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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春txt下载     红楼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三章 咦,又多了位二婶婶?

    宁府后街,香儿胡同。

    薛宅上房。

    屋内,气氛有些古怪。

    薛姨妈安顿好薛蟠,又等郎中来看过,用了药后,终于想起房内还有客人,心里一惊,忙赶回来。

    虽然看着一切都好,只是……

    宝钗怎么换了身衣裳?

    方才分明穿着一身藕色琵琶衿上裳,下面是撒花纯面百褶裙。

    这会儿下面换上了烟云蝴蝶裙,上面也换成了苏绣月华锦衫……

    薛姨妈心中惊疑不定,仔细打量了宝钗稍许,没看出甚么来,心中稍宁,强笑问道:“怎坐的那样远?”

    贾蔷呵呵一笑,道:“宝妹妹说我食量大,怕我一口吃了她。也不瞧瞧她现在清减成甚么样了,都不够我一口吃的。”

    薛姨妈听的云里雾里,宝钗俏脸却登时涨红,羞不可耐的瞪了贾蔷一眼,偏过脸去不理他。

    薛姨妈见之心都颤了,总觉着方才许是发生了甚么,可又以为宝钗性子端庄,断不会做出甚么太过之事来,因而还是专注薛蟠的事要紧,她看向贾蔷道:“蔷哥儿,你薛大哥哥……”

    贾蔷道:“姨太太,我想了想,等薛大哥养好伤成完亲后,你们还是回南省罢。京城风大,往后或许会愈发险要。南省则不同,那里再怎样,也不能让薛大哥常年卧床不起。他若是省心的性子倒也罢了,可果真将他拘着过一辈子,又有甚么乐趣?”

    薛姨妈闻言大吃一惊,道:“你要赶他走……蔷哥儿,这回你薛大哥受伤,都是因为……”

    “妈!”

    宝钗拦住了薛姨妈的话,道:“哥哥这回受伤是活该!岂有在大街上口无遮拦的道理?再者,他也没帮上蔷哥哥甚么。我早就想说了,妈和哥哥还是回南省的好,不然并不能每回都险死还生。”

    薛姨妈闻言心里凄凉,这傻女儿,留在京里,是为了你啊!

    她强笑道:“家里又没甚么人了,回去指望哪个?”

    宝钗劝道:“二叔和婶婶不是在扬州?再者,如今丰字号由蔷哥哥帮着打理,一年的出息比爹爹在时还要高许多,爹爹去后十年加起来的出息,都没这一年的多,妈还想指望甚么?”

    贾蔷道:“若是京城能安稳下来,将来再回来也成。只是姨太太也看到了宗人府的态度,薛大哥当街骂了三皇子,犯了宗人府的大忌。那些人一辈子出不得京,也做不来甚么事,全活着一个尊贵的身份上。若是连这份体面都让人糟践了,他们怕是觉得和坐牢也没甚分别。薛大哥得罪的不是三皇子,若只是三皇子,他已经被废黜为庶民……”

    “怎么成庶民了?”

    薛姨妈惊喜道。

    贾蔷微微扯了扯嘴角,道:“我回京在御前第一件事,就是此事。他这般作为,只贬为辅国公又岂能与我一个交代?总之,李晓不足为虑,但宗室诸王惦记上了薛大哥,后果就不妙了。我在京中,他们不会有甚么动静,可我不可能永远在京,总要出去公干。一旦我走了,薛大哥留在京里,怕活不过十天。那些人的手段,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

    薛姨妈闻言,唬的面色苍白,缓缓点头道:“也罢,也罢,只是……你妹妹宝丫头该如何?能和我们一道回去么……”

    这一刻,薛姨妈是真心后悔当初从金陵迁往京城。

    何苦来哉!

    贾蔷摇头道:“宝妹妹为御前圣旨钦点的才人赞善,是正经女官之位,怕回不得……姨太太还不放心她?即便不放心她,也该放心我才是。”

    宝钗闻言忙偏过头去,怕忍不住啐笑一口。

    薛姨妈脸色也神奇,不知该说甚么才好,正此时,听同喜来报:“太太,荣府老太太并好多姑娘们都来了!”

    薛姨妈闻言,忙起身笑道:“让老太太费心了!宝丫头,快一起去迎迎。”

    贾蔷也站了起来,不过宝钗刚路过他时,忽地身子一颤,猛然回头,一双杏眼如似能凝下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慌忙转过去低头收拾面上表情,跟上了薛姨妈。

    贾蔷嘿嘿一笑,不是他没品不尊重,胡乱骚扰女孩子,而是这丫头都快冷成雪洞了,再不给她添些烟火气,贾蔷担心她生生将自己变成冰女……

    唉,当男人真累,事事都要操心!

    暗自摇了摇头,贾蔷也跟上前去,还未出门,就听到一阵惊呼声响起:

    “天爷!”

    “哎呀,宝姐姐,你怎瘦成这样了?”

    “这是怎么了?别是害了相思……咳咳,害了病了罢?”

    这口无遮拦的自是凤姐儿,她早在私会时得知了宝钗和贾蔷的事,此刻故意取笑。

    可宝钗哪里是好相与的,呵呵笑了笑,道:“凤丫头怕是将晚上的梦话说出来了,你别害了相思才是。”

    凤姐儿:“……”

    众人只作没听到这二人的机锋,贾母问薛姨妈道:“如何了?方才听说这边来了宗人府的人,唬得甚么似的,忙打发宝玉他老子过来瞧瞧,我倒是想过来瞧瞧,又不方便……”

    薛姨妈笑道:“多亏了老爷前来,不然当时就吓坏了。那个时候,有一爷们儿在家门口站着,我们才能心安了些。”

    贾母摆手道:“原是应该做的……”说话间,心里有些纳罕,这薛姨妈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怎么单捡贾政说?

    按理,她应该将贾蔷夸了又夸才对,毕竟以后还要指着人家……

    心思几转,贾母看向贾蔷,贾蔷与她见了一礼后,呵呵笑道:“宝玉要成亲了,老太太这下可高兴了。”

    探春、湘云等叽叽喳喳叫道:“你早知道?”

    贾蔷用下巴指了指宝钗道:“刚宝妹妹同我说的。”

    一行人取笑着宝玉,往里面走去。

    等众人落座后,贾母问薛姨妈道:“可算解决了?”

    薛姨妈点头笑道:“解决了,蔷哥儿回来将人都赶走了。”

    贾母看向贾蔷,道:“人家是王爷,还是亲王,你也赶人家?”

    贾蔷摇头道:“姨太太想偏了,我哪里会那样做,只是同他讲了些道理。那么大的人了,也该明白道理了。忠顺亲王往日里没人教,今日我一说,嘿,他还挺明白事理,听了后就走了。”

    “呸!”

    贾母气的啐笑道:“满口胡言!罢了,我知道你嫌我问这么些心烦,我就不管外面的事了。只是有一事还得你上心,宝玉和赵国公姜家的姑娘订亲的事,你怎么看?”说着,心里到底还有些担忧。

    贾蔷若是不点头,以整个家族安危为由头否决,那她都无计可施。

    好在,贾蔷呵呵笑道:“我看甚么?是姑娘嫁过来,又不是我们家姑娘送过去,没甚么看法。他家那老狐狸精的很,下这样大的血本,应该是真想化解仇恨。真说起来,那老鬼得罪的人比我多的多,他都快一百岁了,哪天没了,啧啧,姜家就热闹了。”

    贾母不理这些,见贾蔷点了头,愈发欢喜,道:“那纳徵的事还得你走一遭,老爷自然也去,只是他是个书生,素来不理这等事,又没官没爵的,那边是国公爷,一屋子将军,你若不去,这亲就不好娶了。”

    贾蔷点点头道:“行,去就去。”又看向宝玉问道:“要不要我提前替你去相看相看,我听说姜家姑娘文武双全……咦,又来一个二婶婶?”

    宝玉:“……”

    “噗嗤!”

    众人大笑,凤姐儿笑的有些深意,咬着牙笑。

    然而诸人笑声未落,就见宝玉忽地上前,站在贾蔷前,“噗通”一下跪倒,一个头磕在地上。

    满堂皆惊,探春等忙道:“宝玉,你这是做甚么?”

    贾蔷也奇道:“不让我相看说就是了,这样大礼就没必要了罢?”

    凤姐儿没忍住笑了出来,悄悄瞪了贾蔷一眼。

    贾母倒是反应过来稍许,摆了摆手,没让薛姨妈去拉,就听宝玉泣道:“蔷哥儿,求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饶了我娘这一回罢!”

    众人脸上的笑容均渐渐敛起,一个个目光落在贾蔷面上。

    贾母、薛姨妈等也纷纷看向了贾蔷,神情中不无紧张、担忧。

    贾蔷面上仍带着浅笑,看着宝玉跪在那伏地痛哭,“啧”了声,缓缓道:“难得你也有在乎的人,好,我不杀她,就当是送你的大婚贺礼。至于该如何处置,就由老太太说的算罢。”

    这下,不止宝玉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连贾母都惊喜叫道:“果真?”

    贾蔷点点头道:“自然说话算话,不过,从今往后,我着实不想在贾家再看到她。”

    贾母闻言忙道:“好好好!正好一道去城外修养,宝玉他们得闲了就去探望便是。”

    这是压在她心头最大的一块巨石,如今就这样容易放下,贾母哪里还敢多加要求?

    要知道,王夫人干的那破事,都是甚么顽意儿……

    等宝玉被起身后,贾蔷看着贾母笑道:“老太太,你为了贾家这一窝子不省心的,也算是操碎了心了。等宝玉成了亲后,就万事不理,好好在园子里受用罢。若是想去南省逛逛,我也派船送你去。”

    贾母闻言,那老泪犹如决堤之江河一般,哗哗流下。

    一肚子的委屈、恼恨、怨气,真是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凤姐儿、李纨、鸳鸯等忙相劝,好一会儿都没用,薛姨妈笑道:“正好,我也搭老太太的船,一块回金陵!”

    贾母哭了好一会儿,总算哭尽了心里那些负面压力,正要收声,听闻此言忙道:“这是甚么话,好生生的,姨太太怎要回金陵?”

    薛姨妈苦笑道:“蔷哥儿和宝丫头都说了,不回怕是不成了。”

    说着,将缘由讲了遍后,贾母了然,忽地心动道:“若果真如此,等操办完这几场亲事,咱们结伴回南省也是好事!”

    湘云眉开眼笑的同宝钗道:“宝姐姐,你猜我们去江南,都去哪顽耍了?”

    宝钗笑道:“这我哪知道?”

    湘云刚要说,却被探春捂住了嘴,探春赔笑道:“云儿说话也不管点儿,去林家祖坟的事也敢拿出来说嘴,林姐姐知道了必是要恼的。”

    湘云若是说她们一群女儿家乘画舫去逛了回瘦西湖,指定要挨一顿教训。

    宝钗心知有异,却不说破,笑道:“那等林妹妹来了,再同我们说罢。”

    正说着话,忽地见有婆子进来,道:“侯爷,外面来了宫里的中人,来请侯爷速速进宫。”

    贾蔷闻言,看了看窗外已经全黑了,叹息一声,起身与众人道:“本想请你们一个东道,如今看来不赶巧呐!”

    薛姨妈笑道:“在我屋里,还让你请?我来请!哥儿从宫里回来就直到这里来,我让人给你留着。”

    这等客气话贾蔷自不会当真,怕回来时大门早锁死了……

    他笑了两声应下后,目光掠过诸人后,转身而去……

    ……

    PS:今天去药店买药,一个小姑娘店员拿起手机对我照了下,然后趴在身旁女孩肩头说了声“好帅”,另一女孩奇怪道:“你上次不是照过了么?”小姑娘害羞道:“上次没存好。”

    我好烦恼,该怎么委婉的告诉她,我已经成过亲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 曹贼,受死罢!

    皇城,凤藻宫。

    贾蔷被引至此地时,很有些意外。

    这已经入夜,皇城本以锁钥,中官持圣旨将他带入宫中。

    一路上穿行过诸多城门,验证身份,经过重重盘查后,居然被引至后宫?

    该不会给他叩一个滢乱宫闱的罪名,当场斩杀了罢……

    一路上心中不大安宁的行至凤藻宫中殿内,刚一进门,就嗅到一阵浓郁的锅子香气。

    再看里面,凤榻上坐着帝后二尊,下面则坐着大皇子李景,四皇子李时,以及白天才见过眼下正同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坐其身旁的五皇子李暄。

    贾蔷谢绝其“好意”,依礼上前觐见。

    隆安帝坐于凤榻,居高临下审视了番后,尹后笑道:“起来罢,今儿是天家家宴,正巧皇上说,晚会儿还要寻你谈事,本宫想着,索性将你叫来一道吃了,也给我们说说江南的事。宫里虽贵为天家,可一辈子也只在那么大的地方过活。小五也在一旁起哄,让喊你来,快坐下去罢。”

    贾蔷闻言谢恩后,倒也没客气,走到李暄身旁不远处的空席,看了看条几上摆放的锅子,和几盘肉菜,没忍住咂摸了下嘴。

    一直看着他的尹后眉尖微微一扬,笑道:“怎么,不合胃口?”

    隆安帝并面无表情的大皇子李景和一直如沐春风带着微笑的四皇子一道看了过来,以他们的身份,很难让寻常臣子将他们视作是人……

    贾蔷倒还好,不过没等他开口,一旁李暄就笑的打跌,也不知怎就这么可乐,拍着坐位嘎嘎乐道:“母后,您忘了这饭桶的饭量了?就这点肉,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隆安帝、李景、李时都没和贾蔷吃过饭,听闻此言,看向贾蔷几案上,和他们并无不同,二十多个小盘子,很是丰盛,怎还不够塞牙缝的?

    尹后却因让贾蔷在宫中用过膳,所以知道些,笑道:“后面备着呢,多的是!先吃,不够了自有昭容取来。真是……”

    尹后摇头笑着同身旁的隆安帝道:“贾蔷的饭量,大概能吃这样的……三桌!”

    隆安帝抽了抽嘴角,看着贾蔷似有些无语。

    而瞧见隆安帝、李景、李时震惊的模样,李暄愈发乐不可支。

    贾蔷丝毫没有惭愧之意,将御膳房切的薄薄的鹿肉卷子在汤锅里涮了一涮,待其颜色变化后,在酱碟里一蘸,吃进口中……

    “啧!”

    这高汤是御膳房的老师傅用秘方所配制,蘸酱则由芝麻酱、红方、韭菜花等研墨而成,吃进口中,当真是满口醇香!

    贾蔷吃的用心,也不看这人世间身份最贵的一家子甚么眼神,专心致志的吃着……

    真香!

    等身旁宫女一趟趟端走空盘子,又送上盛满各式牛羊鹿肉的盘子,一直到她们额头见汗,眼睛越来越亮,也不知是不是在后面打赌到底能吃多少时,贾蔷终于吃饱了。

    他吃的虽然多,但吃相并不难看,吃罢还拿出帕子擦拭了下额头、鼻尖的薄汗,又擦拭干净嘴角。

    再一抬头看去,天家五口子十只眼齐刷刷的盯着他看着。

    隆安帝看着他,淡淡道:“贾蔷,普天之下敢在朕和皇后面前这样用饭的,只你一人。说说看,你是蔑视皇权,不以朕和皇后为尊,还是心思单纯,以为吃饭就是吃饭?”

    贾蔷起身答道:“回皇上,都不是。臣只是觉得,心底无私天地宽。臣忠心于王事,诚孝于尊长,小错虽不断,但从无大罪过。皇上宽厚,娘娘仁爱,既然将臣招来吃饭,臣觉得应该可以吃顿饱饭……”

    “心底无私天地宽?你若果真心底无私,用得着随时准备跑路?不做亏心事,你又在怕甚么?”

    隆安帝冷笑问道。

    可以看出,今晚他心情似乎并不很好。

    贾蔷沉默了下,道:“臣从无亏心于朝廷之事,但是,臣只因扬州铲除盐商白家,二皇子便要杀臣。为了一莫须有之仇,三皇子也要杀臣。臣岂有不怕之理?”

    “贾蔷!”

    眼见隆安帝下不来台,尹后喝斥了声,道:“有皇上在,谁能杀得了你?李曜和李晓都这个下场了,可见皇上是如何维护你的,你还浑说?”

    隆安帝冷哼一声,声音陡转凌厉,道:“朕维护他的地方还少了?再看看他们贾家,又是怎么回报朕的?你自己看看!”

    说着,他将两本折子狠狠摔在了贾蔷跟前。

    贾蔷面色凛然,弯腰捡起,打开第一份折子,很快看了遍后,道:“皇上,金陵贾家与京城贾家早已分宗,且两江总督李睿也说清楚了,是臣在苏州发现此案后,通告的两江总督府,才办下的此案,臣并无徇私之举。”

    隆安帝咬牙道:“好,金陵贾家与京城贾家无关,那你再看看第二个!”

    贾蔷看了隆安帝一眼后,打开第二份折子,看到一半,脸色就难看起来,等看罢后,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贾琏,你狗娘养的怎么不去死!

    辽西蒙古之乱,居然是因为贾琏睡了人家的媳妇,还让怀远侯世子兴远带兵把人家部落给灭了。

    因为没灭干净,将此事泄露了出去,才引起的大骚乱……

    此罪若是坐实了,整个贾家都要受到牵连,包括他在内,更不用说怀远侯府……

    怪道隆安帝请吃饭,还一直吊着个马脸,原来板子打在这里。

    贾蔷叹息一声,拜下道:“皇上,若查实果有此事,贾家甘愿认罚。”

    虽是诛九族之大罪,可贾家有丹书铁券在,可免死罪。

    贾蔷又有勋爵,可挡活罪。

    顶了天了,也是罢官去爵之责罢了。

    隆安帝看着贾蔷,眼中浮现煞气,同尹后道:“皇后,可瞧见了?人家巴不得朕怪罪贾家,去了他的官,罢了他的爵,他好自去逍遥自在!如今,倒是朕求着人家给朕当官袭爵!”

    这诛心之言,眼下贾蔷可不敢领,他的脖颈还没硬到这个地步!

    不等尹后说甚么,贾蔷便叩首道:“皇上,臣从未觉着当官袭爵是坏事,而是光宗耀祖之事。若非臣和礼部,和宗人府不对付,臣早就上了给先父先母请封的折子了。再者,即便臣最初之志并非官场之事,却仍存有为社稷黎庶出一份力,广兴教化之愿。这一点,臣之先生和半山公皆可作证。

    臣虽不怕丢官去爵,但就凭皇上对臣之圣眷,娘娘对臣之宠爱,五皇子对臣之友情,即便让臣为国事上刀山下火海,臣又岂会偷懒?漕运与臣本不相干,海疆和臣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臣受皇恩深重,见皇上和朝廷一时顾及不到这两处,所以不惜僭越被人诟病,不惜得罪无数靠漕运吃饭的官员,也要将差事办好。

    臣做这些力所能及之事,原就非为官,非为爵,只为能报皇恩之深重!

    皇上,臣说这些,不为表功,只是想告诉皇上,臣非古之贤能,也做不来白衣傲王侯之事。臣只是素来信奉坦坦荡荡做事,清清白白做人。

    臣以诚事君,从无亏心。至于朝野间的骂名,臣之先生教诲臣,只要能做到俯仰无愧天地,那么褒贬,自由青史春秋去书写罢。”

    隆安帝凝视着贾蔷未出声,尹后凤眸微眯,亦是看了贾蔷半晌后,忽然叹息一声道:“贾蔷,你这身傲骨啊……也只有皇上这样的宽厚仁君才能容你这样的臣子存在。本宫疼爱于你,小五友爱于你,这些都不当紧。但皇上对你宽容之恩,你一定要时时牢记在心。

    你有陶朱之能,皇上用你,也是为了让你施展才华。但你万万要记住,不可恃之生骄。果真逾越了这条线,便是皇上想容你,朝廷王法都难容。

    本宫视你若子侄,绝不希望有朝一日看到天妒英才这四个字,用在你身上,你可明白本宫的苦心?”

    贾蔷正色点了点头,应道:“请娘娘放心,臣从不骄狂,也绝不会走到那一步。眼下臣之作为,听着似乎有些惊人,其实也不过拿天家的东西在卖,和臣本身的能为关系并不大。果真换个人来办,其实也差不多能办好。”

    尹后展颜一笑,一旁皇四子李时忍不住笑道:“贾蔷,虽不骄狂,却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这份能为,便是陶朱在世也不过如此。孤王如今在户部观政,最知道国事之艰难了。没有你这份手笔,便是你先生林相,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非中断新政,否则……”

    贾蔷微微欠身道:“王爷谬赞了。其实就算没这笔意外之钱粮,朝廷终究还是有法子解决的。”

    李时虚心请教道:“甚么法子?”

    贾蔷无辜道:“王爷,我若是知道,就在武英殿内当大学士了。”

    李时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贾蔷亲切的摇了摇头。

    四皇子,果真有结交臣子之能……

    再观另一边,李暄在一旁骂道:“大言不惭之小子,少吹些牛!整日里就知道说大话,爷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忘了?要本分谦逊!跟爷学,你看看你都……”

    不等他扯淡完,贾蔷将一块羊髀石屈指一弹,“嗖”的一下飞进了李暄嘴里。

    李暄先大吃一惊,随即吐出“呸呸呸”连吐几口后,整个人飞扑向了贾蔷:“曹贼,受死罢!!”

    这个称呼,让满殿人的神色都变了变。

    尹后喝止了两人后,隆安帝看着李暄问道:“你刚叫他甚么?”

    李暄自知失言,赔笑道:“父皇,这个……贾蔷不是好色么,魏武最是好色,所以……”

    贾蔷理了理打闹弄乱的衣服后,呵呵笑道:“说起好色,臣倒是知道有人宛如色中恶魔,竟然对……”

    话没说完,就被面色大变的李暄反手捂住了嘴,几个眼神警告后,同隆安帝、尹后堆起谄媚的笑容来。

    见此,李时哈哈大笑起来,李景都扯了扯嘴角。

    荒唐!

    ……

第七百六十五章 王爷,你若想争,我一定帮你!

    月华如霜。

    皇城三大殿上的琉璃瓦在月光照耀下,折射出森然幽光。

    高贵,冰冷。

    正如天家人的情感……

    其实不止是对贾蔷,除了尹后和李暄外,其他人之间,同样如此。

    他们仿佛真的是龙子龙孙一般,不似人类。

    即便是四皇子李时,在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之下,仍是审视的目光。

    想想也是,在天家这样的氛围中长大的,又怎么可能是纯善之辈?

    就连李暄二哈的本性之下,也同样有帝王之子的精明。

    不过,这一大家子也想不到,他贾某人前世学过屠龙术!

    分清问题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让人们真正认清谁是他们的敌人,谁是他们的朋友。

    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发动群众,进行坚决的阶级斗争……

    伟人留下来的屠龙术,字字珠玑!

    但还是那句话,若非万不得已,贾蔷并不想屠刀对内。

    毕竟,就目前而言,贾家和天家,其实属于一个阶级,属于既得利益阶层。

    只要天家不想着过河拆桥,他更不想将精力用在对内部的破坏。

    改良,比毁灭的性价比高的多的多……

    当然,无论何时,自保手段总是要有的。

    青石码头上停泊的那条船,就一直停留在那,掩人耳目也好……

    “贾蔷,你如今这性子,很像孤王。”

    贾蔷和李暄顽闹罢,从头到尾未开过口的李景忽然说道。

    贾蔷闻言,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尖,心道我像你亲爹!

    不过李景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哭笑不得了……

    “孤王奉劝你一句,莫要学孤。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徒惹人笑!”

    贾蔷双手捂脸,稍许之后,放下来,众人还能从他眼角看到笑意。

    贾蔷点头道:“王爷放心,下官再怎么学,都学不到王爷的精髓。”

    李暄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怪笑,笑惨了,直到李景刀子一样的目光看了过来。

    李景虽与贾蔷平坐,但总让人觉得,他似乎坐于御阶之上的王座在俯视着说话:“贾蔷,你有这份能为,就该为天家效命。总想往蛮荒野人之地跑,不是幼稚可笑是甚么?或是说,你心存不轨之念,想去海外积蓄力量,以图大计?”

    “噗嗤!”

    贾蔷没忍住,笑出声来,等李景狠狠瞪过来后,他拱手道:“王爷勿怪,实在是……王爷,即便将西洋诸国,譬如欧罗巴、佛郎机、葡里亚乃至南洋的暹罗、安南等国全部加一起,人口都没有大燕多,兵丁没有大燕广,钱粮也没有大燕富庶。

    这还是在新政推广前,一旦新政大行天下后,可以预见的到,大燕丁口势必会再次飞快增长。土豆、玉米等口粮之推广,可以解决土地粮食的桎梏。

    臣也算有些微末之用,不敢说让天下人皆富有,但天家,一定会是青史以来,第一豪富之皇族!

    这一点,甚至都不用等太久,三年后,内库中若无三千万两家底,臣甘愿领罪!而且这些银子,无一两得自底层穷苦百姓!搜刮穷苦百姓之财,算不得能为。

    所以,莫说臣不可能有甚么念头,便是果真世上有人昏了头存下甚么不该有的想法……

    隆安盛世之下,国富而民强,远迈盛唐,难道大燕还会惧怕甚么敌人?

    王爷,古之朝代,最强盛者,无外乎强汉盛唐,缘何?

    自身强大,便是天下皆敌,又何惧之有?”

    这番话,说的李景默然,隆安帝和李时则纷纷眼神明亮起来,乃至炙热。

    尹后亦是凤眸明亮的看着贾蔷,笑道:“贾蔷,三年后,内库中果真能有那么多家底?”

    贾蔷摇头道:“最少……不过皇上若是不断将银子拿出来补贴朝廷,那臣也没法子。当然,一切顺利的话,那时朝廷需要皇上贴补的应该不会太多了。

    如今天家说是富有四海,实则还不如一些巨贾有钱。但三年之后,臣不信天下还有比天家更富有之家族。到时候,也不用恪和王爷节衣缩食四处苛勒银子想法子给皇上、娘娘修园子了……”

    “你吹牛就吹牛,扯上爷做甚么……”

    李暄在兄弟们跟前闹了个大红脸,有些羞臊的怪道。

    隆安帝看着贾蔷,缓缓道:“旁的事,朕拿不准你是不是说大话。但聚财一道,你的确有奇才,朕信你!很好,就以三年为期,朕与你君臣相约。若果真三年后,你能让内库积攒出三千万两银子的家底,朕就允你一个特立独行的特权!只要你不触犯王法,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做,朕都不罪之!”

    尹后在一旁笑道:“皇上,他才多大……”

    隆安帝摇头道:“有志不在年高,汉武之冠军侯就是在他这个年纪,率大汉铁骑横扫草原,纵横漠北无敌的。朕不用他上战场,若能以经济之道挣得三千万两银子而不伤民财,对于新政而言,将有莫大的助益!到那时,莫说他问朕皇子有罪当不当杀,便是问朕若有罪当不当责之,朕也闭上眼睛认了!”

    他被贾蔷说服了,贾蔷说的没错,以大燕之大,以亿兆黎庶之广,若是再能国富民强,朝廷还用忌惮区区一个贾蔷?

    岂不为青史所耻笑?

    贾蔷又从不参与朝政,这样的怪才,天家理应给予足够的包容。

    一旁尹后却嗔怪道:“皇上,岂有此理!他一个愣头青,已经够胆大包天了,您还纵着他!”

    说罢,又警告贾蔷道:“你也不小了,你先生还是天下名儒,世间数得着的聪明人。今日之事皇上大度不怪罪你,可再也没有下一回,不然,皇上饶你,本宫也饶你不得!”

    隆安帝摆手笑了笑,道:“这个混帐,是无欲无求,既不求官,也不求权势富贵,就求一个随心所欲。只如此,皇后就容了他罢。”言罢,又同三位皇子并贾蔷道:“行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去武德殿暂歇一宿,明早再出宫罢。夜间宫中宿卫森严,不好轻启宫门。”

    说罢,先一步离开。

    尹后领着诸皇子并贾蔷礼送隆安帝回了养心殿后,同四人道:“既然你们父皇让你们留宫一宿,那你们留下就是。李景、李时,你们去武德殿。李暄、贾蔷,你们两个去明德殿。早点歇息,不许混闹了。大半夜的你们两个再闹出动静来折腾的宫里不素净,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们!”

    后面一句话,显然是对贾蔷、李暄说的。

    李暄干笑两声道:“母后,儿臣可从不胡乱闹腾。您放心,儿臣一定看着贾蔷,不让他再瞎闹!”

    尹后没好气白了两人一眼,也不啰嗦,指了身边昭容去安排妥当后,自回了后殿。

    今日贾蔷之表现,当真惊艳了她,也让她的想法又有了许多变化……

    ……

    出了凤藻宫,李景一马当先傲然离去。

    李时倒是想多和贾蔷说会儿话,只是刚出宫门,李暄就一拳擂在贾蔷肩头,怒道:“贾良臣,你球攮的刚才差点说漏嘴,你瞎扯甚么?”

    贾蔷轻轻一推,李暄连退三步,差点一屁墩儿坐地上,贾蔷呵呵笑道:“曹贼……嗯?!王爷怕不是对我有甚么误会罢?”

    李暄怒极,居然将一旁的宫人推倒,将他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怒吼声:“你就欺嫂盗婶的曹贼,还敢不承认,看本王将你斩于马下!”

    说罢,举着一个臭靴子,朝贾蔷杀来。

    贾蔷拔腿就跑,还往后吐了口唾沫:“呸!!”

    “哇呀呀呀!”

    寂静无声的冬夜深宫内,被这一阵阵鬼哭狼嚎声打破……

    李时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扯了扯嘴角,仰头长叹。

    李暄也就罢了,贾蔷……

    这等聚敛银子的奇才,若能为他所用,那该多好!

    可惜,现在他也不敢轻易接触贾蔷。

    此子敢当着皇上的面问皇子当杀不当杀……

    原本内务府钱庄两成股卖了两千万两的消息传出去后,怕是各方人马都将贾蔷当成了在世财神。

    即便贾蔷素来不好接触,也必是宾客盈门,门槛都得给他踏破几块。

    可养心殿内这句话再传出去后,敢和贾蔷接触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这个人胆大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谁自信能掌控得住这样一位主儿?

    李时摇了摇头,左右李景也得不到,贾蔷只效命于皇上。

    说不得,等他上位之后,就能大用了……

    ……

    明德殿,内殿。

    几个火盆烧的滚热,贾蔷无奈的看着让宫人在卧房内又摆了张榻,说是要秉烛夜谈的李暄,道:“有甚么好谈的?王爷还是回东暖阁去歇息罢。”

    李暄不理,等宫人们给他铺好床榻后,他美美的躺下,发出一道舒爽的声音,让面红耳赤的宫女们退下后,就开始骂起贾蔷来:“贾良臣,你球攮的今日是不是疯了?你都说了些甚么玩意儿?舒坦日子过够了,就玩命的作死?!爷白天气坏了,都不想搭理你了。要不是看你晚上还算长了些猪脑子,知道往回圆圆,爷往后都不想搭理你了!人若一心作死,搭理有用么?你撞客了?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非得作死?”

    贾蔷奇道:“是你二哥想害我怨我,还是你三哥想害我怨我?这一次不表明清楚立场,下一回再有人害我,我到哪说理去?”

    李暄大骂道:“放屁放屁!李曜惨的都快没人样了,整日里闷在屋里,才二十出头,头发白了大半,他活着比死强几分?李晓就更不用提了,三嫂中午才打发人来求我,说三哥连辅国公都没了,被废黜成庶人后快疯了,拿头撞墙。以你的聪明,你想不到这些?你是不是立下大功后飘的不知东西南北了,球攮的逼我父皇开口杀子!果真父皇开了这个口,你能活得了,还是你那一大家子能活得了?”

    贾蔷看着一脸铁青破口大骂的李暄,忽地呵呵笑了起来,道:“我当然知道皇上开不了这个口,他就算要开这个口,也必会为韩彬和我先生他们所拦。我的目的原就不是为了要李晓的命,而是绝了他,还有李曜,还有窦现、楚士伦那伙子东山再起的可能!我要借这个机会,将他们的棺材板钉死了!虽然眼下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但代价再大也大不过这几人重新起复后,化成疯狗对我的疯狂报复。”

    “你是为了这个?”

    李暄一怔之后,看着贾蔷问道。

    贾蔷躺倒在榻,双手枕于脑后,又笑了笑,道:“当然,李曜且不提,已经出继出去了。可李晓只降爵为辅国公,想起复,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窦现更不用提了,罢官之后居然还留在京城,他想做甚么?呵呵。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给皇上分忧解难,南下立下的功劳太大了,赏吧……总不能封王罢?就算封国公,似乎都有些难赏。果真封了郡王,啧啧,王爷,咱们就平齐了。

    不赏吧,有功不赏,人心难服,非治国之道。

    说心里话,我是无所谓这些的,一个侯爵足够用了。可不能因此坏了皇上治政之法……

    所以,与其让皇上为难,不如我自己作死一回,就当功过相抵了罢。

    其实这一点,皇上之后很快明白过来了,不然晚上不会专门叫我进宫赴天家家宴。”

    李暄闻言,安静了半晌后,忽然道:“你果真这样想?母后劝父皇时,就是这样说的,几乎一字不差……母后还真了解你。

    可惜了,辽东的折子晚到了半天,不然你也不必如此作死了。

    贾蔷,往后别再搞这样的事了,爷还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等爷七老八十时身边还有个顽伴那才是乐事。

    可你再这样继续折腾下去,就算不死,过几年也真得出海寻仙去了。

    真到那一天,爷就当你船翻了,掉海里喂忘八了,也就不用再念挂着你的死活!”

    贾蔷闻言转过头去,看向李暄,轻声问道:“王爷,都是皇子,你还是元后嫡出皇子,那个位置,你就没念想过?你若想争,我一定帮你。”

    李暄转过头看过来,看着贾蔷咬牙“感动”道:“扯个鸟蛋罢!你这是想把爷往火坑里推啊!爷还指望着过几年能出京逍遥快活呢,再瞎扯,爷非让你知道厉害不可!快睡觉!”

    说罢,把被子拉开将头一蒙,呼呼大睡起来。

    贾蔷嘿嘿一笑,挡开一只飞来的臭袜子后,也盖上被子睡下了……

    ……

第七百六十六章 几个姑姑何时说亲?

    翌日清晨。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上。

    气氛有些微妙……

    京城权贵圈子说大很大,说小也小。

    而顶级圈子,其实也就那么几家,发生了甚么事,很难隐瞒得住。

    尤其是皇城内的事,更瞒不过有心人。

    所以,贾蔷昨日归京,于养心殿大放厥词的消息先一步传开后,所有人都以为就算他有聚财之能,可轻狂到这个地步,哪怕一时不会有事,也必定失宠于天家。

    等到新政大行之后,便是秋后算账之时。

    然而谁能料到,当晚天家家宴,贾蔷竟被传召进宫,与帝后并三位皇子共进晚膳!

    当夜,甚至还夜宿皇宫……

    很快,关于贾蔷自觉功高难赏,所以自寻死路,以免天子尴尬的传闻就悄然流传开了。

    众人这才恍然,怪道素来会拍天家马屁的贾蔷,一反常态,竟逼迫起天子来。

    一时间,贾蔷又让人想起了“太上皇良臣”的名号来……

    而深恨其者,则会暗暗骂一句“天子鹰犬”!

    到了这一步,赵国公府和贾家的亲事,也到了无法改变的地步了。

    赵国公姜铎很喜欢屋子里的暖气,外面严寒,屋内却暖和之极,大冬日里,他只穿了件薄衫,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们,也都穿的单薄。

    老人家人老心不老,喜欢看漂亮女孩子,喜欢看妞,这让他心神愉悦。

    “老爷,这是英儿的嫁妆单子,您瞧瞧……”

    眼见姜铎一双眼盯着两个丫鬟看的人面红耳赤,长媳邹氏没好气说道。

    至于长子姜保、次子姜平、四子姜宁等,在姜铎眼中好似透明不存在。

    姜铎咂摸了下嘴,回过神来看了看面色各异的儿孙们,叹息道:“年纪大了,就容易回忆过往的人和事。老夫刚才,恍惚着又回到了领兵打仗的时候……”

    姜家一群爷们心里疯狂呐喊:可胡扯你的老蛋罢!

    面上,却纷纷笑着恭维,说起姜铎的英勇来。

    姜铎享受半晌后,叹息道:“老子当年何其英雄了得,谁料生出来你们这群忘八来!”

    众人:“……”

    姜铎瞥了一众儿孙一眼,冷笑了声,接过邹氏拟的嫁妆单子看了眼后,摇头道:“太少了,才七十二抬……”

    邹氏笑道:“不少了,当初大姑娘她们出阁时,统统都是六十四抬。如今涨了八抬,还都是好东西。”

    姜铎连连摇头道:“当时是当时,如今是如今。明年林如海也要嫁闺女,尹家也要嫁闺女,尹家为了筹嫁妆,都做起了车行的营生。他家从前可是向来不沾手这些的……等咱们抬出去七十二抬嫁妆,人家姑娘出阁抬出一百零八抬,还都是嫁去贾家,赵国公府的脸还要不要了?加,加,一房往里加十二抬,凑够一百零八抬!”

    邹氏叫穷笑道:“老天爷!哪有那么些银子往里加?要加你老自己加!藏着那么些个箱底银子,也不知留给谁?再说,贾家豪富,多这么几抬送去人家也不稀罕。”

    次子姜平管家,同姜铎赔笑道:“父亲买那钱庄股,一下子支出去了二十万两,家里如今进项少,出的多。英儿这桩亲事,又要支出一大笔,赔狠了……”

    姜铎“呸”一口啐向了姜平,若非年老体弱,这一口浓痰怕是要糊在他脸上,姜铎骂道:“野牛肏的,女人眼窝子浅些也倒罢了,你们一个个爷们倒小气起来,看你们一个个长着抄家灭门的脸,老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小气的时候么,嗯?不大张旗鼓的办一场,让天下人都知道姜家和贾家联姻结亲,成了姻亲,等老子闭上了眼,人家拿刀来割你们脑袋的时候,贾蔷那小忘八会搭理你们个鬼!怎么一个个都不开窍?”

    姜家三子诸孙多有心里痛骂者,若不是这个老糊涂自毁根基,姜家何至于到卖女求存的地步?

    只是他们并未想过,若是不这样做,天家第一个饶不得的,就是姜家。

    不管哪个上位,都容不下这样强大的一个姜家,除非姜家造反。

    可姜家虽势大,距离造反的地步却还遥远。

    置之死地而后生,再一步步借势脱胎换骨,重获生机。

    姜铎苦心积虑给姜家再谋数十年的安稳富贵,这伙忘八能理解的却少。

    都说富不过三代,不是没有道理。

    古往今来多少显赫一时的豪门,跺一跺脚地动山摇,结果能显赫二十年的都少。

    姜铎目光在一众儿孙的面上划过,最后落在姜林的脸上,见其是个明白的脸色,心中稍安。

    总算没肏出一窝子猪头来,勉强还算有个像样的。

    等办完这门亲事,有些事也该开始安排了……

    ……

    一大早,贾蔷自宫中出来回家。

    回西路院小院,就见可卿正同晴雯说话。

    两人都生的极好,齐坐在那,好似画一样好看。

    “叔叔回来了!”

    出去一遭,可卿似开朗许多,眸眼虽仍幽幽含情,但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贾蔷点点头应了声,又见晴雯噘着嘴似不大高兴的样子,笑道:“这又是怎么了?”

    可卿看了看晴雯,同贾蔷笑道:“刚还埋怨,叔叔回来后第一天就不着家,两府都不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许是在怀疑贾蔷跑哪家青楼快活去了……

    贾蔷笑道:“昨晚宫里招了去,吃了顿晚饭,太晚了就被留在宫中睡了宿。西府的人没来报个信儿?”

    晴雯蹙了蹙眉心,又有些惭愧冤枉了好人,嘴硬道:“没有!”

    贾蔷笑道:“快给我换身衣裳,一会儿寻她们算账去!”

    晴雯当头往里走,贾蔷跟上,可卿笑着要告辞时,被路过的贾蔷牵起手,一并拽了进去。

    里间屋门随即关上,外面寒风朔朔,里面却是满屋春色……

    ……

    一个时辰后,贾蔷神清气爽的出现在西府荣庆堂。

    今日荣庆堂上更热闹,贾母、薛姨妈俱在。

    李纨、凤姐儿、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宝琴都在,黛玉和宝钗坐在一起正说笑着甚么。

    好似一幅百美图,美不胜收。

    可惜,贾蔷眼下处于贤者时间……

    宝玉坐在贾母身旁,迎接着一轮又一轮的恭(取)喜(笑)。

    见贾蔷进来,一众女孩子目光登时看了过来。

    贾母笑道:“昨儿晚上进宫,怎这个时候才回来?原以为你去了布政坊,怎玉儿说你并没去那边?总不能去朱朝街落脚了罢?”

    见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贾蔷就知道这句话多半是出自黛玉之口,笑道:“怎么可能?昨儿夜深了,被皇后娘娘留在皇宫睡了宿,刚出宫。”

    贾母一时无语,薛姨妈叹笑道:“蔷哥儿这圣眷,也是没谁了!”

    凤姐儿稀罕道:“蔷儿,在宫里睡觉,是甚么滋味?是宫女服侍,还是小太监服侍?”

    众人纷纷闷声偷笑起来,贾蔷侧眸横她一眼,道:“服侍个屁!就给寻了个角落,让睡一宿,一大早就被赶了出来。还服侍,想的倒美!”

    李纨实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也不算早了呢。”

    贾蔷笑了笑,问黛玉道:“怎这样早过来?应该早说,我去接了你来。”

    黛玉哼了声,指了指宝钗道:“看,宝姐姐清减成甚么了?”

    贾蔷呵呵笑道:“昨儿就看了,是瘦了许多。”

    宝钗俏脸飞红,白了贾蔷一眼,同黛玉道:“原以为你们在前面,没想到宝玉到你们前面去了。听老太太说,姜家那姑娘文武双全,拳脚功夫很是了得呢。”

    黛玉闻言惊笑道:“那可了不得了!这样的女孩子必定刚强,宝玉往后可千万要顺着些。”

    众姊妹大笑,宝玉也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贾母笑道:“快别胡说!人家国公府的教养极好,哪里敢朝爷们儿动手?”

    顿了顿却又同贾蔷道:“方才三丫头说,你在湖城赵庄带走了许多婆子媳妇,身上都有拳脚的,你借我十个。”

    贾蔷哈哈轻笑两声,道:“比人多,贾家可比不过姜家。姜家那老头儿一辈子到底攒下多少人,谁都不知道。要我说,你老还是别打强硬的主意了,让宝玉好好孝敬人家才是正经的。”

    众姊妹们快笑疯了,贾母啐笑几声后,道:“今儿你得闲不得闲?”

    贾蔷道:“怎么了?”

    贾母道:“若是得闲,今儿你和老爷请个好媒人,往赵国公府走一遭,明儿去他家纳徵、请期。”

    贾蔷奇道:“怎这样急?”

    贾母没好气道:“这不是给你们腾出些日子来?”

    贾蔷看向低下螓首俏脸通红的黛玉,呵呵笑道:“宝玉也不必着急嘛,再过二年成亲也不迟。”

    贾母怕他变卦,忙道:“先前可是说好的,你可别不认账!”

    贾蔷笑道:“自然不会不认……唉,姜家那老头儿厉害啊。”

    宝钗笑道:“怎和老公爷有关么?”

    贾蔷点头道:“那老头儿快活到一百岁了,自觉没多少日子,怕他死后,我对姜家下手,就算我不下手,也会有其他人下手。趁我不在家,他想法子说动了这门亲事,不仅解决了我报复他家的后患,还想给姜家找门强援。他原本怕是想从贾家娶一个回去,后来也想明白了,那是想瞎了心了。”

    说起此事,贾母也有了由头,同贾蔷道:“你这几个姑姑,小的不说,大的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连国公府门第都是想瞎了心,你到底想要甚么样的人家才肯送她们出阁?总不能在家当成老姑娘罢?”

    此言一出,几个女孩子都红了脸低下头去,但心里又都想听听,贾蔷到底准备如何安顿她们……

    贾蔷笑道:“急甚么?最大的二姑姑也比我小一岁,还早。女儿家在家里时最金贵,多享福受用上几年再说。”

    贾母嗔怪道:“那你就好好留着罢,好好让她们受用!你只管舍不得,果真耽搁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哭!”

    ……

第七百六十七章 万劫不复

    大燕最南边,濠镜。

    在一座明显与大燕建筑风格迥异的异域风情古堡中走出来的徐臻,步履有些虚浮。

    他俊俏的脸色发白,素来明亮精明的目光也有些涣散。

    出了古堡,乘上马车,回到落脚处,房间内齐筠看到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臻咬牙骂了句后,也左右腿踢了踢,脚上两只靴子飞走,他赤着脚,穿着……异国风情的一双袜子,让他弯腰脱下扔到窗外,随后将自己摔到床榻上,扶着腰“哎哟”了声。

    齐筠见之愈发大笑三声后,又关心问道:“如何了?那葡里亚老娘们儿可答应了帮咱们引进造船技师和冶炼钢铁、制造火器的工坊大匠?咱们在她这买了十几万两银子的货了,也够诚意了罢?再说,你这些日子不能白陪不是?”

    徐臻斜眼瞟了齐筠一眼后,中气不足的哼了声,道:“这不是废话么?当然办成了!”

    “办成了?!”

    齐筠面色大喜,站起身来道:“人和货何时能到?”

    徐臻叹息了声,没有回答,而是说道:“齐德昂,小爷我怕是惹祸了……”

    齐筠闻言一怔,道:“你能将此事办妥,侯爷必是要给你计首功的,怎还算祸事?”忽地,他面色微变,道:“你把那葡里亚妇人的肚子弄大了?”

    徐臻嗤笑了声,道:“果真弄大就好了,那娘们儿比我还仔细,居然让爷戴上鱼鳔做的套……咳咳,不是此事。是,我在这老娘们儿跟前,把侯爷说的天上无二举世无双,说他能为比我强,身份比我贵重,相貌形容生的都比我好。结果那娘们儿居然起了招姑爷的心思……”

    齐筠闻言唬了一跳,道:“你没同她说明白,侯爷已经有正室了?”

    徐臻咂摸了下嘴,“嗨哟”一叹,皱眉道:“这骚娘们儿不知道还好,结果知道了侯爷有两个妻子,一个是大燕皇后的侄女儿,一个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后,反倒死咬着要将独生女儿嫁给侯爷了。她说知道咱们大燕有三妻四妾的说法,正好侯爷还缺一个正妻。这娘们儿说她们卡佩家族是欧罗巴大陆第一世家,正好能和东方侯爵成亲。我费尽唇舌,上下一起伺候着,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他甚至和这桩交易挂上了钩……老齐,你说说看,果真侯爷娶了这娘们儿的闺女,侯爷以后该怎么称呼我?”

    “球攮的!”

    素来儒雅的齐筠听闻此言楞了稍许后,破口骂道:“徐仲鸾,你想作死不成?这等事让侯爷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以为如今的他,还是当初在扬州时的人么?”

    徐臻扯了扯嘴角,心里知道齐筠有些迂气,便耸肩摊手道:“事到如今,我有甚么法子?就看侯爷到底有多重视这些东西了。再说,以他老人家的能为,哄住一个洋妞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做大事嘛,自当不拘小节……”

    齐筠气笑道:“那你自去向侯爷解释罢!”

    徐臻嘿嘿一笑,道:“我怎么能回去?我还要留在这,继续庖制那娘们儿,多榨出些好东西来。老齐,你回去后告诉侯爷,这些东西,每一件都是我徐臻的精血所化,让他千万要多记得我的好啊!”

    齐筠:“……”

    见齐筠黑着脸不言语,徐臻笑道:“安心,不会让你空手回去的。卡佩小寡妇先给一成的甜头当嫁妆,一千支火器和子药,三门最新样式的加农火炮,还有一艘福禄特帆船!这种船,是仅次于盖伦船的重船,运载量比盖伦船还多!老齐,这只是一成的分量,你说这样的诚意,侯爷会不会心动?”

    齐筠闻言迟疑稍许,还是摇头道:“多半不会。除非,那西洋姑娘愿意当妾。”

    徐臻一张脸纠结在一起,想了想后,叹息一声道:“也罢,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不过你可以先押着这些东西去新安罢。”

    所谓的新安县,便是贾蔷前世香港所在之地,此刻基本上只是一个荒岛,仅有一些小村湾和千余渔民。

    贾蔷相中了这一块地,以德林号的名义买下了香江岛,以为一片基地。

    火器不得擅入大燕,但对外却可以用到。

    齐筠点头去办,他走后,徐臻又叹息一声,拉起被子,缓缓盖到脸上,嘿嘿一笑。

    没想到,他还有机会能见证到这样的事……

    有趣!

    其实,这些火器兵船,也并非只能向外呐……

    ……

    神京城,荣国府。

    荣庆堂上。

    顽笑好一阵后,贾母让人将贾政请了来。

    等贾政到后,贾母问道:“可想好了,请哪个媒人?”

    贾政奇道:“不是南安郡王太妃作的媒么?”

    贾母道:“自然是人家作的媒,可老太妃只是牵线搭桥一番,岂敢真让人家跑腿儿传话?这样大的年纪了……”

    贾政想了想道:“虽如此,还是去问问罢。果真老太妃婉拒了,咱们再寻别人。否则,反倒不恭敬了。”

    贾母笑道:“难为你想的这样周到。”说着,目光又看向了贾蔷。

    贾蔷单手支在椅臂上托着侧脸,看着这娘俩一唱一和的,总觉着在套路他。

    不过想想以贾政的心性,未必能做到这么自然。

    所以,就是贾母算准了贾政会这样说,所以在这打埋伏。

    不过他也未推辞甚么,点了点头道:“成,下午和二老爷走一遭,去问问南安郡王太妃。”

    黛玉看出了些端倪,望向贾蔷笑问道:“她家里也不容易罢?”

    贾蔷点了点头,道:“四王八公之族,除了贾家外,眼下没几家过的舒坦。不过多是他们自己作的,佛渡自助自强之人,自身不争气,只指望靠别人拉扯一把立家,也是想瞎了心了。”

    贾母心知贾蔷看破了她的计,苦笑道:“也不必管拉扯一把他家能不能立得住,只那老太妃帮过咱们家好几回了。便是对玉儿,也帮着说过几回话,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是问向黛玉的。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帮衬过一回,不过上回买云锦一事,已经还过人情了。”

    贾蔷应和笑道:“药王庙一案中,她还欠我人情来着。”

    瞧他二人妇唱夫随的,众姊妹忍不住笑了起来,贾母也气笑了声,又道:“蔷哥儿,上回你将吴阳侯、睢阳伯两家的世子打了个半死,人家才从九边回来,劳苦功高的,闹到宫里告状,你请开国老命妇帮你站台,若不是人家南安郡王老太妃出面,就凭贾家的体面,就算能请到些,也请不齐四大太妃罢?也请不到三十六位命妇罢?人家在金銮殿上帮你挠了回人,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这就不认账了?”

    姊妹们闻言快笑疯了,黛玉迅速撇清干系,红着脸道:“我可没说甚么!”又嗔贾蔷道:“你欠的人情,自己去还!”

    贾蔷看着她呵呵笑着,也不说话,却愈发让黛玉羞涩,嗔他一眼不理。

    贾母身旁的宝玉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

    如今他倒不是还念想着黛玉,而是想到了他的未婚妻,姜英!

    只听听这名字,他内心就有些崩溃了。

    再想想其拳脚了得……

    宝玉隐隐想到了武二郎醉打蒋门神的那场好戏……

    一个身高九尺,肩上能跑马,胸毛三尺三的“好汉”,骑在他身上用砂锅般大小的拳头,一拳一拳砸在他脑袋上,声如洪钟的问道:“还敢不敢吃胭脂?还敢不敢吃胭脂?”

    宝玉面色苍白的低下头,缓缓流出了两滴泪珠,还不敢让人瞧了去……

    薛姨妈忽然笑道:“老太太,眼见你们家这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皇贵妃省亲是一个,宝玉的亲事随后,紧接着又是蔷哥儿和林姑娘的,蔷哥儿和尹家郡主的……老天爷,就如今家里这些人手,怕是累死也忙不过来呐!”

    贾母点点头,想了想后,忽地皱眉问贾蔷道:“蔷哥儿,你看能不能让琏儿赶回来一趟,忙完这几桩大事再让他回去?他虽不成器,可迎来送往还是可以的。各家各府的人面他都认得,缺了这一个,皇贵妃省亲和宝玉大婚时有你在倒也能撑的起。可等你自己成亲时,总不能再站在门口迎宾罢?”

    贾蔷摇了摇头道:“贾琏就不要再想他了,往后只当家里再没这个人罢。”

    此言一出,众人唬了一跳,探春都问道:“琏二哥又出甚么事了?”

    黛玉、宝钗也盈盈望了过来,贾蔷扯了扯嘴角,道:“他在辽东偷了一个鞑子千户的老婆,让人发现后寻上门来杀他复仇……”

    “啊?!”

    贾母大惊,脸都吓白三分,急道:“可有事没事?”

    贾蔷却咬牙骂道:“我也是瞎了眼了,专门在他身边安排了两个亲卫保护着,活该就让他死在这一回才好!”

    贾母闻言得知没死,舒了口气,道:“难为你还护着他……可是他又做出甚么糟心事?你莫要和那个孽障一般见识,他真真是让人生气!”

    贾蔷叹息一声道:“我的亲卫救了他后,他去寻辽东将军怀远侯府出面,带兵将人家部落给灭了,偏还没杀干净,让人逃出去几个。那鞑子千户是辽西蒙古大族子弟,被这样杀了,结果辽西蒙古不稳,有叛乱之象。如果说辽西蒙古果然叛乱,贾琏趁早自尽,也免受千刀万剐之苦。若非此次南下我立下大功,这会儿西府全家都在诏狱里蹲起待罪了,内眷们少不得往教坊司走一遭。”

    “这个畜生!!”

    贾母满脸惊恐的骂道:“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她是心疼这个长孙,可绝不愿看到贾琏将整个家族拖入泥塘中万劫不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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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章 凤姐儿有了?

    贾母气倒了……

    或者说,惊吓倒了。

    在得知荣国爵位有可能被废黜后,就不行了。

    她这一辈子活到最后,儿孙死的死废的废,如今连最后安身立命的爵位都有可能不保,她一瞬间真真是心如死灰。

    哭着让鸳鸯搀扶回房后,薛姨妈许是勾起了甚么伤心事,也回后街了。

    姊妹们则去了探春屋里坐下……

    “蔷儿,西府的爵位,果真要保不住了?”

    凤姐儿红着眼圈声音隐隐颤抖着问道。

    贾蔷道:“还要看朝廷具体查证结果如何。不过,贾琏在辽东睡了鞑子的老婆,又灭了人家部落,此事应该不会有假。即便西府大老爷没了,他也不可能承爵。”

    凤姐儿也差点晕过去……

    她如今能在西府当家立足,靠的就是那么个名头。

    若是西府的爵位没了,或者说,爵位落不到她这一房头上,那她还当个屁的家!

    西府果真没了爵位,这份家业还不是贾母说给谁就给谁?

    她到头来,怕是连根毛都落不着!

    见凤姐儿哀求的看着他,贾蔷笑道:“先别急,朝廷派人去辽东调查,调查完了再回来,一来一回加起来少说也得一年光景。这一年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凤姐儿听出此事或许还有转机,虽还想刨根问底,只是眼下姊妹们多,着实不好相问,便打定主意,今晚去平儿那……

    “色字头上一把刀,可记下罢。”

    黛玉觑眸望着贾蔷,叹息道。

    贾蔷:“……”

    探春、湘云等纷纷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宝琴嘻嘻笑道:“蔷哥哥已经很好了呢,一点都不好色!”

    湘云闻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因仰的太狠,椅背歪倒,噗通一下摔倒在地,被椅子翻在身上,也还在哈哈大笑不止。

    连凤姐儿这会儿虽心乱如麻,可听闻此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宝琴红着脸道:“本来就是!上回我都说了……”

    宝钗掐了掐宝琴的脸,笑道:“也不知被灌了甚么迷魂汤!”

    黛玉笑了阵后,同贾蔷道:“家里那边姨娘一个人在家还是不放心,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贾蔷忙道。

    黛玉抿嘴笑道:“送甚么?下午还要去南安郡王府寻媒人呢。”

    众人闻言,又齐齐看向宝玉。

    这会儿大人不在,宝玉终于能敞开心怀了,只见他满面痛苦道:“罢罢!这亲事不结也罢!果真娶回来一河东狮,反倒闹的阖家不宁?一个女孩子家,竟还习了拳脚……”

    见未来媳妇还未过门,这边就已经嫌弃成这样,几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子都开始为赵国公府的那位小姐感到担忧和悲哀……

    贾蔷笑骂道:“看你这幅熊样!但凡你是个刚强些的,在文课武艺上有一处长处,还怕压不住一个媳妇?你本就是个棉花性子,寻一个刚强些的老婆家里的日子还能过的下去。再寻一个软绵绵的,那日子还能过么?宝玉,如咱们这样的人家,即便想关上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都不可能。不是说你不害别人,别人就会放过你。从祖宗起,家里就有仇人。相信我,家里有个厉害的,是好事!”

    宝玉信个鬼,他叹息一声道:“若是能出生在寻常百姓人家就好了……”

    黛玉好笑道:“你去外面看看那些力夫走卒,都是生在寻常百姓人家的,他们就不苦?”

    探春叹道:“这一回出去,可真真开了眼界。往日里只以为自己是苦熬苦浸出来的,可和人家一比,简直成了蜜罐。生活里虽也有不顺心之处,可和外面一比,那些又岂值得一提?”

    迎春笑道:“昨儿晚上听你们说的那样热闹,连瘦西湖的画舫都去坐了,还都穿上士子服。怎么这会儿又说成这样?”

    探春、湘云、惜春、宝琴等一起嘿嘿笑了起来,湘云挑了挑眉头,神采欠揍的说道:“其实我们还去了寒山寺外的枫桥!”

    说罢,一伙子又哈哈大笑起来。

    那可是夜泊枫桥的寒山寺呐!

    宝玉本就如刀绞的心,此刻更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眼泪不要钱似的扑簌扑簌往下掉。

    整个人生无可恋的模样……

    黛玉笑骂一伙人道:“你们够了!瞧瞧宝丫头都清减成甚么了,你们还在这火上浇油!”

    宝钗笑道:“我没甚么,原也去过的。”

    迎春笑道:“忘了你也是从南边儿来的,如此看来,就我和宝玉没去过。”

    她并没甚么,也不在意这些,宝玉却瘪着嘴哭出声来。

    黛玉瞧着这一屋子都不像好人,起身摆手道:“罢罢,你们你们自去闹罢,我先回去了。”

    姊妹们忙着安慰宝玉,贾蔷则送黛玉出门,道:“明儿走过赵国公府后再去瞧你!”

    黛玉冷笑一声,看向贾蔷问道:“宝丫头怎么回事?”

    “……”

    一瞬间,贾蔷冷汗都流下来了。

    他倒没想瞒着黛玉,当然也没想现在就告诉她……可问题是,她是怎么看出端倪来的?!

    正当贾蔷一时懵然,不知黛玉如何瞧出来的,又该怎么解释时,就见李纨笑吟吟走来,问道:“怎在这说话?穿堂风还怪冷的。”

    贾蔷笑了声,打着哈哈道:“是冷,好冷。”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黛玉。

    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对李纨道:“我先回去了,老太太好生歇息着,我就不去搅她清静了。”

    李纨笑道:“好!也不送你了,反正你也不是外客,甚么时候回家来都好。”

    贾蔷忙道:“林妹妹,我送你。”

    黛玉啐笑道:“说啰嗦,你且仔细你的皮!”

    说罢,带着紫鹃一扭身离去。

    贾蔷一直望着这主仆二人傲娇的背影,怔怔出神,在想方才哪里出了问题。

    可一旁李纨看了看贾蔷的目光,又看了看黛玉、紫鹃的方向,俏脸突然红了起来。

    这蔷儿,看着女孩子的小屁股也能看成这样!

    有心离开不理,又担心穿堂风吹多了病倒了,便道:“蔷儿,老太太叫你过去呢,该用午饭了,吃完饭还要去南安郡王府。”

    贾蔷回过神来,看向李纨,见她俏脸微红,又不大敢看他的模样,心里纳罕,点了点头后,往荣庆堂走去。

    ……

    荣庆堂内。

    歇息了一阵,贾母看起来似乎好了许多,看到贾蔷进来,还点了点头。

    贾蔷却看向她身后的鸳鸯,问道:“可见着你爹娘了?”

    鸳鸯抿嘴轻笑道:“见着了,说想好好给你磕头呢,你又不受!”

    贾蔷寻了张椅子坐下后呵呵笑道:“受不得啊,惦记着人家的姑娘,怎好受人家磕头?”

    鸳鸯红着脸轻啐了口,贾母自觉是不是成透明的了,回头看了看鸳鸯,鸳鸯登时大羞低头,又回过头来看贾蔷,贾蔷自然无视……

    贾母气笑道:“你倒是比贾琏那个孽畜强,从不在外面乱混,只在家里搅合。”说着,又想起甚么,警告道:“姜家那个姑娘模样只算清秀,你少招惹!”

    贾蔷登时破防,嫩脸臊红道:“老太太真是……我何曾是那样的人?果真只是清秀?”

    “……”

    贾母一滞后,咬牙啐道:“是!别说没法和玉儿比,连家里这些女孩子都比不得。”

    这是真话,她那日相看,发现姜家姑娘只是中平姿色后,登时大为满意,也放心了。

    贾蔷呵呵笑道:“那宝玉怕是要和你闹,方才还在那边屋子里哭呢,嫌弃那姑娘会打拳,若是颜色再寻常,那他更要哭惨了。另外我觉得,他还担心将来那姑娘会逼着他上进,不然就锤死他。”

    鸳鸯听了“噗嗤”一笑,道:“哪有这样的?”

    这世上,即便大多数女子做不到三从四德,但敢打丈夫的,应该十分罕见。

    贾母摇头道:“这我就不管了,只要不是无缘无故的乱来,随他们小日子怎么过罢。家里能有个硬气的,也能撑起一个家。”

    贾蔷笑道:“对啊,方才我和林妹妹就这样同宝玉说的,不过他多半听不进心里去。就想窝在家里,和丫鬟们顽一辈子。”

    扯了会儿闲话后,贾母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蔷哥儿,琏儿如今还不是西府承爵人,他犯了错,不至于到除爵的地步罢?旁人不知道,我却是明白的。老国公在时,也有人犯下这样的罪过,谁都保不住。如今琏儿糊涂,犯下那样的大罪,是他的业障到这了。你也不必为他奔波求人,我只当贾家没了这个人。但是爵位和他不相干,不能这样废了。”

    看来休息的这段功夫里,老太太还是想了不少事……

    贾蔷点点头道:“我尽力为之,一切先等朝廷调查结束后再说罢。如果是因为草原白灾严重,才起的风波,和贾琏干的那些忘八事无关,或是次责,那我自会要求保住荣府爵位。若果真是因为他那些乌龟忘八事招惹出的大祸,那……我也无能为力。”

    见贾蔷说的坚决,贾母叹息一声,若有所思道:“东府老太爷在时,因看到贾敬不肖,整日里同那起子和尚道士胡孱,就将爵位传给了下一代的珍哥儿。如今既然贾琏不肖,胡作非为,失德败坏,干脆就让下一代直接承爵。说起来琏儿走了两个月了,凤丫头的肚子也该有动静了才是。晚上我同她说说,可大意不得。

    蔷哥儿,我老了,也活不得几年了,是万万看不得爵位丢在我眼皮底下,不然,便是即刻死也不能瞑目呐!!”

    贾蔷:“……”

    ……

第七百六十九章 全福人

    “咳咳,老太太,当初是答应过贾琏,西府的爵位,留给他儿子……”

    贾蔷被贾母的话惊了好一阵后,干咳了两声说道。

    贾母摆手道:“凤丫头的儿子,不就是贾琏的儿子?都是祖宗血脉,错不了。他若能活着回来,我来同他说。便是国法治不了他,家法也必让他知道好歹。蔷哥儿,我年岁太高,二老爷又不是个能治家的,宝玉、环哥儿、兰儿……兰儿虽是个好的,可还太小。等我死后,这一房还要劳你照看照看。到底是一家子,好歹念在都姓贾的份上罢。”

    贾蔷笑道:“你老放心,哪就有那么惨?其实果真去了爵,也未必就是坏事。有东府在,谁也欺负不得你们。小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贾母连连摇头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这个世爵,家里还能指着再出个成器的子弟,光耀门楣,像东府一样翻个身。若是没这个世爵,子孙们再想起来重新走到今天这步,那是要用命去换的,且都未必换得来。所以,无论如何,世爵都丢不得!谁丢了爵位,谁就是贾家的千古罪人。这个罪人,我当不起,你也当不起!”见贾蔷还想说甚么,贾母摆手道:“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内宅的事我做主,外面该怎么操持,得你去办!家里谁有话说,让她同我来说。正好,鸳鸯还是留在这边,放在凤丫头身边服侍她。”

    话音刚落,就见李纨引着一大伙子进来。

    众人见方才几不能活的贾母这会儿竟在和贾蔷说说笑笑,都惊奇坏了。

    不过人前贾母和贾蔷自不会再说甚么,让李纨通知厨房开席,饭桌上一大家子说着江南趣事,吃了饭后,贾蔷就去前面与贾政一道前往南安郡王府,姊妹们也再度离去,因为知道贾母饭后习惯休息一会儿。

    倒是凤姐儿,被贾母留了下来……

    ……

    辽东将军府。

    怀远侯兴觉面色阴沉的看着世子兴远,眼中的恼火惊人。

    兴觉一生一共生了八个孩子,八个都是闺女。

    所以,就立了侄子兴远为世子。

    当然,兴觉侄子很多,之所以立兴远,是因为兴远实际上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又是一桩豪门艳史,且不多言。

    兴觉看着兴远沉声道:“你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辽东道御史巡按已经将此事六百里加急送回了京城,蓟辽总督府杨大人得知后震怒,立刻派人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霸占人家妻女,屠戮别人部族,擅启战端,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兴远大声道:“老爷,那特木耳到底是怎么回事,您难道还不清楚吗?那骚鞑子为了巴结上贾家,先交好贾琏,又趁着贾琏喝醉了把老婆塞到他被窝里,掉过头来讨要贾琏那个怀孕小妾,想把他妹妹嫁给贾琏。这些,不都是赤乌部的人自己说的?他们还准备袭杀贾家庄子,抢了那尤二娘,吓软贾琏后,再把特木耳的妹妹嫁给他。这样的贼子,剿了也就剿了,我就不信,朝廷还会为了外贼来惩罚我们!”

    兴觉怒道:“你懂个屁!朝廷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挑起战端。让那群文官老爷们做主,他们宁愿将那尤二娘送给特木耳,让特木耳的妹妹嫁给贾琏。只要不开战,不给朝廷招惹是非,就都好说。前朝连宗室公主都要送去和亲,更何况一个劳什子尤二娘?如今你们没杀干净,跑了人,闹到这个地步,朝廷一旦问罪,你和那群文官打嘴皮子官司?混帐东西,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兴远闻言,垂头丧气道:“那该怎么办?”

    兴觉看着这老实巴交的侄子,叹息一声,道:“即刻书信一封送回京,将此事告知宁侯贾蔷,京城那边,就由他来承当。辽东这边,积极备战吧。贾琏何在?”

    话音刚落,就见老管家张伯满面悲愤,眼中含泪的走来。

    兴远见之奇道:“张伯,你这是怎么了?”

    张伯一辈子在怀远侯府做事,忠心耿耿,其子还是兴觉身边的伴当出身,如今正在外面领兵。

    张伯看到兴觉就跪下来,老泪纵横道:“奴才请老爷做主!”

    兴觉皱眉道:“出了甚么事?可是参将府那边出了甚么幺蛾子,让你受了气?”

    兴远侯府初至辽东不过一年,这里也有坐地户,很是棘手,其中就以王参将为首。

    不想张伯却哭诉道:“那王家子虽猖狂,可也不敢对老奴不敬。是……是……是张超他娘!”

    兴觉莫名其妙道:“张超他娘……张琦家的?她怎么了?”

    说完此言,兴觉忽地面色一滞,似是想到了甚么,抽了抽嘴角,眼神变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张琦便是张伯儿子,他打小的伴当。张琦家的是张琦的续弦,也有三十二三岁了,因有生孩子的经验,这些日子被安排在客院照顾那尤二娘……

    张伯哭天抢地道:“老奴就知道必是要出事,小侯爷非打发她去客院那边伺候着,果然去偷人了!小的张家没脸见人了呐……”

    兴远也听明白了,欲哭无泪,他哪里能想到,贾琏连管事媳妇都能入得了眼!

    他还特意让府上二十五岁以下的都远离客院了,老天爷!三十多岁的老妪他都不放过!

    “送贾琏去蓟辽总督府,不然张琦回来饶不了他!”

    兴觉头疼欲裂道,说罢,咬牙道:“辽东之事,贾家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岂能善罢甘休?”

    兴远挠了挠脑袋,点了点头,他自忖对贾蔷,也算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就看贾家那边如何回应了……

    ……

    入夜。

    神京,荣国府。

    大花厅内,只贾母、李纨、凤姐儿三人在商议事,看到林之孝家的引着贾政、贾蔷归来,贾母登时高兴问道:“如何了?老太妃可答应作这个媒,明日一道去纳徵下聘?”

    贾政笑道:“应下了。”

    贾母喜道:“我料着了,可提了甚么要求没有?”

    “这个……”

    贾政闻言看向一旁的贾蔷,面上还有些惭愧。

    贾蔷淡淡道:“托了两个王府子弟到我手下做事。”

    贾母闻言,看向他问道:“可作难不作难?”

    贾蔷笑了笑,道:“作不作难,都到人门上请人家了,也只能答应下来。不过也还好,我挑了挑,没选那些嫡出的少爷羔子,选了两个庶出的,看着本分老实,到底能不能成为王安、王云,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贾母笑道:“如今开国功臣这边你是领头的,他们就都想指着你。若要你办的事难办,你也不必顾及我的体面。我一个内宅妇人,如今又都知道我说话不管数,所以我这点面子没那样值钱。”

    贾蔷呵呵笑道:“你老说笑了。对了,只一个老太妃怕是还不成罢,她就是充门面的,具体办事还得靠全福人,你老应该请好了?”

    所谓全福人,就是全福太太,要求父母双全,有丈夫,有一双儿女者,方当得起全福二字。

    办婚礼时,扫轿、熏轿、照轿,都得由全福太太来办。

    贾母笑道:“难为你上心,你且放心,我都预备好了!一共寻到了十个,宝玉成亲时用两个,你那两场一回四个!”

    贾蔷奇道:“宝玉办婚事两个,我办婚事四个?”

    贾母道:“他再怎么办,到底迈不过你那两场去。你那两回人海了去,岂能轻慢了?”

    提起两场大婚要折腾,贾蔷心里都有些发憷。

    这个时代成亲礼数多的要命,从早晨起,一直折腾到晚上黄昏时将亲娶回来拜堂,几乎处处都有讲究。

    念及此,贾蔷也没心思客气了,问道:“还有事没事,没事我就先回东府去了,明儿一早去赵国公府。我也就这两天得闲,赶紧忙完,公事还有一大堆。”

    “去罢去罢!”

    贾母笑道,忽又看向一旁一直半低着螓首难得安静片刻的凤姐儿,道:“你方才不是说要去寻平儿么?正好一道过去罢。”

    凤姐儿脸忽然红的惊人,点了点头,抬眼望了贾蔷一眼,脸色愈发红的惊人。

    贾政都看出有些不对了,微微皱起眉头来。

    贾母摆手赶人道:“快去快去,闹腾我一天了,也让我清静清静。”

    凤姐儿随贾蔷离去后,贾政面色有些不大好看,迟疑了下缓缓道:“母亲,儿子听说了些不好的传闻,便是……便是王氏在血书上都控诉了,蔷哥儿和凤丫头……”

    贾母啐道:“呸!乱嚼舌头!王氏在血书上说的那些话,那么多官儿跟着告,结果还不是查无实据?告他的那伙子,罢官的罢官,杀头的杀头,这说明甚么?这说明那些混帐话都是造谣!但凡有一点是真的,蔷哥儿还能安然无恙?所以,往后再有人说这样的混帐话,你定要让人拿板子狠狠打!往年里咱们家就是待下人太宽厚了些,才养出那么些不知尊卑体统的混账奴才来。今后再有敢在背后说主子闲话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拿下打死!我就不信,刹不住这股子妖风!”

    ……

    马车过了东府二门,凤姐儿就从车上下来,让人将马车牵走,她则和贾蔷一起走在甬道上。

    夜清寒,凤姐儿安静的不像是她,脸上的娇羞,便是曾经凤鸣之时都不曾见过,好似闺阁少女……

    贾蔷有些受不得这种气氛,笑道:“你也不必太动情,原本就算没这一出,也是打算这二年就让你怀起,生下来后以从养生堂收养的名义,让你养在膝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过提前了些罢。跟了我,总要有个好结果才行。”

    凤姐儿闻言,一双凤眼嗔了他一眼,怪他说的情话太动听,手挽住贾蔷的胳膊,轻声道:“能陪你这样走一回,能有一个孩子,这辈子,我就再不怨了。只要孩子能长大,不求他像他父亲一样当个大英雄,只要他能有些出息,能立得住,我就心满意足。便是早早的合眼,也心甘情愿。蔷儿,我这一辈子,就值了!”

    ……

    PS:本意还是想每个金钗都能有一个好结果,非为了后宫而后宫,当然,这种事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不强求。比如我确实偏爱凤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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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 结亲,结盟?

    翌日清晨,黎明时分。

    冬日的天亮的迟些,外面还是昏暗着的。

    因屋子里有暖气,所以平儿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她撩开床榻上悬着的天青织金帐,赤着脚下了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踩在金丝锦织珊瑚地毯上。

    平儿很喜欢这方地毯,原本担忧太过奢靡想换了去,后来着实舍不得,就留下了。

    赤着脚站在上面,或跪伏在上面,都便宜……

    将珊瑚木座屏式灯架上的灯点燃,亮起幽幽烛光。

    又往榻边的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内添了枚沉香,空气中的气味有些……迷人。

    绕过玉刻湖光山色屏风,金丝檀木小圆桌上面摆一龙泉窑缠枝莲纹壶,和四个莲瓣纹鸡心小碗。

    平儿拿起茶壶去了外间,让守夜丫头金钏去换了新茶回来后,斟了两盏茶。

    她啜饮了一口,抬头看到圆桌后的墙壁上挂着的那一幅《吹箫引凤》图……俏脸飞红。

    这日子,过的好似梦里一样。

    有些荒唐,但又充实,幸福,还有些头晕目眩……

    “想甚么呢?”

    忽听身后传来声音,平儿一惊,回头看去,就见贾蔷连衣裳都未穿,懒洋洋的打着哈气站在那。

    “哎呀!”

    平儿气笑羞嗔一声,忙去取了中衣来,面红耳赤的服侍着给贾蔷穿上。

    穿好后,贾蔷轻拥着平儿,笑道:“能娶到姐姐这样贤惠的老婆,真是我的福气。”

    平儿闻言又羞又喜,还担心被里面的人听了去,杏眼含嗔的横了贾蔷一眼,小声道:“是我的福气才是。”

    贾蔷笑了笑,在平儿红唇上亲了亲,道:“昨儿半宿没睡,怎起这样早?”

    平儿又嗔他一眼,而后道:“今儿要去西斜街那边,昨儿就偷了一天懒了。”

    贾蔷笑道:“宝贝辛苦了!”

    “咦~~”

    平儿抖了一身鸡皮疙瘩,俏脸都感觉发麻,打了个寒颤。

    贾蔷见之哈哈笑了起来,平儿也笑,埋怨的笑。

    “笑甚么呢?一大清早就这样热闹?”

    这阴阳怪气的醋坛子声,让贾蔷、平儿一起看了过去。

    不过这一看,二人就都笑了起来。

    只见凤姐儿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抚着平坦的小腹,扮相十分逼真……

    “笑个屁!”

    凤姐儿红着脸啐骂了声。

    贾蔷呵呵笑道:“你身子不适,怎不多歇一会儿?”

    凤姐儿恼道:“你还说?你那丫头跟头猪似的往人怀里拱着睡,真是甚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丫头!”

    平儿笑道:“香菱是那样睡,不过跟着爷一道就安分许多。要不奶奶去旁边碧莎橱里再睡会儿?”

    凤姐儿放下手来不装了,叹道:“哪有这样好的命去偷懒?省亲的事还有一大堆要准备的,如今管事媳妇不多了,只一个林之孝家的,累死也撑不起那么多事来。”

    贾蔷笑道:“叫上我们这边的尤氏、三姐儿和吴嬷嬷一道,都是能干事的。今儿你忙甚么?”

    凤姐儿道:“旁处都好说,独园子里栊翠庵缺一名女庙祝。有水月庵那些烂事在前,一般的尼姑也不敢请啊。眼前倒是有一个智能儿……”

    贾蔷笑骂道:“智能儿都和秦钟在一起了,还当哪门子的庵主?净瞎咧咧。”

    凤姐儿不乐意了,道:“你不瞎咧咧,你找一个出来!”

    贾蔷闻言,摸了摸下巴,道:“还别说,我还真知道一个……”

    “谁?”

    凤姐儿狐疑的看着贾蔷,连尼姑都认得了?

    贾蔷看其眼神就知道她在想甚么,反手在她丰臀上抽了一巴掌,让凤姐儿丹凤眼中浮起些许水花……

    贾蔷道:“你去寻邢岫烟,告诉她那半师妙玉如今就在西门外牟尼院内,让她一道去请就是。”

    平儿一下想了起来,笑道:“就是苏州蟠香寺那位得罪了权贵离开苏州的妙玉姑娘?她是带发修行的,听邢姑娘说,她生的可是第一等的风流,比林姑娘也不差。难怪爷记得这样牢,连人家住哪都打听明白了……”

    “嘶!”

    贾蔷瞪眼看平儿,道:“看来不给你们俩娘们儿一点教训,你们就不知道甚么叫夫为妻纲!”

    说罢,一手牵着一个,拉扯到了屏风后……

    一个时辰后,平儿去了西斜街,凤姐儿回了西府,寻来邢岫烟打发人一道送去西门外牟尼院。

    贾蔷则和贾政一道,拉了两大车聘礼,合同南安老太妃一起去了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

    赵国公府,敬义堂上。

    南安老太妃已经被内眷请进后宅去说话,贾政见过赵国公姜铎后,被次子姜平带着几个清客相公带去书房清谈。

    贾蔷则在敬义堂上,面对姜铎、姜保、姜宁、姜泰、姜林等姜家权力核心。

    便是姜林,如今身上都挂着游击将军的官位。

    当然,在此处,他还是个喽啰。

    “那谁,姜林,给我换一盏老君眉,我不吃六安茶,贾家人都不吃这种茶。”

    贾蔷别开生面的开局,让姜家人隐隐侧目。

    姜林黑着脸没有动,贾蔷了解道:“也是,不大好劳烦你,你媳妇在不在?劳烦请我甄家二姐姐来帮我换盏茶来。”

    姜铎看着实在过瘾,嘎嘎乐了起来,对姜保、姜宁道:“看见了么?在人家跟前,林哥儿这小球攮的连一个回合都招架不住。这小子别说不把林哥儿放在眼里,便是你们这群忘八肏的,也和没有一样。年轻人,就该有这股狂傲之气,没这股狂气,那还叫年轻人,还有朝气冲劲儿?如今你们一个个把家里那些忘八羔子教的甚么德性?说好听叫老成持重,实际上就是畏手畏脚,暮气沉沉。再看看贾小子,甚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姜保、姜宁看了看姜泰、姜林,再看看端起茶盏吃了口,在嘴里“咕噜咕噜”又吐回茶碗的贾蔷,都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嘴角。

    姜保缓缓道:“如宁侯这样的人,万中也无一。旁人若强学之,怕是要学成四不像。只学到鲁莽,难学到精髓。”

    贾蔷看着姜家人笑道:“你们家戏还真多,没老君眉就说没老君眉,你们赵国公府的人会算计着过日子,又不是甚么秘密,扯着我很说又有甚么意趣?”

    说着,看向姜铎道:“老公爷,有甚么事就敞开了说。这亲事都要结了,还是你从宫里和我先生处入手,压得我不得不认下的。论手段,你老公爷数得上当世前三。如此苦心积虑大费周章,总不只是为了给儿孙留一条后路罢?反正我是不信的,我和姜家虽不怎么愉快,但若说生死大仇,那也谈不上。但只嫁一个姑娘进贾家,你老公爷总没糊涂到,以为这样就能在你死后,让我替姜家卖命罢?都说我贾蔷能得罪人,可比起老公爷你来,在下自愧不如,远远不如。”

    姜铎没牙的嘴张的老大,笑的打颤,好一阵后方对脸色阴沉的姜家诸人道:“瞧瞧,瞧瞧,这就是敢在御前问皇子当不当死的人!痛快啊,贾代善、贾代化当年都没这股锐气,倒是和贾演有些像,不愧是宁国传人啊。好,快人快语,聪明人谈话,虚头巴脑的就不多说了。贾小子,你说的没错,等老子死了,这一屋子废物,非得让人拆骨扒皮,连老子的骨头都要被挖出来挫碎成灰再扬了!”

    “父亲,不至于此!”

    姜宁听不下去了,开口劝道。

    姜铎怜悯的看了四子一眼,“唉”了声后,没再搭理,看着贾蔷道:“草原不稳,九边要筹备战事,新去的总兵将军一时半会儿还没捋顺军镇,哪边儿都有几个不听话的刺头,所以朝廷要把这些刺头给换回来。开国功臣那边,可有甚么好用的人选?”

    贾蔷看着姜铎笑了笑,道:“这种事老公爷问我?”

    姜铎笑道:“兼听则明,你们开国一脉功臣不总说,军中的位置被抢干净了,没立足之处了么?如今老夫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贾蔷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我不会掺和的,丰台大营和山东那边的事和眼前完全是两回事。就军事素养来说,元平功臣那边远比开国一脉强的多。事关军国大事,朝廷根本,我岂会拿这种事来做交易?”

    姜铎看着贾蔷,心里是真的在滴血,疯狂大骂,狗肏的,怎么就不是我孙子?!

    若姜家也有这样一个,他还会连合眼都放心不下?都这把岁数了,还强撑着不敢死!

    虽心里呐喊,面上却笑的愈发和善,姜铎连道了三声“好”后,叹息一声道:“贾蔷,你不必和姜家结盟会让宫里忌惮,因为姜家会越来越虚弱,虚弱到必须寻人结伴,才能活下去的地步。等老子死了,姜家根本不会被人放在心上。当然,你谨小慎微也是好事。今日姜家和贾家结亲,老夫别的不求,就希望将来等我死了,在要紧的时候,你能帮我保住他就行。可以丢官,可以去爵,但人得活着,给我姜家留下一脉香火。”

    贾蔷看着姜铎指向庶长孙姜泰,有些意外。

    他明白姜铎之意,虽然他说了不会和姜家做交易,不会拿军国事当筹码,但接下来,姜铎一定会用手段,伏贾蔷身边的开国功臣上位掌权。

    而姜家所求者,就是将来等姜家的仇人扑咬过来时,贾蔷保姜家一条后路,不至于被斩尽杀绝。

    尽管贾蔷总觉着这老狐狸绝不会坐以待毙,今日之谈话,多半会被放出去,会让许多人看出姜家的虚弱,继而蠢蠢欲动……

    可贾蔷以为,姜铎许是有意如此说之,有意如此为之,这老鬼不定在后面挖了多大一个大坑,准备拉扯着那些想置姜家于死地的人一起埋了。

    贾蔷今日怕只是一个工具人也说不定……

    但无论怎样,他觉得,这笔交易并不亏!

    “可以。只要不是朝廷之意,要抄你家满门,其他时候,我都可保他一命。”

    贾蔷若有所悟的看向姜铎说道。

    姜铎闻言嘎嘎乐了起来,指着姜泰道:“地瓜,大孙子,去给宁侯换茶,上老君眉!”

    姜泰好长一张脸,听到此言后就更长了,起身出去。

    贾蔷好笑道:“地瓜?”

    姜铎乐道:“贱名好养活!”却忽又叹息一声道:“可惜,娶了妻后,那丫头难产早早没了,至今还是个鳏夫。贾小子,你贾家好姑娘多,这个……”

    “得得得得得!”

    贾蔷不等老忘八说完,道:“你趁早打住,想甚么美事呢?”

    姜铎笑骂道:“不要你们东西两府的,你贾族丁口数百,总有待出阁的女孩子罢?老子就不信,嫁给旁人,就比嫁给我孙儿强?”

    贾蔷闻言一怔,一时间若有所思起来……

    这老货,还真是机灵啊!

    ……

    PS:距离万订,还有一步之遥啊,推荐是指望不上了,完本前还能再上一个就阿弥陀佛了,外站看的来起点支持一下呗!

第七百七十一章 太后绝食

    自赵国公府出来,贾蔷让人送归南安太妃,让贾政自己回府,他则去了布政坊。

    忠林堂上。

    贾蔷将他与赵国公姜铎之间的言辞往来大致复述了遍,最后问道:“先生,我总觉着,这老鬼又在憋甚么坏招,而且是准备来一次狠的。但……”

    林如海淡淡笑道:“但你又觉着和你无关,所以想默认一些好处?”

    贾蔷一滞,干笑两声。

    一旁伺候茶的黛玉到底偏向贾蔷,帮其解围道:“瞧瞧你这人,自己去做你的事就是了,还巴巴跑这来寻不自在?”

    贾蔷“诶”了声,正色道:“做人虽要有主见,但能有一尊敬的长者常常教诲着,那更是莫大的幸运。我素来以为,我最大的运气不是上天赋予我治财之能,而是能拜师先生……”

    黛玉一张精致的俏脸因为震惊,或许还有些作呕,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没等她啐出口,却听贾蔷话锋一转,又道:“而我能拜师先生,全靠师妹你了!”

    黛玉脸上的小狰狞退去,俏脸有些羞红,啐了口道:“油嘴滑舌!”

    林如海干咳了声,同黛玉道:“去看看你姨娘罢。”

    黛玉反应过来,俏脸通红的离去了,临走时还嗔了贾蔷一眼。

    等黛玉走后,书房内只林如海和贾蔷二人时,林如海看向贾蔷问道:“你果真这样以为?”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说的是正事。”

    贾蔷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姜铎应该没必要节外生枝,连我也一并算进去。他若算我,必要连先生也算进去,还有尹家,还有……很多人。我觉得,他不会。”

    林如海看着贾蔷,轻声道:“你若这般想,那为师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一定在他的算计中!甚至,还是极要紧的一环,他必置你于死地!”

    贾蔷:“……”

    林如海看着他笑了笑,道:“你还是没琢磨透这位老公爷,他若布局,又怎么会放过你?你眼下是未必非要灭了姜家,可你才多大点?你若是活到他那个岁数,将近还有一百年。就算你不会灭了姜家,凭你的手段,姜家在军中永无东山再起之日。你以为,他会给儿孙留下这么难办的隐患?”

    贾蔷额头隐隐见汗,挠了挠头道:“果然一点都侥幸不得,一旦存了贪念,存了侥幸,就离死不远了。好个姜铎,老忘八这是作死!”

    见贾蔷脸色都青了,咬牙切齿的骂道,林如海呵呵笑道:“你又不是神仙,不是圣人,自然会被算计,倒不必恼羞成怒。你这点年纪,让姜铎苦心积虑算计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荣幸了。如果赵国公原本可以活到一百岁,如今最多只能活到九十九。那一岁,就是耗费到算计你上面的。”

    贾蔷冷笑道:“一百,九十九?看来得提前送他归西了!”

    林如海忙摆手道:“不要胡来!姜铎若是那么容易除去,他早死一百回了。如今最盼着姜铎能再活十年的,就是皇上。谁这个时候敢动他,谁就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存在,对天家来说是锦上添花。而姜铎的存在,对天家目前来说却是雪中送炭,近乎不可或缺。所以,对付他,只能智取,不能莽干。”

    贾蔷忙问道:“先生,该如何智取?”

    林如海轻声道:“无非就是将计就计,小心谨慎,绝不与他许诺任何事。他若想抛诱饵,随他去抛就是。最好让他赔了孙女又折兵!”

    贾蔷点了点头,又稍微迟疑稍许,道:“先生,要不要知会一下董家那边……”

    林如海面色凛然道:“绝对不要掺和进去,武勋之间的斗争,其惨烈你心里应当有数。姜铎多半是想借你当刀,和董家那边挑起纷争来,杀个两败俱伤。你无意入军中,便是最好的护身符。”

    贾蔷闻言想了稍许后,轻轻呼出口气。

    穿越至此也有二三年光景了,他自忖比前世工科男长进了太多。

    可再怎么长进,面对这种快活成忘八的顶级人物,他仍感到十分吃力。

    若非有林如海这个先生指点着,如何能逃得过姜铎老忘八的算计?

    见贾蔷这般模样,林如海反倒轻笑了起来,道:“不必怕,他若有直接毁灭你的手段,还用得着这样煞费苦心?依我推测,这位老公爷也是两手准备。你若乖乖的入彀,那自然没得说,必死无疑。可若你能避开他的那些陷阱,托孤也就真的成了托孤了。”

    “托孤?呵。”

    贾蔷嘴角弯起一抹狠厉,对于这个敢算计他的家族,他心里却是没打算轻易放过了。

    尽管这些都是林如海的推测,但贾蔷深信林如海的智慧,也认为这些推测符合逻辑思维,这就足够了。

    这种事,难不成还要去寻找证据?

    “蔷儿,不要急,姜家不会直接对付你,所以你也不能直接寻他们的不是。这是用计谋的事,切勿鲁莽。”

    林如海又叮嘱一回。

    贾蔷点点头道:“先生放心,我省得。有了这个戒心,先不被他算计去。不过,也可以寻点事给这位老国公助助兴!”

    林如海微笑道:“你自己斟酌就是,想来你知道分寸。”顿了顿,林如海又问道:“昨儿晚上,你宿在宫中?”

    贾蔷忙将昨晚宫里招他进宫赴宴,并将在凤藻宫中殿内的话详细的说了遍。

    林如海听完看着贾蔷笑道:“你比我想的还会来事,昨日之祸,就这样被你圆了圈圆回来了。好了,此事为师没甚么好说的,你自有思量。总之,最好能有功成身退的那一天。至于辽东那边……”

    林如海微微皱起眉头来,沉吟稍许道:“且等朝廷查出孰是孰非罢,若贾琏果真有大罪,那也护他不得了。但怀远侯府那边,要想办法保下来。不然,今后再无军中之人敢信贾家。”

    贾蔷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还要进宫,年关跟前,这几日很是繁忙,就不多留你了。”

    林如海挥了挥手,往外赶人。

    贾蔷干笑两声,也不敢说再去里面寻黛玉作别,只能乖乖离府。

    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当父亲的,看着距离姑娘出阁之日越来越近,心里对姑爷接近女儿,的确很难接受……

    不过刚出了忠林堂,就看到黛玉站在抄手游廊尽头处,贾蔷“嘿”的一笑,几步走了过去。

    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一言不发,送他到二门处,对视稍许后,方扭身离去……

    ……

    自布政坊回到贾府时,天色已暮。

    不过贾蔷还未进门,就见有宫人自东而来,宣隆安帝口谕,召其进宫。

    贾蔷看了看天色,不知宫里又有甚么事,便往里面招呼了声后,前往了皇城。

    ……

    大明宫,养心殿。

    贾蔷被引至此处时,除了隆安帝外,军机处五位军机大学士俱在。

    贾蔷进来见礼,隆安帝也只“嗯”了声,算是叫起后,就继续同韩彬、林如海等人谈话。

    “新政开展至今,也有小半年了,就朕所知,京中各部衙的官员们,是叫苦连天,喊着撂挑子不干的人大有人在!”

    “不过,自己递辞呈的一个都没有,因怠惰不能完成差事而被罢免官职的,倒有不少。”

    “但总的来说,官员们比起半年前的面貌,已经好了太多!”

    “京中吏治要继续以考成法清查下去,不可懈怠,不查个吏治清明,就绝不罢休!”

    “但只京中如此推行,还远远不够,各省也要以京城为例,进行考成变法。”

    “治政便是在治官,官员不良,只会贻害一方百姓!”

    言至此,隆安帝话锋突然一转,看向贾蔷道:“贾蔷,这次你南下见着不少地方官员,你还上了封折子,将湖城知府说的没一丝人样。说说看,南边儿地方上的官员,到底都是甚么样。”

    贾蔷奇道:“皇上,这个还用臣来说?诸位大学士都是久历地方的干臣,他们难道不知道?”

    韩彬笑道:“贾蔷,官做到一定高度,身边能看到的坏事就不多了。只凭相看,又能看出甚么?我们下去视察巡视,都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地方乡老,也多是说好话。”

    贾蔷摇头道:“元辅此言多半不是真心。”

    韩彬哈哈笑道:“如何不是真心?”

    贾蔷道:“元辅久历宦海,又在外省当了三十年的外官,再怎样也不可能看不见官场上那些恶心事。千里做官只为财,那些官员媚上而辱下。对上恨不得认上官做爹,比伺候亲爹还孝顺。又视下官为奴才,作威作福。官场风气不正,买官卖官之事简直不算新鲜事。这些还用区区小子来说?”

    韩彬看着贾蔷笑道:“老夫就知道,你这小子愤世嫉俗,说不出甚么好话来。若天下官员都是黑的,京城那么多官员,怎么慢慢都扭转过来了?过去,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却是不同了……”

    有内务府数次拆借过来的钱粮,使得新政开展的比预料中快了许多,因此眼下韩彬看贾蔷是十分顺眼的。

    贾蔷却不识抬举摇头道:“现在是皇上和半山公压的紧,盯的紧些,他们自然改了些毛病,但本质上,他们内心里是抗拒这样做的。他们做官是为了成为人上人,是为了享福发财的,让他们以天下兴衰为己任,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他们也从来不信,半山公的考成法会一直严格执行下去……

    皇上,其实这等事不该问臣,因为臣自己都不明白,绝大多数读书人在读书时,心中多是怀有济世安民之志,是以匡扶社稷为己任的。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立太平。此张子四言,相信每个读书人都曾因此振奋甚至热泪盈眶,人人发誓都要做个好官。可为甚么一入官场没几年,绝大多数就变成了油腻的官僚,为财、为官位、为美色、为清名,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底线和尊严呢?

    臣猜测,是他们心中只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信念当成一种口号,他们自己都从未信过,又怎么做得到?而如果他们是因为心中没有信念,才会一入官场就迅速腐化堕落油腻,那又该怎样从最初束发读书时就培养坚定的信念呢?

    臣南下,连续遇到多个官员,都是油腻官僚时,臣心中也迷惑不解,便是此刻也没想明白。”

    隆安帝有些吃力的捏了捏眉心,道:“这等难题,若是朝廷有法子从根本上解决,那还要甚么御史台,要甚么大理寺?人人皆为圣贤,连朕都不需要了……你一天到晚都瞎琢磨甚么?朕问你这个了么?”

    贾蔷不无尴尬的“哦”了声,道:“臣想多了。”

    张谷哈哈笑道:“宁侯莫非以为,皇上和我们几位军机是来同你请教如何清理吏治的?”

    贾蔷眉尖一挑,道:“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诸位虽都是世上第一等聪明之人,可果真请教请教我,那也不算甚么丢人的事罢?”

    几位大学士闻言都呵呵笑了起来,隆安帝也冷笑了声。

    贾蔷见隆安帝皱着眉头审视着他,便见好就收,如实答道:“皇上,反正臣看到的官,连杀十个,里面九个都不冤枉,剩下那个冤枉的,是因为只判了个放八千里。”

    隆安帝闻言,沉吟稍许后,忽地叹息一声,同韩彬、林如海等说道:“京城开局虽还算省心,但外省情况更加复杂,也更恶劣,诸位爱卿不可掉以轻心,还需再接再厉,将新政推行下去!”

    众大学士忙躬身遵旨,隆安帝见还有一个碍眼的,便摆手打发道:“去凤藻宫,皇后还有事寻你。”

    贾蔷忙应下后,告退出了养心殿。

    出来后寻了一个内侍,让其引着前往了凤藻宫。

    至凤藻宫东殿,看到了尹后和恪和郡王李暄俱在。

    见礼罢,尹后罕见面色肃然庄重,沉声道:“贾蔷,你即刻和李暄一道前往景陵,接义平郡王回京。”

    贾蔷闻言一凛,躬身应下后,抬眼看了看尹后,又看了眼李暄,轻声问道:“娘娘,怎么忽然要去接义平郡王回京?”

    尹后叹息一声道:“太后听说义平郡王在景陵重病无人照看,已经一日一夜不进水米了。你们接了来,让她老人家过过目,再送回去便是。快去罢,快去快回,记住,不得走漏风声。”

    ……

第七百七十二章 以母跪子

    景陵在京城以北,百余里之外。

    骑马快些走,半个时辰即到。

    不过贾蔷、李暄都没那么急,跑那么快,夜风多冷啊……

    出了京城,风也越大。

    虽穿着大氅,可还是冷。

    贾蔷让人又寻了一件大氅,披在前面挡风,脸上也用狐裘遮住。

    李暄见他这幅打扮,差点笑的跌落马背,不过在马上骑行了没多久,这小子就停了下来,让亲卫贡献出了大氅,又寻来一块狐裘,一般装扮起来。

    贾蔷笑了两声后,埋怨道:“你们家也是,怎么不把老太太看好些?甚么人甚么话都能往里传……”

    李暄骂道:“你这是吃灯草灰,放轻巧屁!那可是太后,是爷父皇的亲娘,还能怎么看?如今已经让她荣养了,还能隔绝内外不许她见人不成?宗室里那些孤寡老太妃进宫讲古,我父皇见了也得客气客气。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石头里蹦出来的?”

    贾蔷气笑道:“扯淡!”

    天家甚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

    不过也不好说,隆安帝已经坐稳了皇位,田太后又毕竟是他亲娘,还果真能苛勒了去?

    太上皇大行那会儿,因形势不稳,九华宫才被圈了一阵。

    但只那半个月,宗室里就非议汹涌,连民间都多有杂音。

    圈禁太后,以子囚母,这绝对是任何人都接受不得,忤逆孝道的骇人恶行。

    后来就放开了,外臣虽不能见,宗室命妇却可入大内觐见。

    不过等闲宗室也不会进宫,只那些活腻味了也不怕死,儿孙也多只是镇国将军、辅国公,废了也没甚心疼的宗室老命妇爱往宫里跑。

    人见得多,是非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天家也不例外。

    只是……

    “这次妥协了,下一回怎么办?”

    贾蔷觉得不稳妥,老太太作起妖来,那手段可是层出不穷的。

    李暄耸耸肩道:“爷怎么知道?要不,咱们把李含捶一顿,让他别在太后跟前瞎咧咧?”

    贾蔷哈哈笑道:“你作死吧你!”

    二人说笑着,一路行至景陵。

    与驻扎此处的营将出示宫里手谕后,进了内殿,看到了先前意气风发,在太上皇葬礼上朝隆安帝发难逼宫的义平郡王李含。

    也不过大半年的光景,李含头发就已经花白了,瘦的惊人,身上的王袍也皱褶着。

    只是看到贾蔷、李暄到来,依旧刻薄刚硬:“李哲到底忍不住,派他的废物儿子和太上皇逆臣来送毒酒白绫了?”

    李暄扯了扯嘴角,道:“十四叔,侄儿是来接你回宫的。”

    李含先是冷笑一声,随即面色骤然煞白,眼中含泪颤声道:“李哲那畜生,连母后……连母后也一并害死了?”

    听他说的骇人,周围士卒的脸都唬青了,贾蔷沉声道:“王爷慎言!是太后忧思王爷过甚,皇上不忍太后受思子之苦,才打发了恪和郡王和臣前来接王爷。王爷但凡还有一丝一毫的孝心,就不敢继续口出大逆不道狂妄之言。毕竟,这些话除了是废话,让王爷如同怨妇一样惹人耻笑外,没有任何用处。”

    李暄在一旁偏过头去,虽然努力忍了又忍,但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大笑出来。

    怨妇!

    贾蔷:“……”

    看着面如金纸嘴角甚至溢出一抹血迹的李含,贾蔷无语的看向李暄。

    李暄心虚,气骂道:“你看爷做甚?又不是爷骂的他!果真气死了,可怨不得我!”又暖声同李含道:“十四叔,你别同他一般见识,他就一愣头青,当着我父皇都是有甚么说甚么,前儿还将父皇气的咬牙。也亏我父皇大度,换个气量狭小的,早就气吐血了!”

    李含:“……”

    他一言不发,转身要走,贾蔷忙道:“王爷,太后听说你病重快不行了,已经绝食三天三夜了。你若再不回去见见她老人家,以后怕都再见不到了。太后娘娘若因你而出了事,这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李暄跟上:“十四叔,再怎么说,太后都是十四叔你的亲母后,你和她老人家有甚么仇怨也该放在一旁暂且搁置了,先回宫让她瞧瞧,吃点膳食才好,你说呢?”

    李含顿了顿脚,隐隐发出“呕”的一声,随即大步往里而去。

    见他走了,贾蔷埋怨李暄道:“王爷你会不会说话?竟往人心窝子里扎刀。果真气出个好歹来,看你怎么同皇上、娘娘交代。”

    李暄闻言差点没气死,啐骂道:“你放屁!贾蔷,敢说句人话不敢?到底是谁先气人的?”

    贾蔷“啧”了声道:“我唱白脸儿,王爷就该唱红脸儿才对,哪有你这样补刀的?现在人家不走了,你说怎么办?”

    李暄挠了挠头,道:“应该不会吧,十四叔还是很孝顺的,不然……嗯?来了来了,看,他来了罢!”

    李含面色苍白的走了出来,身上披了身大氅,手里还拿着一件,无视两个孽障。

    李暄却很好奇,跟着问道:“十四叔,你怎么知道要穿两个大氅的?”

    李含虽不耐烦,可李暄着实太黏糊,便淡漠道:“本王和太上皇出巡塞外的时候,你还和李昀他们摸鸟蛋呢。”

    李昀,是李含之子。

    听闻此言,李暄却没感到甚么温情,冷笑道:“那会儿都是李昀他们拉着我去当人梯,踩在我脑袋上往上爬的!”

    贾蔷笑道:“改天王爷再去寻他们摸鸟蛋呗。”

    李暄瞬间意动,不过还是迟疑稍许道:“可是有人劝爷要大度些……”

    贾蔷笑道:“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最讨厌劝人大度这种事了。他们知道咱们经历了甚么?这边一刀插进心窝子,血还没干呢,那边倒来劝你要大度?”

    李暄闻言眉飞色舞道:“贾蔷你惨了!是爷母后劝的,回头就告诉母后你这番话!”

    贾蔷“啧”了声,不慌不忙道:“若是娘娘说的,那自然另当别论了。娘娘母仪天下,天下臣工皆为其子民,劝你大度些,那毫无违和。”

    “哈哈哈!”

    李暄大笑起来,抬脚就踹:“你也是马上就要当爹的,要脸不要脸?”

    贾蔷一摆腿挡开,笑道:“咱俩谁也别说谁,王妃也没二三月就该生了,王爷不也还是这幅德性?”

    李暄若有所思道:“贾蔷,说起来你那小妾生的孩子,和爷的世子差不多一样大。等大些,让他陪爷世子一道去上书房读书怎么样?你儿子当个御前侍卫还是没问题的。”

    贾蔷摇摇头道:“大可不必,我觉得王爷第一个孩子多半是个小郡主……”

    “郡主也好啊,你姑娘将来当个才人赞善,一起伴读!”

    李暄仍觉得有趣。

    贾蔷还是不干,摇头道:“不是我不舍得,只是我姑娘注定生的太美,女儿肖父啊。和小郡主在一起,会让小郡主难过的……”

    “曹贼,你这是作死!!”

    李含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在景陵前打成一团……

    两人追打片刻后翻身上马,在二百御林并诸多亲卫护从下,和李含一道回了京城。

    在李含面前这样打闹胡扯,自然不是闲的蛋疼。

    贾蔷和李暄都明白,只提太后,或许还未必能让这厮明白道理。

    可若是再让他想起义平郡王府里那些王子、郡主,也都快到说亲的年岁了。

    若是他继续胡闹下去,那些王子、郡主怕是连亲事都要耽搁了。

    想来,李含进宫后,总该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

    九华宫。

    自景陵回到皇城,都近子时了。

    此时隆安帝、尹后俱在九华宫中,太医随时恭候着。

    得闻贾蔷、李暄带了李含回宫,隆安帝看着一脸冰冷,嘴唇紧抿的太后淡淡道:“母后,小五、贾蔷带十四弟回来了。你不信儿臣,总该相信亲眼所见罢?”

    景陵那边的消息,每日都会写成简报送入宫中。

    虽偶感风寒,但李含身体并无大恙,这一点隆安帝是确信的。

    听闻小儿子回来了,田太后脸上的冰霜终于化去了些,她一双眼巴巴的望着宫门方向,等待着她最心爱的幼子归来。

    未几,就见三道人影出现在宫门处,两个英姿勃发意气风发,一个头发花白,腰身都有些佝偻。

    一时间,田太后眼中闪过一抹茫然,眼睛微微眯了眯,都没认出来,或是没敢认。

    直到李含走近了些,又走近了些,直到他跪地磕头,悲戚喊了声:“母后!”

    田太后方泪如雨下,伸手唤道:“含儿,是哀家的含儿!你怎么……怎么成了这个模样?你怎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呐!”

    看着这母子情深的一幕,隆安帝只觉得刺眼,心里腻味之极。

    目光又落在贾蔷、李暄身上,见二人站在那也不老实,眉眼间不住的跳动往来,连闭上嘴这两货都能交流,一时间无语到心累。

    “他是你亲弟弟啊,你就将他苛勒成这个地步?他比你小那么多岁,如今看着比你还老,你是想害死他!你好歹毒的心肠呐!!”

    许是越看幼子越心疼,田太后终于绷不住了,大声痛斥起隆安帝来。

    隆安帝面色阴沉,目光如刀的看向李含。

    见他毫无动静,田太后一咬牙,从凤榻上站了起来,推开尹后的手,对着隆安帝,跪拜了下去!

    ……

第七百七十三章 被发现了?

    “诶诶……太后娘娘,有话好好说。年纪大了仔细摔着……”

    眼见隆安帝黑着脸双拳放于身体两侧紧攥,隐隐颤抖着,眼神中满是狂怒,贾蔷给李暄连使了两个眼色后,二人才一起上前,李暄去搀扶,贾蔷赔笑道。

    他若不在此地也就罢了,随天家如何折腾。

    了不得事后九华宫更换一批内侍宫人……

    可他在此地,果真目睹了以母跪子的一幕,那也难有好下场。

    李暄却是个没用的,扶了两次没扶起来,看到太后似要跪他,唬的一个激灵退开了。

    贾蔷没法子,只能亲自上阵,“扶”着田太后的双肩,将她提溜回凤榻,眼见太后双目喷火似的看向他,满满的怨毒,贾蔷忙指着义平郡王李含道:“是十四爷让臣来扶的,十四爷说,都是骨肉至亲,太后娘娘这样做,岂非让他自绝生路?十四爷若是成了不忠不孝之人,不能苟活于世,那他的儿女们又该如何自处?所以十四爷让臣来扶太后,他知道臣是太上皇钦赐良臣。您若不信,您问他!”

    田太后闻言,狠狠瞪了贾蔷一眼后,又看向了李含。

    李含心都在滴血,可这会儿他却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

    从景陵到京城,再到皇城九华宫,一路上所有的兵丁将校,都和太上皇在时不一样了。

    这个世道变了,不再是过去的世道。

    他这位太上皇最宠爱的皇子,也失去了可以风起云涌的根底。

    李昀是他的世子,和李暄同大,可如今李暄这个打小被公认为天家废物皇族耻辱的皇子,身份已经比他还贵重了,李昀呢?

    再折腾下去,怕是这辈子都出不了王府。

    李昀还则罢了,已经成亲了,李昭呢?李旻呢?娶亲都难。

    最疼爱的女儿李曦,难道要当一辈子老姑娘?

    那她会恨死他这个父王罢……

    罢了,罢了……

    李含整个人木然的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让人听着简直不落忍,凄然道:“母后,父皇……已经驾崩了,如今,是隆安朝。母后,若是心疼儿子,就安生当好,隆安朝太后罢!”

    “皇儿!!”

    田太后哀怜不尽的唤了声,心疼之极。

    隆安帝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自他继位之初,太上皇还在时,从他这位生母口中说出“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吾梦想所期”起,母子间就已是面和心不和。

    这个讲究父慈子孝的世道里,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爱她的每一个孩子。

    今日,田太后再次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展现的淋漓尽致。

    “着义平郡王于九华宫陪太后用膳一宿,明日至寿皇殿读书,不复归于景陵。”

    “谢……皇上隆恩!”

    贾蔷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这天家氛围,实在是……渗人!

    ……

    大明宫,养心殿。

    西暖阁内。

    帝后坐于炕上,贾蔷、李暄两个喽啰自然只能站着。

    隆安帝的面色依旧阴沉,目光审视的看了两人半晌,问道:“你们去景陵说了甚么?”

    对于李含今日之表现,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这位十四弟“自幼聪明绝顶,余兄弟所不及”,这是太上皇所言。

    愈是聪明的人,也就愈自负。

    生平似只服过老九义项郡王李向,其余的连老义忠亲王在世时都不服。

    今日李含能磕头服输,隆安帝震惊之余,心中又充满了猜疑。

    疑李含之用心,也疑李暄、贾蔷之手段。

    李暄就原原本本的将二人在景陵的对话说了遍,听罢,尹后赞许的看了二人一眼,笑道:“皇上,这两个不着调的,虽然方法另类,但总算做了件好事。”

    隆安帝心情仍是不好,不想再谈此事,问贾蔷道:“你今日去赵国公府谈的如何?”

    一个元平功臣之首,一个勉强算是开国一脉的少年领袖,这二家联姻,宫里若不紧盯着,那才叫见鬼了。

    贾蔷倒是坦荡,直接将姜老头卖了,道:“皇上,姜铎嫁女给贾家,说是担心他死后,会被敌家清算,落个抄家灭族的下场,所以想让臣以后能保姜家姜泰一支。”

    “就这样?”

    隆安帝目光冰沉的看着贾蔷问道。

    贾蔷摇头道:“他倒是含混不清的问臣,如今九边要更换将校,问臣开国一脉有没有需要安插过去的。臣直言告诉他,论领兵能为,开国一脉还是不能和元平一脉比。臣虽然素来胆大胡闹,但也绝不会拿军国大事做交易胡闹。赵国公老奸巨猾,说他这样问,是为了考验臣。臣也是信了他的鬼了!”

    隆安帝闻言,扯了扯嘴角,一旁李暄先是嘿嘿,又是嘎嘎,最后哈哈笑出声来。

    尹后亦笑道:“凭你这点道行,也想和老公爷过招?”

    隆安帝又问道:“还有甚么?”

    贾蔷想了想,忙道:“对了,他还问贾家有没有适龄女孩子,想要给姜泰说亲,还说知道贾家东西二府的臣舍不得,但贾族族人成百上千,总有合适的……”

    隆安帝闻言,眼睛眯了眯,道:“你怎么说?”

    贾蔷笑道:“臣总觉得这老小子憋着坏,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没答应。今儿去了布政坊先生家,先生也教臣仔细些。姜家嫁女是经过皇上恩准的,不得不结这份亲。其余的,能躲远些就躲远些。”

    尹后闻言又忍不住笑道:“老公爷虽老谋深算,奈何林相智计高绝,倒是旗鼓相当。”

    隆安帝也觉得有趣,心情都好了些,问贾蔷道:“若没有你先生的教诲,你怕是心动了罢?”

    贾蔷有些不好意思,道:“姜家虽然衰败了许多,毕竟底蕴深厚。能得一点好处算一点……好险。”

    隆安帝哼哼笑了笑,又问道:“辽东的事又怎么说?”

    贾蔷道:“彻查清楚,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过皇上,臣其实是不大信,草原会因为这样一桩冲突就大动干戈的。终究到底,还是今岁草原损失惨重,才让他们忘了三十年前几乎灭族的惨痛教训。当然,即便是诱因,贾琏果真惹出祸事来,贾家也不会出面保他。”

    隆安帝冷笑一声,道:“你倒是狠心!”

    贾蔷摇头道:“臣若狠心,就直接让贾琏以死谢罪了。如今,却希望能寻一个公道出来,让他死也死的明白。大是大非面前,臣从不心存侥幸。”

    尹后在一旁笑道:“这孩子,本性一直是好的。”

    隆安帝捏了捏眉心,胳膊侧支在炕桌上,道:“心性好有甚么用?一个随时准备跑路的臣子,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尹后笑吟吟的看向贾蔷,贾蔷正色道:“皇上,您怕是有些误会,臣说的开拓海外,不是说臣一定要去。开拓海外之初,外面风险太大,十年二十年内臣都不大可能出海。大燕境内万里河山臣还没逛够呢,不必急着往外去看。臣之意,是要从海外之地,带回来各式各样大燕需要的物资。譬如粮食,譬如金银,譬如香料、木材等等……”

    “好了好了……”

    隆安帝摆手气笑道:“你少与朕画这些大饼!大燕万里河山到目前还没拾掇利落,哪有精力去看外面?不过,你从海外采买的粮米,到底还要多久能到?”

    贾蔷摇头道:“皇上,臣已经让人盯着了,嘱咐齐家的船一入大燕境内,就将消息八百里加急急递入京。这点您尽可放心,或许会少一两船,但肯定会到。”

    尹后好奇道:“为何会少上一两船?”

    贾蔷道:“海上大风大浪,沉船并非稀奇事。不过,总的来说,要比河运省力的多。”

    隆安帝点了点头,看着贾蔷缓缓道:“贾蔷,这次你的功劳,不亚于灭国之功,你以为,朝廷当如何赏功?”

    贾蔷苦笑道:“皇上,臣闯了那么多祸,能功过相抵已经不错了。再者,臣也说过,臣做这些,原不是为了甚么功劳。臣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又这样年轻……”

    尹后也劝道:“皇上,天家对贾蔷的恩典已经不少了,便是当初封侯,也是超功论赏,听说勋臣中多有闲话不服。如今这次大功,便算是填补上了罢。”

    当初封侯,是追封,宫里以为贾蔷已经死了。

    封一个无后之人为侯,对朝廷来说惠而不费,还给足了林如海体面。

    不然一个三等将军,平一次叛,封子已足够赏功。

    谁想贾蔷活着回来了?

    就因为这,元平功臣那边多认为他是走了狗屎运,很不服气。

    如今以此功填补上,倒是足够了,往后也没人能指摘甚么。

    隆安帝看着尹后笑道:“你倒是疼他……也罢,但愿日后,他不辜负皇后这份苦心。”

    ……

    武德殿。

    李暄一直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斜着眼看贾蔷。

    贾蔷有些心虚,不过刚才送皇后离去的时候,多瞄了眼背影,应该没被发现罢?

    他倒没甚么邪念,只是单纯觉得美到了极致,欣赏一眼……

    贾蔷问道:“王爷,你看我做甚么?”

    李暄大怒道:“你还问爷?你心里想甚么,以为爷不知道?!”

    贾蔷闻言面色一变,坏了,果真被发现了?

    ……

    PS:关于太后这段剧情,就是描着德妃来写的。章说里有书友说德妃是聪明人,不是啊,历史上很清楚,德妃和世宗母子不和,康熙死后,“决意从殉,不饮不食”,雍正登基时也不肯出面,说“皇帝诞膺大位,理应受贺,与我行礼,有何紧要”,然后康熙死了半年后突传得病,第二天薨逝。

    庶子是借用了这段,本书是作为引子,另有展开,戏份很重要,是后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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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四章 圈府拿人

    贾蔷强撑着面色不改,看着李暄道:“也是奇了,王爷还会读心术不成?你知道我心里想甚么?”

    李暄怒道:“不就是爷方才没扶起太后,你心里就瞧不起爷?”

    贾蔷闻言心里海松了口气,笑道:“你说的是这个?王爷,你真是……不懂爷们儿之间真正的友谊是怎么相处的。”

    李暄奇道:“爷怎么不懂?”

    贾蔷笑道:“王爷,爷们儿间相处,和女人间相处不同。女人间相处,即便心里有不痛快不喜欢的,面上也亲热的和亲姊妹一样。面上笑嘻嘻,背地里下刀子。爷们儿兄弟间真正相处起来,那都是以相互讽刺打击挖苦为乐趣。以前王爷和我不就这样相处的?今儿怎还敏感起来了,莫非王爷变成妇人了?”

    李暄笑骂道:“放你的狗屁罢!你才变成妇人了!”说罢,又有些懊恼道:“爷当时被唬住了,太后实在是……”

    贾蔷笑道:“这有甚么的?不仅你当时没法子,皇上不也没甚么好法子?孝道大于天,有孝道在上面压着,能有甚么法子?异地处之,若是贾家老太太非要跪我,我也没法子。王爷,没瞧出来你好胜心那么强?”

    李暄“呸”了声,笑道:“和旁人比没甚么好胜心,可爷总比你这个曹贼强罢?贾蔷,给爷说说,你怎么总在家里折腾?你在外面连青楼都没去过,难道家里的小嫂子小婶婶更痛快?也亏姜家敢嫁,要爷说,姜铎那老狐狸八成是想把姜家丫头许给你,知道你不要,所以特意转过弯儿,再加上一重婶婶的身份,嘎嘎嘎嘎!”

    看着挤眉弄眼痛快不已的李暄,贾蔷冷笑道:“只管造谣,左右我没惦记起姨娘的姐姐!那得叫姨母罢?”

    “……”

    李暄语滞稍许后,眨了眨眼看向贾蔷,道:“云家那边怎么说?你球攮的不会还没办罢?”

    贾蔷笑了笑,道:“放心,找人扮了江南富商,去云家提亲了。一个庶女,能卖个好价钱,她家人求之不得。云家缺银子的紧,当初为了送云贵人进宫,在户部拆借了不少。”

    李暄狐疑的看着贾蔷道:“怎么听着,你有点像逼良为娼的坏人?”

    贾蔷笑道:“我倒是不想办成此事,奈何先前苦苦劝告某人,色字头上一把刀,做人不可太浪,某人就是不听!他以为中车府都是吃白饭的。”

    李暄脸上挂不住了,道:“你少扯臊!就是让人发现了又能怎么着?爷又不在乎名声,爷的名声也就比你强那么点,只要别比你低就成!”

    贾蔷闻言哈哈一笑,道:“王爷说的都是梦话罢?我的名声不知道有多好!你去东城随便找个市井百姓问问看?”

    李暄哈哈大笑骂道:“你还有脸子说!那些都是你的拥趸,几万个市井娘们儿,都是你的拥趸!”

    贾蔷冷笑道:“你去东市问问看,那里的商户说不说我的好!”

    东西二市原是神京城最繁华的集市,但如今东市已经远远拉开西市一个马身的距离。

    过去繁华归繁华,可是市场内杂乱无章,每日里偷窃、对骂、打架等治安事屡见不鲜,这还是小事,商家以次充好、坑人短秤的黑心行为更是防不胜防。

    但自五城兵马司接掌东城后,在东市就立下了规矩,一应缺斤少两、以次充好、强买强卖的行为,都受到了严厉打击。

    偷盗、骂架、打架等行为,也以重枷处置。

    在经过两个月的发酵后,商家们从最初的叫苦不迭背后暗骂,却很快转变成了贾蔷忠实信众的地步。

    凭借良好的营商环境,凭借出众的口碑信誉,东市的生意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

    所以贾蔷在东城百姓间的名声根本不是李暄这等荒唐王爷可比的!

    看着贾蔷得意洋洋的德性,李暄笑骂了句:“你得意个屁!爷懒得和你废话,赶紧把云家的事解决了,爷都帮你跑几回腿了。”

    说罢,转身回了西殿。

    一夜无话。

    ……

    凤藻宫中,洗漱罢在凤榻上安歇下的尹后也不知想起甚么,嘴角弯起一抹好笑的弧度,声音微不可闻的啐了句:“真是个胆大包天的荒唐混帐。”

    不过也并未当回事,少年好色,人之常情。

    她也知道自己的身段模样到底如何,所以并未多想甚么。

    心里反而对此还有些高兴,证明她并未老去……

    那个孽障还不明白,女人对于目光,是最为敏感的,又怎会察觉不到?

    早晚揭了他的好皮,看看他那颗胆到底有多大!

    怀此好笑的心情,尹后侧身而眠……

    ……

    翌日清晨,绣衣卫衙门。

    诏狱,女囚房。

    贾蔷出宫至此,便是来看看审问结果。

    尽管他心知,这个义敏亲王之女阳城郡主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眼,让人当刀使的蠢女人。

    背后之人既然敢越过红线,对一大学士内眷下毒手,就一定提前扫清了绝大多数证据。

    但,说不得就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在郑阳、张真两位天子心腹的陪同下,贾蔷看到了女牢里的李晴。

    曾经的金枝玉叶,如今已经奄奄一息。

    贾蔷下令用刑后,这个蠢货的傲气就不见了……

    “问出甚么了没有?她这样的东西,是怎么知道林府内眷会去慈恩寺进香,又怎么知道去买通慈恩寺的知客,怎么知道借刀杀人牵扯上忠顺王府的?”

    “没有人给她出主意,她能办到这些?她那废物老子都办不到。”

    张真是个圆脸胖子,这会儿遗憾道:“用刑迟了,用完刑才交代是打小服侍她的奶嬷嬷教唆的。再去寻她奶嬷嬷,全家都不见了。”

    贾蔷侧眸看向张真,道:“她乳母这样重要的人,还需要她用刑开口后才去缉拿?”

    张真忙道:“她乳母朱氏三年前就被放了奴籍,回家颐养天年了。只平日里常往参宁侯府去逛逛,看看庶逆,所以当时就没抓人,的确是卑职等失误了。”

    “下海捕文书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参宁侯府给了甚么说法?跑腿办事的都是参宁侯府的人,诏狱内怎不见陈家人?陈煜且不提,他儿子陈兴呢?里面这个蠢货有没有交代出陈家父子?”

    贾蔷眉头紧皱的问道。

    郑阳苦笑道:“当日陈兴送的两位郡主前往慈恩寺,事发当日,卑职们就前往参宁侯府拿人了。只是陈家给了一纸休妻文书,说是庶逆和陈家没有任何干系。陈兴虽和卑职等来了趟诏狱,可陈煜第二天得知相府内眷无恙后,就进宫求见皇上,得了恩典,陈兴就……”

    贾蔷点点头,道:“陈煜现在是勇武营主将罢?”

    郑阳、张真听出贾蔷语气中不带一丝烟火气,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是。”

    贾蔷“嗯”了声,道:“点齐在家校尉,还有那一百火器校尉,随我去参宁侯府拿人。”

    郑阳、张真闻言,头皮都要炸了,郑阳忙道:“侯爷,卑职们不是害怕参宁侯府,绣衣卫乃天子亲军,怎会惧怕他们?只是宫里都给了恩典,这个时候再去拿人……”

    贾蔷冷笑了声,既然李晴乳母消失无踪,此刻多半已经没命了,案子到这一步,短期内想破案几无可能。

    其实莫说是这个时代,便是前世没有满大街的摄像头,没有基因检测技术时,破案率一样低的令人发指。

    不是办案人员不努力,手段有限,查不到就是查不到……

    所以,这个风波中,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以警告那些朝林家、贾家伸手的人:

    乱伸手者,死!

    尽管张真、郑阳说隆安帝给了参宁侯府恩典,但隆安帝却未警告过贾蔷。

    这就是耐人寻味了……

    以隆安帝对贾蔷的了解,他若果真想不让贾蔷动参宁侯府,这两天早就警告数回了。

    如今既然没说,那自然有没说的道理。

    如此,贾蔷就更没有放手的道理!

    不管陈家父子是不是主谋,既然李晴是陈家妇,跑腿办事的都是陈家下人,参宁侯府还想置身事外,岂不可笑?

    “即刻点人出发,本侯现在还是绣衣卫指挥使,尔敢抗命?!”

    “喏!”

    ……

    神京西城,永安坊。

    参宁侯府,三恪堂上。

    参宁侯陈煜已经三天没去勇武营了,打贾蔷回京的消息传来后,他就带着亲兵在家等着。

    贾蔷的恶名,和其胆大包天、心狠手辣,在京中从来不是秘密。

    尽管林如海那妾室未死,孩子也保不住了,他进宫也求得了恩典,但贾蔷会不会犯浑冲动,谁都不能担保。

    若他不在家,凭府上这点人,是挡不住一个疯子的。

    “老爷,昨儿贾蔷又住在宫里了。”

    世子陈兴来报,陈家一直盯着贾蔷的动向。

    此刻得知贾蔷回京不过三天,就在宫里住了两宿,这等圣眷,着实让陈兴感到酸涩。

    他和亲王府的郡主成亲成为仪宾这些年,都没资格进宫住一宿……

    陈煜看着陈兴,如何猜不到他的心事,怒哼一声道:“该死的畜生,那贱人起了那样的心思,存心将参宁侯府拖入地府黄泉,你就一点都未察觉?居然还帮着她四处打探,查人家林府内眷的动静,你是猪脑子啊?若不是圣上隆恩,林如海是个书生,真计较起来,你能逃得罪责?”

    陈兴闻言,垂头丧气道:“儿子也没想到,宝儿他娘会做出这等事来,原以为只是见个面,骂林家妇一顿出出气,谁曾想……”

    陈煜闻言,恨不能砸烂这龟儿子的狗头。

    陈兴见状忙赔笑道:“老爷,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皇上都给了恩典,那球攮的贾家子再怎么猖狂,也不敢违逆圣意罢?老爷去军营便是,不必担心家里。”

    陈煜哼了声,三天来都没甚么动静,他心里也放心大半。

    贾蔷回来第一天,他以从勇武营带回一率兵马来做亲兵。

    如今打发回去大半,家里只留了二十人。

    过了今日,还是全部打发回去的好。

    正这般思量间,忽见侯府管家急匆匆进来,大声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陈煜父子见之心头纷纷一跳,陈兴脸色有些发白道:“花叔,甚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老管家急道:“绣衣卫来拿人了,来了好多人,把侯府都围了!老爷,快去看看罢!”

    陈煜脸色肃煞起来,眼中浮现一抹狠厉,起身大步往外行去。

    岂有此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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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辽东来人

    “贾蔷,你好胆!”

    陈煜带着亲兵走出参宁侯府大门,就看到一众绣衣卫将侯府团团围住,如同圈禁。

    这等做法,不啻于在参宁侯府的门脸上狠狠打了两耳光,并啐了口唾沫。

    贾蔷骑在照夜玉狮子之上,头戴金冠,身着斗牛,披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冠玉般的白净脸上,却是与他年岁并不相符的冷漠。

    陈煜看的出,这种冷漠,不是做作出的,而是打心底里已经判参宁侯府死刑的那种冷漠。

    惊怒之下,陈煜一边看了眼身边亲信,让其速速召集府上亲兵,一边朝贾蔷厉声道:“贾蔷,你莫要胆大妄为,慈恩寺那桩案子,本侯亲入宫中向皇上禀明,皇上已经降下恩典,此案与我参宁侯府无关。你若敢私自行事,真当我参宁侯府好欺负不成?来人!!”

    数十名参宁侯府亲卫拔刀向前,直指贾蔷。

    贾蔷目光清冷的看着陈煜,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来,淡漠道:“你们陈家人干下的好事,就凭这样一份狗屁不通的休书就想摘干净?陈煜,别说是你,便是你老子陈埰在世,也不敢这么不要脸,这么放肆!”

    说着,贾蔷将手中的休书撕成粉碎,一把扬起,飞舞在参宁侯府正门牌匾上。

    陈煜闻言暴怒:“贾蔷,你找死!”

    贾蔷右手轻轻抬起,身后百余火器兵即刻抬起早已装填好的火器,对准参宁侯府众兵丁。

    但是谁都知道,火器准头实在有限,这一轮射击下去,陈煜父子绝对跑不了。

    贾蔷淡淡道:“绣衣卫办案,敢武力抗捕者,与谋逆同罪。本侯数十个数,再有一人持刀相向,屠。十、九、八……”

    随着他倒数的数越来越近,场面也越来越紧张。

    陈煜死死盯着贾蔷的眼睛,可是从他眼睛里,除了冷漠的寒意外,再无他色,陈煜知道,这就是个疯子!

    当初连赵国公姜铎都不得不让步,以免这疯狗围杀赵国公府,雄武候府同样如此……

    这般一想,陈煜心中鱼死网破的念头瞬间消散,在贾蔷数到“二”时,就怒道:“收兵!”

    贾蔷看着陈煜冷笑一声,摇头叹息道:“比起陈埰来,你差了何止一筹。若是老参宁侯在世,此刻他已经一对一的擒拿下本侯,一起赴御前打官司了。再看看你,虎父犬子!再看看你儿子,连犬子都算不上,纯粹一头蠢猪!”

    “贾蔷,狗贼!安敢如此欺我!”

    陈煜暴怒咆哮道:“你仗势欺人,有能为的,与本侯一对一斗将!”

    贾蔷笑道:“我怕一拳砸死你这个废物!”

    陈煜骂道:“大言不惭的竖子,贾珍是废物,贾敬是蠢货,贾代化、贾演都是莽夫废物,你也只配以奸佞之言邀宠!今日你我斗将,打死本侯活该,本侯不会打死你,会替贾家那群死鬼教教你,怎么好好做人,你敢不敢?”

    贾蔷翻身下马,挡开了商卓,铁牛等人,来到参宁侯府前的空地上,去了大氅,看着陈煜道:“参宁侯陈埰是当年元平功臣里少数能和先祖代善公过上几手的,不过看你这德性,想来未学到你爹三成武功。能为不大,狗胆倒不小!敢打探宰辅之门内眷行踪,图谋加害。今日本侯就让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畜生知道知道,死字怎么写!”

    陈煜还想辩驳,可看到贾蔷一步步快步走来,他怒哼一声,倒不是没听说过西斜街会馆擂台之事,只是他们这些长辈,何曾将那等儿戏放在眼里?

    正如贾蔷所言,参宁侯府是元平勋臣中少有的能战悍将,陈煜打小也磨炼过,等闲小辈七八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贾蔷当初凭奇招也不过打了个一穿五罢了。

    眼见贾蔷不知死活越走越近,陈煜“哈”的大叫一声,摆下太祖坐金銮的拳架子,一式扎实的太祖长拳,硬冲贾蔷面部。

    这一式太祖长拳若是砸中了,贾蔷那张俊俏的不像话的脸,非得烂成西瓜不可。

    然而却见贾蔷不闪不避,顺其拳势,以一式霸王折缰,单手抓其拳头,猛的往内一折,继而阎王三点手,“砰”“砰”“砰”三声闷响后,陈煜一口内血喷出,重重栽倒在地。

    高手过招,哪有甚么几百个回合,一招见高低!

    “父亲!!”

    陈兴见之大惊,狂冲上前要助拳。

    陈煜强压下身上剧痛,刚喊出“不要”二字,就又一口血喷出。

    贾蔷却是连看都未看陈兴,见他冲来,铁牛早就一步上前从中截断,双手抓举起陈兴,怒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陈兴惨叫一声,挣扎了两下动弹不得了。

    陈煜见之目眦欲裂,他看着贾蔷颤声道:“你敢虐杀武勋?!”

    贾蔷拿出帕子来,擦拭了下双手,淡淡道:“你应该庆幸林府人没出人命,不然,你这一门都赔进去也不够。放心,本侯从来讲理,也讲王法。既然林府没出人命,本侯也不愿多杀人。你受伤,是与本侯比武所致。比武可有不公正之处?若说有,也是你儿子那个废物见你败了,居然想插手比武,所以他也受了伤。眼下死不了,但人,却要带回绣衣卫诏狱。

    皇上是有恩典,但皇上给你陈家恩典时,庶逆还未供出陈家。如今那贱人用刑后招出了参宁侯府,你以为皇上还会给这个恩典么?陈煜,你最好祈祷参宁侯府只是治家不严,否则,就不是这点教训了。早准备好棺材,免得到时候不够用。”

    说罢,他将擦拭尽灰尘的帕子一下摔在陈煜的脸上,陈煜只觉得一阵抽疼,脸就青肿起来。

    贾蔷却看也不再看他一眼,翻身上马,让人带起仍在昏迷中的陈兴,扬长而去。

    没用半天功夫,贾蔷在参宁侯府前单挑废了参宁侯陈煜,带走世子陈兴之事,就传遍了整个神京城上层圈子。

    一时间惊者有之,怒者有之,骇者有之,恨者亦有之。

    然而,元平功臣前往赵国公府请主持公道未果,直接上书朝廷请求治罪,也杳无音信。

    宫里甚至连个训斥贾蔷跋扈的人都未派下,倒是安排下两个宫人带着御医,去救治陈煜了。

    但随后,参宁侯府大门紧闭,任是亲朋故旧都敲不开大门,不知陈煜到底甚么情况,也不知宫里到底是甚么个态度……

    但无论怎样,贾蔷毫发无损是有目共睹的。

    再联想到贾蔷回京三日,在宫中睡了两宿,一时间对贾蔷圣眷眼红之极,以为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只是唯有贾蔷心里清楚,这是他昨夜将太后搀扶起,替隆安帝解了围得到的奖励。

    若他真以为自己圣眷无双,可以为所欲为,那就十分危险了……

    ……

    宁国府。

    贾蔷刚回来,就接到管家李用的传报:“辽东的人回来了!带回来好多年货……”

    贾蔷带人至前庭,就看到派往辽东的两个族人贾琼、贾璘正在外面候着。

    前庭中间则是堆积成小山一样的农货、山货……

    “族长!”

    “侯爷!”

    贾琼、贾璘二人见贾蔷回来,忙上前问好。

    贾蔷回头看向李用,皱眉道:“族中长辈来了,你不知道让进厅内吃茶取暖?这个天,你就让他们站在外面?”

    李用忙躬身道:“让了,只是琼大爷和璘四爷死活不肯进,实在没法子。”

    贾琼、贾璘赶紧笑道:“这里就好,不必往里面去。这里比辽东热多了,那边撒尿都能结成冰……族长,这是今岁庄子上的一些心意。因为族长让辽东十七八个大庄子都栽种了玉米,又用那样好的价钱收了,还分给了我们那么多。只今年一年,我们就发了财,成了小财主!这些东西是我们过去的十二房族人一起凑的一些心意,您可千万收下!这是单子……您过目后勾一笔,我们也好回去给大伙交差,不然他们得怀疑是我二人中途盗卖拿去嫖了!”

    贾蔷笑了笑,接过单子后看了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瓟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

    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

    外门下孝敬哥儿姐儿顽意: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

    贾蔷点了点头,道:“有心了。走了多久?”

    贾琼笑道:“走了二十多天,近一个月。今年关外风雪大,不过也有好处,一路上都可以赶爬犁前行。”

    贾蔷将单子递给李用,邀请贾琼、贾璘入前厅谈话,待落座上茶后问道:“你们和那些被流放过去的族人不同,你们是自愿往那边拼一番前程的,如今看来,还是不错的。”

    贾琼、贾璘闻言高兴欢喜,二人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后,贾琼问道:“族长,明年该种甚么?还种玉米么?”

    玉米比寻常谷物能多产三倍甚至五倍,又不需要反复锄草施肥,相比于精细的伺候稻米要容易的多。

    最重要的是,辽东土地肥沃的让贾琼等人想都想不到,一种上千亩,再加上贾蔷给的价钱高,真是一年辛苦比往年七八年赚的还多,他们岂有不高兴的?

    只盼着贾蔷能年年高价收他们种出的谷物。

    贾蔷笑道:“你们放心,这几年,你们种多少我要多少,放开手的去干,好好干。积累上几年,往后就是一份家业。比留在京城里,每年混那仨瓜俩枣的强多了罢?”

    贾琼、贾璘笑的合不拢嘴,连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贾蔷笑道:“也别光报喜不报忧,你们从京城到辽东,可有甚么不习惯的地方?我虽打发了两个郎中一道前往,可到底水土不同,可有伤病的?”

    贾琼二人闻言一滞后,贾琼叹息一声道:“人离乡贱,十二房过去了六十四人,去了就病倒了十二个,四个没挺过来。入冬病倒了十七个,六个没挺过来。雪一下就是三尺,连房门都难打开。不过,如今大部分已经习惯了,冬日里虽苦熬些,可习惯后,倒也有几分乐趣。想来越往后越好!”

    贾蔷高兴笑道:“那自会如此!那片黑土地,是片宝地!只要好好耕耘,以后大有作为!”说着,他话锋一转,问道:“贾琏如今何在?”

    贾琼和贾璘闻言,登时露出为难之色,贾璘忽地一拍脑门,道:“琏二爷身边有个护卫,这次一并回来了,族长若有甚么问的,可问他就是。我们平日里和琏二爷走的远,着实不知详情。”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道:“去下去歇息歇息罢,族中旧友也可多去访访。如今,你们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让他们看看当初说你们是自寻死路自己流放,到底谁对谁错。若有甚么不便的,可与管家说,自会为你们解决。”

    贾琼和贾璘忙起身,千恩万谢罢,方欢喜的告辞离去。

    等他们身影刚一消失,贾蔷就对商卓道:“叫辽东回来的人过来说话!”

    ……

    “侯爷,就是这样。琏二爷的确睡了那特木耳的老婆,但那应该是特木耳的诡计,本意是想拿捏住琏二爷后,通过他寻一个京里的靠山,好升官发财。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也没想到怀远侯世子那么干脆,说杀人就杀人,把特木耳的部落给灭了。”

    贾蔷安排到贾琏身边的一个亲卫将辽东变故完完整整的说了遍,最后道:“如今琏二爷住在怀远侯府,过的很好。”

    显然,这位亲卫带来的消息有时限性,远没有那么及时……

    贾蔷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和拉山货的车队一起回来的?”

    那亲卫苦笑道:“侯爷,出了山海关,越往北越是冰天雪地,和关内着实不同。关内单枪匹马六百里加急赶三天三夜路都不当紧,可关外,一不留神就掉雪窝子里迷路了。小的无能……”

    贾蔷摆手道:“天地之威如此,又怎能怪你?只是,朝廷是怎么收到辽东六百里加急的?”

    那亲卫忙道:“若是朝廷六百里急递,则每处驿站都要派出熟悉地形的驿夫,引路送信使去下一座驿站为止。这样一来,就不会迷路了。”

    贾蔷闻言沉吟稍许,至少眼下知道了辽东到底发生了甚么。

    若是如此的话,辽东案子不论怎么爆发,都只会止步于贾琏,不至于牵扯到京城贾家。

    而贾琏到底是生是死,还要看辽西蒙古,到底反不反!

    ……

    PS:水的那一段山货,后面专门多写了几百字补上了啊!

    再推本幼苗:青史的《宋成祖》,最近写这个时期的大神好多啊~

第七百七十六章 惹人厌

    荣国府,荣庆堂。

    看到贾蔷进来,本就满面欢喜的贾母,愈发高兴了,不过还是佯作不喜,怪道:“才回来三天,倒是在宫里住了两宿。到底哪里才是你家?”

    此时贾母、薛姨妈、李纨、凤姐儿并诸姊妹们俱在。

    凤姐儿啧啧笑道:“了不得了,怪道人家赵国公府嫁过来一个女儿不说,还想从族里选一个娶回去!”

    连李纨都笑道:“族里得闻消息后,心动的不是一家两家,连我这里都来走门路送礼,托我同蔷儿你说情呢,闹人。”

    贾蔷摆手道:“谁说都不行,姜家元平功臣之首,贾家开国一脉为尊,宝玉的亲事是宫里恩准的,也就罢了。再来一桩,说不过去,太犯忌讳了。”

    这说法真是让人扫兴,众人如迎头一盆雪,贾母也嗔怪道:“又不是和两府联姻,你也管得了?”

    贾蔷摇了摇头,没再这事上多说甚么。

    贾母差点气厥,知道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过她倒知道往哪里寻公道:“玉儿,你瞧瞧,你瞧瞧!”

    黛玉上身着一件金丝织锦对襟裳,下面则是烟云蝴蝶裙,并膝坐在那,右手搭在椅臂上,上身微微侧着,听闻贾母之言,俏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玩味,摇头道:“老太太同我说?我又如何管得了他?”眼波一转,看向一旁的宝钗,笑道:“还是同宝姐姐说罢,她说的,许他还听些。”

    听闻此言,宝钗俏脸大红,一旁凤姐儿没忍住,生生笑出声来。

    她倒是心疼贾蔷,主动解围道:“那是,日后宝姑娘是郡主身边的才人赞善,女官之职,她的话,蔷儿许是要听几分。”

    黛玉见这凤丫头竟向着宝钗说话,冷笑一声道:“宝丫头的话他未必会听,你这二婶婶的,他多半会听!”

    凤姐儿已经得了贾母的首肯,再者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这会儿已经不再害臊了,只是摇头哈哈大笑道:“林妹妹这话说偏了,我们都不成,蔷儿的心尖尖上,就坐着你一个!”

    黛玉闻言惊羞,啐道:“凤丫头要疯!”

    诸姊妹看戏看的好不热闹,一个个悄悄的你拉我一把,我给你一个眼色。

    贾蔷干咳了两声,让话题回归了最初,同贾母解释道:“姜家门儿里全靠赵国公一人撑着,他家门里的糟心事比贾家只多不少。等姜铎死后,姜家必生内乱。娶一个姜家姑娘回来可以,送一个贾家女孩子去跳火坑不行。我是贾家族长,不只是东西二府的族长。哪怕眼下送一个过去,会得到不少好处,但这样的好处,我着实不屑为之。我贾家蒸蒸日上,何须靠送贾家的女孩子得好处?”

    诸姊妹们闻言,一个个目光奕奕的望着贾蔷。

    贾母气笑道:“这话倒成了我上赶着卖族里女孩子似的,我可告诉你这大善人,此事我一句话都没说过,是她们自己得了信儿,想把自己姑娘嫁过去,和我不相干!”

    贾蔷笑道:“她们是如何知道的?这说明已经有人在弄鬼了。此事我会让人挨个去谈,贾家女孩子出阁,男方官大官小不当紧,哪怕是个种地的,只要勤勉踏实,知道心疼人,我都不会阻拦。可造之材,还会去提拔重用。靠自己努力向上才是正道,火坑却是万万不能跳的。”

    薛姨妈笑道:“蔷哥儿这个族长当的可真好!”

    凤姐儿在一旁笑道:“今儿北边儿送回来不少东西,蔷儿,你们府也到了罢?”

    贾蔷点点头道:“他们一并回来的,关外雪大,一起走能有个照应。”

    凤姐儿笑着点了点头,看了贾蔷两眼,没说甚么。

    贾蔷却笑了笑,同贾母道:“我打发在贾琏身边护卫的两个亲卫回来了一个,说了下辽东的情况。”

    贾母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关西府爵位,她不能不上心。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贾蔷道:“贾琏交友不慎,让人算计了。那蒙古鞑子把自己的老婆打发到贾琏船上,想以此为要挟,夺了尤二姐去,再把那鞑子的妹妹嫁给贾琏为妻……”

    贾母怒道:“这叫甚么话?便是没了那滢妇,也轮不到一个骚鞑子为正妻!”

    贾蔷抽了抽嘴角,笑了笑道:“贾琏去辽东后与人介绍时,尤二姐便是他大老婆……行了,你哭个屁!”

    后一句话是在喝落泪的凤姐儿,凤姐儿也觉得挺没意思的,拿帕子擦了擦,露出明媚的笑脸来,白了贾蔷一眼。

    众人:“……”

    黛玉冷笑一声,凤姐儿忙走到跟前,小意的拉起手服侍起来……

    贾蔷摇了摇头继续道:“贾琏自不肯换,尤二姐还大着肚子,结果那特木耳千户带人杀进庄子来,若不是我提前安排了护卫,尤二姐怕真要被抢走,贾琏也要多一个鞑子老婆。事后,贾琏持我送他的令牌去了怀远侯府,怀远侯世子看在我的面上,帮他出了这口气,屠了特木耳的部落。正巧今年草原上白灾盛行,死伤无数,鞑子自古以来遇到这样的天灾都是要生事的,撞到这个箭头上,贾琏如今在辽东将军府待着……”

    贾母心里惊忧,道:“蔷哥儿,那贾琏到底有事没事?我怎么听着,好像连你也叫他牵扯进去了?”

    贾蔷摇头道:“贾琏是一定出事了,撞到这个枪口上,别管是不是被人设计,睡了人家老婆,还灭人家满门,朝廷上的御史绝不可能放过他。至于能不能保命,我尽力为之。至于会不会牵连到我……或许会起些风波,但肯定伤不了根本。不过怀远侯府,是一定要保住的,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贾母气恼道:“你还理那个畜生做甚么?”

    贾蔷垂下眼帘,淡淡道:“此事之后,他与贾家,再无瓜葛。”

    说到底,还是为了美人……

    凤姐儿再泼辣,此事也是低下了头,眼泪流的止不住。

    心里真是爱煞了这个男人,便是为他去死,也心甘情愿!

    黛玉忽地笑道:“外面的事少往里面说……对了,二嫂子昨儿打发人接了那妙玉来,你可曾见过不曾?”

    贾蔷笑道:“我如何得见?昨儿晚上在宫里歇下的。”

    黛玉啧啧笑道:“那才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你没瞧着宝玉见了人家……”

    宝玉:“……”

    贾蔷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我这人脸盲,分不清别人美和丑。”

    “呸!”

    黛玉信他个鬼!

    迎春却摇头道:“妙玉那性子,着实惹人厌。”

    贾蔷笑道:“能让二姑姑说出惹人厌三个字,可见不是甚么好性子。”

    迎春忙红着脸道:“我只是说我的,和你不相干,你必是喜欢的。”

    探春、湘云等哈哈大笑起来,一起摇头道:“不会不会,毕竟他脸盲!”

    黛玉替妙玉解释道:“她和邢姐姐是打小相熟的,并非嫌贫爱富之辈,邢姐姐的书都是她教的。只是打小离了爹娘父母在庙里修行,常伴青灯古佛。好容易大了,父母又都去了,难免性子上有些偏。”

    宝钗看着黛玉笑道:“可见真是大了,愈发能容人了。”

    黛玉闻言却沉下脸来,横了宝钗一眼,不理她。

    宝钗纳罕,这生气又似顽笑似的生气,不像是真的,可她又摸不着,到底生甚么气。

    一旁贾蔷见差点没偷笑破肚皮,就见黛玉红着脸,狠狠瞪他一眼。

    旁人都只道黛玉是在生贾蔷贪心的气,她们虽不知道宝钗,却知道凤姐儿、可卿,以为宝钗方才之言是在夸(取)赞(笑)黛玉,因此并未多想。

    贾蔷却知道黛玉在生气甚么,关于胸怀大小之论,小姑娘眼下可是敏感的很呐……

    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事后倒霉的还是他,贾蔷笑道:“如今妙玉在园子里?不如一道去吃杯茶。邢姑娘也在那边?”

    贾母忽地忍不住问道:“蔷哥儿,那位邢丫头又是怎么打算的?我听说她老子娘把她托付给咱们家了?莫不是将来还得给她出一份嫁妆不成?不是我小气,只是不把事情厘清,往后麻烦事多。我瞧她也是个寡淡的性子……”

    贾母最不入眼的,就是这种性子。

    若出身高贵些倒也罢,可出身穷酸的还那样清淡的性子,她就觉得有些矫情不配了。

    身份卑贱者,合该弯下腰堆笑脸。

    贾母还是喜欢凤姐儿、探春那样爽利泼辣的性子,热热闹闹多好。

    贾蔷笑道:“此事另说罢。总归是亲戚,又不是个轻狂的,能拉扯一把就拉扯一把。在我们不值当甚么,对她,却能改变命运的事。”

    贾母气笑道:“好好,你只管做你的好人罢!”

    一行人再无话,告别了贾母、薛姨妈,在乳母、丫鬟的服侍下,纷纷穿好大氅,然后说笑着往园子里行去。

    ……

    神京城南门,朝阳门官道上。

    四匹快马疾驰而来,一路大喊让路。

    无论达官贵人还是王公国戚的车轿,此刻看到四骑行驶背上的红翎后,皆纷纷让路。

    至城关口,有守门将一边赶紧驱散人群,一边大声问道:“可是北边儿的急信?”

    草原不稳,如今在神京城已经不算甚么秘密。

    当然,京城百姓不是在忧国忧民,多是在瞧热闹。

    不想为首的信使却大声喊道:“不是,是南边儿的急信!天家内务府从海外采买的百万石粮米,头一批十万石已经入大燕境内,再过半月就要进京了!明岁大燕再无缺粮之忧,吾皇万岁,大燕万岁!!”

    此言一出,百姓们登时惊喜莫名,因为如此一来,粮价势必大跌,百姓们有便宜米吃,岂能不高兴?

    这等喜讯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除却京城粮商外,其余百姓无不大喜。

    很快,高呼“吾皇万岁,大燕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最终汇聚成一道巨浪,直闻天阙!

    大明宫养心殿前,隆安帝引着诸军机并六部大臣,居高眺望整座神京,一时间心情有些澎湃。

    受用了片刻后,隆安帝回过头,看向新上任的御史大夫韩琮,道:“韩卿,可听到此民心之声?”

    韩琮默然点头,隆安帝笑了笑,继而正色道:“所以,关于辽东一案,御史台弹劾贾蔷的折子,朕不能批复!贾蔷虽素来狂放恣意,但他始终怀有忠于社稷黎庶的忠心,有大功于朝廷,大功于社稷。辽东一案,还未查清。即便果真牵扯到贾蔷,也只是被牵连,御史台就要查他,还要诛他以谢天下,如何谢?让他们去问问外面的百姓,人家需要他们帮这个忙么?”

    ……

    PS:推一本老朋友的书:《大英公务员》,喜欢外国历史的不容错过,这哥们儿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外国历史大拿了,书写的很有意思,而且不会为了404而妥协,很难得。

第七百七十七章 妙玉:你面相早夭短寿

    正值冬日,数日前一夜大雪未化,今日犹存一尺多厚。

    贾蔷与诸姊妹进了园子,四顾一望,并无二色,便是远处的青松翠竹,也蒙了一身白衣。

    园内早有仆妇们扫出路径来,众人过了翠嶂,过了沁芳亭桥,沿途雪景怡人。

    湘云叹道:“江南虽美,却无这等雪色。”

    黛玉笑道:“扬州雪景莫非不美?”

    湘云一滞,又叹道:“江南雪景虽好,却不如这等厚重。”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行继续向前,背着苍岭,穿过寒香桥,便走至了山坡之下。

    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

    抬头一看,恰是妙玉门前,栊翠庵。

    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令人神情一震。

    贾蔷同湘云笑道:“快去折了梅来。”

    湘云撇嘴道:“那妙玉比原先的林姐姐还难相处,谁敢折她的梅?”

    黛玉笑骂道:“你说她就说她,扯上我又为哪般?”

    湘云也笑:“如今再说你,却不必担心和你吵嘴了!”说着同众人诉苦道:“幼时不知事,总和林姐姐拌嘴,旁人都怕她哭,让着她,只我不怕。结果吵完嘴后,宝玉就同老太太说,我就被送家去了……”

    宝玉:“……”

    看着一脸莫名震惊的宝玉,贾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你必是冤枉宝玉了,他最喜欢你们和和睦睦的围着他,陪他一道磨胭脂做水粉了。”

    宝玉笑骂道:“胡扯!”又神色惆怅道:“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要是不长大该多好……”

    贾蔷呵呵笑道:“哪有甚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宝玉,幼时可以无忧无虑的顽耍,不是因为幼时好,而是因为有人在前面扛着。但人总要长大,因为替我们负重的人不可能长生不老。老太太的年岁就已经很大了,你成亲后,也该做事养家了……罢了罢了,今儿不说这些扫兴的。”

    黛玉嗔他一眼,道:“越来越啰嗦!”

    便是宝玉一世在家里养着,只二房的家业也够他吃用不尽了。

    他又不会去外面惹祸,何苦还总想着逼他上进?

    马上又娶了亲了,黛玉觉得与其逼迫宝玉,不如将来好好管教他儿子,还来得靠谱些。

    贾蔷哈哈笑道:“是极是极,不该多嘴。”

    不想二人说罢,宝玉却叹息一声道:“蔷哥儿,你的好意我明白,你放心,那本书,我已经写到十万字了。但愿果真能有人看,我也能自食其力。”

    贾蔷闻言笑道:“十万字了?一年十万字……也行。得闲了我看看……”

    “不必了!”

    宝玉慌忙婉拒道。

    一旁迎春、探春、宝钗、湘云等已经笑开了,黛玉却不知道,与贾蔷对视一眼后,心知书里必有含沙射影之事。

    湘云挤眉弄眼道:“里面有个很坏的女孩子,叫蔷薇的哟!”

    宝玉拦之不及,探春见湘云说了,也哈哈笑道:“蔷薇欺负甄玉儿,结果被罚去刷马桶了哦!”

    贾蔷:“……”

    黛玉一边笑,一边见宝玉额头冷汗都被唬下来了,拉住了贾蔷的胳膊,笑道:“可要顽笑的起呢。”

    贾蔷没好气道:“懒得理他!”

    说罢,一行快要笑疯的姑娘,上了山,入了栊翠庵山门。

    因早先有丫头前来传了信儿,所以山门前一个带发居士打扮的年轻姑娘,和邢岫烟一道等在门前。

    妙玉,在红楼中好大的名声。

    一个早丧父母无家可依的化外比丘尼,却能位列十二金钗中。

    其品性曰:“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其造化成:“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今日得见,果然不愧是黛玉都礼让三分的姑娘。

    其形容不必多描,只望之清丽无双,似一泓冰泉便是。

    贾蔷没有唐突,也未多审视,客气的点了点头,问道:“听闻令师乃极精演先天神数的神尼,可惜无缘得见。不知姑娘可曾学得此妙术?”

    妙玉一直看着贾蔷,一半拢在袖中的手也可看出,在掐掐算算……

    贾蔷也是看到此处,方有此问。

    只是妙玉越看贾蔷,面色越是古怪,越是古怪,越是仔细的盯着他看,甚至还未忍住,往前多走了两步……

    直到黛玉干咳了声,妙玉才惊觉回过神来,此时与贾蔷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妙玉本是一张冰山脸,此刻却是煮熟了般,强解释道:“他的命数不对,这等面相,要么庸碌一生,娶优伶为妻,苦熬苦叹。要么,早夭短寿……”

    “住口!”

    黛玉本因怜其身世凄苦,愿意多让她几分,可听她说到这个地步,近乎咒怨,岂有不怒极的?

    她脸色气的发白,咬牙恨道:“你这烂了嘴的,胡吣甚么?”

    妙玉自知失言,可一时间也落不下脸来道恼,只能极尴尬的站在那,心里拿定主意,一会儿就走人……

    她原就是因为在苏州得罪了权贵内眷而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京城避难。

    没想到,今儿又得罪了更大的权贵……

    只是,她如何会后悔?

    她不过如实所言,学了《先天神算》十数年,她师父都说她于此道之天赋,乃其生平仅见。

    只是此术不好多演,否则五弊三缺之下,必难得善终。

    平日里她从来少与人算,今日原是破例为之,不想出了差错……

    连她自己,也以为是学艺不精,方惹出祸事来。

    贾蔷倒没甚么,他是真惊诧了阵,世上果有玄学……

    他仔细审视了妙玉一番,一旁邢岫烟以为他恼了,就上前见礼赔罪道:“侯爷,她……”

    不等她说完,贾蔷摆手笑道:“此等神术,若回回都准,岂非逆天?朝廷都容不得这样的奇术。而且我听说,如此类妙术,每算一回都会积一份劫难,窥探天机,岂能无罪?五弊三缺之下,难得善终。今日原是唐突了,不当紧。林妹妹是因为太在意我了,你们莫放在心上。”

    “哼!”

    黛玉依旧意难平,冷哼一声,扭身就走。

    贾蔷与妙玉颔首微笑了下,又与邢岫烟点了点头,随后与其他姊妹们一道下了山。

    等众人走后,邢岫烟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却还是劝妙玉道:“侯爷是极明事理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妙玉迟疑道:“我还是离了他家罢……”

    邢岫烟摇头道:“若是如此,才落了下乘呢。你非歹意,林姑娘亦只是急怒,等过了这一会儿,也就明白过来。若只因此就离了此地,一来侯爷大度,你非强走,反显得你小气。二来离了此地,又能去哪里?在此处,你我还能结伴相倚。”

    妙玉好笑道:“你也好意思说,就这样吃住人家的?这里又不是蟠香寺。”

    邢岫烟微微摇头,道:“报答不急一时,记在心上,总有回报之日。若逞一时之强,却必有悔恨之刻。咱们一般长大,你还是我半师。这些话,我若不同你说,谁还能同你说?这世道艰难,你在苏州家里又得罪了望族权贵,回不得家,你师父也没了……好姑娘,就听了我的劝罢。”

    ……

    却说黛玉着恼离去后,走了一段路,见贾蔷只不缓不急的跟在她身后,竟也没劝她,便顿住脚,回头觑视着他,问道:“你跟着我做甚么?人家那么不容易给你相看一回,还不好生谢道谢道人家?”

    今儿她头上罩着雪帽,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脚上则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

    她最会穿衣裳,如此妆扮踏雪而行,好似雪中仙子。

    其他人都跟在后边,贾家三姊妹穿着清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的斗篷,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鹤氅。

    宝钗虽穿的素色,可因生的实在白净,因此仍可看得艳色。

    湘云身上穿着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

    双目神气,望之喜庆。

    旁人都晓得留出空间来给贾蔷、黛玉,独她嘻嘻哈哈的追上前去,幸灾乐祸的神情不带遮掩……

    贾蔷看着她欢喜的模样无语的抽了抽嘴角,黛玉倒是气笑道:“瞧甚么瞧,好好的侯门小姐,倒像是个孙行者。穿着这身雪褂子,故意装出个小骚达子来。”

    湘云不恼反笑道:“瞧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

    只见她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褙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著麀皮小靴,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黛玉又是一阵气笑,却回头同贾蔷道:“我方才瞧着邢姑娘身上仍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既然你留人家在家里住,连冬衣也不备好?仔细别人再给你相看相看,说不得还要说出那些混帐话来!”

    诸姊妹们跟了上来,迎春看着黛玉笑道:“可见是真心疼了。”

    黛玉俏脸登时飞红,狡辩道:“谁心疼了?”

    宝钗笑道:“心疼也是应该的……只是我瞧着那妙玉并非有心恶言,不过学艺不精罢。再者,我也从来不信那些。林妹妹这是关心则乱……”

    探春笑道:“我觉着是林姐姐忒心急了些,没给人说好话的机会。”

    黛玉奇道:“你还想听甚么好话?”

    探春哈哈笑道:“可别冲我来!我的意思是,人家说的明白,蔷哥儿本该是那样的面相,可如今分明不是。这说明甚么事?说明人家话只说了半截儿,后面必是好话。可惜林姐姐太心急,让人只说了一半,可冤死人家了!”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黛玉先是一怔,可随即咬牙啐道:“三丫头也坏透了,居然取笑别人。妙玉若是那样的性子,也不至于无处可去,来这里落脚。”

    湘云笑道:“你既然知道她是那样的性子,何苦再和她一般见识?林姐姐连我也能忍,还忍不得她?”

    黛玉这才想起,湘云比妙玉还惨,打襁褓里就没了爹娘,她狐疑的看了湘云一眼,警告道:“我们一边儿长大的,你少胡说话。”

    宝钗笑道:“越说越没形了,快走罢,往里面逛逛雪景。这园子,冬日里倒比夏天更好看些。”

    一众姊妹正要往里行走,远远却听到有人在喊,众人看去,就见凤姐儿披着件紫羯大氅过来。

    “她又来了!”

    探春笑道:“方才若是她听了那话,怕就不只是骂妙玉烂了嘴的,真要上手撕烂了才可。”

    黛玉嗔她一眼,又似笑非笑的看向贾蔷。

    贾蔷看着天边那抹白云,可真白……

    等凤姐儿气喘吁吁的赶到后,啐笑道:“叫了半天你们只是不动,可累死我了!”

    贾蔷笑道:“你不是和老太太她们商议过年省亲的事,怎得闲跑来了?”

    凤姐儿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寻你?宫里来人了,又叫你进宫呢。也是稀罕事,怎么见天叫你入宫?回回都是半下午了,今儿莫非又要在宫里住下了?”

    贾蔷心里差点没笑出来,面上却皱眉道:“多半又来事了……”说着,回头看向宝玉道:“说真的,我还真羡慕你,可惜我没的选。”

    宝玉惭愧的低下了头,迎春笑道:“好了,只是欺负宝玉,他是女孩子的性儿嘛。”

    贾蔷连连点头道:“极是极是,他是女孩子。”

    说罢,在一群人笑骂声中,与凤姐儿出了园子。

    离府时,凤姐儿再三叮嘱:“今晚若能回来,可千万要回来。老是不着家,那等到猴年马月去了?算算日子,可来不及了!”

    贾蔷:“……”

    待他汇合了亲卫,一道往皇城打马而去时,才从内侍口中知道了进宫缘由,原来粮食到大燕了……

    比他预料的时间,晚到了半天……

    ……

    PS:已经够低调了,作者论坛啥的我从来没冒过头出过声,结果刚破万订,二群就被人爆破了。我猜到了,一定是嫉妒我颜值的人干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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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五年,二世为人的贾蔷为保清白身,从虎狼之巢宁国府夺命而逃,自此,一名万年工科单身狗,迎来了他在红楼世界的春天……红楼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