瞧你昨晚是攮了女鬼了,这会儿跑来诓爷?你当我不知道,今儿你家皇贵妃回家省亲?”

    贾蔷哈哈笑道:“省亲慌甚么?宫里不知哪个忘八管事,把省亲时间定到了半夜……王爷该不会是你弄的鬼罢?”

    李暄斜眼看着贾蔷,道:“爷想拾掇你,还用得上这些下三滥手段?必是你平日里得罪了太多人,如今连哪个给你上眼药也不知。你说说你,爷对你管教稍松一点,你就在外面惹是生非!”

    贾蔷起身笑道:“除了戴权那条老阉狗还有谁?他以为如今我升了国公,就讲体面,动不得拳脚了。等着,今儿非让他跪下来喊祖宗不可。对了王爷,得闲去我府上,看看你干兄弟去……”

    “好球攮的!”

    李暄笑骂了声,眉眼间灵动了些,笑道:“你要去寻戴权的不是去?那等等,爷也一道去。”

    贾蔷客气笑道:“收拾一个老阉狗,就不必劳王爷帮忙了罢?”

    李暄“呸”的一啐,道:“少做你的白日梦!爷是去瞧热闹去,会帮你?自作多情!”

    话音刚落,就见邱王妃从碧莎橱出来,看着贾蔷笑道:“国公怎今儿才来?”

    贾蔷看着气色好了太多的邱王妃,眨了眨眼道:“王妃此言之意是……”

    怎么听着像是死鬼怎今儿才来……

    李暄素来和贾蔷臭味相投,一看他这神情就猜到了几分,连将邱王妃往里面轰:“你不知道这厮甚么名声?从子瑜那论,你也是当嫂子的,危险!快里面去!”

    贾蔷:“……”

    邱王妃俏脸通红,咬牙啐道:“王爷说的甚么混帐话?”

    原是作通家之好的,前儿还是李暄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差直接领进卧房了,这会儿倒发起神京来!

    贾蔷点头附和道:“这话着实混帐的很!市井内的流言蜚语都拿来说嘴,果真论起来,高门大户里,哪家不被人说?怎偏到我这里,就成日里被人取笑?可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只是旁人如此扯臊倒也罢了,可王爷……如此骨骼清奇之人,怎也学人嚼舌放屁?!最可气的是,居然连王妃也牵扯在内,实在荒唐!”

    看贾蔷痛心疾首痛斥李暄,邱王妃下意识点头道:“就是!”

    李暄看看这个,瞥瞥那个,忽地心里危机感大盛,对邱王妃沉声道:“就是个屁!还不快进去奶孩子去!”

    邱王妃刚平息下来的脸色,骤然再度涨红,狠狠剜了李暄一眼后,扭身进了内堂。

    贾蔷无辜的看着李暄,问道:“母乳喂养?”

    李暄面黑如铁,咬牙道:“不是你个忘八说的,这样对孩子好?”

    顿了顿,兴许觉着吃了亏,又问道:“你家的不是?”

    贾蔷摇了摇头,道:“我不大清楚啊,这种事,不好说的罢……”

    李暄跳起来举拳就要砸烂贾蔷的狗头,贾蔷哈哈大笑着逃开,就听身后骂声响亮:

    “无耻曹贼,留下狗头来,休走!!”

    ……

    皇城,大明宫。

    敬事房。

    皇宫后妃众多,与天子敦伦需要排班,还要避开女人的月事期。

    除此之外,敬事房还负责对宫中所有太监、宫女进行赏罚。

    所以,敬事房总管太监权势极重。

    戴权身为御前第一红人,身上自然兼着这一要紧之职。

    今日难得御前无事,他歇一天,便来此处坐一坐堂,也好受用受用徒子徒孙们的孝敬。

    司设监掌印太监尚裘是戴权的干儿子,尽管这位白发苍苍的老阉奴,年岁比戴权还长几岁。

    尚裘躬着腰,满面谦卑的同戴权谄媚笑道:“干爹,难得今儿您老得闲落落脚,儿子在家给您置办了份席面,还请干爹心疼心疼儿子,赏个体面……”

    这让正常人能将隔夜饭都能呕出来的做派,戴权居然很受用,他哼哼笑了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只是席面就免了罢,不定甚么时候万岁爷就想到了咱家,哪敢离宫片刻?”

    尚裘笑的愈发皱起满脸褶子,道:“哎哟!要不都说干爹您是大明宫的内相呢!干爹好大的威风,连儿子都跟着沾光!”

    戴权哼哼笑了笑后,又警告道:“如今虽比从前好些,魏五那条老狗压了咱们多少年,如今落了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可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主子爷是个大度的仁君,等闲犯了错他老人家都能宽恕一二。可若是忒猖獗了,忘了奴才的本,那就是取死之道。到时候,莫要说咱家救不得你。”

    尚裘忙叫苦道:“哎哟喂,干爹诶,儿子何曾敢给干爹惹麻烦?只想着能为干爹分忧解难,哪怕能帮针鼻儿大小的忙也好哇!”

    戴权笑道:“那你帮上了么?”

    尚裘闻言,嘿嘿嘿的阴笑了数声,而后压低声音道:“干爹,那贾家子无端得罪干爹您,还将宫外干爹您的族侄也得罪了。他虽气焰嚣张,可儿子也不惧他……”

    听闻此言,戴权面色微变,警告道:“你不要浑来,那杂毛不是旁个,如今正炙手可热,连皇上对他都有些改观了。如今新政正要倚仗他们师徒二人,除非抄家灭族的大罪证据确凿,不然等闲破事谁招惹他谁死,连半山公和御史大夫“二韩”都护着他。咱家在御前给他上了点眼药,都差点坏了事。你若触怒了那小杂种,咱家连棺材都给你备不上。”

    尚裘唬的面色变了变,随即又强笑道:“干爹放心,儿子怎会如此造次?若果真正面碰他,必先请示了干爹才敢。这一次,只是在规矩里行事……”

    戴权闻言,想了想,眉尖一挑道:“你是想给贾妃省亲掺些沙子进去,好恶心恶心贾家?”

    尚裘钦佩的五体投地,道:“干爹到底是干爹,一语中的啊!”

    戴权皱眉道:“莫要做的忒露骨,虽占着道理,可那杂毛未必讲理……”

    尚裘却不服,道:“儿子不过将贾妃的省亲时间押后了些,排到晚上去了。就这么点小事,他还能如何?”

    他是司设监掌印太监,掌管卥簿、仪仗、围幙、帐幔等宫务。

    贾妃想回家省亲,所需仪仗不少,尚裘若不配合,的确难成行。

    尚裘又道:“再者,也不止儿子一个,想给干爹您出口气,神宫监、尚膳监、都知监的掌印公公们,都连成一气,就是为了给干爹您出口气。贾妃到贾家时差不离儿都亥时三刻了,最多只能待到丑时,不过一个时辰出头。这点子功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贾家人非难受的要死不可。另儿子还派了些小太监小宫女,这两天常在长春宫墙根外絮叨贾家的丑事,嘿嘿,儿子就不信,皇贵妃的亲娘被整到住进猪圈里,她还会和贾家那小杂种一团和气!他家自己内斗起来,总和儿子没甚相干罢?”

    戴权笑道:“你还真机灵,难为你这番心思了。今儿咱们就好好瞧瞧,贾家这一出大戏!”

    ……

    大明宫,养心殿内。

    隆安帝看着贾蔷、李暄二人,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喝问道:“又浑闹甚么?衣冠不整满身泥土,去哪钻狗洞了?一个王爷,一个国公,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李暄闷声道:“父皇,儿臣和贾蔷听说,喝骆驼奶能强身健体,补气益血,骆驼奶有沙漠黄金之称,所以就去太仆寺,想逮一只母骆驼……”

    隆安帝缓缓深呼吸了下后,吐出两个字来:“跪安!”

    他一刹那都不想见到这两个混帐了……

    李暄闻言看向贾蔷,贾蔷抿了抿嘴,道:“皇上,臣想请一道恩旨……”

    隆安帝纳罕,道:“无端请哪门子的恩旨?”不过顿了顿,还是问道:“甚么事?”

    贾蔷道:“臣请旨,接皇贵妃归宁省亲。”

    隆安帝皱眉道:“不是已经准了么?又来请甚么?”

    贾蔷道:“先前请旨时,臣在九边,家里只一些老弱病残,宫里太监们使坏,将省亲时间定在半夜。”

    隆安帝闻言脸色黑了黑,他本不欲理会这些事,只是贾蔷将此事和他出征牵扯在一起,若不理会,难免让人诟病寡恩。

    他转头看向一旁内侍所在处,却发现今日非戴权当值,沉吟稍许后有些不耐烦道:“此事朕知道了,宫闱内务,你自去寻皇后娘娘做主就是。”

    贾蔷恭敬谢恩,与李暄出了养心殿,对视一眼后,狞笑起来。

    随即,二人直往敬事房。

    凤藻宫那边早先就打过照面,尹后那边能有甚么异议?

    言道只要隆安帝应允,自然好说。

    如今帝后都取得了一致,贾蔷就该去寻弄鬼的人算算总账了。

    一介阉狗,不缩着乌龟脑袋混吃等死,居然还敢兴风作浪,给贾家难看……

    今儿若不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打痛一回,岂非错失良机?

    ……

    神京西城,荣国府。

    今日打五鼓起(凌晨三点),贾母便按品服大妆,带着贾家众女孩子进了园中,再度查看迎驾诸事。

    此时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

    各处古董文玩,皆已陈设齐备。采办鸟雀的,自仙鹤、孔雀以及鹿、兔、鸡、鹅等类,悉已买全,交于园中各处像景饲养。

    小戏班子也演得二十余出杂戏来,小尼姑、道姑也都学会了念几卷经咒。

    早有太监上门教授贾家诸人,皇贵妃于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挡围幙;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

    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

    花灯高悬,烟火就位……

    万事俱备,只欠金凤归来。

    过了辰时,诸人又都换了新衣,连黛玉、宝钗、湘云、宝琴等一并,至荣府大门前候驾。

    街头巷口,俱系围幕挡严。

    久等未至,贾政迟疑问贾母道:“老太太,礼部和宫里中官都定下了要到夜里才来,如今还不到午时,如何等得?”

    贾母摇头道:“既然蔷哥儿说了,午时前后准到,那就不会有差。这会儿是咱们出来的早了,不过也不必焦烦不安,慢慢等就是,快了。”顿了顿又轻声问道:“庄子那边如何了?”

    贾政闻言叹息了声,道:“能吃能喝,也能睡了,果然还是心疾……”

    贾母:“……”

    又过了一刻钟,眼见午时将到,忽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帷帐,躬身而立。

    众人神情一肃,都知道,皇贵妃之鸾驾,终于来了!!

    ……

    PS:大家新年好!!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好歹写出一章来,汗颜!

第八百三十章 献俘!

    却说贾母等在荣府正门前苦等至午时,方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幕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

    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方闻得隐隐细乐之声。

    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

    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

    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

    天家气象,让神京百姓大开眼界!

    景初年间,倒可常见宫中贵人行程在外。

    到了隆安年间,就极少见到这等天家排场了……

    待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贾母等连忙路旁跪下,早飞跑过几个太监来,扶起贾母、贾政来。

    那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元春下舆。

    元春多年未归家,此刻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

    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

    元春眼睛已然湿润,入室更衣毕,复出,上舆进园。

    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

    今日虽天色阴沉,然园中灯光,却将整个园子点如晴昼。

    真真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她尚记得早年离家时,家中远不如此时富贵,再想想这几日听到的杂音,心中着实五味杂陈。

    抱琴告诉她,有小太监小宫女们背后传闲话,说其母王夫人因得罪了贾蔷,被关入猪圈,要活生生饿死,除非吃猪食……

    就算一心感念贾蔷,中兴贾族家业,也知道其母王夫人对贾蔷多有怨言,可得闻这样的传言,元妃心中仍如刀割。

    且说元妃在轿内,心情复杂的看此园内外如此豪华,因默默叹息奢华过费。

    忽又见执拂太监跪请登舟,乃下舆。只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

    虽值冬日,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的,每一株悬灯数盏。

    更兼池中荷、荇、凫、鹭之属,亦皆系螺、蚌、羽毛之类作就的。

    诸灯上下争辉,真系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船上亦系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幙,桂楫兰桡,自不必说。

    一时,舟临内岸,复弃舟上舆,便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

    石牌坊上明显“天仙宝境”四大字,元妃忙命换“省亲别墅”四字,于是进入行宫。

    但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真是:

    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元妃乃问:“此殿何无匾额?”随侍太监跪启曰:“此系正殿,外臣未敢擅拟。”元妃点头不语。

    礼仪太监跪请升座受礼,两陛乐起。

    礼仪太监二人引贾政、宝玉等于月台下排班,殿上昭容传谕曰:“免。”

    太监引贾政等退出。

    又有太监引荣国太君及女眷等自东阶升月台上排班,昭容再谕曰:“免。”于是引退。

    茶已三献,元妃降座,乐止。退入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至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俱跪止不迭。

    元妃满眼垂泪,方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搀贾母,一手搀薛姨妈,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

    李纨、王熙凤、迎、探、惜三姊妹等,俱在旁围绕,垂泪无言。

    看了家人半日,元春方忍悲强笑,安慰贾母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

    薛姨妈等忙上来解劝,贾母等让元妃归座,又逐次一一见过,又不免哭泣一番。然后东西两府掌家执事人丁在厅外行礼,及两府掌家执事媳妇领丫鬟等行礼毕。

    元妃因问:“黛玉、宝钗、宝琴姊妹因何不见?”贾母启曰:“外眷无职,未敢擅入。姨太太也因是长辈,才得了准许。”

    元妃听了,忙命快请。一时,黛玉、宝钗、宝琴等进来,欲行国礼,亦命免过,上前各叙阔别寒温。又有元妃原带进宫去的丫鬟抱琴等上来叩见,贾母等连忙扶起,命人别室款待。

    执事太监及彩嫔、昭容各侍从人等,自有人款待,只留三四个小太监答应。

    又有贾政至帘外问安,元妃垂帘行参等事。又隔帘含泪,谓其父曰:“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贾政亦含泪启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家。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干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贵妃切勿以政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正说着,众人就见贾蔷阔步入内,其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有些烦躁。

    虽于礼不合,只周围宫侍哪里敢拦?

    似凶威滔天……

    “皇贵妃安。”

    贾蔷与元春拱手一礼后,至一旁桌几上拿起鎏金舞马衔杯银壶,往鸳鸯莲瓣纹金碗内连斟连饮,一口气连吃了七八盏。

    黛玉差点没笑出声来,看向一旁宝钗,宝钗笑中却带了丝担忧,不由哂然……

    倒不是黛玉叛逆不敬皇权,而是听多了林如海、贾蔷之言,对许多事有了她自身的认知。

    贾母见元春并未有见恼之意,心里松了口气,嗔怪道:“不是说进宫去接皇贵妃?怎闹成这幅形容家来?”

    贾蔷随口道:“上回听说驼奶如同大补之药,还无是药三分毒之反效用,正巧听恪和郡王说,太仆寺新进了一匹骆驼,西域进贡来的,就和他去逮了一双家来。”

    贾母气笑道:“太仆寺是天家的,也是朝廷的,你们就去随便逮?再说,今儿是甚么日子,你不是说去接你大姑姑么?”

    一旁元春叹笑道:“若非今日蔷哥儿和五皇子大闹敬事房,还对大明宫总管太监戴公公动了手,今儿回来怎么说也要到晚上了……”

    贾母听了心惊肉跳,唬的不行,问贾蔷道:“你怎连皇帝身边的人也打?这还了得?俗话说,便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才是!”

    贾蔷摇头道:“非我飞扬跋扈,只是那老狗平日里多在御前说我坏话。这次彻底撕破面皮,下次他再说我坏话,陛下就能知道,这老狗是怀了私心的。”

    贾母摇头道:“话虽如此,可皇上保不齐还是要生气……”

    贾蔷笑道:“生气了啊,主要是御史大夫韩大人气坏了,我和五皇子一人挨了二十廷杖,不过也让皇贵妃的鸾驾不必熬到晚上才来,早早就放行了。”

    黛玉忍不住啐道:“偏你好逞强!难道挨廷杖还挨上瘾了不成?”

    贾蔷赔笑道:“今儿果真是趁着这个机会,让皇上知道知道那老货是甚么东西,看清他的真面目,不是为了意气用事。”

    宝钗悄悄拉扯了下黛玉,用眼睛余光示意她适可而止,今儿这日子,不适合小妖女兴风作浪,大洒狗粮……

    黛玉回过神来,果然见上方元春含笑的望着她,俏脸飞红,不再多言。

    贾蔷逃过一“劫”,悄悄与宝钗飞了个感谢的眼神,宝钗只看了一眼后就偏开目光,以她的性子,却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贾蔷眉来眼去……

    他呵呵一笑,同贾母道:“大姑姑几百年难回一次家,眼下就不必讲那么些繁文缛节了,一家人有话说话,说完吃饭看戏游园子,好好高乐一天,晚上再送回宫。如今既然已经放开了宫禁,往后便宜了,就进宫请旨,争取年年回家,一年能回二三回最好。”

    元春都被逗笑了,道:“若是一年能回来一回,就是天大的幸事了,岂敢奢望二三回?只一点,若下回再归家,家中断不可如此奢靡破费了。”

    贾蔷摇头道:“此事你同老太太说就是,我说简便些,能居家常用的就好。她老封君只道我小气,不肯花钱,她非要自掏压箱底银子来置办。得,那我就随了她的心意。也得亏如今用的人不敢再乱伸手,不然老太太的压箱银子花尽也未必够。行了,你们在家好好说话,需要甚么只管去要……”

    听这话音儿,贾母忙道:“你要往哪里去?这样的好日子,难得阖家团圆,你也往外跑?”

    贾蔷道:“你老当我愿意奔波?这不是宣镇的献俘军卒到了么……我若不去,要不让宝玉去?宝玉若去了,二太太说不得一高兴之下,还能多吃两碗饭。”

    说罢,不理面色骤变的诸人,哈哈笑着扬长离去。

    等贾蔷走后,气氛却仍有些尴尬和凝重。

    迟疑稍许后,元春还是问道:“老太太,太太如今,到底如何了?我在宫里,隐约听说,母亲被苛虐之极,饱受羞辱几不能活……”

    ……

    神京大都,九座高门。

    或走粮道,或走煤道,或走水道……

    而其中,将帅出征走德胜门,班师回朝,则走安定门。

    此为出征得胜,归来天下安定之寓意。

    今日,宣镇大捷之军进京,隆安帝并文武百官,就在安定门城门楼上,受凯旋之师献俘!

    大燕宣府一战覆灭草原八万控弦铁骑,斩获无算。

    是自太祖、世祖皇帝后,大燕数十年来最大的战果。

    缴获金帐汗旗、国相金银并草原左贤王之金剑,另外,各式万户旗、千户旗亦各有十数面。

    足以让大燕宣诸武功,威加海内!

    无数京城百姓在此元宵佳节之日,齐聚安定门外,一览大燕之盛世武功!

    而原本作为此次受降检阅的绝对主角,贾蔷却因为狂悖恣意,殴打天子近侍,而被剥夺了万众瞩目受人敬仰的机会,只能站在安定城门楼一众君臣大佬的边缘,看着宣镇军卒并朱雀营赵破虏老将军,接受数以十万计的百姓的欢呼……

    ……

第八百三十一章 这天下朝廷不取,我来取之!

    “万胜!”

    “万胜!”

    “万胜!”

    一波又一波的嘶声狂啸,数十万人的欢呼呐喊,其声浪几让山河变色!

    宣镇派出一千士卒,是以淮安侯世子华安为首,与朱雀营营将赵破虏接受其一生最高光时刻,诸将士面色激动。

    待华安下令,将诸蒙古王子并抓捕的一些因草原暴雪又折返回来的蒙古溃兵押向前,命其跪倒,将汗王苍狼旗和金刀献与城门楼上的天子时,气氛达到了顶峰。

    华安涨红一张批脸,嘶声力竭的狂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麾下一千兵将,并火器营三千兵马,于炮声中齐齐跪倒,高呼万岁!

    这气氛感染到京城观礼的数十万百姓,如海浪般黑压压的跪伏在地,齐齐山呼万岁!

    其声之巨,似可震动寰宇周天!

    蒙古降俘们哪里见过如此声势,一个个唬的面无人色,站都站不稳,摔倒在地。

    隆安帝心性从来坚韧深沉,然而此刻依旧为此等情形震撼,传旨下去:“大赏三军!今夜元宵佳节,夜不宵禁,天子与民同乐!”

    在城门楼的角落里,贾蔷脸色很不好看,一旁李暄却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果真今儿这会儿在下面接受数十万军民欢呼的人是贾蔷,那以后盆友还做不做了?

    “贾蔷诶!”

    “小伙贼!”

    “今儿打的好啊!”

    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其放浪形骸的模样,让御史大夫韩琮直勾勾的盯了两眼后,规矩了不少……

    贾蔷冷笑一声,今日借着太监擅权弄鬼一事,二人寻去敬事房,开门二话不说,就将戴权那老狗捶倒暴打了回!

    千万别以为这老狗在隆安帝跟前腰从未直起过,就是个好相与的。

    老阉奴身手还不错,力道大,武技更强。

    若非贾蔷一力破十会,再加上出其不意,这老货还手自然不敢还手,跑掉还是没问题的……

    二人进门,不露敌意,毫无武德可言,薅住头发按倒就踹。

    周遭内侍差点没吓掉下巴,凡上前拉扯的,无一未被暴揍。

    敬事房也是内廷一衙堂,二人在此这番闹腾,自然很快就惊动了养心殿和武英殿那边。

    暴怒的隆安帝是派了龙禁尉将二人擒了过来的,若非御史大夫韩琮盛怒而来,要断个明白好问罪,隆安帝原是准备直接将两个忘八直接杖毙了丢金水河去……

    好在,他们勉强还算占理……

    司设监掌印太监尚裘一张脸被打成了猪头,原本闭嘴不言只磕头,就能让贾蔷、李暄吃不了兜着走,偏其卖弄,将其理由说出。

    可他那些阴诡心思,冠冕之言,又如何瞒得过隆安帝和韩琮?

    这种擅权操弄的手段,让韩琮反感到了极致,丝毫不顾戴权求情喊冤,逼着隆安帝发配去守皇陵了。

    当然,贾蔷、李暄也没落到好,一通板子没逃过。

    若非惊动了尹后凤驾亲临,这会儿两人能站直了参加献俘大典才算见鬼了……

    饶是如此,贾蔷也被剥夺了今日大出风头的资格……

    不过,也未必是坏事……

    贾蔷倚着城墙,自动过滤了李暄老鸹嗓子在一旁叽叽呱呱,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下,任谁都看出其心情不佳……

    “喂,贾蔷,韩琮老儿来宽慰你了……”

    忽地,贾蔷听到李暄靠近传话。

    他斜眼侧眸看去,果然韩琮走了过来,只是韩琮会宽慰人?

    显然想错了……

    “站直了!像甚么样子?”

    吼罢,这黑脸就走了。

    李暄差点笑的从城门楼上跳下去……

    ……

    大明宫,养心殿。

    献俘结束罢,隆安帝又领着文武百官、王公勋臣前往奉先殿告祭列祖列宗。

    待礼数行尽后,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

    百官散尽,王公勋臣各自归家尽享佳节。

    只是军机处几位大学士,外饶两个碍眼的,还是被留在宫中……

    “贾蔷,今儿你这狂悖行径,莫非是自污?”

    入殿正座后,韩彬最先开口问话。

    大闹皇宫内廷,“狂悖”二字着实谈不上冤枉……

    贾蔷摇头道:“我虽封及国公,可手中并无甚么实权,又未入朝堂,这会儿自污甚么……今儿动手,着实因为阉庶太可恨。仗着是皇上的家奴,就敢不阴不阳的使手段。皇上、皇后准皇贵妃归宁省亲,原是皇恩浩荡之事,偏那起子阉庶从中作祟。如今在御前,我还算有几分体面,皇上、皇后待我如此优渥,他们就敢擅权弄鬼,实在是可怕。汉唐妇寺之祸,不可不防。这些原不该我来操心,只是……”

    看着韩彬,贾蔷摇了摇头。

    韩彬哈哈大笑起来,其余诸军机也纷纷摇头轻笑。

    这锅倒是甩的利落,不过……

    诸军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隆安帝,妇寺之祸,的确不可不防!

    隆安帝却面色阴沉,喝道:“胡吣甚么?大燕不是汉唐,太祖铁律:阉庶不得干政,有违此例者,斩!那几个狗才只因和你有龃龉,才行下这些阴私勾当。哪来的妇寺之祸?”

    他这些年手里积攒的势力大半皆为宦官,果真废了他们,他也就成了睁眼瞎了,又如何舍得?

    隆安帝虽尊崇几位大学士,但皇权与相权自古以来相辅相争,帝强则相弱为辅,帝弱则相强,若出权相,则皇权旁落,成为傀儡。

    岂不闻曹孟德“丞相”之称?

    所以,即便几位大学士都有意严惩戴权,废黜中车府,隆安帝却不为所动。

    因此事着实敏感,韩彬等人也未再多言甚么……

    又说起了宣府查抄范家之收益……

    “范家在直隶、山西、河南等数省的四十余州县遍设商号门铺,另插手粮铺甚至盐务,在天津、沧州置有囤盐的仓库,以解递入草原,获取暴利。此外,还在神京西市有门楼六座,张家口有商号十二处,归化城有商号四处。田亩方面……仅在宣府,就置有地产一百零六顷。另山西、直隶、山东、辽东乃至两湖各省,皆有地产,合计一千两百顷。分布于各地房产近三千间,以及盐货,二十六万余包,余财无算。”

    “查抄出的银冬瓜、金饼等现财,合计四百六十三万两,若加上各处门铺存银,逾八百万两。”

    家财妥妥过千万!

    林如海声音清淡的陈述着户部清缴上来的范家银财,此时的范家财力正处于巅峰鼎盛之期,朝廷这一网下去,吃的满嘴流油!

    甚么叫富可敌国?

    无过如此。

    等林如海说完后,诸军机脸上都有些笑意。

    有了这样大一笔浮财,即便今岁再天逢大旱,朝廷也有足够的底气应对。

    “贾蔷,范家有钱,还是你有钱?”

    李暄“小声”问贾蔷道。

    “……”

    贾蔷扯了扯嘴角,瞪了李暄一眼后,见几双眼睛里的目光似乎隐隐泛绿,没好气道:“人家七八辈子的土财主积攒起的家业,也想和我比?”

    这转折差点让众人闪了腰,隆安帝都冷笑道:“你比范家还有钱?”

    贾蔷摇头道:“现在还没有,但以后肯定比他家更有钱。不过他家的银子不算钱,臣的才算。”

    张谷笑道:“奇了,真金白银都不算钱?”

    贾蔷摇头道:“要那么些黄白之物埋在地下,那算甚么钱?将银子花出去,办成事,那才叫钱。果真论家底,谁还能富得过天子?天子有四海,有万里江山,可为甚么总是银匮?不是皇上真穷,是皇上要将银子花出去,办实事。如范家那样,挣得不义之财,要么埋土里,要么买地置宅买奴仆,要么勾结贪官豢养官场打手,这种货色莫说与天家比,连我也比不过。

    我挣的钱如今虽没他家多,但我办下的事,利国利民,青史必将记有我贾蔷之名。范家嘛,也会留名,不过留的是臭名。所以,他家的钱不算钱。”

    左骧打趣笑道:“刚才没得着荣光,这会儿自己夸赞自己?”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贾蔷扯了扯嘴角,不搭理。

    隆安帝看着贾蔷沉声道:“虽是你鲁莽行事才失了这份体面,可误打误撞之下,也少了许多麻烦。你年纪还小,多沉下来磨砺磨砺,少出些风头,不是坏事。”

    李暄闷着头不敢抬,可着实忍不住说了句:“一辈子也难再有第二回喽。”

    贾蔷:“……”

    等隆安帝将李暄骂了个狗血淋头后,贾蔷方道:“岂会难有第二回?待将来在海外拓土万里,扬我华夏神威,将大燕之名,传诸宇内,就不信没有第二回!”

    李晗笑道:“好!此方为我大燕勋臣该有之志气!”

    虽然没一个人信……

    贾蔷正色道:“李相,东洋、南洋两大外洋水师,家底儿都不如一群海匪,该造新舰,招募海员了,这粮饷……”

    李晗亦正色道:“宁国公,你看我这把老骨头值多少钱,你拿去卖了罢。”

    也是因为今日着实高兴,如李晗这等人物,也在养心殿内开起了顽笑。

    果然,一群无良大佬们纷纷大笑起来。

    笑罢,隆安帝淡淡道:“贾蔷,这个差事,目前主要是便利你将海粮运回。如今海疆尚无大敌,朝廷仍需以新政为要。等新政大行天下后,国库有些底子了,再与你多些粮饷,好好圆一圆你的海航之梦。孰轻孰重,你心里要明白。”

    尽管贾蔷已经将西洋诸国描述成皇权鬼使,全天下烧杀抢掠,都杀到大燕家门口了。

    但仅凭他的空口白话,又如何能让这一屋子君臣大佬信服?

    只当他少年梦呓罢……

    贾蔷心中轻叹,却也没甚遗憾的。

    既然这天下朝廷不愿取,他来取之便是!

    “皇上,朝廷不给银子,那臣能不能招募些海员水手,想办法弄些粮饷,不求建起一支强大的海师,可总要建起几艘像样的战船罢?臣观两洋水师公文,将官的座船出海,船上水员要拿桶往外倒水,不然船都要沉没,这算哪门子的水师?李大人糊弄人也没这样个糊弄法罢?”

    贾蔷气不过道。

    隆安帝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准。”

    一支正规水师,可招募兵丁数万。

    两支外洋海师,可名正言顺招募十万兵丁!

    贾蔷当然不会将他们武装成大军,却可培养成工蚁军团,在香江拓出一个大基地来!

    今明两岁,注定天象大旱,多灾多难,却天时利我!

    “臣告退!”

    ……

    PS:上一章的确摘抄了不少原著,但是写大观园省亲,无论如何也少不了这一段啊,是不是?且上一章干货还是有不少滴,我风吹凉的人品,和颜值一样高尚,水文也不会这样水,是不是?求月票~~~

第八百三十二章 祝娘娘佳节安乐……

    凤藻宫,偏殿。

    贾蔷和李暄进来时,尹后正与两个衣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月牙凤尾罗裙的年轻王妃说话。

    今日大喜之日,既是上元佳节,又是宣镇献俘之日,尹后亦是一身盛装。

    只见她上面是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下面则是牡丹薄水烟逶迤长裙,头戴赤金镂空穿枝飞凤牡丹纹步摇。

    两位王妃分明为其儿媳,也都美貌过人,可是与艳压六宫的尹后相比,就显得有些黯淡了……

    “哟,这不是威风凛凛敢在内廷施暴的王爷和国公么?怎得闲来本宫的这座小庙了?”

    尹后高居凤榻,看着贾蔷、李暄二人,不无讥讽的取笑道。

    李暄干笑数声,赔笑道:“母后,今儿这事都怪贾蔷。儿臣是进宫来拦着他的,不信您问他,他今儿先去儿臣王府,当时就放话了,今儿非锤死戴权不可!儿臣担心他果真下手太狠,干掉了戴权……他刚从宣镇回来,身上杀气未散尽。这不,儿臣拼命拦,这才将他拦下了。不然戴权、尚裘那一伙子,这会儿已经凉透多时啦!”

    这个卖屁股的……

    贾蔷心里痛骂一声,见尹后目光不善的望了过来,忙道:“娘娘,臣无甚能为,只一点还算勉强,就是有自知之明。臣素来自知虽本性善良,却唯独一点很不好,就是太过于嫉恶如仇了,见不得坏人,尤其是在背后使坏告状,心思阴暗的坏人。虽说天下坏人太多,臣纵有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可宫里的坏人,臣绝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今日原打算豁出去了,以斩可汗之勇气,斩了权奸,就皇上,为朝廷,也为娘娘除了此恶!王爷却不知怎么回事,拼命拦着不让动手,估计他们性格有些接近……”

    话没说完,就开始抵挡起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李暄的乱爪拳法……

    宝郡王妃与恪荣郡王妃对视一眼后,纷纷侧目。

    她们知道李暄受宠,莫说皇上、皇后,就是她们这些当嫂子的,也喜欢这个不争那个位置的皇弟。

    但她们没想到,贾蔷也敢在这凤藻宫内打闹……

    显然,这不会只是李暄的体面,李暄的体面还罩不住一个外臣如此放肆。

    这里面有林如海的体面,有尹家的体面,还有贾蔷自身能干,立下诸多大功的体面……

    但无论如何,贾蔷和天家帝后的关系,远远超出寻常朝臣。

    尹后气笑道:“你们两个跑本宫这当起说书先生了?一个赛一个的自卖自夸,也不嫌臊!说罢,又惹甚么祸了?”

    二人规矩了些,李暄笑道:“母后,儿臣可不是贾蔷那个惹祸精!今儿来寻母后,是为了请父皇、母后幸儿臣的温泉庄子!如今朝局难得安稳下来,处处欣欣向荣,父皇、母后也该轻快轻快了!”

    宝郡王妃柔声笑道:“五弟果然纯孝。”恪荣郡王妃亦颔首道:“五弟十分难得。”

    尹后闻言目光柔和了许多,笑道:“你何时置办了处温泉庄子?上年秋深时还在羡慕贾蔷有温泉庄子你没有……”

    李暄眉开眼笑道:“儿臣岂是只羡慕别个,光埋怨不做事的?见他受用了回后,儿臣就开始张罗。虽是深秋入冬,可儿臣还是雇佣了一整支匠人队伍,花费了整整三个月,缩短了三成工期,多花费了三倍的银子,终于建成了!父皇、母后去用,大嫂、四嫂,你们也可以带着侄儿侄女儿们一道去,统共十一二处泉眼,咱们家都去也够!”

    尹后闻言,看着这个儿子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宝郡王妃和恪荣郡王妃也被感染的笑了起来。

    在天家,能有这样一个人,着实不易。

    恪荣郡王妃笑道:“怎多花了那么些银子?”

    李暄闻言立刻变了面色,横眉冷对某人咬牙道:“都让人黑了去!”

    见几双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贾蔷正色道:“欸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言。给圣上娘娘建温汤殿,那所用之料皆是顶级白玉石!其他各类辅料,哪一样都是极上等的好料。为表臣子心意,这些东西连成本价都到不了,就给了个意思钱。这些钱都不是落臣口袋里,全散给工匠了。王爷,你冤枉我旁的都成,可此事上面你冤枉我是真不成,里面蕴含着我对娘娘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昧下了!”

    李暄语滞,尹后笑道:“那怎还要三倍银子?”

    贾蔷道:“臣是这样认为的,富贵人家受用荣华富贵时,最好能惠及百姓。建这座汤泉宫,没用分文内帑,皆是王爷和臣的孝心。可若只让皇上和娘娘受用,显示不出多大的心意,甚至为了顾忌劳民伤财,皇上和娘娘未必会去。所以,建殿时,所有的工匠无一征发之徭役,无一兵营里的兵卒,皆是京城附近村舍的百姓。

    深秋后,他们收割完庄稼,原也无事可做,正好寻来给他们赚些养家银子的机会。他们在山里干上三个月,收到的银钱比在地里刨食一年还多!今岁,这几千人背后的几千个家庭,算上妻儿老小,估计都要上万了,都能过上一个极好的肥年!

    娘娘,您说说,这银子花的值当不值当!”

    尹后笑的艳若牡丹,道:“值当,你们都是好孩子!”顿了顿又奇道:“今儿皇贵妃归宁省亲,你怎不家去?”

    贾蔷有些无奈笑道:“这会儿家去,不大自在……”

    尹后奇道:“怎么呢?”

    贾蔷苦笑摇了摇头,一旁李暄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后,同尹后道:“母后,不止父皇宫里有坏人,母后这边也有!有一起子内侍宫女在长春宫那边整日里嘀咕,说贾蔷是小人,快害死了贾家二太太,将她圈在城外庄子的猪圈里,让她吃猪食,要活活逼死她……贾蔷这小子素来窝囊,为了贾家办了多少好事,到头来连个好也落不着,就知道在儿臣跟前抱怨!”

    尹后闻言微微变了面色,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

    牧笛脸色有些僵硬尴尬,躬身上前道:“娘娘,长春宫那边,原是夏守忠在管,夏守忠坏事后,就由戴公公在管……”

    尹后皱眉道:“告诉他,手伸的太长了。”

    牧笛应下后,心中喜悦。

    有皇后这一句话,戴权的手再别想深入后六宫……

    尹后问贾蔷道:“你连戴权都打的起不来,还怕一些小宫女内侍?”

    贾蔷摇头道:“不是怕……就是觉着没劲。娘娘,你相信臣会做出那样的事么?”

    尹后笑道:“当然不会!你初出茅庐便斩永昌侯封侯,如今更是阵斩可汗,如此少年英雄,便是果真要出手,也不会行如此偏激之事。”

    贾蔷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臣乃少年英雄,果真想杀哪个,拔剑斩之就是,何须如此?只是,连娘娘尚且信臣,皇贵妃却起了疑心……”

    尹后这才了然,为何贾蔷情绪有些低落,笑道:“你这孩子,那王氏纵有千错万错,仍是元妃亲母。骤闻此事,岂能冷静处之?你倒是个重感情的,既然如此,此时更该回家,阖家团圆才是。你家荣国太夫人教养儿孙虽不大得法,可维持你们贾家不倒,也算不易。快回去罢,难得有这么个好日子。”

    李暄在一旁笑道:“母后,您别撵人呐!方才儿臣才同他说了,今年母后宫里的花灯极好看,让他留下来和儿臣一道赏灯赏花,猜谜吃酒烤肉呢。”

    这惫赖之言,让众人都笑了起来,恪荣郡王妃笑道:“让你四哥来陪你。”

    李暄“嘿嘿”一笑,同恪荣郡王妃道:“我那四哥,啧啧,没四嫂好。大哥也是,没有大嫂好。和他们吃酒就只能听训,一盏茶功夫都停不下来,弟弟我吃酒如同吃毒药!还是和贾蔷一道吃酒好,我能教训他!”

    贾蔷在一旁笑道:“罢了,还是听娘娘的话,回家去罢。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娘娘,臣告退,也祝娘娘佳节安乐!”

    ……

    神京西城,贾家。

    大观园。

    却说贾蔷走后,元妃发问,在场诸人都出了身冷汗。

    好在,前一日贾母等才去看过王夫人……

    “我不同贵妃说,贵妃只道我在宽慰你,怕你担心。让宝玉来说,这孩子实诚……”

    贾母心里有底,所以并不惊慌,招来宝玉。

    宝玉原是元妃在贾母处亲自带到四岁,之后元妃才进的宫。

    宝玉上前,元妃百般爱怜,流泪不止,只是宝玉心中着实没甚感觉,这位亲胞姊离开时,他还并未记事,便是记事了,这么些年也早忘了还有这么个亲姐姐……

    贾母同宝玉笑道:“宝玉,快同皇贵妃说说,前儿去看你娘,她如何了?”

    宝玉一直低着头,道:“原先有些不大好,不过前儿我们走时,太太已经能吃能睡了,挺好的。”

    贾母点了点头,同元妃笑道:“宫里虽有皇上、娘娘那样的圣人,可难免也会有不少小人。他们郁郁不得志,就见不得过的好的人,又或者,背后有人指使。旁的不说,上回太太做下那等糊涂事,不也是被背后的混帐挑唆的?如今那畜生不得好死,连个全尸也没留下,却也连累的太太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真真难为蔷哥儿了,在外面那样厉害,怕过哪个?连可汗都斩了,这是宁荣二祖都未有过的功业。可是,气成那样,到底念在骨肉亲人的份上,没如何发落。太太如今去城外礼佛,都是她自己请求赎罪的,不然她心里难安。还有大老爷、大太太,也都做下不少糊涂混帐事,蔷哥儿虽气的嗷嗷叫,可也不忍心果真记罪,这孩子真真不易!

    若是外面有哪个说他不孝,不用别个,老婆子我先啐他一脸!”

    如今贾母老太太愈发想明白了,贾蔷,才是贾家未来几十年的顶梁柱,丝毫动摇不得……

    元妃闻言自然动容,感叹道:“真是难为他了……也难怪,皇上和皇后娘娘都那样喜欢他,纵着他。大燕以孝治天下,可见在皇上、皇后眼中,他也是个纯孝的好孩子。”

    放下心中执念后,正巧尤氏带人上来禀报:“园中各处筵宴齐备,请皇贵妃游幸!”

    元妃心情愈好,与贾母并家中姊妹,开始幸园。

    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

    看不够的美景,舍不得的亲情。

    可惜夜色已经尽黑,距离她离家回宫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

    PS:今天要陪老婆去医院产检,所以第二更放在晚上。最后,祝众书友情人节快乐……

第八百三十二章 宝剑赠英雄!

    辽东将军府。

    大战方休,怀远侯兴觉心情沉重的回到将军府。

    残酷的战事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因为世子兴远擅启兵事,怀远侯府可能被问罪带来的巨大压力。

    为了竖子辈一个人情,落到这个地步,兴觉心中大恨!

    若是反悔能改变现状,他早就和贾家决裂了,成仇也在所不惜。

    可是现在却不成了,还指望着人家在京城周转,这他娘的都叫甚么事……

    刚刚落座,兴觉还来不及喘一口气,佐官就急急送来兵部公文并朝廷邸报。

    兴觉本不愿理会公事,只是见佐官神情着实异样,心中一惊,也愈发沉重,以为许是朝廷终于要治罪了……

    莫非,是要押送回京问罪?

    兴觉大手接过了公文、邸报,只扫了一眼开头,整个人就一个激灵!

    他惊的霍然站起,眼睛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只见邸报上大字书写:

    宣镇大捷,破敌八万!

    宁公贾蔷,阵斩博彦汗!!

    佐官在一旁道:“卑职也觉着不可能,鞑子自幼生于马背,长于马背,打猎射箭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天生就是打仗的好手。宣府镇城撑死也就二万兵马,就算不是京城的老爷兵,可论起战力来,也就勉强能守住城池不失,怎么可能二万破八万?再者,博彦汗被怯薛军保护着,正面相对,五千怯薛军能敌三万大军,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烧了粮草,还如入无人之境一刀毙杀?”

    他也明白,朝廷为了宣扬赫赫武功,功劳都会夸张一些,但这也太夸张了罢?

    兴觉说不出话来,他又打开兵部公文,这里面写的就翔实许多,他拧眉细细看了足足一柱香功夫后,方叹息一声道:“竟然是真的……”

    佐官满面惊容,还未开口,就听兴觉厉声道:“传令!”

    佐官即刻站直身体,沉声应道:“在!”

    兴觉深吸一口气后,扬了扬手中邸报,道:“去将这份邸报送去给辽西蒙古纳穆塞汗,问问他,战还是不战!若不战,就规矩认罪称臣,派世子入京,到理藩院好好学一学如何当一个汗王!

    若是战,我大燕宁国公将于十日之后,亲提十万虎贲,与他会猎科尔沁汗王山!

    他不是要寻贾家的不是,要治罪贾家满门么?那就让他自己去治罪罢!”

    辽西蒙古,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万控弦。

    论战力,远不如卫拉特蒙古。

    如今卫拉特蒙古已惨败,连博彦汗都已经被斩了。

    朝廷携此滔天威势,辽西蒙古脑袋里就算灌满牛粪,也不可能再打下去。

    只是若如此,辽西大战的功劳,到底算哪个的?

    郁闷!

    “爹!”

    正当兴觉心情愈发不畅时,却见世子兴远满面兴奋的走来,身后还跟着一陌生人,他眉头登时皱起,目光深沉。

    兴远却不惧,兴觉连生八个女儿,他是从侄子过继过来的承嗣世子位的。

    虽有人说他是兴觉跟他娘私通生出来的,但无所谓了……

    兴远兴致冲冲的道:“爹,这是宁侯……不,这是宁国公派来的亲兵!”

    兴觉虽心里如同吃了个苍蝇,可还是提了提精神,问道:“邸报本侯看了,宁……宁国公果然了得,将我等尸位素餐之辈都比下去了。不知国公可有何吩咐?”

    商卓笑了笑,道:“国公爷让在下同侯爷并世子说一声:侯府对贾家援手之情,贾家必铭记于心。此次宣镇大战,火器营大放光彩。国公爷想问问侯爷,可愿让世子去火器营磨炼磨炼?如今国公爷为总理海师衙门一品大都督,将来海战皆以火器为重。若是侯爷愿意,就请世子即刻与在下回京,其余的他来安排。若是不愿也没关系,德林号有许多生意在辽东,愿与侯府合作。

    国公爷说了:贾家,从不亏欠真正的朋友。”

    ……

    神京西城,贾家。

    大观园。

    贾蔷归来时,元妃已与家中诸姊妹们做完诗,看完戏,正在赐礼。

    贾蔷进来后哈哈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可赶上了。”

    听闻此言,原还担心他会因王夫人事与元妃生出隔阂的贾母等人都放下心来,哄笑起来。

    元妃亦笑,单让抱琴取来一支三尺余长的锦盒来,道:“宝玉他们送的皆是新书宝砚,蔷哥儿为少年英雄,与他们不同,就赠以此礼罢。”

    贾蔷笑着接过,打开锦盒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宝剑!

    贾蔷拿出来观看之,见剑身上竟可有青虹二字,登时动容。

    元妃笑道:“旁的倒也罢,独此剑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出来,让我带家来送与你的。皇后娘娘说,这剑原为曹孟德所有,后赵子龙于长坂坡七进七出救阿斗时所得。娘娘你曾自诩要当赵子龙,今次立下大功,便将此剑赐予你,以为表贺。”

    贾蔷往皇城方向谢过恩后,元妃又取来她自己准备的谢礼,是一条极上品的玉带,与蟒服相配。

    贾蔷看了看其他人的礼,以贾母最多: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贵长春”宫缎四匹,“福寿绵长”宫绸四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

    余者不过新书,宝墨,金、银爵器等,宝玉亦不过如此。

    他哈哈笑道:“坏事了,宝玉要哭!”

    诸姊妹都笑了起来,宝玉啐道:“乱扯!只你好盯着这些,兰哥儿都不比了!”

    元妃见宝玉还能与贾蔷取笑说话,心里又放心许多。

    等贾母让贾蔷落座后,问道:“今儿献俘如何了?”

    贾蔷摇头道:“今儿在宫里教训了阉奴,惹恼了御史大夫,就不让我去城下献俘了,只和皇上、诸王公大臣站在城门楼观看……”

    贾母等皆有不平,元妃苦心劝道:“蔷哥儿在宫里虽受宠,却不该太过莽撞,下次可改了罢,何苦与戴权他们冲突?”

    贾蔷笑呵呵道:“说起来,此事都怪大姑姑……”

    贾母等人唬了一跳,元妃则笑道:“如何怪我?”

    贾蔷道:“大姑姑如今是皇贵妃,皇后娘娘托付与六宫事,在内廷,除了皇上和娘娘外,数皇贵妃位份最贵重,有副后之称。娘娘居然还能被几个阉庶刁难?若是大姑姑能以雷霆手段,将他们治的服帖,又何须我一个外臣去宫里动手?”

    元春闻言面色愧然又难堪,解释道:“戴权乃御前总管太监,我如何管得?”

    贾蔷摇头道:“皇贵妃管不得他,却可以斩断他的狗爪子!那忘八使人在长春宫胡说八道,您也就听之任之?”

    元春闻言一惊,道:“此事蔷哥儿也知道?”

    贾蔷笑了笑,道:“宫里极少有甚么秘密……”

    元春闻言愈发汗颜,道:“待我回宫后,就去处置了此事。”

    贾蔷摇头道:“也不必了,方才我已经同皇后娘娘说了,娘娘打发了牧笛去处置。只是往后,这等事着实不必心慈手软。宫里是甚么地方,大姑姑必比我们更清楚。在那样的地方心慈手软,岂非摆明了让人欺上头?我能在宫里动一回手,却不可能再打第二次。所以宫中诸事,大姑姑还需强硬起来。其实只要不违逆皇后娘娘之意,余者皆在你手中,大有可为。”

    元春缓缓颔首,道:“如此,我知道了……”

    贾母劝贾蔷道:“皇贵妃难得归宁一回,你就同她说这些正经事?”

    贾蔷哈哈一笑,道:“言之有理,那我说些旁的……”元妃看了过来,贾蔷笑道:“这园子空不得,一空就容易腐坏生虫,所以大姑姑走后,我打算让姑姑姊妹们都住进来,当是绣楼。不知大姑姑意下如何?”

    元春喜道:“合该如此,否则实在荒废了。她们住进来,正是好事。”说着,还准备与诸姊妹分配起楼阁庭院……

    正此时,执事太监却来启道:“时已子时三刻,请驾回銮。”

    贾母、元妃等只觉得心慌,这骨肉匆匆相见,不过半日,就要再度分别,再见,尚不知何时。

    贾母、薛姨妈、李纨、凤姐儿等都哭了起来,宝玉原无甚哭意,贾蔷拍了拍他肩膀后,就开始哭了……

    元妃环顾一周,似欲将家人面容都记在心里,看罢,不由满眼又滚下泪来。

    却又勉强堆笑,拉住贾母、薛姨妈的手,紧紧的不忍释放,再三叮咛道:“不须挂念,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

    贾母等已哭的哽噎难言了。

    自古最痛者,无过骨肉至亲离别。

    贾母自忖年事已高,宫里皇贵妃又岂能岁岁归宁?

    是否还有再见之时也不好说,因此悲伤欲绝……

    元妃见此愈发心如刀绞,看着白发祖母苍老年迈,又想起她艰难维持着一个家不散,又怜又敬,终以家礼拜下……

    众人好一阵相劝后方起身,虽不忍别,怎奈皇家规范,违错不得,只得忍心上舆回宫。

    贾母好哭一场,这会儿疲惫不堪,带着宝玉,让人抬回荣庆堂安歇下了。

    等长辈散尽,贾蔷同贾家诸姊妹笑道:“今儿都别回去了,原先不是都分配好了谁该住哪儿?正好被褥都是新置的,陈设家俬也都是现成的,改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搬进来罢!各处我都让人准备好了锅炉暖气,烧开片刻就热了,舒适的很!”

    探春、湘云、惜春等活泼些的,登时蹦跳欢呼了起来。

    一边招呼各自丫头、乳母,速去查看,准备迁居园内。

    等她们四散去忙后,黛玉看着贾蔷笑问道:“连我也搬进来?”

    贾蔷笑道:“自然!不过要是能不带紫鹃就更好了!”

    一旁紫鹃:“……”

    见自家丫头眼泪都快落下来,黛玉拉住她的手,啐贾蔷道:“休想!我们今儿就住进来,偏带着她!”

    贾蔷哈哈一笑,就准备陪黛玉前往潇湘馆安置,却见吴嬷嬷匆匆走来,同贾蔷道:“前面传话进来,说扬州来人了,有要紧急事要见侯爷。”

    贾蔷闻言脸色不好看了,他倒不是同吴嬷嬷生气,只是恼火一年到头就不能有片刻空闲时间么?

    见他呼出口气,眉头拧起,吴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紫鹃也噤声,看出贾蔷心情不悦。

    黛玉却笑着劝道:“快去罢,今儿我又不走,一会儿她们也都要过来,今儿晚上哪里肯睡?必是要热闹半宿的。你去去就来,我等着你。”

    这话让贾蔷心中熨帖,同黛玉对视一眼后,笑着离去……

    ……

第八百三十三章 天上掉馅饼

    宁国府,宁安堂。

    贾蔷看着齐筠也在,奇道:“德昂兄,甚么事这样要紧?”

    除了齐筠外,还有四人。

    于风尘仆仆间,贾蔷隐约嗅到一股海腥味……

    他额外多看了其中二人一眼,一个粗犷如鲨鱼,眼眸森然,望之不似善类,体格竟和铁牛相差无几……

    另一个,虽穿着男装,扮相也十分粗糙,但贾蔷还是一眼就看出其女儿身来。

    因为女人看他的目光,显然和男子不同,此人似乎格外有些波动……

    齐筠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管家李用和吴嬷嬷等退下,不过门外亲卫未走。

    齐筠知道能站在贾蔷门外的,必是绝对的死忠之士,也不再迟疑,轻声道:“国公爷,四海王闫平派人来求见您……”

    贾蔷笑骂道:“喊声国公也就差不多了,还您……酸不酸?”

    本来凝重肃煞的气氛,因这句顽笑话轻松了许多。

    齐筠苦笑道:“兹事体大,不得不慎重。再者,国公和侯爷也不是一回事……”

    大燕武侯不少,可正经国公,除却圈着的那仨,也只有赵国公和贾蔷这位宁国公。

    赵国公垂垂老朽,不知何时就要驾鹤西去了,那时贾蔷便是真正的大燕武勋之首。

    分量绝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他手里还握着天下海师总理大权!

    贾蔷未在多言,转眸看向两个海上来人,目光在极魁梧的巨汉面上顿了顿,又落在女子身上,道:“看来闫平是遇到大难事了,居然连女子也派了来……只是他是不是拜错庙门了?我乃大燕国公,一品海师大都督,大燕万里海疆皆为治下之土。我是官,你们是贼,这会儿上门,岂非自投罗网?”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骤变,那巨汉勃然大怒,张开蒲扇一般的大手,就朝贾蔷抓来,显然是想先擒贾蔷,再胁以脱身。

    “大胆!”

    “放肆!”

    “蒯叔快住手!”

    “快快停下!”

    此人一出手,堂内外诸人皆惊。

    齐筠下意识上前要挡在贾蔷身前,只是身子一晃就被推了回来,就见贾蔷不退反进,竟反手抓住巨汉粗壮的手笔,“哈”的一声爆喝:“霸王硬折缰!”

    居然生生将巨汉的手折向一边,却仍未停手,化肘为拳,一肘击在其中门大开的胸口处,巨汉发出一声闷哼,贾蔷招式未尽,单手握拳,一拳打在巨汉锁骨处,隐隐有“咔嚓”声响起,最后,展拳为掌,“砰”的一声,重重轰在巨汉额头。

    电石火花间,霸王三点手!

    巨汉在女子惊呼声中,轰然倒地。

    而贾蔷则已经面色如常,轻轻掸了掸肩头的几许尘埃,淡淡道:“略施薄惩,好让你们知道知道,天子脚下,不是你们放纵匪性的地方。”

    齐筠带来之人皆震惊难言,任谁也没想到,贾蔷竟有如此身手,难怪,难怪能够阵斩可汗……

    齐筠惭愧道:“国公爷,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在此出手……”

    那女子看过壮汉的伤势后,知道贾蔷实则是手下留了情,当然,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原就谈不上公平。

    巨汉只是想擒拿贾蔷,他只看贾蔷如此单薄,连两成力都未用到。

    女子抿了抿嘴,看着贾蔷解释道:“国公爷,蒯叔只是误以为你要动手拿下我们,所以才鲁莽出的手,绝非心存歹意。”

    贾蔷懒得理会这样的妇人之见,齐筠苦笑道:“原是司马家主陪他们一道前来的,只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往京里日夜不停的赶路,刚至京里到我住处,司马家主就不行了,倒地昏迷。闫姑娘听说如今你总掌海师,急着要见你,就让我先带了来。唉,应该先教教礼数的……”

    贾蔷指了指座位,让齐筠落座后,他先坐下问道:“闫平怎么了?他敢自号四海王,曾恣意羞辱过朝廷海师,今日倒是有趣,求到朝廷门上了。”

    齐筠同闫姑娘正色道:“还请姑娘如实答话。”

    闫平之女深吸一口气,看着贾蔷道:“我是四海王三女,去年腊月二十一,因彼时海上多有风暴,又近年关,家父便领着诸多兄弟在琉球准备过年。不想忽然遭遇葡里亚和倭国东西两支船队东西夹击偷袭,又有内鬼作内应,遮掩了哨船,所以……虽老兄弟们多拼死反击,仓促间仍不敌贼人袭杀,死伤惨重,若无援手,四海王的船队必然难逃覆灭。恳请国公爷看在……”

    不等她说完,一直审视着她的贾蔷就摆手打断道:“几个问题……第一,葡里亚和倭国为何要夹击令尊?”

    闫平之女闻言,抿了抿嘴,缓缓道:“家父原与伍家等共议,今年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在倭国举事。”

    啧!!

    贾蔷饶有兴趣问道:“倭国……如今是哪一代幕府将军?”

    闫平之女显然很诧异,贾蔷竟连这个都知道,而绝大多数大燕官员,都对倭国几乎一无所知。

    她与贾蔷对视稍许后,偏过眼神,心中愈发起了敬畏,道:“是德川吉宗。”

    贾蔷呵呵笑道:“那你们可有些不走运,我听说,那厮在倭国可算得上是一代英主了,很有几分手段。闫平虽有大志向,奈何选错了对手。”顿了顿,他又皱起眉头道:“这个时候的倭国应该还在闭关锁国罢?怎么和葡里亚人勾结起来的?”

    闫平之女震惊的已经有些麻木了,她道:“虽有禁令,但多只禁绝寻常百姓,朱印船,也就是官船,仍能在深江浦出海,与夷国交往。”

    深江浦,也就是前世所知之长崎。

    贾蔷思量稍许问道:“那,倭国可装备有火器?”

    闫平之女点头道:“东瀛铁炮,十分了得,可击穿两层木板制成的大盾。不过打造铁炮代价高昂,所以主要兵器仍是刀剑和弓。”

    贾蔷审视了此女子一番,虽因脸上涂抹了东西,看不出年岁,但眉眼间仍可见英武之气,五官清正。

    与李婧又有不同,李婧是江湖中的飒爽侠气,而此女,眉宇间隐隐有金戈铁马之锐意。

    见贾蔷这般打量自己,闫平之女脸上隐隐不自然,可奇怪的是,心里并未有许多厌恶……

    一来贾蔷生的着实太过俊俏,再加上大燕国公爷的身份光环,若只如此倒也还罢了,闫家女见过生死,闯过大风大浪,不是肤浅之人,偏他还武功高绝,阵斩可汗!

    这都是戏里的传奇人物,也是无数女儿家闺阁时的梦中情郎……

    让这样的风流权贵看几眼,她心里砰砰跳,再看看这宁安堂之陈设,唯有自惭形秽……

    “巾帼不让须眉,多少庙堂上的官员,食优渥之俸禄,却是不及姑娘十一。三娘,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贾蔷赞叹说道,若是李暄在此,非得唾弃他祖宗十八辈不可……

    闫平之女纵脸上涂抹了些东西,此刻仍面色大红,直红到脖颈处,她是闫平三女,也的确被称为三娘。

    但她并未自言闺名,贾蔷却直接点破,这实在是……

    齐筠在一旁又好笑也好气,干咳了两声,示意某人收着些。

    闫三娘轻声道:“如今最急的,就是船队缺少一个落脚港口,没有补给,没有粮草和药材,兵器损毁也无补充,长久下去,必死无疑。爹爹受了重伤,一直昏迷着……”

    “空空空!”

    已经醒过来的巨汉拼命咳嗽起来,声音粗重,提醒某人,这种话能说出来吗?!

    闫三娘醒悟过来,一时语滞怔在那里……

    直到贾蔷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现实的话来:“那么,如果我能帮到令尊,我能得到甚么?”

    天上岂会白落馅饼?

    ……

    神京西城,宣德侯府。

    董家。

    这个年,董家诸人过的如油锅里的蚂蚁,侯府外虽未有绣衣卫圈禁,可也少不了有人发现门外有人正大光明的盯梢……

    董辅下令,全家闭门,除却仆人出去买米买菜,再不许一人外出。

    这种令人恐惧惊惧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宣府大捷传回京来。

    侯府门外盯梢,以免董家畏罪潜逃的人走了……

    老亲世交胆子大些的,也敢登门了。

    而等到今日献俘大典后,董川在仪式上露了面,来董家的人也就愈发多了。

    入夜,董家苍梧堂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短短旬月功夫,宣德侯董辅两鬓就出现了花白,宣德侯夫人刘氏看着也憔悴许多。

    不过,刘氏乃董辅续弦,董辅发妻早亡,只生董川一子。

    而刘氏,生三子二女。

    再加上妾室所生三女二子,董辅共六子五女。

    董辅夫妇并诸多董家子弟坐于堂上,听董川将宣府之行完整详细的述说了遍。

    待董川说至宣镇上下皆仇恨董家,孤立、排斥甚至咒骂他,唯独贾蔷选择信他时,眼睛已经湿润。

    至贾蔷解其困境,甚至不惜甘冒奇险,选择信他,将焚烧粮草这样轻松捞功的活计留给他时,已经落下泪来。

    最后,数千怯薛军追来,贾蔷横刀于虎丘山巅,喝令他速速离去,由其断后,又击杀博彦汗后,竟背起他折返宣镇时,已是泣不成声。

    董家诸人受其感染者,多有落泪者。

    纵未落泪,也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在京中声名狼藉的贾蔷,竟有如此义薄云天之侠肝义胆!

    董辅心思深沉,喜怒从不形于外表,他淡淡道:“是欠了不小的人情……子仪,你准备如何偿还这份人情?”

    董川擦去脸上泪水,沉声道:“父亲,儿子想要去海师水军。”

    董辅看着他提醒道:“三年后,你应该在宣镇做游击。十年后,你应该在宣镇做参将,做总兵。最后,在我死后,来继承这份家业。这次宣镇出现了如此变故,正是因为宣镇传承中,让赵国公那个老毒蛇掺和了一脚,生生中断了十余年。若非如此,断不会有今日之困厄。难道,你想让这等危及全族之事,再度发生?”说至最后,声音中的恨意已经有些不能遮掩。

    董川却摇头道:“父亲,儿子已经答应了贾蔷,要和他一道兴建水师,将来于亿万海疆建功立业。”

    董辅喝道:“我看你是迷了心窍了!甚么亿万海疆?海外不过些蛮荒之地,千百年来,何曾有人去那等地方建功立业?便是死了,也难归根祖地。”

    刘氏在一旁笑道:“川哥儿,听你父亲的话,这次你立下大功,将来继承侯位板上钉钉的事。可你若去了海上,不定会遇到甚么风波危险,将来还如何嗣爵?这不是你个人的事……”

    董川闻言,深深看了刘氏一眼后,同董辅道:“儿子自然知道身为世家子的责任,只是……儿子仍想当一个信守承诺之人。贾蔷留下来断后,一人返身击杀博彦汗救儿子时,他难道不知道背后有一大家子指着他?但正如他所言,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儿子亦以为此!”

    董辅眼中不无失望的看着自己的长子,轻声道:“你母亲说的在理,宣德侯府没有海上的世子。”

    董川没多思量甚么,点点头道:“儿子知道,愿让出世子位。父亲,儿子愿效仿先祖,为大燕开疆辟土,再立一门!”

    “我看你是中了贾蔷的邪!”

    董辅勃然大怒,一挥袖子,转身离去。

    “父亲!!”

    董川在背后跪下,大叫一声,道:“儿子知道自己在做甚么!父亲,儿子绝不会辱没宣德侯府的威名!”

    董辅未转过身,只淡淡道:“纵然你愿意奔投贾蔷,他也得敢要才行。以军功晋国公,待姜家老鬼死后,军中以他为最贵。再加上其圣眷,若还敢四处勾连元平功臣,那才是取死之道。你以为,他敢收留你?”

    董川闻言却笑了起来,道:“父亲,您还是不了解宁国公,原是他邀请我去的,又怎会不敢收留儿子?且我们不再沾染陆上各处军马之兵权,又怎会惹人忌惮?”

    董辅显然动了真怒,声音冰寒道:“你若果真打定主意,那明日就搬离宣德侯府罢。再想回来,除非另立一门!”

    董川闻言,深吸一口气,与董辅重重叩首三拜后,起身道:“儿子现在就走,父亲,保重好身体,儿子一定能再进侯府大门!”

    说罢,转身阔步离去!

    董辅身子微微颤栗起来,心如刀割,眼眶湿润。

    姜家知道自废武功以自保,董家,又如何不能效仿之?

    董家废了培养多年的世子,更逐出家门,宣德侯府要沉寂多年,舔舐伤口疗伤。

    他的儿子,为了这座侯府,付出了太多……

    但,也未必尽是坏事。如今朝局诡秘莫测,谁也不知道董家将来下场如何。

    能分出一个如此出色的子弟,董家必不会绝,也算是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罢。

    而另一边,刘氏则几乎快掩盖不住脸上的兴奋……

    老天爷,这不是天上掉馅饼,金子打出来比天还大的馅饼,又是甚么?

    ……

第八百三十四章 早晚让你哭着求饶!

    宁安堂上,闫三娘原本很有些波动的目光渐渐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和生死的女海匪应有的硬气,她看着贾蔷,缓缓问道:“国公爷,又想要甚么?”

    贾蔷审视着她,呵呵笑道:“不是我想要甚么,而是你们能给甚么。姑娘,我见你着实不易,为救父如此奔波……你呀,平日里应该也是在四海王的护佑下,过的顺风顺水。连我是甚么品性都不知道,就敢求上门来。但凡换一家寻常勋贵,闫平那点家底都要让人黑没了。家底丢了不算甚么,还得连人也一并搭进去,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尊敬你的孝心孝行和勇气,所以,才给你一个公平正经的交谈机会。”

    闫三娘闻言一惊,可随即原本冷寂下来的心,又涌动起来……

    和身边粗糙暴虐脑袋里唯有杀戮的海匪相比,贾蔷这样体贴细致的心思,着实令其感动。

    她目光复又柔和,中间还多了许多信任,轻声道:“只要四海王这次能度过危机,从今往后,四海王就是国公爷最坚定的盟友。国公爷麾下的船只,必能畅通四海……”

    未等其说完,贾蔷便看着闫三娘笑道:“我不怀疑你的话,若我只是德林号的东主,也就应下了。可是,三娘是不是忘了,我如今还是总理大燕海师一品大都督?万里海疆皆在我的治下,若还需要令尊这样一个大海匪来保护,青史之上,我岂非要留下莫大的笑柄?”

    闫三娘闻言神情黯然,低头道:“如今,四海王能给出的最珍贵的,也只有这样的承诺了。”

    贾蔷笑道:“怎么会呢?四海王最珍贵的,不就是你……还有诸多海上战卒,以及那些造船修船、打造火器的工匠么?”

    闫三娘听到“不就是你”四个字时,心口猛的一跳,那一刻,若没有后面那些话,她就英勇的答应下了,为了爹爹四海王,她甘愿牺牲……

    可再听到后面那句破话,闫三娘又不是傻子,岂不知贾蔷戏弄之意,有些恼火的看他一眼后,道:“琉球老窝都被人占了,岛也让内鬼卖了,如今琉球在倭奴手里,西表岛让葡里亚占了。如今还有七八条米艇、广船……四桅大船一艘没剩……哪有甚么家底儿了!”

    何其惨也……

    “这些都不算甚么?只要有朝廷的支持,我甚至可以派御医带宝药南下救闫平,所有失去的,很快就能夺回来。”

    贾蔷微笑说道。

    闫三娘又非真是傻白甜,面对如此诱人之言,她反倒冷静了下来,看着贾蔷道:“国公爷,你究竟想要甚么?”

    贾蔷笑了笑,道:“归顺朝廷罢……”

    “三娘别上当,他想吞并四海王的船队!”

    躺在地上休息了半晌的壮汉爬了起来,沉声道。

    贾蔷没有理会,恍若未闻,道:“你们的人,所有的老弱病残,都会老有所养,幼有所学。就是残废了的,我都不会嫌弃,还会在海师衙门里,安排成教头。果真不愿当官的,也没有关系,我名下德林号下亦在打造船队,也可以到商号名下训练水手海员。”

    闫三娘摇头道:“我爹爹绝不会做官的……”

    贾蔷笑道:“没关系,他就算想继续当海匪,我也能成全他。只要,只要他不侵犯大燕海疆,不迫害大燕百姓,遵守大燕的规矩。他这个匪是对外的,不能对内。不过,他可以当海匪,我要的工匠、海员却不能不给。另外,东海、南海诸岛,包括大小琉球,皆为大燕所有。他的老巢不管设立在哪,都要掏银子租赁,在岛上,也要遵守王法。”

    闫三娘震惊,一旁那巨汉愤怒道:“海外诸岛皆为大燕所有?你知道那里有多少岛?大燕占得完么?”

    贾蔷负手而立,轻声一笑,看着巨汉道:“大燕虽有万里山河海疆,却无一寸是多余的。无论是所谓的四海王闫平,还是葡里亚,又或是倭奴碍骡子,谁敢夺,我杀谁。”

    话音刚落,铁牛着重甲率一队亲卫踏步而入,将众人包围。

    有亲卫指着巨汉道:“就是他,刚才朝国公爷动手。”

    铁牛二话不说,拔出重剑朝巨汉斩下!

    ……

    大观园。

    自宁安堂回至园子中,看着满园冷月寒景,清新秀丽,方才的金戈铁马算计胁迫……一时间通通散尽。

    似雨后天晴般。

    过了翠嶂,穿过沁芳亭,又行过翠烟桥,终至潇湘馆。

    一路上处处灯火明亮,远处大观楼更是彩灯璀璨。

    再看前方,只见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

    阴沉一整日的夜空此时放晴,一轮皎洁无暇的圆月,如玉盘般高悬翠竹之上,愈发让此景清幽,似能浸入心脾,美不胜收,不似人间……

    贾蔷推门而入,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国公爷来了?里面正热闹着呢。”

    门前守夜婆子见贾蔷到来,忙赔笑问候道。

    贾蔷点点头,道:“都来了?宝玉来了么?”

    婆子笑道:“都入夜落锁了,爷们儿如何进得来?”

    贾蔷颔首笑道:“嬷嬷说的是,我也进来坐坐,稍后就出去。”

    婆子赔笑道:“原是这个理儿,国公爷英明。”

    贾蔷点点头,不再多言,往里面去了。

    在抄手游廊上,便可听闻里面的欢声笑语。

    贾蔷含笑,刚伸手去推门,却见房门从内打开,走出一人来……

    “哎哟!”

    宝钗惊呼一声,倒退半步,待看到迎面之人是谁后,俏脸上的惊怒才敛去,红着脸没好气啐道:“你怎也不敲门出声?”

    贾蔷收回手来,呵呵笑道:“敲门出声了,又何来的惊喜?”

    宝钗俏脸红透,又啐了口,不过听到身后的动静,只横了他一眼后,道:“还不快进去?”

    贾蔷笑道:“你又往哪里去?”

    宝钗道:“这样晚了,我先回去歇息了,眼都快睁不开了。”

    贾蔷竟不留,点了点头道:“那快去罢。”

    话音刚落,黛玉从后面出来,笑道:“这算甚么道理,你刚来,宝姐姐就走了,还快去罢?”

    贾蔷看了宝钗一眼后笑道:“宝妹妹不是每夜里准时入睡么?这样好,身子骨是大事,才是要紧的。”

    黛玉似笑非笑道:“她每夜里准时入睡你也知道?”

    贾蔷叫屈道:“方才人家自己说的……再说,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罢?我就同你说过好多回,这点年纪原该倒头就睡,怎就成了夜猫子?”

    宝钗还一嘴:“她成夜猫子不睡觉,你也知道?”

    贾蔷呵呵一笑,风轻云淡道:“当然,了如指掌。”

    “呸!”

    黛玉啐了口,红着脸道:“再浑说,仔细你的皮!”

    宝钗也红了脸,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联想到了甚么,扶着眉角摇头道:“不与你们乱嚼舌了,我要回去歇下了。”

    说着就走了,宝钗走后,黛玉见贾蔷眼神炙热,皱了皱鼻子嗔他一眼,小声警告道:“都在里面疯呢,你别混来。”

    后面又传来脚步声了,贾蔷却飞速的在黛玉樱桃小口上啄了下,恼的黛玉扬起帕子拍了他一下,二人方在贾蔷哈哈大笑声中往里面去了……

    屋内暖煦,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杌椅案。

    探春、湘云、宝琴等正联诗作对饮酒,一旁迎春已经有些晕然了,看样子没少吃酒。

    另一边的丫头们才更热闹,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

    贾蔷不让她们上前见礼,观看了会儿探春、湘云联对后,自忖跟不上这等顽法,就同黛玉一道往后面行去。

    从里间房内有一小门,出去便是后院,院内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

    又有两间小小退步,是小丫头子们住的附着耳房。

    庭院芭蕉树下有一石桌石凳,紫鹃见二人出来,便在石凳上铺设了狐裘坐褥,又上了热茶。

    贾蔷落座后,看着后院墙下开着一隙,有清泉顺着尺许开沟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好个所在!真想远离俗事,搬进来一直住着。”

    贾蔷感叹道。

    黛玉啐笑道:“要住你一个人住!”

    紫鹃在一旁都为这没羞没臊的话羞红了脸,暗自摇头。

    黛玉问贾蔷道:“刚才可是有急事?”

    贾蔷便将闫三娘的事说了遍,黛玉好笑道:“这不是又一个小婧?你该不会……”

    贾蔷摇头道:“小婧虽是江湖人,但即便当少帮主时,也勒令帮众们不许为恶,不许设局害人,又是开国从龙老卒后辈,堪称忠良之后。四海王那边……一日不归顺朝廷,一日便是杀人无算的海匪,是贼。再说,到了我如今的地步,已经不必使用美男计获取甚么了……说起来还有一桩好顽的。”

    说着,将葡里亚小寡妇想要嫁女给他的趣事说了遍,最后笑道:“你说,若是城外的王氏知道,我给宝玉寻了这么一桩良缘,给他讨了个葡里亚媳妇儿,会不会高兴的再多吃三碗饭?”

    黛玉笑的直不起腰来,啐道:“你这促狭的,岂有这样的道理?”

    贾蔷呵呵笑道:“这原就是一个荒诞的世界,而我能做的,就是陪你一道活的真实美好。我希望,每一次月圆,都能在你身边,陪你赏月。”

    黛玉俏脸如晕,星眸似乎比皎月更明媚,望着贾蔷轻声道:“我也是呢。”

    贾蔷轻轻握起黛玉有些清凉的柔荑,道:“等逮回来的骆驼产奶后,你每日都要喝一碗,身子就能壮壮的。还要开开心心的,就能长命百岁。若没有了你,这山河、明月和星辰,便都是多余的……”

    一旁紫鹃虽也感动莫名,可是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还是干咳了两声:“咳咳!”

    贾蔷抄起茶杯作势要丢过去,被黛玉笑着拦下后,黛玉挡在紫鹃身前笑道:“夜深了,快回去歇息罢。东府还有两个孩子呢……”

    提及一双儿女,贾蔷才放过这碍事的,同紫鹃道:“早晚有你哭着求饶的时候!”

    紫鹃探着脖颈一皱鼻子,哼了声,贾蔷被黛玉推了出去,与诸姊妹作别后,出了潇湘馆,却又往北行去……

    ……

第八百三十六章 未想贾蔷如此重口味……

    翌日清晨,贾蔷不到辰时就起床来。

    天还未亮。

    他起身去前院校场处,与亲卫们一道打熬筋骨……

    如今亲卫们的训练早已和过去不同,每日负重晨跑十里地只是等闲。

    校场内还有各式障碍物,平衡木、铁丝网、单双杠、石锁……

    每三天,还会去城外庄子附近的运河段负重游泳。

    总之,渐有强兵之势。

    虽然如今只百五十人,但用得好,足可以一顶十,乃至顶百!

    但凡有空闲,贾蔷必与他们一同训练。

    有主将作则,亲兵们训练起来,也就愈发努力用心了。

    一个时辰后,贾蔷方回后宅宁安堂,在庭院就将遍身是汗的衣裳去了,露出虽非虬扎鼓起但是流线优美的肌肉,拿起丫头们早准备好的凉水,擦洗了起来。

    正巧,这时李纨从屋内走出来,着一身素雅的乳云纱对襟衣衫,内里是云雁细锦衣,下面则是软银轻罗百合裙,看到贾蔷周身冒着火热的烟气在那擦洗,目光在身子上划过,俏脸晕红,含羞嗔道:“这样冷的天,还未过腊月哩,你也不怕冻坏了。”

    贾蔷呵呵笑道:“早就习惯了,这样反而更能锻炼健壮……昨儿李峥又劳烦大婶婶了,说来也是奇了,两府里,独他和大婶婶投缘。若非才出生,话也不会说,平儿都要怀疑李峥是我的托儿了,专门请大婶婶过来。”

    李纨啐了口,目光也不看他,道:“再说疯话,可不依你。”

    说着,带着同样低着头的素云往回走去。

    “爷……”

    贾蔷刚洗罢,就见晴雯过来,目光不无幽怨的看着他。

    贾蔷笑道:“晚上爷去寻你,我想你了。”

    晴雯闻言,原是幽怨的脸,登时放晴,抿嘴笑道:“前面传话进来,岳之象要见爷。”

    贾蔷点点头,道:“帮我换身衣裳去,以你的能为,也就一柱香功夫,让老岳等等。”

    晴雯俏脸晕红,偏着螓首啐了声,随贾蔷进了里屋……

    ……

    半个时辰后。

    宁府前厅,贾蔷看到岳之象坐在那翻着一本书看,奇道:“前厅没放过书罢?”

    岳之象呵呵笑道:“国公爷说笑了,这是卑职自己带来的。”

    贾蔷也没问他到国公府来为何还要带一本书打发时间,难道事先知道会多等许久?

    只赞道:“好,活到老学到老,不错。”

    岳之象哈哈一笑,开门见山道:“今日来叨扰国公爷,是有两件事要禀报。”

    “说。”

    岳之象道:“第一件事,宣德侯府世子董川,因为执意要入海师衙门,为国公爷您牵马坠蹬,鞍前马后,因而被董辅震怒之下,驱逐出侯府,废黜世子位应该也不在话下。”

    贾蔷闻言皱眉道:“董辅老儿是不是老糊涂了,宣镇案子不会就此完结,这不是顽笑的。就眼下之形势来看,宣德侯府处境并不是很好。就算能洗清勾结博彦汗里通敌国之大罪,可范家和侯杰二人与董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如何董家都脱不了干系。有董川立下的功劳在,还有转圜的余地。果真和董川分开门户,董家侯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嗯?不对……董辅老儿这是故意留一手罢?”

    岳之象点头道:“卑职也这般料想,董川立下的功劳,也填补不了范家和侯杰两方对董家的连累之罪。董辅应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董家仍难逃问罪,董川投靠国公爷,以军功说不得能封一个爵位,哪怕是个子,以董家在军中的根基,早晚还能东山再起。世家生存之道,着实精明过人。”

    “董川现在何处?”

    贾蔷问道。

    岳之象道:“在西城一家客栈里暂时落脚。”

    贾蔷笑了笑,道:“罢了,既然人家指明了是老奔投我的,那岂能不管不顾?且这小子,的确人才难得。同辈中人,姜铎那个忘八孙子勉强算个人物,但仍比不过董川。此子有勇,有谋,还豁得出去有胆略。果真想入海师,我倒是省心了。”

    岳之象沉吟稍许,道:“国公爷用人之道,原不该卑职多嘴。只是……世家子弟,终究以家族为重。”

    贾蔷笑道:“我省得。这样,你派人去寻他,找他来,等我自宫里回来后见他。”

    岳之象笑道:“国公爷进宫,可是为四海王来人之事?”

    贾蔷呵呵笑道:“这等事,连你们都瞒不过,又如何能瞒得过中车府?”

    岳之象点头道:“在京里待了些时日,愈发感觉到绣衣卫、中车府的强大,此事很难瞒得过他们。不过,卑职要说的第二件事,是另一伙比中车府更神秘的人,两方秘密交过手,中车府的人甚至还吃了亏,死了好几个……”

    贾蔷闻言精神一震,道:“甚么人?”

    岳之象摇头道:“不知道,我得了信儿亲自跟踪了一人,最后拿下了他,只是此人发现不敌时居然提前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囊毒发自尽了。不过,我根据他的相貌、衣着和脚上的靴子等线索追查了下去,最后摸到了他所在的一处窝点,发现了一大笔银子,和一个小纸条。我只取了纸条,将中车府的人引至此处,抬走了银子。纸条在此……”

    岳之象翻手拿出一张纸条奉上后,贾蔷只看了一眼,脸色就肃煞起来,只见纸条上写着:

    采买自生火铳,五百把!

    字下,还画了一个的圈,朱砂所画……

    ……

    崇贤坊,齐府。

    前厅,看着一宿未睡的闫三娘,还有修整了一宿仍气色不佳的司马家主坐在那等他,齐筠笑道:“何事这样急?”

    司马家主不客气道:“德昂,你和贾蔷相熟,也是运气,如今他正掌着总理大燕海师衙门,天下海疆之事都归他管。只要他开个口,批个条子,借个港口码头给四海王落脚修整就行。就这么大点事,他就要吞并了人家几十年打下的船队?你能不能同他好好谈谈……”

    不等司马家主说完,齐筠就笑了,道:“世叔,你只道宁国公惦记四海王这点东西?你当知道德林号如今正在濠镜和葡里亚人做生意,可你老可知道,濠镜那位葡里亚伯爵夫人,为了将女儿嫁给国公爷,开出了甚么价码?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一千支最新的自生火器,三门威力极大的加农火炮,一艘福禄特帆船……这还只是点甜头,连一成都不到。我以我祖父的名义起誓,没有一句虚言。你觉得,国公是贪图小利之人么?”

    司马家主原不信,可齐筠连齐太忠都搬了出来,就由不得他不信了,老头震惊道:“那贾蔷……宁国公可是收下了?”

    一旁闫三娘面色愈发黯淡……

    任谁想来,收一个洋娘们儿,就能得如此大一份家业,岂有不乐意的?

    可如此一来,四海船队的筹码也就越发不值钱了……

    然而却听齐筠摇头道:“国公何等锦绣人物,岂会为了这些东西,与一番邦异域做交易?国公爷常与我等说一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和那些番邦洋人打交道时他们表现的再有礼数,再谦卑,可他们骨子里,流着的一定是畜生的血脉,胸口处跳动的,是一颗野兽的蛮心!当然,若是那葡里亚伯爵夫人肯在贾家换一个人联姻,国公兴许就答应了。但那位伯爵夫人未必会答应,当然,不答应也没甚要紧的。”

    司马家主闻言,面色感慨道:“怪道宁国公短短几年就能走到这一步,还有德昂你这样的年轻俊杰都愿意与其结交,果然胸中有大格局,大气魄!太忠公好眼力,果然非我可比也。只是,既然他连葡里亚人的东西都瞧不上,为何还要和四海王做交易?四海王如今那点家底……”

    齐筠苦笑了声,“不动声色”的看了闫三娘一眼,干咳了下道:“我如何能明白?老实说,搭救四海王,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刚刚四海王的船队才劫持了朝廷海粮,犯了大忌讳。莫说救人,哪怕接触一番,都会让人弹劾。国公爷答应下来,或许有更深远的思量……”

    他这番光景,登时让司马家主将注意力看向了闫三娘。

    平心而论,以当世审美来看,闫三娘和闺秀绝色实在沾不上边。

    不是说她相貌形容不好,她生的倒很好看,可一双直插云鬓的剑眉,眸光锐利,鼻梁挺直,一看就是英武强势之辈。

    更不必提其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司马家主心中隐隐震惊,他没想到,贾蔷如此重口味……

    不过再想想市井中流传的关于贾蔷癖好的传说,似乎又不难理解。

    毕竟,前面已经有一个江湖帮派的少帮主了……

    果然非常人好非常女!

    司马家主对闫三娘道:“好侄女儿,无论如何,先救你父亲要紧。如今宁国公是总理大燕海师的大都督,天下海疆皆为其治下。若是他应下了此事,四海王就能有一个容身之地,能有喘息之机。以你父亲的能为,只要他能喘过这一口气,就能将那群反叛攮的一个个全部捏死丢进海里喂忘八!”

    闫三娘闻言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

第八百三十七章 四海王必须死!

    入宫途中,贾蔷眉头紧皱。

    显然,他这只蝴蝶煽动翅膀还是影响了一些人……

    有人知道了他一枪干掉草原第一勇武之士博彦汗,也动了心思。

    可五百把自生火器,此人想干甚么?

    这绝非是一件易事,从濠镜到京城,一路要经过多少关卡?

    便是寻常王府,也绝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操作。

    还敢用朱砂朱批……

    那是天子御笔方能用的!

    贾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宁王李皙!!

    只是随机又觉得不大可能……

    别说中车府和绣衣卫在宁王府周围甚至内外都布下了不知多少人手,便是他的夜枭,也在宁王府插了眼线。

    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动静?

    至于太上皇九子,义项郡王李向那边,盯着的人更多……

    毕竟这是上一代惨烈夺嫡中,风云鼎盛的龙子。

    可宗室里除了这二位外,还隐藏着何人?

    着实猜不透啊……

    “欸,想甚么呢?傻鸟似的……”

    将入大明宫门时,贾蔷忽听到前面传来惹人烦的嘲笑声。

    抬眼看去,不是李暄又是谁?

    “不好意思,你哪位?”

    翻身下了马,莫名问了句后,就往里面走去。

    走两步忽然加速往前跑去,果不其然,那傻鸟嗷嗷叫着追杀上来。

    “混跑甚么?”

    刚过武英殿,就见御史大夫韩琮从里面出来,沉声喝斥道:“这是甚么地方?”

    这老头儿明显在更年期啊……

    贾蔷正色道:“大夫,我有重要的事要向皇上禀报,因为宫中骑马只能到内务府就要止步,所以不得不奔跑加速。您是御史大夫,要不给皇上建议建议,让我骑马再往前进一些……”

    “啧啧啧!你个蠢鹅!球攮的那叫大夫,不叫呆夫!不过韩大人啥都管,是有些像……”

    李暄不嫌事大,阴阳怪气的说道。

    韩琮本就阴沉的老脸愈发成了锅底,就要爆发,贾蔷忙道:“大夫,真有急事,先走一步!”

    说罢,一步跨出,三两步就消失在拐角。

    李暄也想跑,却被暴怒的韩琮抓住领口,当头一通大喷。

    今日老头儿早上吃的韭菜盒子,唾沫中夹带着几片绿色的飞叶……

    李暄如同被猛汉糟蹋了般,摇摇欲坠,几欲昏厥……

    有心想推韩琮一个大跟头,可到底还是不敢,心里只能将贾蔷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个遍……

    ……

    养心殿。

    隆安帝面色同样不大好看,原不想传见贾蔷,可想到昨日戴权上报之事,又想看看,贾蔷到底要说甚么。

    待宣入殿内礼罢,贾蔷沉声道:“皇上,臣有要紧之事急奏!”

    隆安帝鼻中应了声“嗯”,目光深沉的审视着贾蔷,问道:“甚么事?”

    上位者,通常喜欢用这种眼神,给下属带来莫大的压力。

    皇帝也不例外,并宣诸为龙威。

    贾蔷在此龙威下,表现的愈发拘谨,沉声道:“皇上,昨日江南司马家家主司马绍携海匪闫平之女闫三娘进京求援,四海王闫平为倭奴和葡里亚人所袭杀,危在旦夕。”

    隆安帝冷笑一声,道:“贼子好胆!刚劫持了朕的海粮,如今倒有胆来进京求援?他一个十恶不赦的谋逆之贼,为何跑来向你求援?还有,司马绍又是怎么回事?无法无天的混帐,公然勾结海匪,朕看海粮之事,此贼少不了干系!来人,将逆贼司马绍并闫平之女打入天牢,严刑拷问海粮一案!”

    戴权阴柔应了声:“遵旨!”

    目光看向贾蔷,满是讥讽和幸灾乐祸。

    贾蔷却不慌不忙,拱手沉声道:“皇上果真要发作此辈,却也不急于一时,且待臣禀奏完也不迟。如今齐家那边臣已经派人手盯死了,不虞担忧他们跑路。”

    隆安帝哼了声,目光如刀一般在贾蔷面上盯了会儿,警告道:“你年纪轻,骤居高位,又贵为国公,凡事要谨慎仔细,莫要被邪魔外道所引诱。大燕出你这样一个,不容易。朕是想你能安安稳稳的富贵一世的,莫要太出格。”

    贾蔷点头道:“皇上爱护之心,臣岂能不知?正因如此,所以拿不准之事,先进宫来请示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虽总理海疆之权,却也不敢擅专。国事非儿戏,臣从来心怀敬畏。”

    隆安帝闻言面色和缓了些,道:“知道敬畏就好,且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贾蔷道:“臣先前就知道,江南九姓和粤州十三行,同四海王闫平都有交情勾连。实际上,南省沿海诸多巨室望族,几乎都是如此。所以,海粮被劫一案,臣以为内中多有蹊跷。原是准备看看,是江南九姓私下里反水,勾结闫平吞了海粮,还是闫平不知死活,眼红海粮巨利,自己动了手。

    只是臣派往扬州之人还未传信回来,闫平之女和司马绍就来了。据他们所言,早在隆安六年初进腊月,闫平在琉球的老窝就被倭奴和葡里亚番鬼所偷袭,由于其身边有反叛内鬼,所以下场极惨,这会儿仍是重伤不醒,偌大一份家业,几百上千条战船,如今就剩三猫两狗,不过三百余人。

    而海粮劫持案,发生在此番变故之后!也就是说,朝廷的海粮,是那个内鬼所为!”

    隆安帝皱眉道:“海匪之言,你也尽信?”

    贾蔷摇头道:“劫持朝廷之粮,此等丧心病狂之事,原就不合常理。区区一个海匪,朝廷果真想办他,即便他能纵横大海,也一样难逃劫网。毕竟,海上连水都需要陆地补给……”

    戴权忍不住笑道:“国公爷这话奇了,大海上最不缺的就是水,怎还说连水也需要补给?御前可不能这样说……”

    贾蔷目光阴森的盯着戴权,隆安帝喝斥了戴权一声后,又瞪眼贾蔷道:“作甚么怪相?”

    贾蔷收回目光,同隆安帝道:“好歹让这等阉奴读点书,果真防止他们干政,需要他们目不识丁,那就让他们别多嘴。”

    隆安帝生生气笑,咬牙道:“混帐东西,你在教朕怎么管教奴才?”

    贾蔷见好就收,笑道:“臣不敢,就是……算了,皇上的梯己人,臣再让他一回。”

    戴权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这也叫让?

    不过看到隆安帝刀子一样的眼神扫过来,他张开的嘴就闭紧了。

    贾蔷继续道:“闫平并不缺钱,也不缺粮,因为他和江南大姓关系极好。可动了海粮,就是触犯了死忌,这种事但凡有点脑子,他都不会做。倒是那个内鬼,因为勾连倭奴和葡里亚人,也得罪了南省巨室,一时难得粮食,所以才行下此等取死之道。

    如今闫平重伤,救活了估计也是废人。手下船不过十余艘,兵不过三百,刨除残废的,估计不到二百……

    但是,臣想这些人都是极老道的海师水手,精通航海海战的各个环节,臣急需这样的人手!皇上,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倭奴和葡里亚人勾结内鬼已经在大燕海疆上恣意妄为了,眼下他们的确还不敢入内洋,可如果大燕没有一支强大的外洋海师,御敌于外,那么海匪终有一日,会上岸肆虐,为祸百姓。到那时,也会影响新政大行。

    皇上……”

    隆安帝皱着眉头听他说至此,忽地伸出手平推向外,止住了贾蔷之言,道:“你想利用那些废物,可以,但是,四海王闫平,必须死!”

    贾蔷闻言不解道:“皇上,闫平已成废人……”

    隆安帝喝道:“糊涂!闫平活着,你何德何能,能让那些悍匪归心?”

    贾蔷恍然,心里也明白,这是天子制衡下臣的手段。

    埋下这一颗雷,只要想引爆的时候,就能引发巨大的内乱……

    这种手段,隆安帝是不会退让的,因而他点了点头,道:“臣明白了。”

    隆安帝“嗯”了声,语气温和了些,道:“你有为朝廷戍卫海疆之心,朕是明白的。不过,也不必过于着急。稳稳当当的办差,自然能发展起来。原先的东洋、南洋两支外洋海师,你准备如何处置?”

    贾蔷道:“臣准备下令,两洋海师游击及以上的将军,悉数进京,臣要与他们开个内务会。”

    隆安帝扯了扯嘴角,道:“你准备谈甚么?”

    贾蔷道:“谈谈他们这些年贪了多少银子,和哪些家族勾结,又扮过几回海匪,祸害了多少百姓。”

    隆安帝不知是气还是高兴,笑出声来,骂道:“混帐东西,朕就知道,你必不按官场规矩来。人家要是抗命不来呢?”

    贾蔷笑道:“那就以抗命之罪诛之。非臣杀性大,只是就臣所知,那些货色,随便提一个出来,杀之都不冤。既然臣已经准备从头来过,那不将海师衙门这间屋子清扫的干干净净,又谈何从头来过?”

    隆安帝挑起眉头道:“你都杀光了,用谁?”

    贾蔷道:“尹家太夫人给臣推荐了两人,尹江、尹河均是在军中打熬了近十年的武官,去海师担任个游击,绰绰有余。还有宣德侯世子董川,也答应了要随臣去海师,为君父巡守海疆。”

    隆安帝闻言眼睛微眯,道:“董家的家业,可都在陆上,在宣府和都中。他要去海上,董辅会答应?”

    贾蔷笑道:“臣进宫前才得到消息,因为董川要恪守承诺,和家里闹翻了,引得董辅震怒,将他驱逐出府,听说还要废了世子位,除非董川回头认错。不过,臣觉着,董川不会回去的。”

    隆安帝闻言,皱眉思量了片刻后,缓缓道:“也好,董家罪过不轻,能出来一个,不是坏事。”

    董家的心机做派,显然瞒不过隆安帝。

    但废黜董家不是目的,人尽其才更重要。

    打压下去,原是为了未来更好的大用。

    “既然让你总理海师衙门,那你就放手去做就是。但不要忘了眼前你要做的头等大事,耽搁了,朕不饶你!”

    隆安帝拿起朱笔,说完此言后,不再看贾蔷。

    贾蔷道:“臣明白,会尽快安排,采买海外之粮回国。”

    “嗯,去罢。”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909/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春最新章节! 作者:屋外风吹凉所写的《红楼春》为转载作品,红楼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红楼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红楼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红楼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红楼春介绍:
隆安五年,二世为人的贾蔷为保清白身,从虎狼之巢宁国府夺命而逃,自此,一名万年工科单身狗,迎来了他在红楼世界的春天……红楼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