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撤退
在洪武门西北角,金水河和长安街交汇处。长林军和叛军已经厮杀了两轮。
长林军牺牲的士兵被拖到了阵后,伤兵则被沿着金水河的浮桥送入了城内。小广场上丢着许多尸体,都是小校场军的,伤兵正在痛苦的嘶嚎,能动的都在奋力地往本方阵营爬行。
白景春看到眼前的情景,冷冷地对伍彩凤说:“时机到了!”
伍彩凤问:“就算是用岛主的擅射之士,可是那铁闸……岛主打算如何行事?”
白景春道:“这里是进入皇城的最佳路线。这还是对面的王辅臣平日里闲谈告诉我们的。现在他率领的长林军应该伤亡不小,虽然夜色朦胧,但是想也能想出来他的人并不多。想要进皇城得先打倒王辅臣。”
伍彩凤道:“没错!我猜测这里的应该只是长林军第一千总部,还有个叫什么武世权的从满清那边投降过来的,没有在这里,其他的长林军也不在。这么看来守卫只有一千人。打了这么半天最少对面也有二百人的伤亡。”
白景春道:“想要靠近铁闸,需得先破他的火枪阵,让我的擅射之士上吧。火枪虽然打得远,但是夜色昏暗根本就看不太清楚,王辅臣这厮并不擅长指挥火器作战。我的人只要往前冲,冲到五十步后放箭定然重创王辅臣。”
伍彩凤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岛主有如此决心那我们就上吧。”
“你让那些糊涂蛋全都退到两旁去,记得不要让他们聚集在一起,免得节外生枝,聚在一起不好收拾,两侧最好。把道路给我闪出来。”
“好的!”
说罢,伍彩凤和白景春便分头准备。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一千二百善射之士便已经列队完毕。头两排弓箭手身上都披着两层铠甲,后面的弓箭手则仅仅穿着布甲。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白景春的六百精兵。
这些精兵是从南洋随同杨添秀等一起北上的,当时来了一千人。这些人不仅擅长射箭,会使用火枪,格斗技能还很强。是白家岛真正的精锐。放在后世便当叫做特种兵。
白景春在第一次北上的时候没有带这些人来。原因也非常简单,谁知道北上抗清能不能站稳脚跟,万一打了败仗全军覆没,自己逃回南洋后没了兵还怎么混?毕竟就连大明朝,国姓爷都打不过满洲人。汉人已经十分天下失其九,还真能再把天反过来吗?
白景春北上抗清本来是做做样子,一直存着保存实力的心思。不然,银山大战之前李存真向她借兵,她又怎会不借?
出乎白景春意料的是,天真的翻过来了。
当李存真拿下南京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白景春立刻调了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北上。当然是为了抢夺胜利果实,否则她白景春是什么,不过是海盗头子罢了。
不过,水真腊的羊文瑞、武丹和杨添秀都不是傻子,只是推说船只有限空间不足,只让白家岛一千精兵上船北来,另外两千精兵五百人留在白家岛,另外一千五百人在水真腊。这导致白景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自己的地盘,仍然属于“游兵”。否则今日便绝不可能只是这个样子。
面对王辅臣的火枪阵,白景春当即下令进攻。号音响起,精锐弓箭手便在号令之下齐步前行。脚步踏在青砖上,声音错落有致。很快,齐步走变成了跑步走,跑步走又变成了急行。
叛军进入长林军火枪射程之后,排枪当即开火,毫不含糊。一阵爆豆般的声音响起,火光四射中叛军第一排精锐弓箭兵倒了一大片。
纵然这些人身穿两层铠甲,在火枪面前竟然显得毫无用处。被打得崩裂穿孔。包裹在里面的躯体血肉横飞。
白家岛的擅射之士并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和火枪的轰鸣吓住,仍然快步如飞。后面的弓箭兵纷纷跳起跃过前面倒在地上的人继续前进。弓箭兵的阵型虽然变得不再整齐却并不混乱。
很快到了五十步,弓箭兵随即放箭。前排的直射,后面的则朝天放箭。一阵弹棉花一样的“嘭嘭嘭”声此起彼伏。重箭飞向天空后又漱漱落下。
长林军的士兵正在装弹,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开第二枪。由于没有胸墙保护,火枪兵直接暴露在箭雨的打击之下。只听得一阵惨叫,火枪阵被羽箭射得里倒歪斜。
叛军的弓箭手和精锐步兵就趁着这个功夫,很快冲过了最后的五十步,一举撞如火枪阵中。
“杀啊!”王辅臣大喊。长林军第一千总部的士兵们放弃装弹,举起刺刀便和叛军杀在一处。
长林军许多士兵身上都穿着护甲。有一些是从绿营那里缴获的,有的则是南京钢铁厂的兵器工坊自己生产的。一些旗队长、把总和得过勋章的士兵都穿着板甲。军官们直接就把胸甲穿在外面,锃明瓦亮的,好不神气。士兵则穿在里面外面罩上军服。
所以,虽然叛军使用重箭攻击,但是造成的伤害并不大。打在板甲上的箭矢直接被弹开,打在布面甲和其他铠甲上的也不过就是使士兵受伤而已。当下,中箭的长林军士兵拔掉插在自己身上的箭矢,举起刺刀便叛军杀在一处。
他们一边用刺刀对敌,一边紧紧地挤在一起,不让叛军冲过去。双方便在一步的范围内用武器厮杀。刺刀、大刀、腰刀碰撞在一起,发出铿锵之声。不断有人受伤倒下。
长林军士兵虽然英勇,但终究人数太少,很多士兵又受了伤,被叛军打得节节后退,不到二十分钟便支持不住了。
王辅臣挥舞手中长枪连杀二十二人,精锐步兵被吓住了,不敢上前与他对战。但王辅臣也无法脱离部队一人杀入敌军阵中,毕竟他是军官不能抛弃士兵。
在叛军的巨大压力下,王辅臣只得和士兵一起边打边退。又过了十分钟,长林军东侧被精锐步兵突破。叛军绕道后面挥舞大刀大杀大砍,不一会功夫便有二十多人惨死刀下。
“撤退!”王辅臣大声喊叫。长林军士兵赶快便往城中退去。
第一百十五章 女人心
在金水河和长安街交汇处乃是用铁闸封闭的,王辅臣下令升起铁闸让士兵进去。他和副官挥舞长枪断后。很快,长林军士兵便踏着“浮桥”回到了城内。叛军追到铁闸跟前,面对里面的火枪和刺刀无法再前进。
白景春来到铁闸前大声说道:“王辅臣,你这孬种,有本事你出来和我一决生死!”
王辅臣却在里面得意地喊道:“贱娘们儿!吴王何曾亏待了你?你居然造反!我告诉你,不用决斗,也是我生你死!”
其实,白景春武艺高强,剑法卓绝,若是在马上王辅臣有把握胜过白景春,可在平地上王辅臣的长枪却并不一定胜过白景春的三尺剑。
王辅臣虽然号称活吕布可毕竟不是吕布,也不是全无计谋之辈。为今之计便是拖时间,他哪里有闲情逸致去和一个女人“单挑”。
白景春发怒大喊道:“你不是号称活吕布吗?有种便和我一决高下,就你我,单挑,你敢吗?”
王辅臣听罢哈哈大笑道:“矮冬瓜,你以为你美呢?用不着比高下,只要不瞎都能看出老子比你高出三个头来!呸!臭不要脸!还特么一绝高下!你为什么不说一决雌雄?你这反噬的母狗,贱人,臭不要脸!”
王辅臣一边骂口不绝唾沫横飞,一边下令点燃“浮桥”,生生要断了叛军进皇城的路。
浮桥是王辅臣在李存真走后用木板临时铺成的,木板来自于附近的民家。金水河不过就是个小河沟,只有十丈也就是三十三米宽,架设浮桥十分容易。浮桥从城内一直铺设到城外,只铺了二十二丈长,在铁闸处断开一米半的距离便于铁闸升降。
王辅臣在铁闸内的浮桥上泼洒了火油,点起火,转瞬之间浮桥便烧了起来,烈火熊熊。
火光映射下一面是白景春铁青的脸,一面是王辅臣得意的大笑。
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王辅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参谋说道:“告诉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天一亮,殿下定然就会带着救兵回来。子弹给我上膛,刺刀给我擦亮,但凡看到人影远了就用枪打,近了就用刺刀招呼,我看他们怎么进来。”
参谋一声奸笑说道:“叛军就算使出吃奶的劲也进不来!”
说罢,众人全都哈哈大笑,王辅臣叉着腰笑的尤为灿烂。
“轰——隆!”
突然间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王辅臣和他的第一千总部被震得呆在当场。
“吱——吱——嘎嘎——”
只听得一阵钢铁摩擦的怪鸣,铁闸轰然倒下,扑在水里溅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浪头,那水就泼在王辅臣脚下。王辅臣呆呆地看了看脚下的水,不可置信地又抬起头看向铁闸的方向。
“杀啊!”一阵呐喊传来,从浓烟中冲出几艘小船来。王辅臣赶快擦了擦眼睛,定睛一看,糟了,那船上载的正是叛军。
“不好!快撤!”
王辅臣话音刚落,士兵还来不及执行便劈头挨了一轮箭雨,许多士兵中箭倒地。
铁闸崩塌,长林军士气大跌,士兵无心抵抗。在王辅臣的率领下,数百人沿着长安街向东逃窜。
原来,白景春早有准备,用火药炸开了铁闸。叛军攻入皇城。
且说,白景春见前军已然得胜,立刻督促后军跟上。却对伍彩凤说道:“皇城内更为复杂,我且先率军进去探查一番若是能抓到李存真自然是更好,若是抓不住也给他来点狠的,让他这辈子都活不痛快!你便带领人马守在外面依据事先的部署行事便可。”
伍彩凤道:“你这一进城去只留下我在外面?洪武门乃是一个小瓮城。你就算进去了沿着长安街向东去怕是也拿不下,内门定然已经关了。我看到洪武门上面布满了旌旗,我军人数有限缺乏攻城武器和长梯若是现在进攻怕是不容易。若是我军稍一移动,给了洪武门上的人机会,枪炮立刻就会打响,到时候便得不到好去。”
白景春道:“我进去不是要去打洪武门。”
“可是我们事先的计划不就是要拿下洪武门吗?”
白景春这才想起她此前和伍彩凤商量,若是冲过金水河便要拿下洪武门。只是她心中想着别的事情便一时半会把这茬忘了。
白景春赶忙说道:“拿下洪武门的计划那是在我们确保捉住关盛年裹挟他和他的神策军一起起事的情况下才要采取的行动。现在关盛年跑了,神策军四散奔逃,我们只得到几千小校场的学员兵充当炮灰,这点人根本拿不下洪武门。这是不必说的。
我们需要做的便是往南。距离我们最近的是正阳门。出了正阳门便出了内城。正阳门不是瓮城,从里面夺取并不困难。”
“可是……可是我怕很快李贼的各路人马会围拢过来,到时候就不好办了。”伍彩凤拧着眉头说道。
“游侠西调,神策军大败,长林军遁逃,李存真哪里还有人马?”白景春抬头看了看天长出了一口白气,说道:“就算还有人马,无非是把玄武湖的俘虏组织起来,把讲武堂的学生军调过来,这些人根本是我军对手而且最快也要天亮才能赶到这里。现在距离天明至少还需要一个半时辰。那时候我早就出来了。
现在我们已经冲过了金水河,若是不立刻攻打宫城搜捕李存真,擒贼擒王,我们起事要干什么?”
伍彩凤却说:“万一李存真不在宫城内呢?”
白景春说:“在不在得搜过才知道。现在就算有人告诉你李存真不在,你便信了吗?这是什么时候,岂能因为一个‘万一不在’错过良机?若李存真就在宫城内,我们却没搜,悔之晚矣。”
“岛主所言极是。那……我该干什么?”
白景春叹了口气说道:“你守在外面就好!”
“就守在外面?”
“是!从天黑开始我们一路征战,从南京城最北面的狮子山一路杀到最南面的洪武门,士兵已经疲惫。你守在外面一个是守住铁闸给我留个退路,另外一个是想让你利用这段时间使队伍得以休整。我们不是准备了许多的肉干作为口粮吗?足足能够支撑七天。还等什么,现在就让士兵吃了恢复体力。”
伍彩凤听罢点头称是,但是却仍然说道:“岛主!要不,要不还是让我进城吧。”
白景春轻哼一笑道:“你是怕我进了宫城对李存真心慈手软?”
伍彩凤并不回避自己心中的疑虑答道:“岛主一直心心念念的不正是这人吗?况且李存真诡计多端,若是看得情势不对,要留岛主在身边,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岛主莫不是要上当……那个时候我伍彩凤岂不是坐蜡,被你闪个死活!”
“放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白景春的眼神突然转冷,说道:“起事是闹着玩的吗?你既然知道李存真诡计多端,你却想不到我不会信他?如果他是被情势所逼,无可奈何时才纳我,日后度过危机能留我活命吗?我白景春纵横四海,难道这一点都想不到吗?我既然和你一起起事便已经下定了决心,破釜沉舟,又怎么会半途而废。起事是在刀尖上行走,胜则生,败则死,再无回头之理。你以为这是小孩子玩打贝贝能抵赖能重来的吗?你也是大将,竟然有这想法,当真不该!”
伍彩凤闻言羞赧不已,立刻抱拳行礼道:“是我错了,是我没见识,不曾识得岛主大志!还请岛主切莫见怪啊,为了大局莫要和我这粗鄙之人一般见识!”
“算了,你也是心直口快之人,我不怪你。”
“多谢岛主大人大量。只是岛主只带那几个人进去?要不要再派些人?”
白景春道:“宫城才多大啊?有四百人便足以,一千人,我这都是多带了,若是再多人进去反而不好办。其他人便留给你,你快些列阵,让士兵就在阵上用饭。”
“是!”
白景春想了想又道:“半个月之前我就已经命手下十几个人扮作游客分别租用了秦淮河上的六十多艘花船。虽然只能承载一千八百多人,但是聊胜于无。如果我进去的这段时间李贼的人马围拢了过来你无论如何都要顶住。等我出来,我们一起冲到通济门。到时候是走水路南去出城,还是向西沿着秦淮河出三山门过莫愁湖去龙江船厂,到那去迎王岛主我们再相机而动便是。”
“原来岛主还留有这一手?”
“哼……这还是跟李存真那厮学的呢!”白景春一抖披风,说道,“我这就进去,你好自为之吧!”
注:正阳门就是光华门。
第一百十六章 午门失守
白景春率众冲入皇城。她将自己的队伍为两队,一队五百人沿着长安街向东前行,咬住王辅臣的长林军边追边打,省得他们跟苍蝇一样碍事。另一队五百人则紧跟着白景春朝着宫城的午门而去。
王辅臣和自己的五百多火枪兵此时已经丧胆。他们乱糟糟地沿着长安街一路狂奔。到了皇城西南角便折返往北而逃。之所以逃跑路线如此有章法,不是因为败兵逃跑的时候还有计划,毕竟千总官王辅臣在后边。而是因为长安街的走向本就如此。
长安街自打入了皇城便紧贴着皇城城墙一路向东,到了皇城西南角便折返向北,一直向北,到了和内城朝阳门相对应之处,皇城的城墙也开了门,便是皇城东门。
长安街穿过皇城东门,一路朝着朝阳门而去。出了朝阳门后再往东两千米,长安街便分叉了,一路继续向东另一路则向北过皇墙上两座城门之一的红门直达孝陵。孝陵西北便是玄武湖。
长安街畅通无阻,王辅臣等人一边飞奔一边不时地注意后方来人,跑着跑着便觉得不对。
怎么来追的人跑的越来越慢了呢?
一开始的时候追兵紧追不舍,长林军和王辅臣撒开腿跑都感觉甩不掉,怎么过了洪武门那段路之后叛军的人影越来越稀疏,也越来越远了呢?
夜色虽然朦胧,看不分明,但是却感觉危险被越甩越远了。难道是怕孤军深入不敢追了吗?
此时,长林军士兵们不少也摆脱了一时的慌乱,队伍开始镇定下来。又跑出四百多米,王辅臣喊住士兵,大声说道:“停下,都给我停下,不能再跑了!再跑就到东门了。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难不成连东门也守不住了吗?弟兄们,人活一张脸,如果再跑,出了东门,咱们长林军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走啊,弟兄们,回去,把金水河铁闸再抢回来啊!”
士兵听得王辅臣喊话全都停下脚步,立刻整队。长林军第一千总部剩下的五百人再一次集结成队伍,分成前后两队,每队五排,端起刺刀又往回走去。
果然,来追的叛军人马不多,当他们看到长林军的时候不是冲上来搏杀而是调头便走。长林军果断开枪打死打伤十几人。眼见着来追的人不是对手,长林军第一千总部终于找回了自信,再一次鼓足了勇气,沿着长安街向来时路攻击前进。
话分两头。白景春率领的人马一路冲到午门,可惜没有宫门钥匙根本就进不去。好在许多士兵随身备着飞骨爪,用力一抛钩住宫墙顶上,双臂用力拉住绳索双脚踩着墙壁便翻过宫墙去。
午门也算是个瓮城。大明南京宫城南门便是午门。进了午门再往里走,正对着午门的是奉天门。奉天门东西两旁分别是东脚门和西脚们,这三门在一条直线上全都朝南开。奉天门两侧则是左顺门和右顺门,东西对立而开。这五个大小城门和宫墙正好把午门内奉天门外围城了一个小瓮城。
守卫这个小瓮城的是五十名卫士。这五十人浑身穿着板甲,脸上带着面具,手持钩镰枪,腰上挎着燧发手铳和砍刀,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当看到有人翻墙而进的时候,这五十名卫士一拥而上用钩镰枪乱刺,将第一轮进来的人全部杀死。
为首的卫士喊道:“不要出去,只要守住宫门便可。”
白景春在午门外面听得里面的喊话声心道:不好,碰上硬茬了。立刻命令士兵搜罗粗柱做成撞锤攻打午门。
半个小时后,撞锤做好了,白景春却不让士兵用撞锤撞门,而是撞墙。
茉莉十分不解地问道:“岛主撞门才是上策,奈何撞墙?”
白景春道:“你不懂,午门十分结实,里面的门栓虽然是木制的,但是内钉是手腕粗细的铁棍做的。这午门又十分有韧性,你去撞它,它往里一收,卸了你的力还能给你往回弹。我们这临时做的撞锤根本撞不开午门。”
“撞墙就能撞开?”
白景春笑着说道:“午门虽然厚实,但是左右两侧的宫墙却是薄皮的。特别是那里……”白景春一指午门旁的宫墙和东侧左顺门宫墙交界处说,“这里便是最薄,而且李存真打南京的时候炮弹恰好落在这里过,我以前看过的,这墙不结实的,早给打松了。快!给我撞!”
听得白景春如此说法,白家军士兵抬着撞锤大喊着猛撞宫墙。果然,仅仅九下宫墙就给撞塌了,附近的砖款纷纷掉落,出了个大口子。
白家叛军见得手,纷纷呐喊者冲进去。可怜五十名卫士虽然英勇抵抗却终究寡不敌众全部战死。但是白家军这一队也只剩下四百人了。
拿下午门后白景春命令士兵用撞锤猛烈撞击右顺门。右顺门只是普通宫门,几下便被撞开,叛军蜂拥而入。在他们面前再也没有宫门宫墙的阻碍了。
进入右顺门便是“六科廊”。六科廊往北便是武英殿和大庖厨,再往北便是柔仪殿和新奉先殿。
柔仪殿又称兴庆宫后又改名永福宫,居中。新奉先殿在柔仪殿东侧,又称永寿宫。二宫再往北便是明李的总|理|王大臣召集朝会的大殿——大善殿。大善殿再往北便是李存真经常出入的望江楼和明李廷议的小殿——九五飞龙殿。
此时,“二满刺吴”的受害者常琨、萨哈林、韩临东等人都在大善殿养伤。
韩临东之女,明李科学科状元韩瑾瑜,太医院医官夏也舒和一众弟子共计三十二人也全都在大善殿里。
芳芳夫人在昨日早些时候便因为和澳门通商的事情提早进了新奉先殿内办公。后来听说李存真遇刺她急着去看,却被柳河挡在外面。
柳河告诉芳芳,殿下只是受了皮外伤,没事。然而几位重臣却受了重伤,特别是韩先生可能快不行了。吴王此时心烦意乱,希望芳芳夫人不要此时去打扰,便回西宫好了。
芳芳哪里听得进去柳河的话,斥退柳河后来到大善殿内见李存真。幸得发现李存真确实只是受了皮外伤,芳芳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突遭变故,一时之间事情驳杂,李存真便要芳芳回西宫去,他有事要连夜处理。
芳芳是个懂得轻重之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纠缠。但是众人都在忙碌,她帮不上忙也便罢了,如何还能回去西宫歇息。况且从前几日开始和澳门方面的联系突然增多了起来,事务繁忙,也容不得芳芳还像此前那两个月般潇洒自如。芳芳干脆便不回西宫了,打了招呼便回到永寿宫忙事。打算夜间便也在永寿宫歇息了。
第一百十七章 仓皇
到了今日凌晨,一阵火枪乱响把攻城西侧的殿宇震的发颤。
芳芳从梦中惊醒,知道有大事发生,赶快穿衣起身。女卫士言说像是有人谋逆。芳芳毕竟曾经做过宫廷女官,对犯上作乱这样的事情听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但是亲历却还是头一次,也不敢大意,赶快来到大善殿寻吴王。而李存真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便离开大善殿,出了西华门召集士兵平叛去了。
此时的大善殿内一片混乱。半刻钟之前,沉睡的韩临东突然咳嗽不止,血沫子乱飞,呼吸困难,脸色发紫眼看要不行了。夏也舒紧急施术冒险切开皮肉将部分瘀血导出这才让韩临东恢复呼吸,平静了下来。现下太医院的女医官们擦血的擦血,洗布的洗布,烧水的烧水,一片忙碌。夏也舒正缝合伤口。
常琨发起高烧,出现幻觉。五个小时都不曾有动静的他此时突然开始胡言乱语,手抛脚蹬,女医不得近前。旋即,常琨跳将起来,在殿内边学牛叫边疯跑,撞翻了许多坛罐。众人怕他再闯祸纷纷围堵要擒拿他,但常琨毕竟是病人,众人一时之间又怕伤了他,都逡巡不敢上前。
芳芳夫人进门来迎面遇上常琨,常琨口流长涎,张牙舞爪,朝着芳芳扑去。芳芳一个闪身躲过常琨,却伸出一条腿来,一绊,便把常琨绊倒在地。女医官们往上一扑,好歹是擒住了常琨。
可是常琨即便是十三太保中武功最差的但毕竟也是练了十几年的武,而且是童子功,从小就练。五六个女医官竟然按不住他。
夏也舒一边擦手一边焦急地说道:“还等什么,一起上,用白绫把他给我捆起来!”
不到五分钟,常琨就被捆了个结实。然而扶起来一看,常琨竟然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活脱像一只脱水的螃蟹。
夏也舒大急道:“怕是癫症发了。快拿个铁勺子来。”
夏也舒的弟子赶快递过来一个铁勺子,夏也舒拿了去,一手掐住常琨面颊一手就把勺子就往常琨嘴巴里面捅去。铁勺子剪影,切入上下齿之间,夏也舒用力一撬便把嘴巴撬开了,然后横着在口中塞了一个竹管让常琨咬住。
芳芳见了道:“这哪里是什么癫病?这分明是被魔鬼入侵了人体。我读过希腊和罗马典籍,被太阳神诅咒便会如此。在法语称这个为‘埃皮拉薄西’,意思便是被鬼抓住的人。需得用火烤他,等他清醒过来,要诚心祷告赎罪方可无事!”
“夫人莫要添乱!”夏也舒听罢生气地说道:“此乃妄言!这明明便是癫病。怕是你那希腊人都是糊涂蛋吧?我朝王肯堂的《证治准绳》里说得非常清楚:癫病发则昏不知人,眩仆倒地,不省高下,甚至瘛癫抽挚,目上视或口角歪斜,或口作六畜之声。张介宾在《景岳全书》中对癫狂亦有精辟论述:所谓癫狂之病,病本不同。狂病之来,狂妄以渐而经永难以;癫病之至,忽然僵仆而作时止。狂病常醒,多怒而暴;癫病常昏,多倦而静。你看常琨的样子便是癫病发了。得了这病需得针灸汤药以进之,调养休息注重饮食,久之则不再发。祷告又有何用?子不语怪力乱神。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做到了便好了,何苦问个什么神?赎得哪家罪?”
芳芳突遭揶揄,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瑾瑜在一旁忙问道:“如何得了这病?莫不是羊角风吗?我看就是羊角风。”
夏也舒此时头发散乱,衣衫脏皱破乱,忙碌和紧张让这美貌的女医生很是有些疲倦,但是听得韩瑾瑜问当下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答道:“我原来以为这病是自打娘胎里便带了的。但是这些年我四处行医,发现有的孩童顽皮,喜好爬高,又不慎跌下摔了头,没在意,后来自愈了,其实落下病根不自知也。多年来安泰如故,偶一日发病,一发不可收拾。”
“仙子说这病是这里的?”韩瑾瑜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
“真的不是灵魂受损吗?”芳芳还不甘心,“便是祷告悔罪方得救赎。”
夏也舒不理芳芳,看着逐渐安静的常琨皱着眉头说道:“我以为该是脑花里的病。不过,常琨年近三十也不曾发,偏偏这两日便发了。我以为是被那刺客踢中了脑袋……兴许是外力诱发了这病,不然兴许一辈子也发不了,当真是……”
正说话间,突然一阵火枪爆响,吓了众人一跳。殿内一阵寂静。寂静时只听得一阵杀喊声传入殿里。
萨哈林满脸缠着纱布突然坐起来大声叫道:“木(不)好了!肯定是哄(奉)天门外打起来了!乱臣贼子,居然造缓(反)!怪……怪……坏……快……咱们得快抖(走)啊!叛逆过了虎(午)门,哄(奉)天门是吼(守)不住的!用不了两刻钟便哈(杀)到这里嘎!快抖啊!抖,抖,抖!”
话音才落,殿内一阵尖叫!旋即便是一片大乱。众人七手八脚收拾东西仓皇出逃。
萨哈林只是面部受伤,身体本来就没有大碍,当先冲出大门,站在台阶上往远看。
“木好了!这帮犊子玩意到了武英殿了,那里有一大簇火光,定然是火把!快,快走!”萨哈林大叫着,“往北……往玄武门跑!”
两个女医官抬起了常琨,其中一个背着常琨另一个抬着常琨的脚首先出了大善殿,可怜常琨本来都已经平静下来了,病情得到了好转,这一颠簸又开始吐白沫了。众人忙三火四,根本来不及给他擦拭,只能任由白沫在空中飘飞。
夏也舒背着药箱帮韩瑾瑜抬着韩临东往外跑。韩临东疼得大叫,根本无法逃走。
“担架呢?怎么没有担架?”芳芳大声地问。
韩瑾瑜哭着说道:“本来就没有担架,父亲是躺在床上,整个床抬过来的。”
芳芳急中生智道:“快!快把窗户拆下来在上边盖了帘子再抬。”
于是,几个女人又七手八脚地拆窗户。大善殿窗户高大,不好弄,萨哈林也过来帮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窗户拆下来,在上边蒙了布当做担架。
萨哈林抬窗在前,夏也舒抬窗在后,韩瑾瑜和另外几个人扶住窗边,七八个人这才出了大善殿,往北向玄武门逃去。此时,白景春已经率军杀到柔仪殿门口了。
第一百十八章 海底针
白景春一心要搜永寿宫,但是一时着急却错把柔仪殿也就是永福宫当成了永寿宫。到了殿门口,她大声喊道:“给我搜,仔细的搜,莫要走了那法兰西来的贱人!”
“是!”
茉莉十分不解地问道:“还搜什么……什么……法兰西贱人?李存真那贼人常在九五飞龙殿和西宫,便快往北去抓他吧。”
白景春故作得意地说道:“李存真瓮中之鳖,还往哪里逃去?既然都到这里了便要抓住芳芳。我……是怕芳芳逃了,再给他生个遗腹子便麻烦了。”
茉莉听了更加迷惑了,若是李存真都完了又何惧一个孩童?再说了,时间紧迫,李存真才是关键,在这里忙活不是浪费时间吗?她心中一阵憋屈,突然一口呛烟儿涌上喉头,不自觉咳嗽了几声。但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一小会,白家军士兵出了殿来说道:“启禀岛主,殿内空无一人。”
“没人?”
“没有!”
白景春道:“那便是我记错了?去那边那个殿宇,快!”
然而,永寿宫也没有见到芳芳。
茉莉道:“岛主,那个法兰西贱人定然是听到枪声逃了。我以为定然是去了西宫汇合李存真了。我们快去玄武门没准还能追上!”
白景春见永福宫、永寿宫都没有芳芳心中也是焦急,听得茉莉如此说法点头称是,大声说道:“走啊,弟兄们,去玄武门,莫要走了那贱人……和李存真!”
白家军士兵一阵呐喊,朝着大善殿冲来。
且说,白景春冲入宫城之后要抓李存真的话那么她指挥其实是有错漏的。
不走宫城东侧这毋庸置疑。因为宫城东侧经过满清拆毁和南京之战,几座殿宇包括春和殿、文华殿、古今经籍库等都被毁坏,已经破败不堪。南京湿热,宫内此处已经满是灌木蒿草,没有人会去这里。况且东华门距离李存真住所远,距离叛军近,李存真是断不会走这里的。那么就只剩下西华门和玄武门了。
白景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分兵两路:一路为偏师,向东过右顺门后去西华门,封堵别人从此出入,一旦遇事便示警。宫城不大,支援很快就能赶到。另外一路为主师径直往北走,打破奉天门两侧的东角门或西角门,往北直仆玄武门这才对。
毕竟,李存真若是真的在宫城之内,听得枪炮声最佳路线该是要往北逃的。
午门是宫城的南门,居于正中。午门北面便是奉天门,进了奉天门再往北便是立于两侧的文楼和武楼,然后径直往北依次是大殿——奉天殿,小殿——盖华殿,大殿——谨身殿。虽然过这三座殿宇需经过中右、中左门和后右、后左门两道宫门,但是这都是小宫门,十分单薄,平日里是不上锁的,即便上锁也能轻易撞开。
谨身殿北面便是乾清宫、坤宁宫和内花园,内花园北面便是玄武门。这都是径直的通路没有宫门阻挡。乾清宫东西两侧是东西宫,坤宁宫两侧是东西六宫。李存真和芳芳便是住在西宫,众所周知,西宫南面紧挨着御厨,吃饭方便。西宫距离玄武门近在咫尺。
白景春进入午门后应当率军过奉天门,然后向北直行,这么走抵达玄武门最快。她却偏偏要西走右顺门,从宫城内的西面绕半圈,走武英殿,永福宫和永寿宫,过大善殿、望江楼,再穿过九五飞龙殿,然后往东拐,过西六宫,再往北过内花园才能到达玄武门,其中坎坷自不必说。白景春之所以非要这么走各中情由仅为其自知也。
白家军冲到大善殿和望江楼,没有寻到人。但是有士兵报告说:“地上有血迹!”白景春道:“不要去管什么血迹了!往北去西宫。”白家军便又朝着西宫而来。
芳芳、韩瑾瑜、夏也舒和萨哈林几个人抬着受伤的韩临东一路狂奔。好在几个女人都是大脚,跑得飞快,不一会便到了西宫。然而此时已经听得后面追兵的声音了。
萨哈林焦急地道:“不好了,追上来了。怎么办?”
芳芳道:“现在怕是跑不了了。还好到了西宫,这里房间多,快大家进去,分开躲一躲。”
夏也舒道:“好主意!”
大明南京西宫,殿宇房舍甚多,保存也较为完好。虽然许多宫门都是锁起来的只有几个宫门开着,但是也足够众人分开躲藏了。
芳芳路熟帮着韩瑾瑜将韩临东塞到一所宫内大床下面,便出了门去。换了一个宫殿躲藏在夹墙里。这里李存真曾经带着她来过,看过,但是感觉不是太好,两个人便没有住下而是搬去了别处。如今这里正好藏人。
叛军一路紧追不舍来到西六宫便不知道如何是好,这里宫殿太多了,而且不少宫门都从里面锁住了。
茉莉赶忙说道:“想来是那一群人分头躲藏了起来,进了宫去便从里面把门锁了,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一个一个的找吗?”
白景春眼珠一转,轻哼了一声说道:“聪敏反被聪明误。”
“什么意思?”茉莉不解地问。
白景春哈哈一笑说道:“茉莉你也算聪明伶俐,我提示你一下吧。这南京的宫城本来是皇帝住的地方,可是现在皇帝却在缅甸。李存真不过是个王而已,住在皇宫里面却没有皇帝的气势。宫内杂草丛生,缺少宫女太监,也没有什么人打扫。可以说这皇宫根本就是人迹罕至,刚刚又下了雪。”
茉莉突然瞪大眼睛说道:“看脚印?”
“聪明!”白景春说道,“而且,这些人都是分开躲藏的。你们找的时候仔细着点,找脚印只有一排或者排数较少的。”
“哦——我明白了!”茉莉说道,“脚印排数多的说明人多,而且很可能进去又出来了。只有一排的定然是进去了没有出来。”
“既然明白了,那就把住通路,快去搜!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但是,过了两刻钟也没有动静。
白景春十分焦急,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半天也没有动静?”
有人回答:“这西宫太大,一开始有兄弟乱跑,把脚印带乱了,岛主稍安勿躁,我等这便找来。”
又过了一刻钟,便听到一处宫殿有人大喊道:“这里有人!哪里走?快出来吧,不然便不客气了!”
旋即便是一阵打斗之声,片刻,安静了下来。
“抓住了?”白景春问。
茉莉又惊又喜道:“莫不是抓住了李存真?”
然而,当众人把那人押解过来的时候茉莉明显失望,白景春定睛一看却笑着说道:“夏仙子,别来无恙?”
夏也舒看了看白景春说道:“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是你造反!”
“呸!休得胡说!”茉莉在一旁道,“我们这是清君侧!”
“清君侧?”夏也舒皱着眉毛问道,“难道你们要抓吴王身边人?谁?萨哈林……刘洪谟……姚启圣……保罗?还是……”
“行了!别瞎猜了!”茉莉却说:“天子乃是永历陛下,李存真便是君父身侧的坏人?”
夏也舒听了竟然没有发怒,笑着说道:“厉害,厉害!明明是谋反,却能被你找到这一番说辞,当真厉害!”她顿了顿,看着白景春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白景春道:“夏大夫,我和你没仇,能把你怎么样?我只问你……”
“李存真哪里去了?快说!小心吃苦头!”白景春还没说完,茉莉竟然抢着大吼,眼神不善。
“不知道!”夏也舒一扭头打定主意死也不说,自己才不是孙舒那种人。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哎呀”一声。
“岛主……我……”
茉莉万万没有想到,平时将自己看做妹妹的白景春竟然趁着自己不注意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打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结实,茉莉着实挨了,瞬间面颊便肿了起来。
“多嘴!”白景春眼中似要喷火大声吼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我……”
“你什么你?给我退下!”白景春愤怒地呵斥道。
茉莉捂着腮帮子含泪而退。
“行了,别演戏了,你吓不倒我的!”夏也舒看了二人的表演直想笑,说道,“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个威逼利诱,一个关怀备至?不就为了让我说吗?啧……啧……好算计。不过,白景春,道爷我告诉你,杀了我可以,想要我出卖吴王?呸——你休想!别在那里做白日梦了!”
白景春面色铁青,此时却压住火,低声说道:“夏也舒,我和你没仇!是我那下人不懂事,冲撞了仙子,还请切莫见怪。”
夏也舒哼了一声一扭头,不再搭理白景春。
白景春却问道:“我……我……我是想问你,芳芳呢?”
“不知道!”夏也舒随便回了一句,然而她突然又反应了过来,一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景春问道,“你说谁?”
第一百十九章 红颜旧
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夫子之言中肯与否暂且不论,便是这现象……的确说了个透彻。
如今的白景春其实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春年少内心纯净的无知少女了,当然,她本来也不是。
现在的她已经年逾三十,不论是在大明还是在后世,她这个年纪其实都属于是“大龄剩女”。
有道是女人三十豆腐渣,不用挫泥自掉渣。没有一个剩女是被无缘无故剩下的。
白景春这样的所为“优质剩女”不论是放在后世还是明清都是一样的。因为人性是不变的。她们最大的特点便是爱自己胜过其他一切。
当白景春年轻的时候,他是个出众的美女,准确的说是个爱自己胜过爱一切的美女。
男人,特别是优秀的男人也不过是她还有和她一样的女子们的“优越”、“优雅”和“超凡脱俗”的证明而已。
越是这样的男人追求自己,越是多的男人追求自己,那么便越是显得自己优越,心情也便越发的好了。精神焕发,红光满面,趾高气扬,以至于目空一切说得就是她和她这类女人。
在白景春看来,十二年前的李存真不过是众多海盗头目当中的一个。根本入不了白景春的法眼,无非就是会治天花,有这本事算不得什么,也不过是个江湖郎中而已。会治疑难杂症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十年前的李存真,便是个优秀的海盗头目,运气好,抢了弗朗基人的宝船,确实有了点钱。
不过,有钱的男人终究还是和没钱的男人是不一样的。白景春认为这样的男人若是不让他围绕在自己身边便是对不起自己,而且,这也是她抬举李存真。毕竟李存真是海盗,能活着都是奢侈,再有个相好的那便是神仙的日子了。于是,白景春“先下手为强”让李存真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再说,相好又不是成亲。谁说自己就非李存真不可了?谁说自己就是他李存真的人了?事情还得往后看才对。先不说这海上风浪大,有时候能把船只卷飞得无影无踪,便是遇不到风暴难道不打仗吗?打起仗来枪炮也是不长眼睛的,十个海盗能有一个老死的便是好的。即便是炮子长了眼睛不打李存真,难道李存真就不会生病,就不会中毒吗?怎么,难道我白景春非得李存真不嫁吗?
那个时候多少海上“才俊”都盯着她白景春呢。便说是你李存真的相好也还有人惦记。白景春觉得,有人惦记,那便说明李存真不够强,否则,谁敢动这心思?我白景春怎么又非他李存真不可?
果然,七年前,李存真遭西班牙人海上伏击,“没回来”。白景春确实是难过不已,那毕竟是自己相好的,于是便找自己的倾慕者王强倾诉,一来二去两个人便产生了火花,这实在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任谁都说不出这是错来!
然而,也不知道苍天是瞎还是不瞎,李存真却回来了,没死。
在看到李存真含泪张开双臂向她走来并紧紧把她拥在怀里的那一刻,白景春的内心终于第一次有了变化,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了一下,一痛。
但是,这痛来的太晚了,太迟了,太不是时候了。
过了不久,王强死于非命。如果说这事和李存真没关系,白景春怎么都不信。但是,王强死在自己房里却是不争的事实,自己拿什么辩驳?只能“佩服”这好手段了。
白景春万万想不到。那以后的李存真从一只海狗变成了一条蛟龙,一条翻江倒海的猛龙。
李存真甚至拿下了水真腊。可是,他没有当真腊王,他不满足于南洋称霸竟然北上抗清。
白景春觉得这太过愚蠢!李存真……唉……确实是有才华,不过要对付大清这庞然大物……啧啧……终究还是得败回南边去。
但是,这一次白景春又错了。李存真北上抗清,败管效忠,斩达素,败李率泰,杀喀喀木;坐天山一战竟然打死了鞑子皇帝。
若不是看到李存真拿下南京,白景春断然不会参加淮安之战的。更是没想到。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不是人,而是神。
李存真是神,那自己呢?就是个笑话。
白景春午夜梦回,真想挖掉自己的眼珠子当成鱼鳔一样捏爆。太不会看男人了。
此时的自己还有什么?美色?人家不稀罕,嫌弃。商路,人家自己搞定。
抗清第一仗只是想借个兵打个管效忠自己都没答应。到如今还有什么可帮人家的?
以前,自己总是怕李存真图自己美色,图自己父亲的基业,图自己手中的商业利息?现在好了,没有什么可以被人家惦记的了,反而更是怕!这怕如同一条蠕虫缠绕在自己肝脏上。
后悔啊!雪中送炭的事不去做,锦上添花添再多也是枉然,李存真无论如何都是记不住淮安之战她白景春的功劳的。因为,确实不值一提。
三十多岁了。白景春此时越看李存真越是觉得他是“天纵奇才”,“麒麟转世”,越是觉得他“风流潇洒”,“英俊倜傥”。
女人爱男人,先要崇拜男人。若是没了真情只把男人看成物件,比如衣服首饰香包,甚至不需要用坏,甚至都不需要用,到手便不喜欢了,因为已经得到了。白景春当年其实就是这么对李存真的。
今非昔比,当年的海盗李存真如今光芒万丈,如日中天,已是一字并肩王了。
白景春想着退而求其次,当妾便好。于是厚着脸皮走了常琨和陈显祖的路子。本以为能成,然而李存真却根本不做考虑。
怎么,难道吴王的意思是我白景春连妾也做不得了吗?
那好,便是做吴王床伴也行……
“只要让我夜里进了殿下的房中,我便有本事不出来。”
白景春一席豪言壮语却被一个法兰西来的小姑娘芳芳无情断送。
吴王纳了“法兰西玫瑰”后竟然日日临幸,每日都留宿在芳芳房中,一日不离。白景春全无机会。
遗憾,不甘,悔恨,嫉妒,众多情绪凑在一起,终于演化为仇恨!
“李存真,终究是你对不起我!莫言怪我无情!我能打造出一个李存真来,我也能毁了你再造另一个出来!王金玉便是适合的。”伍彩凤煽动白景春时,白景春便是这么说的。
有道是:
红颜旧,情难老。只怕不曾为情扰。面发黄,自感伤,不屑当年太平郎。
一袭白裳梅花泪,悔恨未曾做糟糠。而今识尽愁滋味,只道是,芳华使我枉断肠。
第一百二十章 红颜劫
终于,到了今日,到了此时。
夏也舒怒道:“怎么说你和我没仇?你反吴王,便是帮着满清,便是和我结仇!莫要问我芳芳夫人的下落,我就是死了也不说。”
白景春道:“行,姓夏的,你骨头够硬,不怕死,只是不知道,你怕不怕别人死?”
说罢拔出宝剑,朝着夏也舒身边的弟子便是一剑。那女孩一声惨叫,握着伤口瘫软了下去,死在血泊里。
白景春恶狠狠地问:“你说不说!”
夏也舒眼见弟子倒下,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瞪大眼睛,震惊不已,她怎么都想不到白景春竟然会如此。然而她却仍然咬紧牙关答道:“不知!”
白景春又问向其夏也舒的其他弟子和被捉住的人道:“你们知不知?”
见无人应答,白景春恼羞成怒,又连杀两人。正要再杀人时,突然便有一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求道:“大王不要再杀了,我知道!我说,只求你放过我师父,放过师姐妹们。”
夏也舒听罢大怒骂道:“不孝!我常和你们说大义,如今全忘了吗?”
“师父,再不说,姐妹就死光了!师父你也有危险!”
“死光了也不能说,这是大义!你不明白贼人抓了夫人会用她要挟殿下吗?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死?”
白景春大怒,说道:“好你个夏也舒,贱人一个却学着要当英雄好汉。大义,大义,便是你最懂吗?”
夏也舒根本就不理白景春,对着弟子怒斥不止,便是要她不要说。那小大夫见师父发怒便终于低下了头。白景春见了便发怒,朝着夏也舒便是一剑。
夏也舒是道士,练过武,当下便急忙躲闪。然而,白景春是剑术高手,存心要人命哪是那么容易躲的?
那剑正刺在夏也舒左肋。夏也舒轻哼一声双手握住剑身。白景春才不去管这些,飞起一脚踢在夏也舒胸口,把夏也舒踢得向后倒去。
剑拔出,鲜血从夏也舒捂住伤口的手指缝中溜出。夏也舒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还想要说话,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昏死过去。
“在哪快说!”白景春甩了一下剑上的血迹,指着那小大夫问道。
那女弟子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了。白景春听后揪起她,逼着带路去找。
终于,叛军从夹墙里发现了芳芳。
“出来吧,都看到你了!”有叛军士兵在外面喊话。
芳芳哪里肯听,屏住呼吸躲在里面不出来。夹墙狭窄他人不得进去。然而,突然一只大手伸了进来,抓住芳芳的头发用力往外拽,芳芳吃住痛便不出去,还和那手争抢自己的头发。但是两边力量终究相差巨大,芳芳还是被拽了出来,扔在地上。
“你就是芳芳?”白景春问。
芳芳此时头发散乱却仍然不输气质,捋了捋头发,朝白景春呸了一口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白景春怒道:“骚狐狸,你这法兰西贱货,是如何勾搭殿下的?”
芳芳轻笑一声道:“我和殿下情投意合,还需要勾搭吗?”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说什么情投意合?如果李存真是个南洋落魄海盗,你还会跟他吗?还情投意合?我看便是苟合吧?”
芳芳微微一笑却说:“我是西方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竟然和吴王殿下在一起了,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想啊怎么没让我在法国的时候就跟了路易十六?这定然是上帝的安排。既然我主要我如此,我便甘心接受。不论如何我都逃不过命运。我终究要和吴王在一起。不要说中国远,有吴王在这里,便是再远我芳芳也来得,终究还是得在一起。
他是吴王我便做他的王后,他是海盗我便做海盗婆。有钱有势,便过有钱有势的日子,没钱没势,便过没钱没势的日子,这又如何?你以为我是贪图他的地位吗?”
“难道不是吗?”
“哼!你若贪图便贪图,如何非要扯上我?”
白景春目眦欲裂,骂道:“铁嘴鸡!我问你,你跟李存真的时候是完璧之身吗?是吗?路易十六没碰你?”
“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
“是啊,我是不是完璧之身自有殿下分辨,与你何干?”芳芳轻蔑地说道:“便是你,完璧与否殿下却是不关心不在意吧?”
“你这贱人!”白景春发怒眼角喷出两滴泪来,用宝剑指着芳芳便上前两步。
突然,她被拽住,回头一看,拽她的是茉莉。
茉莉道:“岛主,莫伤了她……既然她和李贼两情相悦,恩爱非常,这是好事啊,正可以用来对付李存真。只是握在手里便可使那贼投鼠忌器……”
听得茉莉没说完的话,芳芳却从地上跳起来大声说道:“白景春,我要和你决斗!比剑!”
“你是疯了吗?白痴!”白景春骂道。
“决斗是我法兰西风俗!怎么,你怕?”
“比剑我会怕你?”
“好!既然不怕便和我比,一剑定输赢!”
“岛主,莫要中计!”茉莉大声提醒。
“怎么?你是觉得我会输吗?”
“这倒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白景春焦急地问。
茉莉只是觉得可能有诈,但是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出什么。
白景春狠狠地白了茉莉一眼,转而对士兵说,给她一把剑。
芳芳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剑默默整理了一下头发,有整了整衣服。然后从地上捡起白家军士兵扔过来的剑。旋即又把剑插在地上,跪下一条腿,闭目祷告,片刻站起来说道:“好了,白景春,我已经求天主饶恕你我的罪孽。一剑定乾坤!来吧!”
“来吧!”
二人也不废话,举剑便刺。
芳芳学过击剑,可是西洋剑终究不如中华武术,白景春更是天赋异禀剑术高超,无人能出其右。芳芳根本不是对手。一剑刺出,芳芳胸口便狠狠地撞在白景春的剑尖上。
白景春只觉得从剑身传来一股力道,初时艰难,后则轻巧。顿时大叫:“不好!”
为时已晚。白景春的宝剑穿过芳芳胸口,从后背透出。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白景春大叫。
此时芳芳浑身不得动弹,却强撑着说道:“想用我要挟殿下……你做梦……”
“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我……我明白了,你想自杀,可是你们天主教不允许自杀,自杀者不能上天堂,所以你设计我……让我杀你……对不对?”白景春愤恨地说道,“吾失计较也!”
芳芳没有回答,却问:“你也喜欢吴王吧?”
一句话问的白景春一语不发,满面羞愧。
“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芳芳嘴角流出血来却仍然颤声说道:“可惜……我不能和他白头偕老了……但我为他而死,我将永远留住他的爱……主啊,宽恕我的自私吧……”
白景春早已经泪湿眼眶,她不敢拔剑,怕拔出叫剑来芳芳立刻就死。大喊:“救人啊,快救她!快啊!”然而周围的人呆若木鸡,又好似无动于衷,喊声苍白无助。
“快去找人啊,夏也舒呢?快点让她来啊!”
“夏也舒被你刺了一剑,怕是也不行了……”
“什么……不——不——”白景春扶住芳芳绝望地大叫……转而对芳芳喊道,“芳芳,要撑住,撑住啊!”
芳芳仰卧在地上,周身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此时,启明星已经出现在了东方。芳芳眼含泪花,呢喃着李存真教她唱过的一首歌:“妾与春风皆过客,君携秋水揽星河……”
第一百廿一章 黎明前
启明星东方现,天空眼看就要放亮。
伍彩凤在洪武门外已经等了差不多两个半小时,抓心挠肝,脾肺火烧,却还是没有见到白景春出来。
她知道这一次起事根本就不是时机,比计划提前太多。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事。
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南京搞突然袭击,对着李存真一击必杀。
但是,想要成功需要太多的巧合,几率实在太小了。
果不其然,在鸡笼山和洪武门耽误了时间。当“起义军”来到洪武门的时候李存真根本没可能还在皇城之中,定然早就逃了。
一击不中,现在最好的策略便是快快出了南京城向西而去汇合王金玉的江西军。
伍彩凤同意白景春进皇城其实是希望白景春能抓住明李要员作为要挟。这也算是一线生机。
抓到就好,抓不到就快快出来,一起逃出南京才是上策。而白景春也说过很快会出来。
可如今,天都要亮了,还不见有人从皇城出来,如何是好啊?
伍彩凤想逃走,可是扔下白景春不管她做不到。不跑……在这里干等着就像是在等死。
跑……不跑……跑……不跑……
时间就这样在伍彩凤的内心挣扎和纠结中流逝。
卯时整,有报告说洪武门里面有不明身份的士兵探头探脑。这一下子让伍彩凤紧张了起来。她立刻命令自己手下的三千多铁杆叛军列成阵势,整装待命。
其实,伍彩凤得到报告说这些不明身份的士兵正是长林军。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士兵不只有王辅臣的人,还有武世权的人。
两个小时前,王辅臣率军在长安街上与白家叛军厮杀。武世权本人和他麾下千总部的一个司三百三十三人此时正在朝阳门内值守。
武世权站在朝阳门上拿着千里镜往南京城内看,虽然看不太分明但是凭借火光差不多猜到了南京城里发生的事。
即便知道有人造反,武世权也没办法动,因为他的职责就是守卫朝阳门。
此时的武世权还十分紧张,因为他好几次都看到长安街上的火光忽远忽近,他判断叛军十有八九是想要打到朝阳门来。
如果真是这样,朝阳门就危险了。很可能敌人是内外夹击。如此,朝阳门东面随时可能出现叛军,来的方向便是东南,因为正东是皇墙。他们会和城内叛军里应外合。但是,守卫朝阳门的只有三百三十三人。武世权冷汗直流。
他赶快让士兵注意朝阳门东,并放哨兵出去一来是搜寻是否有敌人,二来是赶快去皇墙上的红门和金门调兵过来。武世权千总部的两个司目前正在守卫皇墙。
此外长林军其他千总部也就是长林军里花果和乔四所在的千总部也在皇墙边上。武世权没有命令调动他们,但是叫哨兵告诉他们说有人谋反希望他们能一起过来。两个小时后,其他部队果然来了。朝阳门秘密聚集了一千八百多人。
武世权、花果和乔四率领一千五百人秘密进入朝阳门,然后偷入东门,沿着长安街一路往伍彩凤驻兵处而来。没想到半路上碰上了王辅臣,这才知道洪武门今夜发生的事。
武世权问:“你怎么不让我进来接应你啊?你还说要守住,你就八百人,怎么守?”
王辅臣道:“殿下没说啊!没说让你来!也许是忘了……再说,谁知道叛军从哪里来?万一东边也有叛军呢?我把你叫过来,皇墙和朝阳门失守了,我岂不是死不足惜?”
武世权点了点头道:“我原来也有这样的担心。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叛军肯定不会从东边来。金门、红门、朝阳门我每个门留下人防守,其他的都和我一起来了。现在正是咱们立功的时候。”
王辅臣却道:“不行,你根本就不懂。我和这些人交过手,非常厉害,火枪犀利不在我军之下。我们应该再等一等,吴王已经去搬兵了,等吴王来了我们再动手,来个夹击,万无一失。现在可不是贪功的时候。”
武世权几个人听了点头称是。
卯时三刻,李存真带着四千新兵和十五门火炮已经到了正阳门的秦淮河边。叛军人不多,也没有火炮,没有办法一下子拿下正阳门和通济门,所以此时这两座城门仍然在李存真手中。
“去把通济门封了!水城一概不得通行,但凡有通行的杀无赦!”
李存真下达了命令之后率领四千多人从正阳门进了南京。刚一进入正阳门,李存真便下令列阵。全军呈多排纵队,摆成阵势后向洪武门推进。
上午六点三十五分,天微微亮起。雪早就停了,南京城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李存真全身披挂,精神矍铄,骑在一匹白马上显得十分英武。
用手敷了一下鼻子,口中吐出白气,李存真看着已经列成阵势的叛军对保罗说道:“你看过这样的阵势吧?”
保罗此时也骑着马和李存真并肩而立,他长叹了一口气道:“空心方阵,殿下的发明,这是用来对付骑兵的!”
“是啊,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空心方阵……”李存真转而问保罗,“你们英国人的度量衡和我们中国的不同,你知道中国一亩地是多少吗?”
保罗道:“我的殿下,我不是英国人,我是西班牙人。殿下要问我中国的亩的大小吗?这个我是知道的,是六百六十六平方米。大概是一百八十二点六米的正方形。”
李存真点了点头道:“没错,没错。数字非常非常非常的奇妙……嘿嘿……一个人大概能守住半米的范围,那么一百八十二点六米差不多需要三百六十五点二个人才能守住,这也正好是一面一层需要的人。一面三层,大概需要一千零九十五人。四面三层便需要四千三百八十人。”
保罗在旁边听了半天不知道李存真在叨咕些什么,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准确的说,没想起来要问。
“这一次谋反,白景春有三千人,伍彩凤有两千人。经过一晚上的消耗,就算他们忽悠了一些人当炮灰自己肯定也有伤亡……嗯……嗯……这么算下来确实剩下四千多人。保罗,你看吧,这个空心方阵大概占地一亩,正好把叛军全都放在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保罗道,“正好是四个千总部?”
“是啊!正是这样的设计”李存真说道,“没想到,这种方阵没有用来打满清却用来打自己人了。空心方阵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和步兵对战的时候,不怕挤压,毕竟空隙大,方便调整,利于指挥。”
“既然殿下知道他们的实力那现在快派兵过去吧!”
“不,我不能现在就打……我要等……”
“不是打!”保罗说道,“殿下乃是强者,现在便是要展现强者仁慈的时候。”
李存真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到底算是西班牙人还是英国人的洋官心道:你还当真了?你之所以说仁慈是因为对面的都是汉人对吧?保罗啊保罗,你可真行啊你!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都几个小时了……你还能记住?记忆力不错啊……
再说了,也怪讽刺的……竟然是你这样一个洋人来教我仁慈。西班牙人到了美洲之后基本上把当地人都给杀了,英国人也没好多少,灭绝了加勒比人还霍霍死一亿多黑人。最后这个世界被你们白人占据了四个大洲。确实,你们挺厉害的,用四个大洲的天量资源,几亿人的命,超大的成本,搞出了工业化……啧啧……然后你们就到处说教,把自己打扮成白天使,又是仁慈又是皿煮又是自由,还他妈的博爱……
怎么地?保罗……现在你们占据了两个半大洲便迫不及待的来教育老子了吗?
你们这群家伙在世界上横行霸道差不多杀死了三亿人,现在还有脸教育我?对了,你们不是说蒙古人是黄祸吗,说他们杀了两亿人,那你们是什么?白狗子吗?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只把自己一个种族的当人,其他的不当人。也是,谁会因为杀死蚂蚁蜜蜂而道歉呢?保罗啊保罗,你这是潜移默化地给我灌输种族主义思维模式啊!文艺复兴复兴的不就是斯巴达、雅典的劫掠和古罗马的奴隶制吗?和文学艺术无关,是复兴了古老而野蛮的文化模式!
成天吹什么牛逼?这几把玩意真恶心……擦……
敌人就是敌人!是不分肤色种族信仰和民族的,是要命的!仁慈……仁慈……仁慈你妈啊?虚伪!
电光火石之间李存真的头脑当中刮过无数的暴风,打了好几个响雷。李存真脸色阴晴变幻多次,让保罗看得十分诧异。
“殿下……殿下……殿下?”
李存真听得呼喊立刻回过神,想了想,先礼后兵拖延这时间也是好的,说道:“传令兵!你拿着我的令箭,过去!告诉白景春和伍彩凤,接应他们的人不可能来了。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相时而动,趋利避害者方为君子……这个……一句话——识相的就快点投降!我可以饶他们不死!”
“是!”传令兵应诺而去。
保罗心道:怎地让个传令兵过去,难道不该让一个军官或者一个贵族过去吗?传令兵就是个兵啊……拿着令箭也是兵……
李存真转过头又对保罗说道:“保罗,布置火炮阵地吧!你可以安心布置,他们是不会掩杀过来的。”
却说,听得一阵呼喊的口令,然后便是一阵车轮滚动声响的伴随之下,闪出十几尊大炮来。叛军阵内一阵骚动。伍彩凤也是心惊不已。
白景春说很快就会出来,可是如今进了皇城已经一个半时辰,竟仍然没有看到丝毫要出来的迹象,半个时辰之前还能偶尔通道皇城方向有打放火铳的声音,如今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这份安静更让伍彩凤不安。
伍彩凤手中只有三千多人,为了迷惑李存真,伍彩凤排出了一个大空心方阵,占地一亩,在第三层上少用人,在外面看过去这个大空心方阵便如四千多人一般。
伍彩凤希望能够骗过李存真,让他觉得自己一方人多势众,不敢轻举妄动,争取时间,好等白景春出来。
只是,这里视野开阔,又不可能遍插旗帜,让李存真将三千人看成四千人,多出一千人,这已经是极限了。
出人意料,她的算计成功了。
但是,这些在火炮面前有什么用呢?
第一百廿二章 李光地
此时,李存真的一名传令兵手持令箭来到伍彩凤大方阵阵前,大声叫喊着希望伍彩凤出来答话。
伍彩凤看到两军距离还是比较远的,南洋火枪打不到自己便出来问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传令兵高声叫道:“来着可是白景春?”
“这里我便说得算,有什么话你和我说吧!”
“你可是伍彩凤?”
“放肆!”叛军副官呵斥道,“你一个小兵也敢直呼大将名讳?”
明李传令兵立刻敬了一个军礼说道:“并非卑职无礼,实在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我给吴王回话却不知道阵里是哪位将军便不算完成任务。”
伍彩凤回答:“我便是伍彩凤,什么事,难道李存真想明白要把权力还给皇帝了吗?”
传令兵看了看又想了想回答道:“既然伍将军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请问为何造反?”
伍彩凤回答:“我等不适造反,是举义!李存真何德何能,僭号称王,又不是监国却把持朝政大权,还叫什么元首,还叫什么总|理|王大臣。他名义上是明臣,实际上是明贼。就如同当年的曹阿瞒、司马昭、刘寄奴,早晚篡位。我等起兵并非造反,全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明天下,为了皇帝陛下。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想御外辱前先除国贼,李存真必须得除了。这叫做清君侧,靖国难!大明万胜!”
叛军士兵也跟着一起呼喊:“大明万胜!”
传令兵听得伍彩凤振振有词不觉额头青筋直蹦,等伍彩凤说完,传令兵道:“吴王乃南洋霸主,纵横海上,天下英豪莫敢与之争锋,东瀛泰西畏之如虎,南贼北虏惧之如狼,金银堆之如山,丝帛绵延成丘,本来可以安泰一生,富贵荣华。但是吴王仍然弃富贵舍荣华,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北上抗清。为何?乃是为天下百姓,为我大汉服发。
况且吴王穿布衣,吃粗饭,饮清茶,不大兴土木不招妻妾成群,如同苦行僧一般,你可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的司马昭吗?
皇帝弃国,巡狩缅甸,吴王北上,浴血抗清。哪个是为自己,哪个是为天下还不是一目了然!如何今天却要在这里说要保那皇帝?”
伍彩凤却说:“若是好人,为何收纳芳芳,连朝都不上了?”
传令兵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来不是跟你们谈判来的,我是给你们带来吴王的宽恕来的!”
说完,这名传令兵骑着马掠过方阵,边跑边喊:“弟兄们!醒悟过来,快醒悟过来!你们这根本就不是清君侧,你们这是造反!只要你们能醒悟过来,吴王不再追究!”
“闭嘴,闭嘴!”伍彩凤和她的手下大喊。可是这个传令兵却充耳不闻,一遍一遍来回跑了两次,喊了两遍。
情急之下,伍彩凤逃出手铳对着正在骑马奔跑的传令兵后背就是一枪。
“砰!”
此时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一声火枪响,所有的人都不自主的扭头看去。只见传令兵拨转了马头,身子趴伏在马背上狂奔回阵。这一枪算是白打了。
白景春和伍彩凤的部队还好,其他昨夜被临时骗过来的糊涂蛋部队可站不住了。这些人没有被以方阵的形式排列,而是被当成散兵。什么举义?不适保护吴王吗?怎么现在又说是来反吴王?虽然知道上当了,可是这些人不敢就此离开,只因为军法犹在不敢说跑就跑。
传令兵回阵之后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知李存真,李存真笑着对保罗说道:“你听说过清君侧、靖国难吗?”
保罗回答:“当然,这并不是是你们文化当中特有的。在欧洲也有的。只不过不叫这个名字罢了。”
李存真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对传令兵说:“你说得非常好!有力有礼有节!不错,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不敢,属下李光地!”
李存真突然声音高了八度问:“你叫什么?”
传令兵也提高了声音回答:“李光地!”
“李光地……是安溪李光地吗?
“正是!”
“没想到,没想到啊,竟然是你……”
青涩未脱的李光地问道:“殿下此前认识卑职?听说过卑职?”
李存真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你辛苦了,下去吧!”
“是!”
看着传令兵离开的背影李存真一阵苦笑,心道:康熙皇帝的大墙都快被我挖塌了!索尼、鳌拜、苏克萨哈和遏必隆这些满人日后自有断绝,不必多说。高士奇、陈廷敬、纳兰明珠等人已经在满清朝廷做官了,也管不着了。
但是康熙一生干的那些所谓的大事,最有力的几个帮手怕是都被我搞得七荤八素。图海、施琅大败如丧家之犬,索额图是顺治侍卫怕难以启用了,于成龙还在南京坐牢,姚启圣成了大明臣子,现在李光地又成了我的传令兵真是有意思。
至于张廷玉、田文静、隆科多、曹寅此时要么没有出生要么还是婴儿,至于周培公那就另说了。
不过,这个李光地怕不是什么好人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个才华横溢,心胸狭窄之人。记得三藩之乱的时候好像坑过自己的同乡陈梦吉……不是……应该叫陈梦雷,吞了人家的功劳不说还导致人家被发配,康熙好像也因为这个事看不上李光地,虽然没处罚他但是终究使他与内阁无缘。
至于什么蓝琪儿、容妃完全是清吹编剧歪歪出来的。什么满汉通婚,康熙若是真能支持这个,那真的就是孝武帝再生了,扯淡……什么伍次友、魏东亭也全是编的。
兴许要对付的人还是崇德、顺治时的那些老人儿:范文程、洪承畴、吴三桂、尚可喜、孝庄太后什么的……唉……烦死了……
这个李光地吧……真没想到……居然给我当起了传令兵,没走科举仕途居然换路子进军队了,小小年纪爬的还挺快……这个人的人品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在满清的大环境之下扭曲了?在明李治下能好一些吗?权且看看再说吧。
一阵喧哗打断了李存真的思绪。接着西面传来嘹亮的军歌和小鼓的声音。众人都是为之一振。
李存真更是一阵心惊,大叫道:“李光地,过去看看!”
李光地刚走出不远,听到喊声便回来了,应了一声后骑马便朝着东面过去,跑了四百米。走近了一看,这只军队着实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只军队,士兵都是头戴铁兜盔,盔上有波浪形的眉庇;上身着板式胸甲下身着锁子腿裙,红袍从甲里露出,脚蹬战靴;腰扎皮带,右腰上挂弹药皮包,左腰上挂着刺刀刀鞘;肩上扛着火枪,胸前挂着三颗手雷。
军官则有铁臂手,有的军官还有肩铠或锁子颈项和锁子袍肚,手中拿着雁翎刀、砍刀或者钩镰枪等趁手的武器,腰上有手铳。
军队刺刀雪亮,步伐踩着鼓点整齐向前,威武雄壮。
李光地十分紧张,此时口干舌燥,但是仍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骑在马上高举右手大喊:“吴王万岁!”
第一百廿三章 开炮
此时的李光地非常紧张,不知道对面是敌是友,他最怕的是对面上来就大喊一句——“大明万胜”,那就惨了!
然而,对面却有人大喊:“吴王万岁!”
紧接着队伍一起大喊:“吴王万岁!”
原来是友军。李光地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兴冲冲地赶快回报。
李存真得报便骑马赶到,定睛一看,原来是南京讲武堂的学生军。带队的正是陈显祖。
此时,学生军的队伍站在原地呈立正姿势,火枪落地。
李光地站在李存真身边,又朝着对面大喊一声:“吴王万岁!”
对面也回了一句:“吴王万岁!”
确认是自己人无疑,李存真到了跟前终于见到了陈显祖,两人都非常激动。虽然分别只有几个小时却好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殿下,我来晚了!”
“不!正是时候!”李存真说道。
“我带来了六千人!其中有四千是学生军,还有两千是神策军。神策军第一师在清凉山的军营遭到突袭,第一师溃散,很多人都逃到了清凉门和石城门。我正好从此路过便让他们一起跟着来了。我也不知道叛军所在的位置,就和关军长分工一南一北搜索。”
李存真问:“你见到关盛年了?他也在南京城里?”
陈显祖道:“在!说来也是巧,我组织好了部分学生军的时候正好遇到他。关盛年知道叛军是打算裹挟他一起造反,所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先逃走了,没有给叛军机会!后来叛军过了清凉山后,关将军便开始收拢人马反攻。现在应该已经拿下狮子山、仪凤门、钟阜门,封锁了北路。如果可能应该已经沿着当时叛军的道路一路向南来了。再有一到一个半时辰就该到这里了。”
“好!干得好!不用想也知道外面来的一定是王金玉的人。夺回南京城墙使其不能里应外合,好,干得好!”李存真笑着说道:“如此一来,便是瓮中捉鳖了。”
陈显祖点了点头。
李存真道:“既然如此,那也不用再说别的了。一起把洪武门的叛军击溃便是了!领头的是伍彩凤!也不知道白景春跑哪里去了……”
“枪上肩!”军官大声下达着命令。
“哗啦啦……”士兵的火枪全部上肩。
“起步——走!”
“咚咚咚咚!”步鼓声响起,伴随着步鼓的敲击声,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
南京讲武堂学生军以旗队为单位列阵。每个旗队下面有四个小队,每个小队一排,一共为四排。一个局两个旗队,前后分列,百总在最右侧。
看到来了援军,李存真新军士气大振!
有军官大喊:“吴王万岁!”
士兵们也举起枪大喊:“吴王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很快,陈显祖带来的六千人便在洪武门西南列阵,和李存真从东南而来的四千新军成一个倒八字形排列将伍彩凤的空心方阵困在其中。
明李一边列阵,火炮阵线一边做着准备。随着明李火炮部署逐渐接近尾声,洪武门西南侧叛军阵中士兵已经开始有了骚动。士兵看到明李炮兵在喊着口号摆弄大炮都心惊不已。
伍彩凤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李列阵,她没办法进攻,如果现在解开方阵进攻,李存真一定会进攻,他人多势众,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况且白景春还没出来呢!无奈之下,伍彩凤下令散兵包裹在空心方阵的外围。现在,面对对面大炮和己方方阵的骚动,伍彩凤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干点什么。
“你们都是汉人!他们不敢朝你们开炮的!”伍彩凤骑在马上来到方阵南侧,指着对面大声告诉自己的士兵,“大炮是用来轰击满清的,不是用来轰击自己人的!”
看到伍彩凤在大声地喊着,叛军的军官也跟着一起喊:“不要害怕,他们不敢开炮!”
“他们不敢开炮!”
“都站直了!”
“他们没那个胆!”
伍彩凤道:“李存真僭号称王,背弃信义,如此目无君父之人,怎么还有脸对我们用大炮呢?不要害怕,他没能力开炮的!”
“大明万胜!”叛军军官带着头大喊。
“大明万胜!”叛军的数千士兵也跟着一起呐喊。
明李一边。陈显祖看着对面大声叫喊叛军队伍对李存真道:“殿下,他们害怕了……大叫,给自己壮胆!”
李存真没有去看陈显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大喊的叛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窃以为白景春和伍彩凤定然是仓促间谋反的。都现在了也不见南京城外面有接应的人。怕是这一次谋反,就只在城里。”
李存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呼出一大口白气,说道:“我在皇城里面遇刺,两个满人……算了……不多说了。可能这个事让白和伍知道了,她们许是以为我受伤了……或者怎么地……总之是以为有机可乘吧?”
陈显祖点了点头道:“都是现在这个时候了,这两个人仍然以守势对我,估计已经没有后招了。殿下,不如速战速决吧,拖久了终究是不好的。”
李存真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大口白气,问道:“火炮准备好了吗?”
“好了!”保罗回答,转而又问,“殿下,你真的要用大炮吗?”
“不用大炮,难道用飞弹去烧他们吗?”李存真突然大叫,吓了大家一跳,他狠狠地瞪了保罗一眼,刚要下命令。
陈显祖突然说道:“我来指挥吧!殿下,请让臣来指挥。毕竟……就让我来为流血承担责任吧。”
听得陈显祖如此说法,李存真心中一阵温暖。是啊,用大炮轰自己人,就算他们是叛军可毕竟也是汉人,用大炮轰是不是有些过分?可是炮轰叛军是最好的方式,只有这么做流血才最少,火枪对射再拼刺刀得死多少人?先生,谢谢你啊,你这是怕我上史书啊。
李存真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还是说:“最后,所有的罪责都是我的。所有的鲜血都将……都将算在我的头上。春秋铁笔饶不了我。”
陈显祖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纵马来到炮兵阵地。他没有指挥剑,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缓缓举起。
伴随着陈显祖的动作,炮兵开始装填弹药。在保罗的帮助下,李存真的支持之下,明李已经掌握了火炮上车技术而且有了一只小规模的炮兵部队。
当下,士兵熟练地操作火炮,摇动手柄,使四门十八镑火炮炮口微微抬起。固定好后,开始装填火药。
火药为定装火药,事先称好用蜡纸包裹,包裹成圆柱状,能够和火炮内壁紧密贴合。
看到白手帕已经举起,炮兵立刻打开弹药箱,双手托出火药,从炮口塞入,然后再推入炮弹。
陈显祖看准备得已经差不多了,便丢来了手帕。
看到手帕落下,炮长大喊:“开炮!”
然而,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士兵毫无动静。
陈显祖一惊,仔细又看了看,确认没有看错,便赶快看向李存真。
手帕丢下的一刹那,李存真拨转了马头,他穿越南明时的初心是打“建奴”的,谁知道今天要朝汉人开炮,不管怎么说造成今天这种局面自己有错,实在是不想看,怕以后做噩梦。
当听到“开炮”的命令后李存真都已经做好了耳朵承受爆炸声的准备了,但是……竟然没动静。
他赶快回过头来看。只见炮手们有的呆若木鸡,有的则左看看右看看,面面相觑,对命令无动于衷。
李存真心道:这民族公民教育看来是真挺到位啊……生怕打了自己人?
炮手们也纳闷,我的殿下啊,来真的啊?对面也算自己人吧?吓唬吓唬得了,真打啊?
李存真看了看陈显祖,陈显祖一脸的诧异,他看了看保罗,保罗不明所以,又看向李存真。
李存真终于意识到:一切都要自己来!大声下达命令:“开炮!”
然而,还是没人动,即便钩镰枪小枝上的火绳呲呲冒着白烟儿,却没有人把它伸向火门。
陈显祖跳下马来,抢过士兵手上的钩镰枪便朝火门戳去。
“砰!”
一声巨响,十八磅炮向着叛军开火了。
第一百廿四章 平叛
十八镑炮是这个时代陆地上火炮的极限。在明李炮兵体系之下,十八镑旁又被称为“长炮”。
长炮重四千八百磅,也就是四千三百五十五斤,炮长十一英尺,口径五点二英寸,有效射程一千七百码,也就是一千五百五十四米。
当下,一颗十八镑炮弹呼朝着叛军便飞了过去,啸着划过一段较长的距离,首先破开最外层的糊涂蛋散兵,又破开空心方阵正中的三排士兵,在空心方阵中跳起,弹了两弹最终落在最后三排人面前。吓得叛军士兵一脸惨白尖叫声声。
这一炮极为震撼,顷刻之间打死十二人,其所造成的惨相自不必说。
保罗看到陈显祖开炮了,便也从士兵手中抢过钩镰枪点燃了火药。
“砰!”
又一颗十八镑炮弹呼啸而出。正打在叛军士兵手持的火枪上,只听得一声清脆声响,火枪被打碎,其枪管被弹飞到空中老高然后又徐徐落下,士兵也被打得不成人形。
“砰!砰!”
明李炮兵见到主官都开跑了,便也跟着开火,另外两门十八镑炮也相继打出了炮弹。这两炮同样弹无虚发,打在叛军的空心方阵之中。
很快其他火炮也相继开火了,炮弹砸在人群之中,一汩汩血如泉涌,一声声惨叫连连,一阵阵骨断筋折。
叛军军官毫无办法,看着倒下的士兵不知道如何是好。伍彩凤更是极为愤恨地大声嘶吼,但是这嘶吼却毫无用处。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站着挨打。
“装……弹!”保罗看着第一轮炮击造成的伤害,再次下达了命令。
明李炮兵用猪毛做成的刷子蘸了水清理炮膛。由于炮膛已经被打热,便出现一阵阵白气。
叛军的糊涂蛋散兵们看到明李炮兵还要开炮终于支持不住了,突然之间一阵大叫,四散奔逃,多数人往西面的复成桥而去。
“回来!都回来!”伍彩凤大声喊叫着,但是没有丝毫用处。幸好此时她和白景春的士兵还站在阵中。
李存真道:“不是有冲天炮吗?新研制成的,来上两发吧!就炸在空心方阵中间,不用多伤人命。”
“是!”保罗回答。
按理说冲天炮不应该出现在此时的中国。在历史上中国的冲天炮为戴梓在康熙时仿制比利时臼炮而来。
当时来自比利时的洋官南怀仁跟康熙显摆“冲天炮”,说这种神兵利器只有比利时能造,他自己用了一年的时间都没有仿制成功。结果,戴梓出马仅仅用了八天的时间就仿制成功,为天朝狠狠地鄙视了一下比利时小蛮子。
康熙率众臣亲临现场观看试射,“冲天炮”的火力威猛,弹无虚发,康熙非常高兴,并且大加赞赏,立刻为此炮赐名为“威远大将军”,并下令把制造者的姓名镌刻在炮身上以示纪念。“冲天炮”在康熙与噶尔丹的战斗中,特别是昭莫多之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仅仅开了三炮就大破骆驼阵,导致噶尔丹败逃。
南怀仁这洋官因此痛恨戴梓,诬陷他“私通东洋”,康熙“轻信”谗言将戴梓流放沈阳。
戴梓是一位类似列奥纳多·达·芬奇一样的旷世奇才,其能当在赵士祯之上。戴梓十二岁便能成诗,在文学、绘画、数学领域都有造诣。在机械上面的造诣尤其突出。历史上他用十天时间仿制了荷兰的蟠肠鸟枪,还向康熙进献了二十八发“连珠火铳”。
流放期间,戴梓生活极其困苦,冬夜中拥败絮卧冷炕,凌晨还要踏着冰霜进山拾榛子,用以充饥。幸亏他的画作还有人喜爱,遂多以卖书画维持生计。还留下了《早行》、《春日泛舟沈水》、《南塔柳荫口占》、《南塔柳荫》等诸多诗篇。雍正四年戴梓在贫病交加中含恨去世。其名鲜为后人之也。
不是中华无人才,实在是满清祸害中国,为中华文化屠夫,使奇才不得现世。戴梓被流放充分说明了满清政权的腐朽本质。康熙是绝对不愿意看到汉人掌握先进科学技术的,这对满人统治不利。
康熙这麻子自认是个蛮夷,没有什么文化,又怕别人看出来,作诗的时候拼命堆砌华丽辞藻,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十足。可笑他写了一辈子诗竟然无一佳作。如此一个学界混子怎么能看上才情卓著的戴梓呢,他又是个汉人?
后世的所谓“专家”说康熙喜欢科学,这不假,但是却没告诉大家喜欢也有很多种。康熙喜欢科学是希望用西方科学理论来和汉族儒家的饱学之士辩论,免得被看不起。他又何曾有一日想过要像彼得一世那样在全国推广科学?天下是汉人多,推广科学汉人的实力不就强起来了吗?那还有满人什么事。如此一来,文史才子兼机械奇才戴梓被流放便顺理成章了。这其实是南怀仁和康熙演的一出双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戴梓之罪就在于他才华横溢。
李存真知道戴梓,更欣赏他的才华。那个所谓的二十八发连珠火铳可能并不靠谱,但李存真却非常感兴趣。在明李军事技术进步的过程中,李存真非常清楚技术的进步需要关键人物这一道理。戴梓是必要笼络的,但是此时的戴梓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李存真便是再着急也没用。
李存真的到来提前了冲天炮出现的时间。他听说过昭莫多之战,自然对冲天炮十分上心。他和李茂之两人用了三年的时间仿制比利时臼炮,终于在南京之战的时候大显神威。但是第一批火炮只上了一次战场就差不多全部开裂不能用了。等到保罗来到之后,使用铜、灰口铁等新材料经过反复试验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做成了冲天炮。这种火炮若是用铜制,在明李体系内叫做臼炮,用铁制则称为冲天炮。
当下,两门冲天炮便被推了上来。一声令下,两只开花弹打着滚地飞在空中,一头扎在空心方阵里。顿时炸开无数碎片。叛军士兵被开花弹的威势震慑,顿时哭爹喊娘,士气全无。终于有人忍不住脱离队伍逃走,有一个开始逃走的便如同溃堤的大坝不可收拾。顿时空心方阵解体,士兵四散奔逃。
“回来!都回来!”伍彩凤大喊,“走啊,我们一起从金水河进皇城!”然而,已经没有人听她说话了,所有叛军全都争先恐后地逃命。
“让士兵上吧!”李存真对手下的军官们说道,“告诉他们只要叛军愿意投降便是好的,不要多伤人命。”
明李士兵一声呐喊端着刺刀朝着溃兵冲了过去。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明李士兵的大喊震慑住了叛军,叛军士兵赶快把枪举过头顶大喊:“我投降!我投降!”
躲在皇城里面的王辅臣、武世权等人见时机成熟,也呐喊者进攻金水河上的铁闸。很快就夺取了铁闸。然后又冲出来围剿叛军。
“完了,全完了!白景春误我啊!”伍彩凤看到如此景象一阵悲苦。
伍彩凤的几个亲兵见大势已去,便扔掉头盔,扯去披风,混在士兵当中打算逃走。看了看伍彩凤道:“大姐,逃啊,还等什么?”
伍彩凤不去搭理自己的亲兵,反而面色一沉,挺起画戟催动战马朝着李存真便冲了过来。这绝望的冲锋,威势隆盛,战马一连撞到了七八个明李士兵,仍然威势不减。其他士兵见了纷纷避让。
“李存真,拿命来!”伍彩凤大叫着,战马越来越快。
突然,只听得一声战马惨嘶,伍彩凤被战马掀飞起老高,竟然重重摔下马来。原来是王辅臣弯弓搭箭,从背后一箭射中马股,那马便跌倒了。
伍彩凤跌得不轻,但是仍然硬撑着起身,拿着画戟冲锋。“砰”一声枪响,伍彩凤栽歪倒地。竟然是有士兵开枪,一枪击中伍彩凤左大腿。伍彩凤大腿骨被打断,跌倒在地。士兵冲上前去,刺刀抵住伍彩凤胸口,擒之。
“李贼,速速杀我,速速杀我!”
伍彩凤被五花大绑抬起来的时候她仍然忍住疼痛大骂不止。
李存真看着仍然大叫的伍彩凤喃喃说道:“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来……”
“把这王八蛋嘴给我堵上!”李光地对士兵大喊,“让这反骨仔一声也别出!再出声就狠锤她胸口!”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洪武门外的叛军才被彻底肃清。
就在李存真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看到皇城浓烟滚滚。
“不好!有叛军窜入皇城了!”陈显祖大声说道。
第一百廿五章 江湖再见
看到皇城起火,李存真急急忙忙带人入城。虽然之前下了大雪,但是这点雪却无法将大火扑灭。李存真赶快招呼救火。这几日天气虽然并不是多么寒冷,但是水缸却结了冰,奋力凿开便也只有半缸水能用。无奈之下只好再调水龙队。
终于,折腾了两个小时后总算是把大火扑灭了,但是西宫和西六宫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
“怎么回事,皇城之内为什么没有人呢?”李存真问王辅臣。
王辅臣此前承诺说一定会守住洪武门,可是仅仅一个小时就被突破了,现在正羞愧得无地自容,李存真问他他哪里知道,吱吱呜呜半天说不上来。
忽然一宫门轰然倒塌里面冲出来几个女子。
李存真赶快上前问道:“其他人呢?”
有个女孩哭着回答:“死了!都死了!”
李存真大惊,肝胆欲碎,扭过头看去竟然是一个女官。只见这女官衣服破烂,头发散乱,脸上黑漆漆的,一看就是从火里跑出来的。如今正用袖子擦着泪。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女官说道:“白景春带兵入宫大开杀戒,害死芳芳夫人、我师父和我许多师姐妹,把其他人关在宫中锁了宫门然后放火……我们姐妹合力推开宫门……”
“你说谁?”李存真大叫。
“我、刘师姐、诺诺还有……”
李存真大声问道:“你说芳芳怎么了?”
女官被李存真的威严吓到了,竟然不敢说话。
陈显祖见状赶快上前柔声说道:“你不要怕,殿下是问你,芳芳夫人哪里去了?”
“芳芳夫人……”那女官的泪水夺眶而出,“还有……我师父都给白景春那贼婆娘害死了。”
李存真上前就要揪住那女官来问,却被王辅臣挡住。
陈显祖赶忙问那女官:“芳芳夫人和夏也舒在哪里?”
那女孩立刻收了泪,瞪大眼睛指着对面正在冒着浓烟的殿宇道:“我记得是在那个宫殿里面!我从门缝里看到……”
且说,白景春已经得到洪武门外伍彩凤失败的消息,她也并不惊慌,带着众人从容而出玄武门,然后朝着内城距离她最近的太平门飞奔而去。白景春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说要往南走秦淮河向西出三山门。
他们仅仅用了四十分钟便到了太平门里。南京内城的太平门是东面富贵山和西面覆舟山二山的山口。白景春假托是吴王派来加强玄武湖看守的,毕竟玄武湖关着的全部都是满清的“战犯”。守门士兵不辨真伪,便放了白景春出城。
出内城之后,白景春率领六百多人直奔钟山,钟山下白景春竟然藏了两百多匹马。也是因为李存真连月来宠信芳芳不理朝政,总是想着债券的事对别的事情非常麻木所以才让白景春钻了空子。虽然常琨探听到了消息,但是李存真也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到了钟山下,白景春对跟随的亲兵说道:“事情已经败了,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战马有限,各位快逃吧。分散了逃走。我在镇江准备了大船,记得自家暗号便好!我们白家岛再见吧。”说罢,白景春就和自己的二百亲兵骑马朝着北面的观音门去。这里靠近燕子矶,她准备了一艘大船回南洋。
明李货运发达,商船在江上往来穿梭,的确难以发现白景春的私船,使她得以脱身。
纵观白景春谋反,根本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公报私仇”,用后世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来“坑队友”的。虽说白景春没有坑队友的主观故意,但是绝对有主观不作为的成分在内。至于什么“清君侧、靖国难”,什么“保卫皇帝、复兴明室”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更没有打算和王金玉等人一起做什么事。毕竟,在李存真这里她白景春除了“馋李存真身子”没得到意外,其他的基本上什么都得到了。李存真以后如果能够登基称帝,凭着她和李存真的交情怎么也会弄个侯爵当当,李存真不是一个拿性别说事的人,若是弄得好时兴许还能封王呢,王金玉不会比李存真做得更好了。所以,白景春根本没有兴趣毁了李存真的事业。
之所以非要提前起事,一个是因为作为矫情剩女的白景春实在是恨透了“乘虚而入”,“抢她男人”的芳芳,必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另外一个确实也是因为畏惧李存真,白景春认为此时的李存真因为宠幸芳芳执着债券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醒过船来,若是过了劲,听常琨“谗言”定然要调查自己是否意图谋反,不要说能不能查到证据,只要李存真查,她白景春就没好果子吃,所以趁机发难报了仇才是上策。
这是白景春参于谋反的动机和原因,但是谁能深入她的内心看透这一切呢?在史家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场由于信息泄露不得不仓促发动的叛乱罢了,结果也摆在那里,必然只有败亡一途。
其实,历史上的叛乱哪一次又是史家真正搞清楚的呢?
白景春骑马来到燕子矶,此时已经是上午十一时。白家岛的人马接着了白景春,给他身上批了一件毛领白袍。摸着毛茸茸的大衣领子白景春总算松了一口气。
船行在江上,看着两岸被白雪覆盖而形成的如同梦幻般的景象,白景春悠悠说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茉莉问道:“岛主,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白景春讪笑一声道,“你莫不是以为真的要清君侧靖国难吧?还是你舍不得南京的繁华?”
“可是……可是……”茉莉拧着眉毛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是什么?”白景春笑着问。
“可是……伍老大他们怎么办?”
白景春说道:“她?切……我本来想擒了芳芳好和李存真谈条件。想着既然文的不行那我就只好来武的。可惜啊……可惜……可惜……
李存真这人说是枭雄……其实……哼哼……若不是他学识渊博,诡计多端,更重要的是运气冲天,他早就死了,怕是连豪杰也算不上。”
“啊?”茉莉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岛主的意思是李存真其实就是个学识渊博的普通人?”
白景春点了点头道:“英雄有道,枭雄无道。奸诈如曹操,败类似朱晃,丧心病狂像黄巢,勇武绝伦若霸王,宠辱不惊类似刘寄奴者方为枭雄。李存真……做事还有什么所谓的底线,这哪里是枭雄?身处乱世还想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何能行?
李存真为人重情重义却贪财好利,喜好美人却心胸狭窄,学识渊博却谋略不足,为人又不决绝,若是在太平日子里不过就是个乡间秀才、坊间商人罢了。只是这乱世给了他机会,占据江南半壁便是他的极限了!”
“属下不明白,难道……岛主的意思是李存真会饶了伍老大?”
“这当然不会!”白景春说道。
茉莉听得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李存真杀人那还是普通人不是?
白景春笑着说:“我才不会去管他们芷兰岛的死活呢……老岛主在的时候这些人就捣乱,烦都烦死了,如今谁管他们,我让他们早点暴露,李存真也好收拾他们。活该!早死早干净……我啊……我只关心我自己的事。”
茉莉心惊——原来岛主才是一代枭雄,芝兰岛被利用了。心中庆幸自己没有为芷兰岛说太多话,然则心中还是忍不住道:哎呀我的岛主啊,闹了半天你根本就没听我说话。根本就没想伍老大的事,这……这……这……这也太不仗义了吧?
白景春继续说道:“等李存真宰了伍彩凤、王金玉、鸡昌啊王永昌这些臭鱼烂虾泄愤之后,便也不会再追究我的过失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到了南洋。大清依然庞大,李存真还要面对强大的吴三桂、尚可喜、耿继茂、马熊怕是没时间跑到南洋来杀我。为了海上利益搞不好他最终还是会和我联手的。只是这江南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就此诀别……”
“岛主……你是一开始就是这个心思吗?”茉莉问。
“一开始还是有一丝丝希望的,我知道李存真重情义,为了芳芳兴许会答应我,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当看到芳芳倒在我面前……唉……哎呀……算了……我一切就都释然了。其实,我和李存真早就结束了。就在他活着回来……那个……那个时候就结束了。只是我自己太过执着,竟然耽误了这么多年。要说……呵……我和他还真像。只是李存真啊……这男人……当真是心眼儿太小了。所以我说他比不了曹操,当不了枭雄。这江南啊……我也是诀别了。”
“岛主……”茉莉在一旁听了心中十分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安慰白景春。
突然,有人大喊:“江边有人!”
白景春心中一惊,道:“莫不是李存真追上来了?”
白景春赶快去看,原来只有一艘船,挂着蓬帆。追上来的不是李存真而是陈显祖。两个时辰前,李存真、陈显祖、王辅臣、武世权等人分头搜索,李存真发誓要把白景春碎尸万段好给芳芳和夏也舒报仇。
只可惜,李存真往西而去,他以为白景春会逆长江而上与王金玉汇合,陈显祖则乘小舟顺江而下,又命人骑马沿江搜索。
“放慢些!”白景春对手下说道,“让陈先生靠近好说话。”
陈显祖见白景春战船高大,上面的士兵全副武装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抓不回白景春便笑脸相迎诓骗白景春道:“白岛主,好消息啊!殿下说了,芳芳不过是个宠妾而已,死了便死了,若是岛主愿意即刻回去立为后,从此之后通力合作一起抗清!”
白景春仰天大笑道:“好笑,真是好笑!你当我白景春第一天出来混江湖吗?陈先生,我敬重你,今天便放了你性命。”
陈显祖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你回去告诉李存真,想要杀我便来南洋。若是想通了……生意还是有的做。不过我想李存真怕是也不会差我这点门路吧?”
“莫不是岛主只为报复?”
白景春并没有正面回答,大笑三声说道:“李郎妙计平天下,折了美人空一场!”
白景春乘坐的乃是挂着二十二面欧式橫帆的大船。只要是船大,不论是在江河还是在湖海顺风顺水的时候都快过小船。不久之后,白景春便消失于天际。
陈显祖叹了一口气道:“女子难养,妒火中烧,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事来……罢了,今日一去,江湖再见……”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怨尤
天又要黑下来了,看不见落日,阴沉沉的。寒气逼人,呼气成霜,空气似乎都已经凝结。四野静悄悄的,一个男人独自站在望江楼上,双眼无神又无望地凝视着远方。眼角和泪下还有斑驳的印迹。
此时,经过一天的清理,又张贴了安民告示,南京已经恢复如初,一副安泰平和的景象。然而李存真心中却愤懑不已,又无人倾诉,最信任的常琨也倒下了,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殿下!”柳河上了楼来,看到李存真的样子便也小了声音,来到近前轻声说道,“殿下,属下带来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什么……居然还有好消息?”李存真惊讶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柳河笑着说道:“夏也舒没死,又活过来了。”
“真的?”
“嗯——真的!我想白景春也没想要了她的命,那一剑刺得不深。我估计当时夏也舒肯定又是流血又是惊恐这才昏死了过去。仓促之间众人未及查看这才以为夏仙子死了。如果放在外面在雪地里一冻,身上有伤可能真就死了。但是放在殿里,点了火热热乎乎的……又及时救出来了,反而没事了。”
“福祸相依,不幸中的万幸……太好了……太好了……”李存真仰天长叹,“上天总算开眼啊——总算是饶恕了我李存真一星半点……”
话音刚落,李存真自己打了一个哆嗦,赶忙问道:“坏消息呢?”
柳河一听到李存真问,生生咽下一口唾沫,抬眼看了看李存真,小声地说道:“芳芳夫人其实已经怀有身孕了,医官们检查了夫人的尸身,说差不多两个月了。”
李存真脑袋嗡地一下,“哎呀”大叫一声,旋即便觉得望江楼横着倒了……
且说,赵无极率领淮东军已经来到瓜州。但是却没有渡船。这让他很是纳闷。其实,这些渡船很多都被白景春租用划到南岸去了。
赵无极无端地在瓜州逡巡两日。夜里看到南京起火,知道城里有事,但是急得直跺脚也没有办法。
直到今日中午,赵无极终于弄到了几只渡船。其实也是因为这些渡船被白景春花银子弄到南岸后契约结束又划回江北的缘故。赵无极匆匆率领两千多人过了江到了狮子山。这才听说叛乱的是白景春和伍彩凤,而且打败了神策军又一度攻入皇城。他且惊且怒,赶忙南来。到了清凉山军营正好遇到关盛年。兄弟相见分外相亲,言语投机,无话不谈。
临了,关盛年道:“我死不足惜啊!这一次叛乱竟然有一万五千多平民惨遭杀害,两百多间房屋被毁……我罪该万死啊!真想一铳轰了自己,只是鞑虏未灭,不甘心啊!”
赵无极道:“白景春、伍彩凤突然作乱,神策军仓促间不能迎敌这是常理。再说,你不是收拢残兵又夺回了军营吗?那些参与叛乱的士兵也都是你捉住的。我看,这也算是将功补过,到了殿下那里我替你去说。”
“如此……多谢赵老大了……”
赵无极和关盛年急急忙忙来到宫城内,却听说李存真病倒了。这使得一众人等一阵惊恐。
赵无极没好气地责怪柳河道:“你他妈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有的没的全说吗?我告诉你老六……殿下要是有一点事,我唯你是问!”
柳河哭丧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道:哎呀,我哪里知道殿下这么脆弱啊!这他妈的怎么什么事都赶在一块了?我要是……我……我……哎呀……怪我……怪我……全怪我……
陈显祖赶忙道:“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想的啊。现在哪里还有时间怪谁?便看看怎么处理吧!我估计王金玉那厮……”
陈显祖还没说完话,便有医官出来禀报:“殿下醒了,要见各位大人。”
众人一愣,没想到李存真这么快便醒了。听得医官如此说便赶快进了殿中,来到榻前。李存真此时已经坐了起来,面色虽然不好看却也不是太难看。他看到众人先说话道:“我没事,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想开了就好了。让各位担心了,都坐吧。”
赵无极道:“殿下心胸开阔,能装下海阔天空,令人佩服!”
李存真心道,不接受又能如何,自杀吗?只是可怜了芳芳和我那没出世的孩儿。白景春,你以为躲到南洋去就没事了吗?
关盛年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殿下,我有罪啊!”
李存真一见关盛年便怒从心中起,指着关盛年呵斥道:“你确实有罪!妈的!说你是关羽你还来劲了,你是要学他大意失荆州走麦城吗?你搞什么,清凉山军营你搞得外紧内松。一万大军借着地利打不过三千人,竟然一触即溃,毫无还手之力!我让你宣传债券不假,可我没让你把军营防守视如儿戏啊!你手下那些人没出去宣传债券吧,干什么吃的?吃屎了吗?就连迟滞叛军也做不到吗?发信号示警也做不到吗?”
关盛年磕头不止,口称:“我有罪,我有罪啊!”
李存真不饶人,满脸通红,大骂不止。关盛年磕头不已,泪流面面,连连称有罪。
过了好一会,李存真才消了气,然后说道:“不过,你总算是收拢残兵夺回了内城……但是,这不足以将功补过你知不知道?”
“是,是!知道,知道!”
“不过,主要责任是我的!”
啊?众人一阵惊讶,没想到李存真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李存真继续说道:“那之前常琨就已经和我说白景春、伍彩凤有问题了,可是我却没有在意。这个责任要由我来负!
但是关盛年我告诉你,别看你是南洋老人儿,一码归一码,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错是我的错,你的错是你的错!”
“是!末将治军不严,这确实是罪过啊!”
“既然如此,我看神策军军长你也别干了!降两级当团长去吧!你别以为这就完了,若是还干不好,有你好看!”
关盛年听了大喜,磕头咚咚响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开恩啊!末将一定戴罪立功,吸取教训!”
李存真听了点了点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用手抹掉了额头的汗珠。赵无极、陈显祖等人从始至终不曾发一言。这本就是关盛年该受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振作
见已经处置完了关盛年,陈显祖赶忙上前说道:“殿下,此时王金玉的大军肯定已经往东来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了。需要赶快定下计策,时不我待啊!”
柳河道:“白景春和伍彩凤作乱,事先和王金玉沟通了。我审问过伍彩凤,这婆娘一脸牛皮相,让我早点放了她还说王金玉大军一道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再问别的,什么时候道,打算干什么,她什么也不肯说。
我以为,就算没有证据,咱们也应该假定,信儿该是三天之前发出的或者更早就发出。如此推算,王金玉应该快到九江了。九江是他的大本营。或者现在已经到九江了。”
陈显祖听了点头说道:“老六说的对!王金玉对江西是有野心的。他要求他的人马叫江西军,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家以前就是江西的,他想要当江西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殿下不给他江西,又收了瓷器生意他肯定是怀恨在心。”
赵无极皱着眉毛道:“我有一事不明。你们说王金玉为何谋反?他实力不行啊!孙可望和李定国较劲,那是因为孙可望以为自己能赢。但是,你们看看,王金玉难道觉得自己能赢?就算拿下了南京我看铁皮怕是也控制不了局面,又能如何?”
陈显祖摇了摇头,不同意赵无极的话,他说道:“王金玉有自己的班底。拿下南京他自己的人就能顶上,控制住南京乃至江南的局面不成问题。现在我们的大军都在湖广。兴许这王铁皮这反骨仔,想要借助满清的铲除我们吧?
王铁皮太了解我们了。我们是矢志抗清的。他一撤,淮西军、近卫军便会陷入清军的包围之中。而这两个军又是绝不可能投敌的,一定会和满清战斗到最后一刻。王金玉的如意算盘是让李国英、张长庚率领的绿营兵和淮西军、近卫军拼个鱼死网破他好坐收渔利。这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到了那个时候,王金玉便能控制住整个局势了。满清的主力在坐天山被消灭一部分,在湖广被消灭一部分。淮西军、近卫军拼得差不多了,定然不再是他的对手。而他的江西军趁着空虚便能控制江南、江西、浙江、福建。辖四省之地十万大军,足以和吴三桂、尚可喜抗衡。他估算假以时日,胜利的一定是他。因为他和我们太像了,而且还是个后来者。后浪推前浪。”
李存真赞许道:“陈先生睿智,把王铁皮那厮看透了。是啊!自古至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先胖不算胖,后胖才算胖。陈胜吴广起义,最终成事的是项羽刘邦,那可是入本纪的;曹孟德逐鹿群雄,摘桃的是司马懿;桓玄建立桓楚,为刘寄奴做嫁衣;柴荣争霸天下却便宜了赵宋;这就更不要说大明的洪武皇帝了。莫道石人一只眼——这可不是他朱重八的杰作。如此一看,这似乎还真是一个规律——先起事的为后来者做铺垫。我想王金玉是把我当成了先起事的了。不过,这也是事实。
王金玉不管怎么说都是个人物啊。毕竟也跟我学了五年呢,时间不短了。要说他学了什么?那就是看问题从来都是看原理不是看现象。用原理来指导实践,而不是走一步看一步。这也是他曾经私下请教我我告诉他的。
其实,这么做不能说错,但也是不太正确的。原理指导实践不错,但是原理是逻辑自洽的,怎么想怎么对,毕竟我们的思维就是自洽的,原理来自思维,自然也自洽。可是实践和原理不是一回事。实践不来自原理,原理也不全得之于实践。干一件事情比想一点事要困难得多。不要说偶然性,便是没有偶然性,去执行的时候,人还有差异呢。这是原理不曾考虑的。尽信书不如无书。这算是我在王金玉那里早就种下的计?一个哲学的计,一个方法论的计。”
其实,李存真认为王金玉之所以按捺不住兴许是常琨毒杀他爹的事暴露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不为自己所知的事。没准事情其实非常的简单甚至狗血,没那么多弯弯绕,根本就不是众人分析的那样。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已经无所谓了。
赵无极道:“殿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起兵,迅速西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王铁皮,不管他是有七万人还是十万人。然后接应湖广的淮西军和近卫军一举光复湖广!我以为现在征讨湖广的我军正处在危急之中。王金玉的大军是守在武昌的,这是一个要点。这里他一撤,清军必然就上来占这个点,我军就会被隔断在汉阳到岳州一线,这非常危险。王金玉肯定也是算计到了的。就像陈先生所说,王金玉就是打算撤出这里,然后让清军和我军拼个你死我活。”
“我失计较也!”李存真道,“本来是打算消耗王金玉,让他打头阵,没想到却给自己挖了坑。”
陈显祖道:“殿下,某以为无极所言甚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也不是怅惘的时候,你得振作起来!为了天下人,为了弟兄们,不能软弱下去!殿下,不管王金玉号称是有七万还是七十万兵马,他的战兵也不过三万,实力不如我们。我们需得仔细谋划,迅速干掉王铁皮,而且要干脆,利落。如此一来就是向世人宣布,没有人可以反叛你!还能稳定湖广方面的我军。”
“你们是说,得给芷兰岛来个秒杀?”
“对!”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李存真眯缝着眼睛道:“秒杀……秒杀……”突然瞪大眼睛皱起嘴角道,“快,准,狠!一举收拾!让所有的人还没有接受王金玉已经反叛的事实的时候便听到他败亡的消息……不!是让所有的人同时接到王铁皮这家伙反叛和败亡的消息!”
“对!殿下,自古以来内患的危害大于外患!南明为什么一败再败,不就是因为内讧吗?如今王金玉搞内讧,殿下你一出马就收拾了他,便能震慑四方。看还有谁敢不服!王金玉败得越快越惨越能震慑宵小!附带着也能震慑满清!”
听得陈显祖的话,李存真顿时浑身是劲,他跳起来大声说道:“正值反清高潮之时,王金玉竟然做出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当真该死!不宰了他,对不起天下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殿下,只要你振作起来,不再迷惘,天下英雄莫敢当也!”
第一百廿八章 胸有成竹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怎么,军长难道要使出八阵图了吗?”听得王金玉面对长江朗诵诗歌,王永昌瞪大眼睛兴奋地问。
自从王金玉硬把自己的人马并入明李体系组合成江西军后,为了不让李存真起疑心王永昌和胡永昌等人都改了对王金玉的称呼,叫军长,到如今已经习惯了。
王金玉笑着说道:“我怎么能用八阵图呢?”
“你怎么就不能用呢?”胡永昌瞪大眼睛急着说道,“这八阵图虽然说是诸葛亮发明的,但是李存真颁布的那个《专利法》也管不着这个吧?”
“不是……”王金玉直摆手说道,“我不是说我不能用。我的意思是我不会用,我不会,我不知道八阵图是什么样的。而且就算我知道我也使不出来。八阵图是需要大智慧的。当年诸葛武侯用这阵势困住了陆逊,若不是放了他走,陆逊定然死在阵中。姜维作为诸葛亮的亲传弟子一辈子也没使出八阵图。”
鸡昌说道:“姜维用不出来不等于军长也用不出来啊?”
王金玉笑了笑道:“我不会用!而且我也不如姜维。不过嘛……这一次对付李存真,我却心中有数。”
“什么妙计?”胡永昌凑近了问。
“行了,别问了。”王永昌道,“军长自有妙计。”
“我这不是着急吗?”胡永昌道,“本来咱们起事应该算是万无一失。李存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宠幸芳芳那鬼妹,不理政事。咱们在湖广浴血奋战,他可好,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妈的……也好,他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心思顾及咱们。正好给他来个突然袭击。但是,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两个满人刺杀李存真……这便把李存真打醒了……白景春、伍彩凤无可奈何只好提前起事,信里不都说了吗?没想到仅仅撑了两天。唉——搞得里应外合已经不可能了。李存真这家伙运气当真是好啊!”
王永昌听得鸡昌如此说法,也黯然伤神道:“只可惜那两个满人没有得手。没得手……真是可惜……可惜啊!”一拳砸在船帮横木上。
胡永昌继续说道:“现在李存真集结了大军,特别是淮东军,他自己还有神策军一万人和新练成的新军八千人。不是还招揽了许多满清的俘虏吗?这么一算,总数不下七万人。这人数和我军相当,而战兵却是超过我军的。行动还十分迅速这才三天竟然已经到了安庆了。”
王金玉听两个人说的话却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王永昌和胡永昌看着王金玉十分惊讶。
“军长,为何发笑啊?”
“你们两个……”王金玉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道,“若是李存真慢了,我们现在已经在南京城下了,也用不着在九江就放慢速度。李存真绝不是一般人,其实他真是我辈楷模,我还真是想学他呢,如今自以为只学了个七分像,当真可惜。
若不是当年老岛主在的时候要我面朝苍天大海发誓绝不给李存真当狗,我现在怕是真心实意为他卖命呢!
他长于军伍,与西夷交战多次,打败满清,击毙顺治,这一切绝不是靠什么运气,是靠本事!若是他运气真好,刺客岂能近身?”
“既然是这样,但是军长……看你的样子轻松得很,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胡永昌问。
“我为什么担心?”
王永昌和胡永昌两个相互看了一眼,竟然全都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王永昌含笑问道:“难道……军长啊,你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王金玉道:“不敢说必胜,但是肯定不会失败就是了!”
听王金玉如此说法,两个人竟然大声欢呼起来:“万岁!必胜!”
本来两人以为会打不过李存真,但是看到王金玉竟然是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两个人知道这一定肯定是能行的,自然大喜过望,信心倍增。
“白景春和伍彩凤能成事当然是好,如果不能成事也没有关系。我本来也不指望她们。南京乃是李存真的地盘,你在人家地盘上搞事情……能成功吗?想成功这得多少运气?把成事全放在偶然因素上到头来只能是失败。想要赢还需要实力,打铁还需自身硬,没实力却作死想着天上掉馅饼……天上真掉了馅饼也得把人砸死。只有用实力打出来的才是自己的。侥幸获胜不算英雄也不能长久。你能侥幸,别人就不能侥幸吗?”王金玉道,“不过,两个人这么一闹,打击了李存真在南京城内的威信,也不算全是坏事。这有利于我们接手南京!也好……也好……”
王永昌道:“既然军长已经有了……万全之策……那……那能不能也和属下二人说说,或是赐下锦囊也好啊?”
“什么锦囊?”王金玉笑着说道,“锦囊妙计纯属扯淡,世事多变,大将需临机决断,要锦囊有什么用?
反正就要开打了,确实也该和你们说说这仗该怎么打。”
且说,李存真在南京集结了淮东军、神策军、新军和南京讲武堂学生军一共七万余人便要朝西逆江而上。
赵无极道:“再等一等吧,浙江义军用不了多久便能到达。届时又多出四万人来。而且已经派人去通知苍水先生和添秀了,他们的人马转道北上,想要对王金玉一击秒杀便需要碾压他的实力。”
李存真道:“等不了了,再等江西军就到江南了。南京城里叛乱的消息已经传开,虽然叛乱被平定了但是百姓仍然惊惧。江西军若是到了南京城下江南局势定然会更加动荡。到时候各种矛盾就会纷至沓来,这几年来积累的社会效益便会一朝丧尽。你们和我学了这么多年,我说的话你们能听懂吧?”
“能听懂是能听懂,只是……殿下,现在就我们这些人马……我是怕没来成秒杀陷入胶着啊。”赵无极担忧地说道。
陈显祖却说:“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智而不再勇。打败王金玉靠智谋,不是人多就行的。”
“但是人多总是好的吧?再等等,再等等吧。”
陈显祖摇头道:“不行,不能再等了……殿下,我支持你!兵贵神速,立刻发兵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