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五章 谋划
郑鸣骏和郑瓒绪舍弃郑经投靠明李的时候带来了不少战舰,有大熕船、大战舰,但也有大鸟船。
中国古代有四大名船,分别是福船、广船、沙船和鸟船。鸟船首创自浙江。东南沿海一带自古就有鸟崇拜,人们认为种植业当中的种子是鸟儿衔来的,所以鸟是吉祥物。
因为崇拜鸟,浙江人造船便把其船形称之为鸟船。这船的船眉是绿色的,因此鸟船又叫做绿眉毛。
此时,郑瓒绪没有在最前面的五艘大熕船上,而是在后面的一艘大鸟船上。该船并不是特别大,长三十一米,宽六点八米,载重三十吨,前中后三座桅杆,挂篷帆。这艘船上一艘火炮也没有,故而十分轻盈。其本身也无法抗击炮火。因为鸟船本来就是辅助福船的,是运粮、运水,运输其他物资的运输船,特别是快且灵活,在海上来去如飞。
当下,郑瓒绪大声喊叫着,挥舞手中的砍刀,率领船上二百二十多水兵朝着安宅船冲过去。
日本安宅船十分高大,是日本战国时代较为有力的船形,其高大的一个主要作用就是为了利于跳帮。
其实,此时东方海战战术的思想还是以接舷战,跳帮,肉搏取胜。这也是这一时代最好的战术之一。海上马车夫荷兰其实也是持有这一战术思想的。直到后来,因为冶金和铸造工艺的进一步发展,铁炮因为威力和重量优势,逐渐取代铜炮后,线列战战术才真正替代接舷战而成为唯一的主流战术。
郑瓒绪率军驾驶如飞的鸟船,挥舞战刀接近安宅船。日本雇佣兵都被自己眼前的景象吓傻了,他们是为了钱卖命的,现在要如此拼命,日本兵没有心理准备。郑瓒绪的大鸟船冲过来的时候,日本兵想到的不是为主子尽忠,而是逃跑。
但是,安宅船实在太大太笨了,日本水兵操作不当,在原地打转。而鸟船却十分灵活,很快接近安宅船。
郑瓒绪下令,郑家官兵首先开枪,打死打上日本兵数人,然后便跳帮冲入安宅船中。
郑家的其他船只也争相效仿,冲入荷兰雇佣的兵船当中。安宅船、赶缯船、水艍船等挤在一起,只有外面的一层能够和明军交战,里面的船只根本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只能等着外面的船只被打败后才能参战,
明军与荷军交战两个小时,除了揆一逃走外,其他船只被歼灭大半。此时的海战即便是火炮对轰也很少能够能够彻底打沉对方船只,除非不要命的轰击到底或者引发弹药爆炸或者遭遇大火方才能使船只沉默。
十二艘荷兰夹板船,三艘逃走,其他被俘。日本安宅船,赶缯船和水艍船等差不多全部被歼灭。荷兰雇佣军有四千多人被俘。明军大获全胜。
“快!向南京报捷!”关盛年对郑袭说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告诉殿下,荷兰参战了。如果殿下愿意,也可以让日本参战。”
郑袭说道:“我立刻派人去南京。但是,真不知道这些荷兰人怎么就和满清勾搭上了?”
郑鸣骏道:“我问了俘虏,不少荷兰水兵也不明白具体怎么回事。但是,据他们所说,他们看到跟揆一在一起的是一个头上竖着金钱鼠尾辫的鞑虏。”
郑袭咬牙切齿道:“红毛鬼子、满洲鞑虏还有日本倭夷这是合伙了!当真可恶!”
关盛年却说:“吴王殿下知道之后,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仅仅过了六天,南京的李存真就接到了渤海遭遇战的消息。其实,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李存真被南京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但是一听说渤海之战击败了荷兰雇佣兵,还是极为高兴的。
李存真嘴角稍微上扬,兴奋地对身边的陈显祖说道:“红毛鬼子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机会来了!”
陈显祖说道:“红毛鬼子窃取台湾多年,一旦失去还以为台湾是他们的。现在这是来找大明报仇来了。”
“先生以为如何?”
陈显祖说道:“根据登州送过来的俘虏口供,这一次荷兰方面其实是打算派出揆一做一个试探。”
“试探?”
陈显祖点了点头说道:“殿下,你想啊,揆一被国姓爷俘虏之后就已经被巴达维亚当局判处有罪了。他其实已经是一个罪人了,荷兰根本就不会去管他的死活。正好,这个时候洪承畴那老汉奸居然动起了他这个废人的心思,以为揆一更了解我们。是,我们以前是多多少少仗着点国姓爷的光混饭吃,可我们和国姓爷终究还是不太一样。不过,洪承畴认为我们的战略战术与国姓爷一般无二。于是,就把揆一买出来对付咱们。
荷兰当局其实也无所谓。毕竟揆一是个罪人,钱也是满清出。他们正好做一个试探,看看我们的实力,如果我们的实力强,他们打不过,正好可以顺水推舟说都是满清的阴谋,如果赢了,他们就会如同牛虻一样钉上来。
现在揆一被打败了,荷兰人一定会说是揆一自作主张。然后要求和我们通商。毕竟丝绸、茶叶、瓷器只有大明有。荷兰人想吃饭还得靠大明。红毛鬼子、法夷、英夷、弗朗机这些狗东西打不过我们才会和我们做朋友。”
李存真说道:“正好。我们和荷兰的贸易必须是白银贸易。他们造不出来我们需要的东西,只能给我们白银。对了。英格兰已经把西班牙折腾得够呛了,崇祯的时候差不多就没有一艘西班牙运金船能回到欧洲。现在应该是马尼拉比较虚弱的时候,我们正好可以乘虚而入。”
陈显祖眼睛一亮问道:“殿下的意思是……用荷兰雇佣兵?”
“陈先生不愧是我的知己啊!”李存真高兴地说道,“荷兰如果想要和我们修好,帮我们拿下马尼拉这是必要条件的。拿下马尼拉,然后合并苏禄苏丹国,稍微巩固一下水真腊就可以南下马六甲了。出印度洋就可以直达印度了。”
陈显祖却说:“殿下,这一次不是说也有倭寇参战吗?这是一个好机会。殿下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敲打一下倭奴呢?”
“英雄所见略同!日本这群王八羔子居然决绝使用明钱,我又没让他们用金陵钞。他们说要自己造钱。德川家纲……真该好好教训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他亲爹!”
第卅六章 她
陈显祖说道:“完全可以利用日本西南的大名来打击幕府。殿下现在要做的其实就是要驯服几个大名。”
李存真点头笑着说道:“九州岛上的萨摩藩和肥前藩应该是一个好的对象。”
陈显祖道:“两个不够,殿下该打四国岛的主意,那里直接便可以从海上进攻江户城。”
“没错,没错!先生所言极是。”李存真说道,“该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岛津家。如果能收服岛津家,我们不仅能控制琉球,还能够让日本再一次陷入混乱。从中渔利自然不在话下。如果……如果收服不了岛津……就灭了他……”
李存真之所以要对付岛津家,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岛津家控制的萨摩藩拥有金山。萨摩藩其正式的称呼该叫鹿儿岛藩。
日本战国时代涌现出许多武将,其中比较重要的是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
织田信长起源于尾张国,丰臣秀吉最开始叫做木下藤吉郎,不过是织田信长手下的一个大头兵而已,因为喜欢蹦来跳去,相貌丑陋,所以织田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猴子”。织田和猴子是关西派的代表。
织田信长四十九岁的时候在本能寺被自己的部将明智光秀杀死,而丰臣秀吉又杀死了明智光秀,继承了织田的衣钵成为了“天下人”,日本关白,从此掌握了日本的大权。
此后,丰臣秀吉越发膨胀,派兵入侵朝鲜,企图以日本为跳板打败明朝并且定居宁波,这是日本第一次推行自己的大陆政策。但是,日本在大明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就不堪一击,很快被明朝击败,丰臣秀吉也因此郁郁而终。
猴子的鲁莽举动引发一连串反应。首先是朝鲜人口骤减到原来的六分之一,从此以后成了屈辱的代名词;而明朝也因此花费甚巨,用力过猛……再以后,就是建州的崛起;最后在日本,因为猴子死了,日本重新陷入混乱。可再上场的就是德川家康了。
德川家康是关东派的领袖,他趁着丰臣秀吉死亡,其子丰臣秀赖年幼就对日本的“天下”开展了抢夺。可以说后来的江户幕府,又叫德川幕府,不是如同织田和丰臣的继承关系而建立的,它其实是通过暴力抢夺的方式到手的。
其中最关键的战役就是西元1600年的“关原合战”。在关原合战当中,日本的大小诸侯都面临着选择站队,其中关西派多支持丰臣氏,而关东派则支持德川氏,由此也导致关东与关西之间延续至今的仇恨。两大军事集团的对抗最终以东军的胜利告终,而作为战败一方的西军就不可避免地遭到制裁。当时西军的总指挥为毛利辉元,尽管毛利家事前已经同德川家暗中勾连,但战后其领地依旧从一百三十万石陡降至三十万石,而毛利家正是后来长州藩的前身。
与之相似的是萨摩藩,岛津义弘和小西行长统率的部队是西军主力,大战之后同样遭到德川家的报复,而他们的领地日后就演化成了萨摩藩。
江户时代,萨摩藩遇到挫折之时都会默默念叨“关原、关原”,而长州藩的家臣们在觐见藩主时总是以“关原之仇报了吗”来问候。由此可见,以长州、萨摩为代表的关西诸藩对德川家有多么恨之入骨。
岛津家掌握着萨摩藩的主要全力,其领地控有萨摩国、大隅国和部分日向国属地。琉球王国此时也受到岛津家控制。此时萨摩藩的藩主是岛津光久。为了报关原合战的仇,光久自继承家督之位以来可以说是励精图治。此时的萨摩藩和幕府之间存在巨大的矛盾。早在西元1640年,光久就命家老岛津久通前往长野开发金山。三年之后,消息泄露,在幕府干涉下萨摩藩不得不停止了金山的开采。但又过了三年,也就是到了公元1656年,岛津家又开始继续开采金山的黄金。开采黄金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到中国大陆套取白银。不过,江户幕府却颁布了锁国令。锁国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限制西南大名利用海外贸易增强割据实力的倾向,巩固幕府在全国的统治地位。岛津光久对此岂能不知?对幕府的怨恨持续发酵。
李存真其实正是打算利用日本关西和关东的矛盾做文章。对于搅乱日本,在良心上,李存真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安。相反,他感到很爽!
作为穿越者的李存真早就看透了日本。日本的国格,气魄和民族性通通被他看穿。日本根本就是东方之耻。是东方文明的背叛者,是叛徒,骗子,小人和罪犯!
后世被美国认可的西方其实是“三大四小”,没一个是好东西。
三大便是美国、欧洲和日本,四小就是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和以色列。
日本人种与其他六国不同,但是日本却是使用和盎撒派一样卑劣无耻的招数——殖民扩张,奴役、屠杀原住民,武力掠夺——起家的。可笑的后世居然还有知名学者认为中国输掉抗日战争才是好事,因为蒙元和满清都入主中原,最后都成了中国人,抗日战争若是失败,专家想当然地以为日本人最终也会变成中国人。
李存真在上大学的时候听过该著名学者的讲座。对其学说嗤之以鼻,甚至认为这个学者当丢如粪池溺死。
日本侵略中国,便是要把中国变成美国的印第安,把中国人变成美国的印第安人。岂会出现日本化入中国之情形?中日之战乃是生死存亡之战,中国若败,亡国灭种。而中国最终胜利,这不仅为中国,更是为人类的光明保留了一丝火种。岂能认为是坏事?那专家真是无祖无宗!
幸好,李存真穿越了,为了抹去这个耻辱,李存真打算趁着十七世纪就一举拿下日本。让他们彻底拜托成为耻辱的可能。
何况,日本其实根本就是个金银岛,上面黄金白银甚多,拿下日本也可以为明李的货币稳定提供保障。控制琉球王国也可以再得到一处稳定的硫磺供应地。
“我们需要一个人去萨摩藩,然后去肥前等地,看看这些倭人头头是怎么想的。先生以为谁去最恰当?”李存真征求陈显祖的意见。
陈显祖叹了一口气说道:“按理说殿下的老泰山最是适合。”
对!李存真听得陈显祖的说法十分赞同。不仅是因为韩临东夫人家是日本的菊池一族,更是因为韩临东多年往来于大明和日本之间,在日本熟门熟路,特别是九州岛上的萨摩藩和肥前藩,他更是熟悉。可惜啊,天公不作美,韩临东在二满刺吴事件中为保护李存真而殒命,现在想要找出一个熟悉日本的人还真的很难。
“可惜,泰山已经不在了。瑾瑜毕竟是女的,而且几十年一直在中国没去过日本,也不熟悉日本。”李存真沮丧地说道。
陈显祖张了张嘴说道:“殿下,其实……其实……”陈显祖欲言又止。突然感觉自己要说的话非常不合适,便干脆闭了嘴。
“谁?先生你想说谁?”
“没谁,没谁……”
李存真却笑了说道:“先生不是曾经说过要做良臣吗?据我所知,我国自古以来忠臣良臣论的第一人乃是大唐名相魏征。先生既然要做良臣,定然是知道魏征的。先生何不直言?难道是以为存真的度量远远不如太宗皇帝吗?”
陈显祖听了李存真的话,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她!她肯定合适!”
“谁?”李存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她!”
李存真这才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到门口,看了看远处的池塘。
李存真此时下榻在瞻园,南京已经是冬天,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寒气已经袭来。一阵凉风吹过,李存真吐了一口道:“没错,先生说得没错,她确实合适!”
第卅七章 金尔文
从明李制服朝鲜到郑家三将、关盛年和曹海涛等人率军攻打登州,再到海军第二军巡视渤海在归途遭遇荷兰雇佣舰队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南京城内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但是这事足以让李存真觉得烦闷不已,甚至狗血得隐隐觉得有些尿意连连。
金尔文是朝鲜大商人,据常琨等人的情报证实,金尔文一直在做着走私生意。路线很是复杂,包括朝鲜、日本、澳门,甚至是巴达维亚。主要走私的货物是丝绸、茶叶、瓷器、棉布和武器,因此积累了大量财富。很难想象,在国姓爷控制对日贸易的情况之下,金尔文居然能够躲过国姓爷,同样也就躲过了白景春的监视,竟然做起了对日贸易,特别是通过大陆金银价格和日本、巴达维亚、马尼亚、澳门等地金银价格的差异套取大量财富。如今金尔文的船队据说远在印度果阿。
金尔文被明李注意到并不是因为他多有钱,毕竟在大明有钱的人多了去了,而是因为金尔文竟然成功地预见到了李存真这个后来穿越者利用债券吸纳资金,套取利益,搞垮缙绅,从而获取土地的计谋。他在这过程当中获利颇丰,而且每一次都能够准确预测到李存真的下一步动作,对债券涨落的拿捏极为精准,能够及时地买进卖出。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陈显祖、常琨等人行动迅速,怕是债券之计的胜利果实有一大半都要被金尔文占据。正因为这样,金尔文进入到李存真的视野之中,并且因此而“获罪”。
按理说,李存真的计谋即便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也没有几个人能看懂,可偏偏在这十七世纪就有人能看懂。李存真一开始觉得奇怪,但是后来一想,我中华之民以兆亿计算,有大智慧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有人看穿他的计谋也不奇怪。况且,朝鲜怎么了,朝鲜也是中华文化奶出来的孩子,有聪明人奇怪吗?便没有在意。但是韩瑾瑜却认为,这非常不正常,非要常琨去查一查。常琨认为查一查还是好的,便说动了李存真。于是……金尔文就这样被捕了。不过,他似乎正等着这一天,没有反抗,束手就擒。正是这一查,终于搞出事情来了。
“你们没把他怎么样吧?”李存真问常琨。
常琨看了看陈显祖和韩瑾瑜道:“没有,他很好,我把他就安置在瞻园旁边了。”
李存真一愣,心道,这样的人不是应该放在诏狱里面吗?虽说现在没有诏狱了,但是至少让这投机倒把的家伙蹲几天大牢吧,怎么现在放瞻园旁边了?瞻园便是都是各色的园子,难不成金尔文用钱买通了自己身边的人?
常琨看到李存真面色异常,赶快说道:“殿下放心吧,他跑不了。姜诚看着他呢,亲自值守。要不是因为添秀去了朝鲜,其实该让她看着。不过,辣姜行,胆大心细,手段非常,你也知道,他也没有问题的……”
“不是……我不是说辣姜有事……我是不明白……金尔文……啊……就因为他有钱你们就把他放瞻园了?”李存真有些不高兴地说,“以后咱们还要对付江南、浙江还有福建等地的地主劣绅,到时候你们看着这群人有钱,是不是也要放‘瞻园’啊?你们会不会也”
常琨吓了一跳,赶快咽了口唾沫说道:“不是,不是……大哥你放心,咱们兄弟绝不会被钱收买……”
“不是是啥?”李存真很不耐烦。
常琨抬眼看了看陈显祖,陈显祖回了一个白瞪烟,意思是——你说啊你!
李存真看了看陈显祖,又看了看常琨,顿时知道这其中有蹊跷。
常琨看了看李存真,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瑾瑜。
李存真顿时明白了,说道:“你怕夫人干什么?你还怕她吗?”
“我是怕大嫂心里不高兴。”
李存真一惊,凑近了问道:“难不成金尔文和白景春有关?”
常琨没说话,眨巴了两下眼睛,意思是——有点。
“磨磨唧唧的!”李存真看了看韩瑾瑜说道,“夫人,要不你……”
韩瑾瑜掩口而笑,故作嗔怒地说道:“你们男人干得好事,肯定是你年轻时候的风流债。呸!不要脸!我才不稀罕知道呢。”
韩瑾瑜说罢就往外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住了,说道:“不管是谁,你是爷,你都可以要。你要娶四万个老婆我都没异议。但是殿下……白景春必须死,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除此之外,你也要知道,芳芳夫人走了我就是大姐,就算是夏大夫进门她也只能当二房!”说完,也不等李存真回答,便出去了。
“大嫂慢走啊……慢走……”
常琨假模假样讨好似地喊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看了看李存真说道,“大哥,你自己去看吧。”
“啥事啊?咋地了?你特么神经兮兮的你……”李存真听了韩瑾瑜的话有点不高兴,把气都撒在常琨身上。
“那个啥……大哥……你看了就知道了。请移驾!”常琨说道。
“臣告退!”陈显祖说完就往外走,也不去管李存真的叫喊,径直出了瞻园回自己租下的大院去了,就在瞻园南面不到六百米的地方。
“怎么回事?你先和我说。”李存真和常琨一边去看金尔文一边问。
常琨却道:“到了就知道了!”
两个人来到“关押”金尔文的地方。只见里面的姜诚正在大笑,说道:“姐啊,你可想死弟儿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去哪了,也不捎个信来。这一看到你……哎呀,姐,你这跟仙女似的……你是不是抢着了聚宝盆了?你咋这么有钱呢?”
那里面人说:“辣姜,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钱都是小意思,你若喜欢,借你二十万两花着。”
“真的?那小弟在这里谢谢姐姐……”
“辣姜!”常琨大喊一声,打断里面人的谈话。这也怪不得常琨大喊,这里根本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外无防备,里面聊得火热,哪有这么关押人犯的?
“我草!”姜诚听得有人大声地喊自己的外号,顿时怒了,冲出来想打人。刚一出门,一抬头,竟然看到李存真在门口。手里的棍子赶快放下了,道,“大大大……大哥……你怎么来了?”
姜诚再看向常琨,常琨狠狠地瞪了姜诚一眼。
姜诚刚要说话,常琨立刻给了一个眼神告诉他闭嘴,然后对李存真说道:“金尔文就在院子里面,大哥你自己去看吧。”
“哦……哦对,在里边呢。大哥,你放心,没有武器,而且我辣姜包票他肯定不是刺客,你放心……其实我刚才都是和他开玩笑的,我其实吧我……”
姜诚没说完就被常琨拉走了。姜诚吹了一口口哨,院子里面的八个人,六男两女立刻鱼贯出了院子,看到李存真赶快行礼,然后走开。
李存真心里一直纳闷,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些什么,想了想也没想出来什么,于是,推开门便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李存真呆立当场,只见得眼前人:
一件绿衣绮罗穗,一袭黄裳梅花泪;
青丝漫卷独怜花,雨雪冰肌红眼眉。
梦里寻他千百载,伊人在此君微醉。
李存真一见此人,立刻神魂动荡,精神俱疲,好一会才立主。擦了擦额头强自镇定,然后说道:“不曾想……原来是故人啊……”
那女人走上前几步,缓缓跪倒在地,黄裳犹如黄花般展开在地面上,她双手施礼高举齐眉,一字一句地说道:“恭喜殿下,得逞凌云之志。小女白芷兰这厢有礼了。”说罢拜倒在地。
第卅八章 唐王之女
李存真没有去扶白芷兰,毕竟这一别已经差不多九年了。
九年,真的是弹指一挥间。白芷兰那夜离开时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李存真感觉就好像昨天经历过的一样。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跪着,一个站着,半天也没说话,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还是白芷兰打破了沉默,她轻轻地问道:“你成亲了?”
李存真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第二次成亲了。”
白芷兰愣了一下,转而冷静下来问道:“第一次……你娶的我姐?不,你娶了白景春?你知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货……”
李存真没有回答,却反而问道:“是不是因为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对货币和金融的看法,教过你点金融知识,所以你才能算无遗策,炒债券,把金银全都卷到你手里了?”
白芷兰听得李存真如此问,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膝盖。一边揉着一边说道:“没错。当年你不是和我说过的嘛,你打算用债券狠狠地搞一笔,如果顺带着能干掉缙绅就更好了。正是因为你说过,所以我在债券市场上才能如鱼得水。”
李存真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走到椅子边上坐下,问道:“看样子……这个……你和黄梧的儿子黄芳度没有成?难道是因为你的身份暴露,还是黄家听说过你我的事……然后不要你了?”
李存真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本身却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他主要是想说,自己毕竟是个海盗,而白芷兰当初和他相好,这是尽人皆知的。如此一来,可能对于黄家来说,有辱家风,所以把亲事退了。
白芷兰立刻明白了李存真的意思。她能够被李存真看上,其中一个重要原因确实是因为样貌。在明末清初这时代,白芷兰的样子并不是美的。想要知道什么是美还需要去看《金瓶梅》里面潘金莲的长相,那才是明人的美。
白芷兰身材高挑,很是有运动的健美,其实这和欧美人有一些相似,像是后世的维密超模的样子。
但是,身高腿长,运动健美,这在明人看来无论如何都不是美的。只是……李存真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欧美文化扩张泛滥的时代。人的审美和对性的追求都已经欧美化了,可见欧美的文化有多么强势。如同超模的白芷兰自然被李存真相中。
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仍然还是白芷兰能够理解李存真话,懂得李存真心中想的东西。这是最为关键的。对男人,特别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理解,女人的理解最有杀伤力。
白芷兰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黄芳度的婚事,我骗你的……”
“你说什么?”
“我没有跟什么黄芳度在一起,我甚至根本就没见过黄芳度。我那么说,是打算让你死心,不过……也想让我帮我报仇!没想到,你这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平时精明得可以,偏偏这个时候糊涂了。”白芷兰说道。
“我不信!”李存真心中一股无明业火升腾而起,自己信了这么多年,认为自己戴绿帽子戴了这么久,怎么突然一下这帽子就给摘了?
“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可以找个嬷嬷验看一下。”
“我明白了,是人家不要你吧。这么一来,你自然是黄花大闺女了?”李存真凑近了,狠狠地瞪着白芷兰道。
白芷兰嫣然一笑,说道:“要不,你亲自验看验看?”
这一句话,说得李存真一阵尴尬。白芷兰本来就是大胆的女人。多年前两个人流落孤岛,也是白芷兰抢先表白的,那时候白芷兰二八芳龄,亭亭玉立,性感诱人,只是李存真想着白景春,没有答应她。等到二人被曹海涛等人救回来后,李存真发现白景春跟了王强,这才跟白芷兰好上。
李存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他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说了,你信吗?”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
“好吧。”白芷兰说道,“你还记得我那舅舅吧?”
“哼!挑动白家岛内讧的那人我怎么会忘呢?”
其实,李存真所说的白家岛位于南海,又叫做林岛,因为上面森林茂盛故而得名。当初就是这个所谓的“舅舅”出了“奇谋妙计”使得白家岛海盗内讧,他趁机带走白景春。
“其实,他根本不是我的舅舅,是我父亲的随从,是他身边的一个武官。”
“你父亲?你父亲不是在白大炮抢掠的时候给打死了吗?不是……那是你舅舅的说法,真正是……海难淹死了,对吧?”李存真不解地问。
白芷兰道:“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怎么说?”李存真越发好奇了。
“死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父亲,也是我父亲的一个随从。”
“你说得我都糊涂了,怎么又多了一个随从?”李存真问,“你父亲是谁?”
白芷兰笑着说道:“我的父亲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
“如果是真的我就信。”李存真说道。
“真的?”白景春安耐不住一阵激动,明媚的眸子里面金光闪烁,旋即她轻轻地说道:“我的父亲就是朱长寿。”
“朱长寿……朱长寿……朱长寿……”李存真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是的……你耳熟的很。记得吗?当年在海岛上,是你和我说唐王是多么的勇敢,多么的正直,如果他做了真正的皇帝,大明中兴有望。你还说什么南明如果想中兴,只有他能做到。”白芷兰说道。
“你……你……你……”李存真指着白芷兰说道,“你老爸是隆武帝?”
“正是!”
“你胡说你!”李存真大声反驳道,“隆武皇帝只有一个孩子就是朱……朱……朱什么来着?”
“你是说朱琳源吧,追谥为庄敬太子,死得时候不过两个月大。”白芷兰说道。
“对,对对……”李存真立刻拧着眉毛问道,“白芷兰,你说你是唐王的女儿,你有什么证据?”
第卅九章 扑朔迷离
李存真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当年,他只知道白景春的“父母”出海遭遇了海难,男的死了,女的就被白大炮收纳。
据说七个月后那女子便生下白芷兰。白大炮自然知道白芷兰不是自己亲生的,他又不傻,但是由于十分喜欢白芷兰的亲娘,所以也就把白芷兰视同己出了。再后来,白芷兰的母亲去世,白芷兰留在白大炮身边作为白大炮的二女儿长大。
不过,这些也都是李存真听说的,他穿越到达白家岛的时候白芷兰虚岁已经十二了。
白芷兰出生后一直在白家岛生活,如此过了差不多十七年,白芷兰的所谓“舅舅”来到岛上,挑起了白家岛海盗的内讧,杀死白大炮带走白芷兰。李存真记得的就是这些。
那个月夜,李存真平定了叛乱,率军来到海边,本来已经截住了白芷兰,但是白芷兰态度坚决,非走不可,加上李存真当时非常喜爱白芷兰便放了她离开。从那以后,绿帽子王的称号就一直伴随着李存真。
这两年来,李存真作为吴王威势日隆,没有任何一个老海盗敢像以前那么称呼他,更没有人敢提一句。但是,在心里,李存真是他们永远的绿色帝王。
也是有意思,兴许是体质的原因?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寒微还是富贵,李存真都戴了绿帽。
而别的绿帽都算不了什么,唯一让李本人耿耿于怀的就是白芷兰这顶绿帽子,男人总有最爱,有了最爱,其他的女人就什么都不是了,白芷兰曾经是李存真的最爱。而她也让李存真耿耿于怀。
白芷兰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是朱琳源的姐姐。我虽不是曾夫人所生,可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啊。”
姐姐?你能再狗血点吗?李存真恨恨地想。其实,李存真没有别的什么太多的想法,轰轰烈烈,曲折离奇的爱情他根本不想要,他只想要一个女人,一个属于他的平凡的女人,一段正常的,省心的缘分。
可是天啊,干嘛搞出这么多事来啊?不烦吗?李存真在心里咒骂。
此时的李存真内心已经平静下来的,如果说他心无波澜那是假的,但要说他如同愣头青一样,四五六不懂,那就太小看李存真了。
刚刚见到白芷兰的时候他有一些激动,毕竟多年不见了,但是,经历过这么多的背叛、生死,又才失去芳芳夫人和自己没出生的孩子没多久,李存真已经看透了一切。前世今生加一起四十多年了,不是白活的。
“好,你就说说吧。就……说一说……”李存真说道,“我来听听这个故事。”
白芷兰笑了笑说道:“我的父亲,不,应该叫父皇吧,不过我还真不习惯。就叫唐王。隆武皇帝受封唐王没多久,也就是崇祯九年七月初一,他杖杀两位叔父福山王朱器塽和安阳王朱器埈,为父报仇。可以说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八月鞑虏阿济格率兵攻打北直隶等地,胡虏兵入塞连克宝坻,直逼北京,京师戒严。父亲心切,上疏请勤王,烈皇不许。父亲竟不顾‘藩王不掌兵’的国规,招兵买马,自率护军千人从南阳北上勤王。行至裕州,巡抚杨绳武上奏,陛下勒令其返回,后来唐王没有遇到清军,却中途和农民军交手,乱打几阵,互有胜负,乃班师回南阳。
我朝对藩王防备极严。依照明朝规制,藩王尽可在王府内享乐,惟独不能兴兵拥将离开藩属。即使我父亲动机纯粹,仍使烈皇大怒,冬十一月下部议,废为庶人,派锦衣卫把这位唐王关进凤阳皇室监狱。我父正直又刚烈,不肯行贿,被凤阳守皇陵的太监用用墩锁法折磨,苦苦熬了七年……”
“你先等一会,这些都是当年我给你讲过的,你忘了吗?你怎么又给我讲?”李存真抠了抠耳朵说道,“朱长寿就是朱聿键,对吧,你说这么多干什么?说重点!”
白芷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娘文氏是在唐王受封那年跟随父亲的,也就是崇祯七年。不过,却是在崇祯九年的时候有的我。那个时我母有孕仅仅一个半月不到,太医便诊断出我娘有孕。此时,恰巧唐王要去勤王……”说到这里,白芷兰流下泪来。
李存真看了看白芷兰的泪,竟然觉得心中毫无波澜,就像听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说故事。
白芷兰擦了擦泪,继续说道:“大明是不允许藩王掌兵的,你和我说过,那是因为靖难之役。所以,事先父亲就把母亲打发走了,想就个种。唐王锋芒毕露,得罪了不少人,知道自己要倒霉,提前把我娘保护了起来。幸好我娘文氏没有名分,都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便也没有在意。于是,唐王的两个亲卫和另外七个人护送我娘南下,一路去琼州。”
“去那么远?”
“是的,因为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远一点走便是好的。”
李存真听了不置可否,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不过,权且听一听吧。
白芷兰继续说道:“过海的时候便遇到了白大炮。那时候,白大炮还不过是一个亦商亦盗的小集团的首领而已。看到我娘漂亮,见色起意……”
“这么说,你的那个所谓的舅舅没撒谎,白大炮确实杀人越货?”
白芷兰点了点头说道:“霍……霍壮士……就是你说的所谓舅舅,当时看的清清楚楚的,白大炮杀人越货。霍壮士水性好,跳入水中奋力游上岸才逃得一条性命。我那姐姐白景春曾经也跟我说过,总是看到姨娘以泪洗面,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事。”
“让我猜猜后面……”李存真说道,“再后来,这个霍英雄经过多年寻找,终于找到你们母女下落,然后来岛上想要带走你?然后经过一番筹谋就真的带你走了,然后把你一起送到黄梧那龟儿子那去了?”
白芷兰笑着说道:“存真哥哥,你不是和我说过你是神人吗?天上的事情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怎么却说不对呢?”
李存真听了哈哈大笑说道:“你的事太小了,确实不知道,怎么,我猜得不对吗?”
白芷兰说道:“你想,如果我不是唐王的女儿,你所谓的舅舅,你口中调侃的霍英雄怎么会费那么大力气,耗费了十七年找我呢?”
“行,就算是真的,那我问你。当初你和我说什么黄芳度怎么回事?”
白芷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霍永清是个汉奸!”
“谁?”李存真不可思议地问,“你说谁?”
“就是我那个假舅舅,我所说的壮士,名字叫做霍永清,其实是个汉奸!”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有意思……实在有意思!快说说怎么回事?”
第四十章 狗血到底
白芷兰继续说道:“霍永清本来是唐王府中的侍卫总管,不过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是锦衣卫的暗探,档头,是大明朝廷早就安插在唐王府中的。
当初我父亲看中他的武艺和什么忠义就让他带着怀有身孕的文氏,就是我娘,一路南下,没想到遇到了白大炮……霍永清眼看着我娘被劫走没有去九而是跳水逃生,他上岸之后,立刻把忠义全都忘了,自己一个人跑了。
这也难为他了,如果他回去告诉我父亲说他把人弄丢了怕是要死一万次吧。去救又打不过白大炮。
再以后,霍永清就投降了清朝,在吴六奇手下听命。可惜啊,十多年也熬不出头,这个时候他就想到用隆武皇帝的女儿换富贵的点子。
因为想要升官发财所以才如此卖力的绸缪。白大炮在南海横行,谁能不知道,想查出来一点也不困难。霍永清其实十几年一直在清朝那边享福,后来想拿我换富贵所以才找我,用了不到一年就找到我了。他自己却说找了十几年。其实是骗人的。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不,我还是不知道。黄芳度,我问了好几次了,怎么回事?”
“霍永清骗我的。霍永清根本就没和我说我生身父亲的事,只是说我是我娘文氏和赵先生的女儿。还说,其实当时参与白大炮禽兽行径,给白大炮报信的就是黄梧。我当时心中大乱,根本就来不及辨明真伪。我就信了霍永清的鬼话。所以,那天,月夜的海边,我当时就和你说,我和黄梧的儿子黄芳度定亲了。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白芷兰笑了笑说道:“我以为我魅力无限,我还以为你真爱我,非我不可呢。你,李存真,一个男人,不是说过这个世界上男人有两个事情忍不了吗?一个是杀父之仇,一个是夺妻之恨。你还和我说,人生在世,有恩不报不算差,有仇不报是人渣!我想,你一定会去找黄芳度报仇。你是男人嘛,一定忍不了夺妻之恨。你肯定会杀了黄芳度全家,这么一来,黄梧就死定了。因为黄梧年长我许多,所以我也没办法说我和黄梧定亲,不然我可是会更直接点的。还有,你不是还说,你最恨汉奸吗?你说你通晓天机,说什么……黄梧日后会被鞑子皇帝封为海澄公,他还会去挖国姓爷家祖坟,他还会提议迁界禁海祸害中国,实在是中华千古罪人。后世被带坏了,把黄梧那龟孙子的狗窝当什么物?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你狠得牙根直痒痒。所以,我觉得,我说我去找黄芳度,你于情于理都会找黄家报仇。这么一来,如果我没有报得了仇,你就会替我报了!”
“这是什么鬼逻辑?你直说不就完了吗?”李存真心道,什么意思,这是拿我当工具使了?
“我能直说吗?”白芷兰也提高了嗓门,“你让我怎么和你直说,说我是唐王的女儿?然后呢?要你去和我一起找黄梧报仇吗?你行吗,你能做到吗?我离开你是想要报仇,可是你志在高远,而且你当时也不过是南洋一个海盗头子罢了,你有能力报仇吗?你没有!你不是说你以后要反清复明吗?我和你说了,你能当场就去找黄梧报仇报吗?我不告诉你,是想让你别去送死。”
“哼!”李存真非常不悦,哼了一声。其实,白芷兰和李存真总是十分吵闹的。李存真穿越之前结过婚,结果,那女人跟别人跑了。白芷兰在气质上确实和自己前世的前妻有八分相似。两个人又都是倔强之人,所以,虽然相恋但也总是吵架。这和后世绝大多数九零后年轻人的恋情相似。
李存真眯缝着眼睛看了看白芷兰,心道:我的大美女啊,我的大模特,你来找我干什么来了?难不成是让我替你报仇?
李存真问:“其实黄梧根本就没参与白大炮的事,对不对?”
“对!”白芷兰说道,“霍永清就是想让我跟他走而已,他胡编乱造的。”
“那我搞出这么多事情来,黄芳度……黄芳度的……你不是想要干掉黄梧吗?你和他没仇,你扯那么多要干什么?”
突然,李存真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立刻瞪起眼睛厉声说道:“你这婆娘,想诓骗我?”
“我这么诓骗你?”
“黄梧投降满清那是在顺治十三年。白家岛内讧是在顺治八年岁末。那个时候黄梧还没有投降。你报个屁的仇?”
白芷兰额头青筋崩出,毫不退缩,说道:“不是你和我说黄梧是汉奸的吗?在海岛上,你和我一边看星星一边告诉我的。我怎地知道黄梧没投降?他儿子叫黄芳度,不也是你告诉我的吗?你只说黄梧是国姓爷手下将领,竟然把海澄那大堡垒献给满清,实则是叛徒败类。而且他献计迁界禁海祸害华夏几百年,死后该掘墓鞭尸。这不都是你说的吗?黄梧顺治十三年才投降,你从来没和我说过,我怎么知道?”
“你也不认识黄梧,听我说的你就打算搞死他?”
“没错!不然还要怎地?”白芷兰大声说道,“我是唐王的女儿,国姓爷是我唐王系的干将。我父王当年拍着国姓爷的背说:若是我有女儿一定嫁给你,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不也都是你告诉我的吗?这难道是假的吗?黄梧那王八犊子敢去挖国姓爷的祖坟,那就是反我唐王系,他就该死!全家都该死!我若是我父,第一杀黄梧!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然后再掘墓鞭尸!”
李存真听了白芷兰的话,心中极其不满,突然感觉自己头上又是绿油油的。白芷兰,你这骚娘们儿,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特么看上国姓爷了?对,对,对。国姓爷,比我好。你父亲不知道你的存在,若是知道就把你许配给那姓郑的了,是不是?我说的呢——既然你和黄芳度没事,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原来是揣着嫁给国姓爷的心思?
“可惜啊,可惜啊,国姓爷不再了,你也做不得延平郡王的王妃了。”李存真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表示惋惜。
“啊?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白芷兰急忙说道,“存真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第卌一章 老祖母绿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了……要我说啊……哎呀……”李存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我和你搞了那么长时间对象,你说你,出了这么大事你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不过才十七岁,你懂什么?我比你大,能想些办法吧?你怎地不和我说?”
“我十九,我当时十九,你这都忘了?”白芷兰拧着眉毛说道。
“你虚岁十九,你周岁十七。你不是崇祯九年腊月二十八生的吗?”
“这……难为你还记得……”白芷兰脸红着说道,“你不要怪我不和你说,那个时候我和你好这不假但是我和你才好几天?我能和你说这些?你和我姐……你和白景春不也好过,最后还不是掰了?而且,咱俩也没睡过,我怎么把事托付给你?”
你……什么意思!李存真心中马牛羊奔腾不休……咋地啊?我没睡你,那是不坏你清白!我李存真从来都是正人君子!芳芳和韩瑾瑜我都是给了名分才动手……当年在孤岛上你投怀送抱我动你了吗?后来咱俩好了,可你不到十八岁,我下手我还算人吗?
崇祯九年白芷兰出生,其实,她生于公元1636年的农历腊月,但是纪年却是崇祯九年。到了1646年,南明隆武的时候,李存真穿越了,趴在南海的一块破木板上。在出海躲避天花的鸟船上,白芷兰第一次见到了李存真。那个时候,李存真重回十七岁,而白芷兰也只有十岁。
不过,白芷兰自幼身材高挑,虽然只有十岁,但是由于是女孩,发育得早看起来就像一个后世初三的女孩子。六年之后,白芷兰十六岁了,正是二八芳龄,出落得亭亭玉立,如白玫瑰般妖娆婀娜。
白芷兰看上李存真是在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对李存真是万分崇拜的,只因为李存真会防治天花。
再后来,白芷兰跟着一起出海劫掠,对李存真的计谋和胆识佩服不已,甚至有过抢自己大姐男朋友的想法……也付诸过行动。
其实,白芷兰虽然是女孩但是个性刚猛果敢,性子刚烈,犹如一匹野马,十四岁就敢跟着海盗们出海劫掠也算是女中豪杰了。
“行了,不说那个了。你怎么发现的?”李存真问,“你不是说霍永清那人想要把你献给满清谋富贵?你怎么发现的?”
“他自己暴露的。”白芷兰说道,“月夜,我和他一起上船往大陆走。到了大陆已经是两天之后。这两天我多少也想得明白了一些,感觉霍永清的话当中有不少漏洞,不过那个时候我确实还年轻,很多事情还是想不明白。你也不要苛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年轻轻轻就能思虑周祥。
等上岸之后,霍永清突然之间显得非常神秘。过了一些日子,说要带我去见国姓爷却一直不肯动身。我就留意他了。
有一次他出门,我做足了准备就尾随他一起走,终于发现他居然和满清的人接触。这个时候我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我立刻就想到他肯定是要把我献给满清谋富贵。不过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很重要。不然,他也不会费力把我救出来,就凭他是我舅舅?多少人自己儿女都能卖,一个从未谋面的舅舅能有这许多感情吗?”
“然后你就逃走了?”李存真问。
“是的,不然怎么办?”白芷兰说道。
“你没有找他报仇吗?”李存真说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有恩不报不算差,有仇不报是人渣。霍永清欺骗了你,让你干了那么多事,你没找他报仇,就那么走了?”
“谁说我没找他报仇?”白芷兰说道,“只是我当时没立刻找他报仇。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和他打?他还有满清的人帮着。于是,我直接就跑路了。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再找他算账。我当时连住的地方也没回,东西也没收拾我就直接上船跑路。跑路这个词是你教我的,你明白什么意思吧?我一路跑到苏州才停下。”
“然后呢?”
“我不是给过我一块老祖母绿吗?我给卖掉了!”白芷兰说道,“就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你当海盗抢劫抢来的那个。当时……我手上有两样东西,一个彩陶杯子,另一个就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李存真看了看白芷兰,纳闷地说道:“这不是还在你脖子上吗?”
“哦,我又给买回来了。”
李存真听了,轻笑了一声说道:“真有你的,真能折腾。”
“存真哥哥,我当时实在是没办法呀,再说,陶瓷杯子就值一百两,若是死当也不过八十两而已。老祖母绿就不一样了。”白芷兰有些不好意思,却仍然说道:“我是卖玉,所以卖了一千两银子。于是,我就用这一千两银子做走私,特别是从日本走私黄铜到朝鲜,在朝鲜做成铜钱,然后用铜钱购买朝鲜的人参。你不知道,朝鲜居然能够收购到貂皮,红毛人最喜欢这个东西,我把貂皮卖给荷兰人赚取白银。人参就贩卖到苏杭地区,获取白银。然后我用自己手中的白银在大陆套取黄金,再用黄金在日本那里换取白银。大概也就是三年的功夫,我就赚到了二十万两银子。”
“没人抢你吗?”
“存真哥哥,你不要忘了,我也是海盗出身。我好好做生意没招兵买马抢别人就已经是客气的了。”
“是的,是的。”李存真笑着说道。
“有钱了,我就可以报仇了。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霍永清。这老犊子还在吴六奇手下当差。我索性绑了他的妻儿作要挟。终于套出了我自己的身世。霍永清和盘托出,我这才知道自己是唐王的女儿。”
“他说你是,你就是?而且,你就信了?”
“没有,我有过求证。”
“怎么求证的?”
“我见过文贞公。”白芷兰说道。
“谁?”李存真根本就不知道谁是文贞公,自然声调高了许多。
“文贞公,姓路名振飞。”白芷兰说道。
“路振飞?”李存真念叨了一下,然后便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第卌二章 彩鸡杯
路振飞,字见白,号皓月,河北曲周人,是历史上明末清初著名的抗清人士,南明福王系干将。弘光皇帝阵亡之后,因其与唐王的交情匪浅,转而支持唐王。
路公与唐王的交情还要从烈皇的时候谈起。崇祯九年,建奴入宼,唐王朱聿键不顾大明祖制,非要起兵勤王,虽无私心却仍被崇祯帝废为庶人,囚禁在凤阳。
崇祯十六年的时候路振飞出任凤阳巡抚,到当地巡视,前往监狱拜见朱聿键。此时的废唐王朱聿键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多年的磨练已经使他成为了一个成熟的人。朱聿键谦逊温和待路振飞彬彬有礼,尽显仁义风范,使后者对唐王好感非常,并派人对这位已经被废为庶人的唐王加以特别护理。再以后路振飞向崇祯帝上疏陈高墙监吏凌虐宗室状况,请加恩赐宗室。崇祯帝得到路振飞的奏疏后立刻下旨杀掉了欺凌唐王的陵监石应诏。可以说,路振飞对朱聿键有恩。
南明弘光帝被俘后,唐王自立于福州,先后封路振飞为左都御史、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等职。官爵累至左柱国、光禄大夫、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在历史上大家都认为路振飞卒于隆武二年的广东顺德,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路振飞一直坚持抗清,在永历七年的时候到江南省一代从事抗清活动。被叛徒出卖,不幸被捕,宁死不屈,最后英勇就义。家仆和老太监收拾了路振飞的尸骨埋葬于苏州野外,也就是后世的东山镇法海坞的一个土坡上,村民称之为“路家坟”。
李存真的师兄去苏州参加学术年会,特意自费绕道去过一次“路家坟”,还拍了不少照片给李存真看。可怜一代英豪,死后墓地上长满荒草,多少年都没人祭拜。师兄回来后给李存真讲了自己的见闻,并且还说了一些路振飞的事迹,故而李存真听得白芷兰的话,理解了其中的辛苦,点了点头。
“文贞公身旁的老太监说我酷似我母,还给我看了我母亲的画像。”
“没有信物吗?”李存真其实想问,你做过亲子鉴定没有?但是转念一想,这年头那有那玩意?
“有!”白芷兰说道,“当年我父亲送给母亲一只陶瓷杯子。”
“你老爸给你老妈礼物是一只杯子?”
“是啊,当时老太监跟我说,唐王说这叫做慈悲为怀。那老太监就是我父亲身旁的太监。”
“我怎么不知道?”李存真问道,“我却从来没见过你的瓷杯子。那东西是瓷的,又不是玉,你怎地能带在身上?”
白芷兰说道:“本来也不是天天带在身上的,那是我母的遗物,我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那东西,没事给你看做什么?我都是放得好好的。”
也对,任谁也不会有事没事就把自己母亲的遗物给人看。
白芷兰继续说道:“正是因为那天我跟踪霍永清,认为会出事情,所以临时把那瓷杯子带在身上,东西小,用布包裹一下便能带走。”
李存真眼珠乱转,问道:“一个老太监认识一个瓷杯子?天底下的瓷杯子那么多,老太监,老了啊,认识?”
“认识,认得的!”白芷兰说道,“老太监说那叫做斗彩鸡缸杯,听说是当年成化皇帝专门为万贵妃制作的。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
“什么?你是说成化皇帝的杯子唐王弄到了?”李存真瞪大眼睛说道。
“不,不,不,没有。是唐王仿制的!而且是当年老唐王仿制的,不是我父。据说特别的难做,耗费了好多功夫才成了两个。其中一个就给了我母。老太监特意看了杯底说没错就是这杯。这杯子都是达官显贵才见过,寻常百姓就算想要仿制不要说没能耐烧那瓷,就算是见都没见过,如何仿制?”
李存真听了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霍永清呢?”
“我给埋了。”
“埋了?”李存真瞪大眼睛问道,“死埋还是活埋?”
白芷兰一脸鄙夷地说道:“霍永清不忠于大明也就罢了,出卖大明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而且改朝换代实乃天意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他陷害本姑奶奶,使我面临不仁不义的境地,跟我有私人恩怨,我不能放过他!而且,这王八犊子还企图出卖我,怎么说我父也是唐王,他这就是卖主求荣!”说到这里,白芷兰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鞑子该死,叛徒汉奸更该死!霍永清这王八蛋,呸!我恨不得生啖其肉,腥饮其血,卧寝其皮,抽拔其筋,挫骨养活方解我心头只恨!如今,我只是倒栽葱给他活埋,算便宜他了!”
够狠!
李存真咂了咂牙花子,下意识地用手搓了搓下巴的皴,问道:“那个……霍永清的妻儿老小呢?”
白芷兰涨红了脸说道:“汉奸就该断子绝孙,我……”
“行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李存真说道,“你说你是唐王的女儿,我不能马虎,需要找个人来看看。你不是有信物吗?便拿出来吧。”
白芷兰道:“没问题!不过……除了信物,老太监还活着呢,没死,就在苏州。文贞公的儿子也在苏州。唐王府邸的嬷嬷在福州。殿下都可以找来验看。”
“我自己会找的。”
十八天后。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了。老太监和嬷嬷的口供一般无二。老太监甚至还收藏有白芷兰母亲文氏女的画像,上面竟然还有唐王的题字。
李存真问老太监:“隆武皇帝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吗?”
老太监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悲苦之色,摇了摇头说道:“怕是不知道的……但是,文夫人怀有身孕圣上是知道的。后来圣上还问起过,也派人找过,但是一直也没有消息。幸好啊,幸好啊,天可怜见,公主自己回来了。谁有彩鸡杯谁就应该是圣上的女儿,况且大公主和文夫人又如此的相像,我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文夫人回来了。这肯定不会错的,肯定不会错的。她就是大公主。”
李存真对唐王早年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隆武皇帝该是生于万历年间,到崇祯的时候年纪很大了吧,不早就应该妻妾成群女儿成堆了吗?怎么到了崇祯的时候还没孩子吗?”
第卌三章 娶我如何
老太监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说来话长,还得从老唐王的时候说起。当年……陛下的祖父也就是唐端王惑在嬖妾,就是看上了一个狐狸精,他心里一直爱惜小妾生的这个儿子,憎嫌世子,也就是陛下之父。于是,他暗中把世子父子囚禁在承奉司内,想活活饿死他们,当时陛下才十二岁啊。幸亏暗中有个小官张书堂帮忙送些糙米饭,才得以活了下来。本来以为关几天也就算了了,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关就是十六年。
让老奴敬佩的是身处牢笼,年少时期的陛下埋头苦读,钻研儒学典籍,没有浪费光阴,成了饱学之士。十几年过去,器墭世子虽然被折磨的气息奄奄可眼看就要熬出头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要出头了要出头了,竟然被急切想袭唐王王位的弟弟毒死。那是在崇祯二年。老唐王见世子没了,便准备封爱妾的儿子为世子,还想剥夺陛下的世袭地位。结果,地方官员陈奇瑜吊唁世子时,警告老唐王说,世子死因不明,贸然改变世袭人选,说不定朝廷日后会怪罪。老唐王害怕追究,赶忙立陛下为世孙。也就是在这一年,老唐王薨了。陛下隐忍十几年终于出头,得以承袭唐王的爵位。”
“你是说,十几年,隆武皇帝其实一直被囚禁?”李存真问。
老太监回答:“是的……”
“唉——真是无情最是帝王家啊……”李存真感叹。
老太监继续说道:“百姓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继承唐王爵位的时候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自然也逃不开没有子嗣的烦恼。于是……”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确实如此,哪有几个人会和我一样,三十多岁了也不着急?我手下的人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自然有些新思想能接受我没后嗣的事实。不然要是放在以前,我没有子嗣,下面的人早就反了。”感慨过后,又问,“就只有文夫人吗?”
“不是,共有六女,但是只有文夫人一人有喜。在崇祯的时候,因为勤王的事,陛下只能事先让人带着文夫人逃走。那个时候文夫人有喜已经一个多月了……”
听了老太监的话,李存真缓缓走出了门口,抬眼看了看天空,轻声说道:“我的老天爷啊,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帝王啊。朝夕不保时竟也没有自暴自弃,真的是朝闻道夕死可矣。比那顺治强太多了,顺治就算再好学也不过是想要统治汉人罢了,是为利。唐王被囚,前途未卜,能勤学不怠便只能说其志存高远。没有功利的追求才是真追求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选择唐王而要选择鞑子呢?”
一天后,瞻园中,李存真再一次见到了白芷兰。
“你吵吵着要见我?钱不是都还给了你了吗?还有什么事?”李存真说道。
白芷兰瞪着大眼睛看了看李存真,突然跪下对李存真说道:“存真哥哥,娶我如何?”
“什么?!”李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娶我!”白芷兰又说了一遍。
“娶你?”李存真撇了撇嘴角,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白芷兰,哼了一声说道,“就你……凭什么?”
李存真这一问合情合理,便看着李存真和白芷兰认识之后的这十几年二人所处之事实自然是要问一句“凭什么”的。不仅仅是问,更是李存真内心的真实表达。
遥想永历七年的白家岛海盗内讧真可谓是惨烈至极。白大炮本来是明朝的小军官,后来落草为寇,逃亡到南海的林岛落地生根,改林岛为白家岛,做起了海盗生意。隆武之后,特别是李存真到来之后,白大炮积极从事抗清活动,为广东水师提督许龙和所谓的“大力将军”吴六奇等人记恨。
正好霍永清的出现给了广东水师一个剿灭白家岛的大好机会。终于,霍永清说动了另外两个海盗头子王二炮和郑三炮以及白芷兰共同发起了叛乱,最终的结果是白大炮为王二炮所杀,王二炮被赵无极杀死,郑三炮为吕英杰所杀,三炮全部阵亡。霍永清挨了何天骄一箭,侥幸没死,和白芷兰一起逃回大陆。
那天,白芷兰其实已经丧心病狂,虽然她不能左右自己,但是却默认了霍永清四路出击的计划。一路杀向白大炮,一路杀向白景春,一路杀向刚刚死了老爸的芷兰岛岛主王金玉,最后一路则杀向李存真……
这么多年过去了,白芷兰也根本就没有为明李做什么贡献,居然要李存真娶她,难道就不该被问:“凭什么”吗?
这么多天过去了,白芷兰竟然丝毫不提当年的糊涂事,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难道不该问她一句:“凭什么”吗?
李存真这一问竟然没有使白芷兰感到一丝的胆怯,更没有让她觉得脸红羞愧,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道:“男儿立志出乡关,不兴大明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这真是一首好诗啊!存真哥哥果然才华横溢!你的这首诗不正是说明了你要匡扶大明吗?”
“没错,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李存真笑着说道。
“存真哥哥北上抗清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往往还能力挽狂澜。其实在众人眼中早就已经是战神一样的存在了。如今手中雄兵数十万,占地何止几千里,却偏偏不过是个吴王而已。”
李存真听得白芷兰如此说法,讪笑一声道:“你这是挖苦我?”
白芷兰道:“我怎么敢呢?我只是想问问存真哥哥的志向而已。”
“我的志向不是你能理解的!”李存真正色说道,“你理解不了,以后也不要在问。”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白芷兰急忙说道:“你没想过要当皇帝吗?”
“什么?你说什么?”
白芷兰微微一笑,走上前一步,用自己的手指轻轻触碰在李存真的背部,然后划到前胸,说道:“存真哥哥难道你没想过当皇帝吗?会打仗,度量大,有文采,擅经营,怎么看都像是曹操。不知道曹操当年想过当皇帝没有?”
“这你管不着,不过我想和你说的是——就算我想,也不关你的事。”
白芷兰轻轻掩住自己的口鼻,尖尖地笑了几声说道:“存真哥哥娶我便能当皇帝了!”
“哎呀哈,是吗?你也不撒……你这么厉害?”
“我是隆武皇帝的女儿,存真哥哥娶了我,便是隆武皇帝的女婿了……那可是大明的驸马爷。凭着这一层关系,存真哥哥登大寳做皇帝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吗?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人说哥哥你‘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了。”
第卌四章 如此买卖
其实,白芷兰所说的正是李存真很长时间以来担心的事。北上抗清的时候,李存真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大陆站稳脚跟。毕竟那么多的抗清英雄,郑成功、李定国、张煌言哪一个不是人中豪杰,最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李存真读书明白的一个道理是千万不要小看古人,他们的智慧绝不在现代人之下。既然那么多的古代英雄都没有办法打败满清,自己就算来自后世也极有可能打不过满清。
天下大事,即便是有能人也需要顺势而为,大势所趋很可能抗清事不可为,无能为也!那么就必须要退回南洋。所以,北上伊始李存真根本就没有想着要当皇帝,他想的就是要争取较多的支持,打倒满清不要再有百年耻辱,同时也好遏制白人争霸,为中华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李存真认为只要高举明字大旗就能争取到较多的支持。毕竟,永历皇帝死了十几年之后,三藩叛乱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思念明朝,不嫌恶心地支持了吴三桂,可见大明在当时人心目中的地位。事实上,李存真也确实因高举明旗而受益匪浅。
然而,李存真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好,几番大战下来,竟然硬生生地从满清口中夺取了半壁江山。
可烦恼也随之而来,想要获取更多的荣誉,想要实现更多的变革乃至彻底改变中国,明室是横在李存真面前的一座看不见的大山。
明朝的存在拥有法统和道统的双重力量。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得到国最正的朝代只有汉和明,而汉是“诛暴秦”而得国,虽正稍逊于“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明朝。明朝在自己三百年的发展当中形成了一套类似习惯法的东西,培养了数不清的顽固的腐儒、缙绅、地主豪强。这些人有钱、有人、有粮、有地,非常难对付。明朝其实正是这股势力最理想的外衣,而清朝这件外衣确实不是太美。况且,清朝统治一直是持高压态势的,否则怕是英国人早就打上门了。
现在摆在李存真面前两条路:是灭明还是扶明,这是一个问题。
李存真甚至想过实在不行就来个“君主立宪”,或者让永历皇帝当一个只有祭祀权力的“虚君”。但是,想来想去,都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中国的东西,真要是这么做了,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叛乱和内斗是早晚的事。所以,李存真一直为此发愁。
然则白芷兰的一句:“你可以以女婿的身份登基为帝”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若果真能够如此似乎多少还能站着些法理。
毕竟,在中国历史上,李白、完颜函普、淳于髡,宋太祖之父赵弘殷,努尔哈赤,还有后世的左宗棠都是上门女婿,那么自己如果做了隆武皇帝朱聿键的女婿似乎也不丢人。
而且北周、隋朝和唐朝其实也多少有这方面的关系,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就算不做明朝皇帝而开创一个新的朝代,像是……李朝,然后善待明朝宗室似乎……应该……也许……反对的人不会太多,毕竟这也算是一家子嘛。
“我考虑一下吧!”李存真说道。他确实需要考虑,这已经跟爱情没有一点关系了,再也回不去了!现在,他们谈的是一桩买卖。谈买卖自然需得深思熟虑,权衡利弊。
“好的,存真哥哥尽管好好考虑,我等你的好消息。”白芷兰转身要走,却转回来说道,“我赚的银子全给哥哥,便也算是我的贡献吧。毕竟芳芳和韩氏两位夫人都有过贡献。”
“这天下你不是说是大明的吗?我做的是大明的吴王……你这算什么贡献?芳芳是为我明李能开拓海外市场而尽力,韩瑾瑜则为了明李能开拓国内市场而努力。你却是为你大明努力,这与我个人何干?再说,你那些钱,便也算是从我这里拿走的。不然,我一并都赚来。”
白芷兰听了面露少许尴尬之色说道:“吴王殿下,小女此后改名朱琳芬。”
“不送了。”李存真说完,径自转身回去了。
半个月后,李存真和陈显祖等人一起品尝着郑袭、郑鸣骏、郑瓒绪、关盛年等人击败荷兰揆一的好消息,正商量着怎么处置日本。
陈显祖说道:“出使日本还是她合适!”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这才算是做贡献。就让她去吧。她不是说这么多年都在日本做生意吗?那便去吧。”
于是,明李任命公主朱琳芬为使者,率团出使日本,顺便去招揽长州、萨摩和肥前等藩。此外,朱琳芬的任务还包括笼络日本其他大名,招募浪人、忍者和商人为以后对日本的行动打下基础。
一个月后,已经过了新年。这个年李存真过得不是太好。此时,他一个人在望楼上远眺,享受着短暂的宁静和淡淡的忧伤。
侍从室长官李光地急急忙忙来报说:“殿下,好消息,好消息啊!”
“还有好消息?”李存真自嘲地看了看楼下。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过得非常不好,夫人韩瑾瑜故意冷落他,根本不让他进门,无奈之下李存真只好住在其他房间。到后来,韩夫人干脆搬出瞻园,去其他的庄园居住了。听得有人喊好消息,李存真笑了笑说道:“你上来吧!”。
李光地赶忙说道:“是去四川的杨将军来信了,高明瞻和董学礼已经拿下了程度。平西清军胡国柱率领一万多残兵败将已经败退回贵州了。”
“果然是好消息!”李存真大喜道,“若是春节前送过来就好了。快,快去请陈先生和常琨过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对了……你也去告诉夫人一声,请她也过来。”
高明瞻和董学礼出征四川已经几个月了,李存真怕高、董二人不牢靠便派出杨再辉率领四千人监军,这很有点像满清的做派。二人终于不负众望,很快拿下了四川。
四川古号益州,天府之国,可惜经过清军屠戮之后,四川只剩下八十万人了,绝大多数都躲藏在荒郊野岭之中,城市里面的人加在一起也不过五万而已,成都更是只有三万人。所以,吴三桂的宝贝女婿胡国柱根本守不住四川。十几万明军攻过来他只能逃走,又被明军追杀,丢盔卸甲,狼狈而逃,只有一万人遁入贵州。
第卌五章 说客到来
瞻园的议事厅里陈显祖爽朗大笑说道:“两个月前,湖南前线的将士们还想不通为什么不去打吴国贵,他们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士气旺盛,现在怕是这些人该明白怎么回事了。”
李存真说道:“看东西不能只盯着一点看。打仗是要死人的,能不死人最好。如果可以通过政治手段对付吴三桂就最好了。不能只看眼前。前些日子白驹还给了我上奏疏,说是一定要决战长沙,给吴国贵一点颜色看看。无论如何都要把茶山之败的那笔账找回来。近卫军里夏景梅、赵国祚也持有同样的说辞。我回信说没有必要。这些人都是好的将领,可惜看得不够远。要不是严令死守,前线是吕英杰和李茂之压阵,这群家伙搞不好早就给我来个先斩后奏,先打再说。
如今四川一得便直接能够威胁云南,我们只要派出军队在川滇、川黔交界地区活动,故意让吴三桂知道,怕是吴三桂就要吓得撤军了。如果他不撤军,我就索性进入贵州,如此一来就能够切断云南和湖南的联系。平西大王怕是要便得不偿失了。”
陈显祖拱手称赞说道:“殿下英明!现在西营晋殿下正积极反攻,又有武丹配合,现在没有消息,但是想也知道吴三桂在云南的日子不好过。也不知道吴三桂在云南能不能挺住。过些日子消息来了就好了。说实话,我倒觉得吴三桂很可能会放弃云南往湖南来。毕竟湖南战略位置最为重要,粮食又多。云南遍地土司怕是吴三桂不好过啊。”
李存真大笑,摆手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吴三桂这条老狗每天做得美梦就是永镇云南。他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就连张士诚那样的人他也赶不上,只要给他一块地他就满足了。如果他放弃云南往湖南来了。那么他就会直接面对我军。吴三桂这个人没有这样的魄力。况且,一旦他往北来,南面还有尚可喜、耿继茂、马雄这些军头,背后是李定国西营人马,吴三桂便被四面包起来了。他最好的策略其实是缩回云南去。然后……这老狗就会死守云贵,继续梦想着和我们谈条件。”
陈显祖捋着胡须点头说道:“殿下的分析着实有理。只是……吴三桂集团确实难于对付,其实这些人就是当年的关宁军,早就已经成了一个固定的集团了。”
李存真道:“现在就是应该让吕英杰和李茂之不可轻举妄动,等吴国贵退兵再尾随追击。到了贵州吴国贵怕死也不会动了,这个时候就要打了。而我军赢的几率很高。再一个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防着南面的尚可喜。”
李光地一边听李存真说一边在旁边记录,过一会他会形成文字让李存真过目用宝然后下发。
陈显祖说:“甘辉等人已经进入江西,是不是要把他调回来?我们可能马上要对付荷兰和日本。尚可喜、耿继茂还有马雄这些人是可以谈的。”
李存真道:“我还要再考虑考虑。如果两广能清军能发生内讧就好了……”
吴王三年农历二月初六,天还很冷。
黄昏,李存真依旧在望楼上远眺。此时,恰好夏也舒送药来了。她没有让李光地上报,而是自己端着药过来。药不是盛在药碗里的,而是装在葫芦里,用手提着就能上楼。
夏也舒轻轻上了望楼,却发现李存真坐在椅子上,走上前一看,竟然睡着了,手中还拿着一本书。仔细一看竟然是地图册。
夏也舒怕李存真着凉,赶快拿来毯子给李存真盖上。这一盖不要紧,竟然把人给惊醒了。
“哦?是夏仙子啊!”李存真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稀客啊,稀客啊。你可是好久都没来了。”
夏也舒笑了笑说道:“这么冷,着凉了怎么办?”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李存真道,“可能是岁数大了,精力不行了。”
“你……你还精力不行?”夏也舒轻轻掩口一笑说道,“殿下龙精虎猛,没问题的。”
李存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夏仙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送药!”
“得了,别说那么复杂了,送药是借口,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夏也舒问,“殿下,你当真打算娶了那朱琳芬吗?”
李存真没有直接回答夏也舒,而是问:“韩夫人让你来的吗?她为什么自己不来?”
“难以启齿,不好说呀!你要她自己来和你说,怎么说呢?”
李存真问:“你知道不知道……其实……”
李存真差一点说漏嘴,当时韩瑾瑜郑重地说,就算夏也舒要进门也只能做二姨太,李存真不明白一个要做二姨太的人为什么要给正房说话。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李存真问。
“殿——下,臣与韩夫人相识却并不算得相好啊。臣来完全是为了殿下。”
李存真默默第听着,没有说话。
夏也舒见李存真不做声便继续说道:“殿下,赘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明朝的驸马又有什么可稀罕的呢?大明的驸马按照规矩,天还没亮就要到公主寝室门口四次请安。吃饭的时候没资格坐,得站着,伺候公主吃完,活得像个奴才。而且,驸马不可参与朝政,即便是胸怀四海,良策万千却仍是不可。所能得到的只是一个个很高的虚职而已,兜兜转转,蹉跎岁月,逐渐老去。赘婿,不过就是传递香火的工具罢了,就像……”
“就像什么?”
夏也舒想了想,谨慎地说道:“就像一匹种马!”
这种马二字一出,李存真却是一笑,点头说道:“没错,没错,这个比喻没有问题,韩瑾瑜教你的吧?”
“殿下呀,谁教的不重要,道理正确便是了。”
“没错,是这么个道理。嘿嘿……种马……大种马……”
夏也舒继续说道:“赘婿无论如何都不好听的,那些做了上门女婿的人,可是要跟俘虏一起被称为‘励钝之士’的呀。殿下你来听一听,这与奴隶又有何异。”
“可有凭据?”
“记载于《六韬》。”夏也舒说道,“殿下,人们对上门女婿可是一万个看不起的,看不起你,殿下就算变了陛下又有谁会心服口服呢?到时候,服气的还是服气,不服气的还是不服气,又能如何?”
“你……你的意思是说……驸马是姓奴?”
“大种马,殿下说能是什么?”
李存真听得如此说辞老脸一红,赶忙说道:“这里还是有点冷,我一个男人都受不了,冻得脸通红,夏仙子啊也别把你冻坏了,我们一起下楼吧。”
第卌六章 民论
二人移步暖厅。李存真指着桌案上三摞奏疏最左面的一摞说道:“这一摞最高,这是前线我的死党们送来的奏疏。毕竟白芷兰的事……嗨……现在该叫朱琳芬才对,她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了,前线的人也都知道了,上了奏疏就一个事——反对立她为王后,反对我以女婿身份继承大明的法统。”
“殿下是说,茂之先生反对?”
“不仅仅是茂之,我的南洋班底清一色反对,就连无极都反对。陈显祖和常琨没写奏疏,直接告诉我的,反对。”
“殿下的学生们不同意?”
李存真微笑说道:“他们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我的学生了,他们是我的铁盘。”
“铁盘?殿下这什么意思,臣不理解。”
李存真又指了指旁边另外一摞说道:“还有夏景梅、赵国祚、折光秋、刘洪谟、萨哈林等人也都上述反对。我估计他们大多都是别人代写的,字体书法可是优美的很。仔细想一想,这些人都是很早就反正清军军官。他们和我的铁盘是一伙的。中间的那一摞是马屁文,高明瞻、董卫国、董学礼、武世权的奏章,意思是我是天上紫微星下凡,能人所不能,我能想到的办法一定是好的办法,所以只要听我的就可以了。有意思吧?王辅臣、姚启圣、周培公、郑家人、甘辉至今也没消息,估计是不想趟这趟浑水。也好……”
夏也舒指着另外一摞比较高的奏章问道:“这一摞呢?”
李存真哼了一声说道:“这一摞是钱谦益、蒙正发等人的奏章,都是要求我娶了朱琳芬,然后以大明规制顺应民意还政于君。也就是要按照理法做一个合格的驸马。”
“蒙正发是谁?”夏也舒问道。
“才来两个多月的一个老学究,不,该叫他老顽固才对!现在在科学院里当院士,我亲自批的。多年之前,别人在前面对抗满清,他却在后面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尽作拆台的事。”
“这样一个人,殿下还要把他养起来?”
“为了安抚一部分人。也为了能够探听这部分人的动向。”
“哪一部分人?”
李存真说道:“缙绅!钱谦益、蒙正发其实是缙绅在朝廷的代表。钱谦益这家伙有个好老婆,柳如是多方奔走终于让他出了狱,可是他还不消停,娘的,居然还敢惹我!他上疏这个行为根本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他就该安静地呆着,做做学问,写写文章不好吗?”
“臣不明白!”夏也舒问道,“殿下不说钱谦益的事,他们怎么惹到你了?”
“他们洋洋洒洒写了万余字,其中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顺应民意还政于君’。”
“谁是君?谁是民?”
“对,夏仙子你这就问着了!谁是君,谁是民这是一个问题。”
“你不就是君吗?”夏也舒问。
“我是君?”李存真笑了笑说道,“那缅甸的那个怎么办?对了,永历皇帝现在怕是不在缅甸而是在吴三桂那里。如果我是君,永历皇帝怎么办?”
夏也舒说道:“他还做他的皇帝,但是殿下便是国家首脑。就像当年的张居正和万历皇爷一样不也可以吗?”
“你是说,张居正才是真正的大明皇帝?”
“对呀,他不是说他其实乃‘摄’也吗?”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带摄字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张居正,多尔衮……我并不怕自己粉身碎骨,但是如果我也是一个摄,那么国家就会为此而纷争不断,会消耗实力的。自顾不暇,怎么跟洋鬼子争地球?所以,我必须是君,名副其实的君。树立威权!”
“殿下……”夏也舒没有再说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他们为什么说顺应民意?难道他们问过老百姓吗?”
李存真听罢哈哈大笑说道:“民?这就更有意思了。”
“怎么有意思?”
“仙子以为老百姓是民?”
夏也舒眸子灵动,问道:“难道不是吗?”
李存真摇了摇头,说道:“民啊,民啊,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概念!顺应民意?嘿嘿,想要搞清楚钱谦益、蒙正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首先要弄清楚谁是民,什么是民?是绅士是民呢还是乡贤耆老是民,是地主是民呢还是商人是民,是读书为官是民还是土豪劣绅是民,是我大明衮衮诸公的家眷们是民,还是乡野秀才小白脸是民?
反正……哼哼……夏仙子,这个所谓的‘顺应民意’的民一定不是那群每日耕耘,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一个大字也不认识的穷苦百姓。”
“不……不是……老百姓?”
“不是!”李存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就算他们有意见他们没文化不认字,说不出来更写不出来啊!你能看到的东西,我能看到的东西,是另外一群你理解不了的名义上的所谓的民。这群人其实就是一群帝国的蛀虫,大蛆。
自古以来,民这个词就像个婊子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特别是朝廷的衮衮诸公、乡贤耆老、奸商富贾有需要就立刻可以拿来用。
比如说有人要收商税啊,那叫与民争利;比如说士绅撺掇家奴闹事,叫行恶法激起民变;比如说缙绅家非法兼并的土地被朝廷没收了,他不爽,叫民怨沸腾;官员家的家人犯法了被抓了,叫苛政虐民;地方上有个官员想干实事,动了缙绅的利益,叫为官欺民。反正,你侵犯了谁的利益谁就是民。
不过,能够发出声音,让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知道的那些人一定不是穷苦百姓,一定不是农民、渔民、织户和矿工。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
仙子,你理解的民其实就是一群泥腿子。泥腿子们在缙绅和官僚的眼里还是人啊?”
夏也舒默默然说道:“所以……民,其实指的是缙绅还有缙绅的家人们?”
“哼!你算是猜对了!”李存真说道,“顺应民意,还政于君。什么意思?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我听这些缙绅的,然后滚蛋,把权力让给他们。”
“他们?谁?”夏也舒问道,“不是还给永历?”
李存真说道:“从仁宣开始,皇帝就被文官集团给控制了,或者叫做被缙绅地主在朝廷的代理人控制了。
有皇帝想要反抗一下就被说成是昏君,像武宗、世宗、神宗、熹宗;只有那些听他们的话的才被定义为是好皇帝。毕竟,泥腿子老百姓就算知道皇帝好他们不会说也不会写,谁知道?
缙绅当道,就连洪武皇爷都被说成是暴君,更何况他人。
现在的永历皇帝那肯定是听话得不能再听话了,你说会听谁的?西营吗,闯营吗,明郑吗?都不可能,一定是听缙绅的。
现在永历皇帝在吴三桂手里大家都知道了,缙绅十有八九是打算再笼络吴三桂的,吴三桂那狗贼肯定也愿意听命。
所以,‘还政’说白了就是让我听缙绅的,维护这些大地主豪强大商人的利益。”
夏也舒笑着说道:“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一定是不会听这些人的了?”
第卌七章 斗争的开始
“我在望楼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的前世了。我北上抗清是为了什么?难道我是为了维护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的利益吗?”李存真说道,“当年我是多么的爱白芷兰啊……可是她离开了我。我不喜欢用辜负这个词,觉得这个词太过娘炮,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白芷兰喜欢什么呢?喜欢权力!”
说出这番话的李存真已经清醒了。活了两辈子了,如果还不明白白芷兰这类女人的本质那真是枉为人了。
女人有很多种,有贤妻良母型,有贪财好利型,有事业为重型,有寻欢放荡型,有贪图安逸型不一而足,白芷兰呢,属于野心勃勃型。
李存真终于明白,让白芷兰这样一个女人安安稳稳地跟一个海盗这怎么可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和你相好,可以,成为你的女人,不行!
海盗本就是放荡的,白芷兰和他李存真暧昧不清甚至更进一步,陪睡了,这都没有问题。但绝不会以身托付,毕竟在白芷兰看来李存真只是个南洋不入流的海盗而已。离弃李存真是早晚的事。
但是如今却完全不同了,让她跟一个海盗出身却权倾天下的人,即便这个男人相貌丑陋,体态如猪,浑身老疮,掉牙流涎,她也能够忍受甚至于泰然接受。更何况李存真并非不堪。
“没错,白芷兰确实很美,现在也很有钱,而且所谓的公主身份给了她无比的优越感,我们还有过一段过往,她一定自恃为我的老情人儿,让她以为自己有资格成为吴王王后。然后……哼……通过一个爱她的男人她就可以染指权力了,然后定鼎天下,甚至已经开始谋划登大寳当女皇了吧?”
“殿下……”夏也舒一脸愁容,担心地看着李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白芷兰的聪明才智不在我之下。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白芷兰啊白芷兰,果然也是深谙中国之道的啊!我这仗破嘴竟然什么都和她说过。
放眼天下,三十年来从李自成、张献忠、郑芝龙到李定国、郑成功、张煌言,汉人军事集团政治素质差不多个个低劣。相比于同是豺狼虎豹横行的五代十国,不论禽兽朱三,独眼龙李克用还是钱镠、李昪,武夫政权虽野蛮残暴,却没有一个不懂得争取士绅阶层,联合他们的智慧。不过是倚重前朝腐朽士族还是吸收中下层儒生为新鲜养料的区别而已。这说明它们对中国的政治文明模式有清析认识。可是看看汉人们,新兴的汉人军事集团却连得儒生者得天下的认识都没有。失去儒生集团的指导与辅佐,没有向上的能力,一有发展便到了尽头,不是被外人收拾掉,自己的内讧也要把自己收拾掉。
倒是做为异族的满人旁观者,对于中华的独特政治模式,在关外就通过实践认识到骨子里,真心实意的拜伏,入关后更以维护这一模式相标榜。尽管它们在接受过程中野性未改,用刀箭在中华传统文明躯体上刻下了自己的痕迹,诸如剃发易服,但对于中华政治模式而言,这都不过是表皮,没有改变性质。它确实激起许多人的反抗,带来了不小阻力,但满人毕竟接受了这一模式,最终争取到汉族儒士的合作。如此一来,满清拿下中国……如果不是我来了,他们就成功了。
所以,对于缙绅来说是明还是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维护他们的利益。明清比较,清外弱内强,明外强内弱,所以缙绅还是更喜欢明朝。抛却明朝,如果让缙绅在我和满清之下做一个选择的话……我怕是比满清还不受欢迎。”
“殿下不受欢迎?”
李存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所以,一开始我没有更多的动缙绅的利益,没有分房子也没有分地。不仅如此,我甚至还让他们的部分子弟当了村官,以显示我对他们的尊重。我希望能够稳住他们。毕竟在明清两者之间,缙绅还是更倾向明的,因为明宽松,清高压。而我高举复兴明室的大旗。事实上,这三年多来,我确实在这方面得到了不少好处。缙绅没有支持清朝,在一些事情上选择了支持我,这也是我能数次打败清朝的原因之一。
但是,债券之谋之后缙绅的态度和之前就完全不一样了。债券之谋,我得到了大概百分之十五的耕地,其实这没有满足我的预期,我以为能够通过一个计谋得到百分之七十五的耕地呢,没想到缙绅土地情结严重,惰性十足,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进入债券市场最终被我收割。不管怎么,经历过债券事件后缙绅如梦初醒。随着新科举的进一步发展,随着银行、保险公司、造船厂、织造厂一系列国有企业的兴办和对海外贸易的垄断,缙绅逐渐看清了我。他们想要拿下我。但是,我数次打败满清,实在不好对付,他们现在也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于是,借着白芷兰的这个所谓的婚姻……他们想要夺权。
现在他们心存幻想,希望我是个猪头三,为了个美女,心甘情愿当大明的驸马,然后把权力让出来。白芷兰……不!朱琳芬。绝不仅仅是缙绅的代理人。她代表着一种制度,一种道路,如果我立朱琳芬为王后并承认自己是驸马,那么我就等于默认了继续走以前的道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就是缙绅,而我就成为了那个轻的君。朱琳芬,她一定是笼络了缙绅,虽然我现在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做到了什么程度,但事情一定是这样的,准没错!”
“啊?那……那怎么办?”夏也舒十分紧张,又很惊恐,含着眼泪说道,“殿下啊,臣可是实在不能再经历一次白家的叛乱了啊,殿下,你快想想办法啊……如果她叛乱搞不好就会和那个白景春一样,这一次一定会冲着韩夫人来的!”
李存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时过境迁,人事皆非。”
“殿下……”
“夏仙子,劳烦你邀请韩夫人过来吧。”
“殿下要怎么做?”
“本来我还在犹豫,如今算是想明白了。我的铁盘不允许我投向缙绅的怀抱,我自己也不能允许自己这么做。我要改造缙绅,如果他们不接受改造我就干掉他们。土地问题是最重要的问题,他关于中国的未来。我要早做准备,不使缙绅开始进攻了让我措手不及。”
“殿下是要均田地吗?”
“这个还要进一步思量。只是仙子莫要把消息走漏了。”
“我嘴巴严实着呢,殿下放心。”夏也舒问道,“殿下要如何对付那个……朱琳芬?你……你不会要杀了她吧?”
李存真苦笑道:“她肯定是喜欢我的,可惜我已经和她不是一路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杀人是没有必要的。况且如今她去了日本,还有大事要办,她本身还有大用。为今之计,我不能立刻立她为后,也不能立刻立了韩夫人为后,我需要时间,我要先麻痹缙绅。”
“我立刻让韩夫人过来。”夏也舒道。
“好,具体的事情让我再和她说,她是个识大体的,一定会明白我的。还有仙子你,需得帮我稳住那王霸女。”
“是,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爱情是美好的,却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梦,终究逃不过幻灭的命运。作为中国人,不应该讲爱情,更该讲缘分!
第卌八章 魏春城入京
韩瑾瑜确实是识得大体的,夏也舒只说了一半,她便猜中了后半段,赶快驱车回到瞻园。
见了李存真,大老远韩瑾瑜就拜倒在地请罪,说道:“贱人韩瑾瑜不识君王苦心,凭空添乱,还请殿下海量包涵。”
李存真赶快扶起韩瑾瑜道:“夫妻二人不用这么生份。只是……”
“爷,你若有话这便说来。”韩瑾瑜赶忙说道。
“既然是夫妻二人对话,那我也就不再这里碍眼了,告辞。”夏也舒说着就要往外走。
“仙子留步。”李存真说道,“仙子听了也是好的。”
“啊?”夏也舒见李存真如此说法便也没有出去,转过身来疑惑地看了看李存真,然后又看了看韩瑾瑜,像是在问:什么事啊?
那边的眼神像是在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原来,李存真不是要说别的而是希望夏也舒和韩瑾瑜继续和他演戏。现在要做的事情是稳住朱琳芬。
“朱琳芬一定和缙绅有勾结。即便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猜也能猜到。只要她能提出一些有利于缙绅的只言片语缙绅立刻就会转而支持他,特别是那些明朝的遗老遗少。到时候就会有雪片一样的奏疏向我飘过来把我埋在里面。”李存真说道。
“殿下要我们做什么?”韩瑾瑜问。
“我要你继续和我冷战,而夏仙子就假装首鼠两端,去接近朱琳芬,看看她搞什么名堂。”
“臣不明白。”夏也舒紧张地说道。
李存真笑了笑说道:“我需要争取时间。争取一个拿下缙绅的时间。所以,这段时间是麻痹缙绅的大好时机。拖住朱琳芬等于就是拖住了缙绅。”
韩瑾瑜点了点头说道:“殿下,我明白了。”
“好,你们明白就好!”
韩瑾瑜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李存真说道:“爷,我才想起一个事。你不是要对付缙绅吗?我却知道一个人有点本事。”
“谁?”
“行政科状元魏春城。”
“魏春城?”李存真眼珠转了转说道,“莫非就是那个有一点跛足的魏春城?”
“正是他。”
“我差点忘了,他是你的好友。”李存真说道,“不过……”李存真根本就不避讳夏也舒在场,轻轻抚摸了下韩瑾瑜的下颌道,“你还是被我捷足先登了。”
“哎呀——爷,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韩瑾瑜赶忙说道。夏也舒在一旁已经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把头插在地里。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他有什么能耐你说吧。”
韩瑾瑜道:“他虽然中了状元,可是却去做了村官……”
“都是这样!我开行政科,不论是谁都得给我做村官,从底层做起。不然你让我怎么去压服缙绅,他们的子弟也中举了,难道我让他们到朝廷里来吗?我让魏春城这样的状元去做村官,他们见了也就没有意见了。对了,我记得他考试时候卷子不错,就像……”李存真刚想说就像后世的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可是转念一想,算了,别说了,省得这两个婆娘又问卢梭是谁。
“是的,是的,爷,你太英明了。”韩瑾瑜说道,“他去做了村官,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不妥。臣妾不是要给他跑官。他给了我一道奏章,托我转呈给你。这几天吵架我给忘了。”
李存真听了大笑说道:“真是上面有人好做官,拿来给我吧。”
“殿下,我没带在身上。”
李存真说道:“离家出走的时候带走了?”
“是和我的那堆书在一起的,就一起带走了。”韩瑾瑜满脸通红地说道。
“拿来给我看就是。”
且说,李存真看着韩瑾瑜的面子翻开了魏春城的奏疏,这一看不要紧,不禁吓了一跳。如此人才,怎么我在历史上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于是,赶快派人专门调魏春城入京。
常州到南京走水路仅仅需要两日。
“不错,不错!”李存真赞叹道,“魏春城,果然是人才啊。”
“殿下谬赞了,臣愧不敢当。”魏春城赶忙说道。
李存真点了点头,也不拖沓,说道:“你的奏疏我看了,字字珠玑。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不明白,还得你给我再仔细说说。特别是租税的问题。”
魏春城说道:“殿下,这租税最是要紧。洪武皇帝要永不加赋。那个时候全国的税赋差不多是每年三千万两白银,而那个时候天下初定,人口很少,全国也不过五千万人而已。到了崇祯的时候人口翻了几倍,两万万都不止,而且百业兴旺,可租税仍然还是三千万两。这剩下的钱都去哪里了呢?”
“去哪里了?”李存真明知故问。
“全都进了缙绅的口袋。”魏春城继续说道,“从秦始皇开始置郡县,到了洪武皇帝这里是严禁县官下乡的,为此还杀过不少敢于下乡的官吏,所以乡村本身是自治的,乡村里面的情况县里其实是不知道的,县里都不知道朝廷自然也不知道了。所以缙绅隐瞒土地和人口自然不在少数。”
李存真说道:“这个我也曾听说过。现在我们的赋税其实是按照人头收税的。只要是户籍上有的,符合条件的就要缴纳赋税。缙绅们很多人凭借特权都可以不纳税,像是中了秀才举人的,还有那些告老还乡的朝臣和他们的家属。只要这些人把能纳税的人纳入到他们的庇护中,这些人也就不用纳税了,转而为这些缙绅土豪们干活。等于是拿走了朝廷的那一份养活了缙绅。”
“殿下英明,不曾想殿下竟然知道这些。”
“我也是从底层上来的嘛。”
魏春城继续说道:“如此一来,缙绅实际上就隐藏了太多的人口。而且由于县官不能下乡所以也隐藏了众多的土地。这些土地可能是用来生产粮食,也可能是用来生产丝棉。一方面他们拿走了人口和土地,另外一方面很可能还催生走私。”
“没错,是这样的。”李存真觉得魏春城说得越发有道理了。
第卌九章 下打租和上打租
魏春城继续说道:“更为有害的是,按人收税的方式非常不利于人口的增长。而且,许多农户生下孩子后,由于自己的土地太少,生的孩子太多……人多了就要多缴税,他们没有办法承担赋税便不得不委身于缙绅,成为缙绅的佃户或者家奴。这就导致缙绅的实力进一步增长而朝廷的力量则有所下降。况且,缙绅都有送孩子去朝廷做官的行为,所以缙绅在朝廷在地方都有代言者,时间久了代言的会更多,如此一来……盘根错节,从地方道中央他们人多势众,利益攸关,想要动缙绅就难了。”
魏春城的说法其实没有任何问题,李存真来自后世对这些东西自然是了解的。在历史上其实是到了满清的雍正时代实施了摊丁入亩同时由于美洲引进的粮食作物的广泛普及才导致的人口爆炸式增长。
“至于乡村的治理有道是良绅良治,劣绅劣治。现在很多都是劣绅,把乡村搞得一塌糊涂百姓苦不堪言。如果不赶快治理怕是就来不及了。”
李存真眉头一皱,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就因为他们盘根错节?”
魏春城说道:“是的,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其实我这么说还是和殿下有关。”
“和我有关?”李存真非常惊讶,问道,“为何这么说?”
“殿下北上抗清以来世道已经发生了变化,此前都是重农抑商,但是殿下却反其道而行之,重视商业发展。倾向于对外拓展。”
“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本身没有问题。”魏春城说道,“但是,这么做一定会造成乡村出现大的变化。”
李存真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自然经济时代经济很少波动,但是一旦要进入商品经济或工业生产之后,经济就会剧烈波动,而魏春城的一句“出现大的变化”正好切中李存真的关切,于是,李存真便说道:“你便详细给我说一说。”
“是!”魏春城说道,“由于殿下特别重视商业,商税目前征收得非常少所以很多缙绅都愿意到城市居住,做生意。”
此时,明李的商税确实不高,但是收商税却是必须的。李存真认为商税不宜过高,商税不高,商人便有余钱扩大生产和规模,商业的总基数就会扩大,到时候,商税的比例虽然低,但是由于规模大,所以商税收上来的钱自然也就多了。
而土地税李存真收的更少了。因为李存真认为,资本主义或者说工业化其实来自于农业的剩余。正因为农业有了剩余,而这些剩余集中起来正好可以扩大资本规模和工业生产。如果把土地税定得太高那是在是不好。
其实,这也是后世英国得以战胜法国的经验。李存真照搬照抄来的。
魏春城说道:“现在的缙绅能离开乡村,也是因为殿下放宽了户籍制度,使这些人可以在一省之内流动。他们在城里开了很多的店铺,绸缎庄、瓷器庄、当铺等等应有尽有。以前也是开不起来的,因为没钱,现在就不一样了,殿下授权钱庄银行和保险公司发放贷款,这些缙绅用自己在乡村的田舍作抵押就能贷款,然后用贷款就能开设商铺。如此一来商业一时之间繁荣不已。臣以为,不用五年就会超过万历时,不用十年就能赶上繁荣的大宋。”
“好,很好。若果真如此就太好了。你继续说说缙绅的事吧。”
“本来缙绅们是在乡村住着的,都是村里的地主。这些地主原本是住在乡村中的,没有必要不得外出,这是太祖皇帝时候就定下的规矩。正因为如此,虽然地主有很多人都不是东西,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承担了乡村当中的许多责任的。比如:征兵、征粮、征饷、修桥、铺路、饮水、挖渠,婚丧嫁娶乃至建立义仓等等,甚至有时候还涉及到裁决,给百姓评断功过是非的问题,就算他们干得不好,干得不对却不能说没有在乡村里承担责任,这些乡民百姓都是知晓的。因为缙绅就是地主,所以总是在乡村里的,跟乡民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从来都是下打租。”
“什么是下打租?”
“就是下半年才收租子。”魏春城说道,“庄家成熟了之后地主缙绅才开始收租。由于地主们在村里,所以也不会干得太过分。有时候还非常讲道理地跟佃户们算账。比如:有的家庭虽然没有一寸土地,是佃户,但是工具是他自己的,耕牛是他自己的。等庄家成熟之后地主不会全部拿走收成,还会因为佃户出了工具和耕牛而多分给佃户收成。当然,如果佃户什么都没有,种地所用的种子、肥料、耕牛全都是缙绅地主的,那么就需要多给缙绅分。
但是,自从户籍放宽,入城开设店铺获益更多之后,许多缙绅就搬到城市当中居住了。改下打租为上打租。”
“就是上半年收租?”李存真问。
魏春城肯定地回答:“是的!殿下也是知道的,此时农民还没有种出粮食来,夏秋季节还没有到来,佃户们没有粮食可以交,所以只能出去借债交租。因为是借债所以需要给予很高的利息。可是,这个事……这个贷款银行和保险公司才不会管,因为佃户实在太穷了,根本没有田舍可以作为抵押,保险公司和银行不会给他贷款,再说,贷款额在银行看来太小了,比虾米还小,看不上啊。这么一来,佃户就只好去借高利贷。”
“啊——地下钱庄吗……利滚利驴打滚,一辈子都还不清的高利贷吗?”李存真问。
“殿下英明!”虽然魏春城听不明白什么叫做“地下钱庄”,但是勉强能理解李存真的问话。
“明明可以不借,还不起还要借吗?为什么非要去借高利贷?”
“殿下,如果借不到钱就会饿死啊。”魏春城神色黯然地说道,“借了高利贷还不起了,以后死,不借高利贷,没饭吃,立刻就会死。乡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不然谁会去借高利贷?”
李存真听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害了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