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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九章:为杀鞑而来

    “官兵放炮了!”

    “官兵没有管我们的死活…”随着众多鞑兵一同绝望的,是同样十分震惊的大甸堡百姓。

    他们被掳掠到城头,实际上也都是随波逐流,根本没有什么人去真正的抵抗过。

    这些人种,不乏青壮,可即便是这些年轻体壮者,多也是躲藏在人群之中,鞑兵手中的大刀,吓退了他们心中的精神。

    “砰——!”

    随着第一颗弹丸砸到城头,这里彻底的乱了。

    知道官兵继续进行轰炸,无论骂骂咧咧的鞑兵,还是疯狂逃散的百姓们,现在都有着同样的心思。

    逃,逃下城去!

    与其被砸死,还不如与这些鞑子拼了!

    直到这个时候,一些人才有了抵抗之心,看见城头上乱了,熊廷弼立即下令停止发炮,抽出刀喝道:

    “听我号令,三军攻城!”

    八旗军拿城中百姓的性命要挟,许多明军兵士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听见命令,纷纷喊杀着冲了上去。

    满桂、赵率教等人,也都是奋不顾身的跑在最前面。

    喊杀震天,直入云霄。

    随着明军撞开被鞑兵加固过的大甸堡城门,无数的人争相涌入,或许是为了军功,或许是为了报仇雪恨,他们夺回了这座城镇。

    一阵激烈的巷战过后,熊廷弼骑着马入城,看到了满目疮痍的街道,心中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大甸堡城中,二十余万百姓,至今十仅存四,明军入城以后,仿佛就是来到了地狱。

    那些在临死前疯狂报复的鞑兵们,用他们的命,做出了最后的疯狂。

    街道两侧,大甸堡中尚存的百姓们,看着大队明军入城,却毫无高兴之情。

    甚至于,从城头上逃下来的一些幸存者,止住了哀嚎,开始转头用敌视的目光看着熊廷弼。

    一批随军的医官跟随大队兵马进入宽甸堡,立即对百姓施行救治。

    一名医官连忙跑到一堆衣衫褴褛,浑身屎尿的女人中间,随即,他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他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景,这些女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已经完全无法遮盖住她们的身体。

    其中的几个人,胸前还被鞑虏剜去,生了黑红色令人触目惊心的大疤,这群女子中,即便是还没有死的,也是双目无神。

    愣了片刻,医官连忙脱下身上的制服,披在了其中一个女子的身上,转头取来药箱想要开始救治。

    可是这名治疗过无数重伤员的医官,面对这些女人时,却有些显得无从下手,他蹲在地上良久,默然起身,喃喃说道:

    “她们的心已经死了。”

    “救不回来了……”

    还未自言自语说完,旁侧便是传来一阵惊恐的喊声,“你别过来!狗鞑子,你别过来!”

    一名女子披头散发,蜷缩在角落,无助的哭喊。

    那医官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脸上立即红了一片,可他还是举起双手,缓步靠近,柔声说道:

    “别怕,别怕,我们是官军,朝廷来救你们了。”

    “朝廷…”听到这个词,女子的眼中才是响起一丝亮光,随后又是呵呵笑了一声:

    “朝廷又有什么用,我男人被杀的时候你们在哪?我儿子被鞑子们挑在枪尖上的时候,你们在哪?”

    “说啊,你们在哪?”

    “你们去哪儿了,我家没了,我全家都死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女子好似魔怔了一般,疯狂的摇晃那名医官。

    医官对这些问题无从回答,只能是任由女子对自己拳打脚踢,过了一会儿,女子却是突然间抱着他哭了起来。

    医官低头看着她,重重叹了口气。

    熊廷弼骑在马上,行走在街巷之间,周围的情形他全都得到,听得见,可他的脸上依旧非常平静。

    镇辽十载,这样的例子,在这些年来,比比皆是。

    可是从今天开始,那样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大明不仅要夺回辽东,还要继续向东、向南,让整个北疆全都臣服在天朝的脚下!

    只有国家强盛,才能为天下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一名标兵奔来,说道:“禀台台,发现酋首德格类的尸体,我军要对其如何处置?”

    熊廷弼面无表情,道:

    “砍了他的首级,悬于城头!”说着,他叹了口气,面色微微动容,缓声说道:“以告慰城中英灵…”

    标兵点头,随即离开。

    熊廷弼在两天之内便夺回宽甸二百将近二百里的土地,再度使得辽东归于完整。

    但是整个辽军上下,没有丝毫战胜的喜悦,全都沉浸在一股浓浓的悲痛之中,见到了大甸堡中惨状,很难令人有任何的高兴之情。

    现在他们的全部心思只有一个,复仇!杀掉更多的女真人!

    没有什么修整的机会,熊廷弼留下左良玉的车营协助曹文昭镇守宽甸六堡,扼制八旗军退路,随后统明军主力南下,马不停蹄的奔入朝鲜。

    ......

    自熊廷弼收复全辽,整个皮岛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毛文龙不再像原先那样小家子气,资源可以从身后的山东半岛及辽东源源不断送来。

    这两年,东江军也没有闲着。

    整饬军备,重塑建制,编制盔甲、器械,全然不在话下。

    既然有了充足的资源,那他们就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和军队,除了扩军以外,毛文龙还派兵进驻了皮岛周围的两座小岛。

    东江军将那里的走兽猛禽全都扑杀干净,开荒种田、建造房屋,现在发展得井井有条。

    时隔三载,皇帝再有圣旨到来,整个东江军上下全都兴奋异常。

    他们全都知道,反攻的时候到了。

    随着圣旨一同来的,是张盘率领的登莱水师中的莱州营,他们带着众多的军械装备。

    十五万两军饷,三千六百套新式边军棉甲,一百五十蹲镇虏炮,一千五百杆遂发鸟铳,战刀两千把……

    这些东西,种类繁多,而且都是九边制式的最新款,数都数不过来,看得东江军众将士都是喜笑颜开,眼花缭乱!

    张盘率领莱州营自蓬莱水城出发,跨越海波阻隔,登岛将这些物资,一件不差地送到了毛文龙的手里。

    毛文龙领着毛承禄,迎在岸边,紧紧握住了张盘的手。

    “久闻莱州张盘的威名,如今总算是得以一见!”

    张盘哈哈大笑,亲手将一柄宫匠局廷御制的精美雁翅刀交给他,说道:“毛将军开镇东江,威名赫赫,如今竟已成一重镇,我们是彼此彼此啊!”

    毛文龙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刀接在手里,转身道:“张总镇来皮岛,总不会是转成来为我送装备的吧?”

    张盘看他一眼,笑眯眯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杀气,说道:“自然是为杀鞑大计而来!”

第七百五十章:定策入朝

    两人来到中军帐里,毛文龙请了一杯酒,说道:“皮岛贫瘠化外,虽说近些年来蒙陛下恩典,有了些许起色,却也比不得隔岸天府之地。”

    张盘摆手示意无妨,忽地眼眸一紧,问道:

    “毛将军旧年双臂受过伤吧?”

    毛文龙心中有些惊讶,无奈说道:“前些年被奴兵射的,现在举酒杯时尚有些微痛,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便好,毛将军若不能与本帅一同杀鞑,便是真的可惜了。”张盘笑了笑,一饮而尽,说道:

    “将军孤撑海外,读哟年征伐漂泊,久愁粮草军械之供,如今国朝形势好转,也算是了却了一大难事。”

    毛文龙面容平静地点头,说道:

    “昔日寒心背水列阵,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今建奴困于朝鲜,是咎由自取,天道必灭。”

    “我东江军将士都是些吃苦善战的,凡朝廷有命,各个都会持着必死之心,为君杀奴报国!”

    说起这话来,他倒是目光灼灼,双颊泛红。

    寒暄过后,张盘聊起军务,道:“建奴入朝已有半月,朝鲜军队战况如何?汉山城陷落了吗?”

    毛文龙犹豫了片刻,叹息道:

    “早在十日以前,王京汉山便已陷落,此时朝鲜国王李倧并及文武群臣,正躲在觉华岛,若无水壑之险,早就国将不存了。”

    “哼——!”张盘一拍桌案,冷笑:

    “这群建奴,如今也就只敢欺负那战力低下的朝鲜军队了,可敢与我大明再战吗?”

    毛文龙笑道:“正是,经略镇辽六载,已成铁桶,辽沈固若金汤,此番来袭,宽甸八百里之地,竟成天堑。”

    “想多年前奴军嚣张跋扈,言称满万不可敌,想必如今,真是令人唏嘘!”

    副总兵毛承禄悠悠开口笑道:“我大明自有天佑,如今北疆大捷,建奴将亡,是早晚之事了。”

    “那皇太极继位三载,毫无建树,此番既在朝鲜大掠物资,又想逼迫朝鲜君臣臣服,算盘倒是打得响!”

    “谁料,我军转瞬即下,将他们困在了朝鲜!”

    张盘沉吟道:“边军递来的塘报,我看过。”

    “如今朝鲜军队几乎被建奴完全击溃,而我军大都第一次入朝作战,形势不容乐观。”

    毛文龙点头,嗓音低沉:

    “北八道形同虚设,汉山被克,王后被杀,南八道援军接连溃散,连大将李秀臣都死于阿济格之手。”

    “打到这个地步,朝鲜是全指望我们了。”

    “张帅,咱们都是领兵在外的,若非觉华岛自有隔海天险,而奴军又不会水,咱们心里有数,朝鲜军岂能守到现在?”

    张盘点头,说道:

    “奴军不会水,我登莱水师刚胜红毛船队,士气正盛,我便先领水师往觉华岛,解救朝鲜君臣,再说如何反击。”

    毛文龙来到悬于帐中的地图一侧,取下铺展于长案:

    “我东江军驻扎于皮岛一带地方,朝鲜残存兵力大都在卫戍大将李兴立麾下,集中在觉华岛一侧护卫王驾。”

    他两指在泛黄老旧的地图上游弋,先点了点皮岛,给张盘指定了一条东江军登岸的路线,后又指到觉华岛所在。

    最后,停留在朝鲜北八道重镇铁山。

    “李兴立统朝鲜军拘制临江船只,阻岸而守,奈何朝军兵疲,奴亦不能进。而我兵可自皮岛临铁山入朝,届时经略统主力从宽甸往义州,勠力解救整个北八道。”

    张盘看着地图,喜不自胜:

    “这地图如此详尽,实在难得。”

    “就如将军所说,东江军出兵牵制奴贼侧翼,会晤经略,而奴贼无水军,我登莱水师可长驱直入,直奔觉华岛。”

    毛文龙看着他,又垂眸端详地图,道:

    “觉华岛要救,且需速救,奴军无水师,张帅领水师到觉华岛以后,仍要以守战为主,等经略后命。”

    张盘笑了笑:“这我自然知道。”

    随后,也是将手指按在地图上,从铁山划过北八道,再移至汉山,沉声道:“我料奴军最后必会退往汉山固守,为免生灵涂炭,我有一策。”

    毛文龙道:“请张帅细说。”

    张盘紧接着说道:“若想争救汉山,则可从席岛登岸入朝,直入黄海南道,东窥黄海北道,中路经略可先复义州,而后直取江原道。”

    “我领水师绕过黄海难道,直入江华湾,过小延坪岛,直接到觉华岛,先行护住朝鲜君臣。”

    “奴军主力都在朝鲜,宽甸之兵,又可由大甸堡,直奔赫图阿拉取老寨,料奴子听闻此报,必撤兵回援。”

    毛承禄一旁再也插不上话,目瞪口呆听罢两人一番策划。

    刀是一人之敌,战是三军之事,尤其此番援朝,更是国与国之间的对弈。

    为将者如这二人一般有胆有识,不外乎都能出人头地,一人将皮岛变为雄镇,另一人则屡立战功,为一朝名将。

    这时,两人议罢,毛文龙与张盘作了揖,慨然道:

    “我两军便如张帅所言行事,张帅且宽心筹划战策之事,我这便去请示经略,莫延误了援朝大计。”

    张盘点头,退出帐外,顿时被海风卷来的猩气扑了满脸。

    他抬起袖子,边遮挡边走,登上座船,向等候多时的莱州营水师官兵下令道:“转舵,直奔觉华岛!”

    站在甲板之上,感受四面八方冲来的浑浊海风,张盘负手而立,心神舒爽时,也感慨万千。

    这朝鲜一国,也算是多灾多难。

    但它同样也是幸运的,朝鲜君臣身后总有个大明,可以在关键时刻,扶上一把,拉它起来。

    可是大明呢,有谁?

    这些年来,朝中诽谤丛生,党争糜患。

    朝臣嫉妒贤能,为臣者,稍有才能,便被争相攻讦,悻悻离去,报国无门;而为将者,威名既重,议论自生,刀子赢得了沙场,终斗不过朝堂的执笔文臣。

    有功于国,亦是有罪于国。

    皇爷乾纲独断,亲征西南,诛杀东林,在天下将暗之时,硬是将这颤颤巍巍,如同行将就木的大明朝,又给拉了回来。

    可皇爷一己之力,终有竟时,总有他护不到的地方。

    到了那时,又当如何?

    这整个大明,全靠皇爷一个人,才能走到今日,张盘每一日都在担忧,担忧这位皇爷突然间驾鹤西去。

    那他们这帮人,就真正没了希望。

    想到这里,他将这些想法甩出脑海,自嘲的笑了笑,自言自语般道:“怎么会呢?皇爷龙体康健,春秋鼎盛啊!”

    “这大明朝,离了我张盘可以,却是离不开皇爷。”

第七百五十一章:帝脉转移

    北疆大捷,震动寰宇。

    随着消息在大明境内传颂,各个州府全都陆续张贴告示,将朝廷书写的平西虏诏颁布天下。

    而山西,却是有一些人不喜反忧。

    破庙之中,正有一群人聚在一起,神色紧张。

    “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说话呀!”一名男子身着粗布棉服,头裹白巾,说道:“眼下朝廷北疆大捷了,蒙古各部就要去北京朝贡了!”

    “九边几无战事,边军一旦腾出手来,内地想乱就难了。”

    “何况东厂的番狗一直咬着我们不放,好几个地方都被东厂给捣了,起义之事,还能不能如期进行了?”

    闻言,周围的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也没想到形势居然会转变得如此之快,随着北疆大捷,科尔沁被彻底灭族,归附金国的漠北诸部,死的死、残的残,再对九边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眼下,九边之外,唯一就只剩下林丹汗的察哈尔部还保持着基本的力量,有一争的资本。

    当然,也仅仅只是有“争”的资本,察哈尔部自上次入寇大败以来,一直都在恢复元气,再没敢南顾。

    九边形势大好,意味着被多年牵制的朝廷精锐边军可以腾出手来,随时南下来到中原。

    现在大明的边军,甚至可以出关去杀蒙古人,其恐怖的战斗力,完全不是中原一带的卫所官兵可比。

    很快,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我看,事不宜迟,趁蒙古人还没入京朝贡,联络湖广、河南等地的教众,揭竿而起!”

    “眼下各地灾荒甚重,流民与日俱增,只要喊出官逼民反的口号,必能引天下云集响应!”

    听到这话,一人立即瞪了回去:

    “胡闹!我白莲神教忍辱负重多年,为的就是等一个机会,我看,天启一朝不会有机会!”

    “朱家的皇帝一向都是些短命鬼,这个天启,我看也活不长,等他死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说话的人是个老者,其实不无道理,因为历史上的朱由校明年就挂了。

    除却万历、嘉靖以外,老朱家的皇帝爷们几乎个个都是短命鬼。

    正德落水暴毙,武宗也英年早逝,朱由校的便宜老爹泰昌就更别提了,继位一个月不到就一命呜呼了。

    这样看来,估摸着这个天启皇帝也活不到四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实则都只是在讨论,他们都在等最上方一个披着红色大髦的女人发话。

    这个女人,脸蛋俏丽白净,长相不说是天仙吧,也颇有几分姿色,正是白莲教在山西的总教师郑怜儿。

    白莲教根深蒂固,如老树盘根,在中原数百年都剿之不灭,自然是有它的本事。

    在场这些人已经算是白莲教在山西的各个高层了,可就算是他们,除了郑怜儿这个顶头上司以外,其它的也都是一概不知。

    也就是说,整个山西的白莲教教徒,除了通过郑怜儿以外,居然毫无联络其它高层的办法。

    至于说白莲教的所谓领袖天师和神母,那更是一般教徒信奉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存在。

    一层通着一层,只要有其中一人是个嘴硬的,线索便即中断。

    这就是即便眼下这个“权倾朝野”,在全国各地都布满爪牙的东厂,这么久了,也没有完全查清白莲教的原因。

    郑怜儿戴着红色兜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良久,方才娇声说道:

    “诸位且静一静,无生老母方才给我传达了令旨,说这天启一朝,天生异象,帝星晦暗,本该到了灭亡之时。”

    “可是帝星一旁,狼星却亮如白昼,盖过了帝星之辉。”

    这话,即便白莲教高层们,也都听得云里雾里,那老者思索半晌,蹙眉道:“按总教师之意,朱家的帝系在转移?”

    “正是。”郑怜儿柔声说道,轻轻颔首,随后又道:“所以我劝诸位,近来异象频频,还是少招些惹是非,静待生变。”

    一语既出,激起千层浪。

    帝系转移,这种星象可不常见,就连武宗绝嗣、嘉靖改系,都未曾出现过这种百年难遇的异象。

    对于他们这些信奉歪门邪道之人来说,这种星象只能是在说明一件事,这世间有一个真龙天子,早晚就将夺过朱家的江山。

    那么,这个真龙天子会是谁?

    ......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处理了政务,来到懋勤殿,示意值守的小阉不要吭声,如同后世班主任一般,在殿后悄悄观察着内中的课堂。

    出阁一年,皇长子如今已经从懵懂的孩童,转变为知书达理的天家贵胄,这般转变,让朱由校心中欣慰不已。

    俯仰之间,业已身为人父,朱由校看着正仔细听课的朱慈燃及朱淑娥、朱慈炯,心中不住的感慨。

    虽然与上一世的父母再无相见缘分,而在这一世,倒能由儿女身上找见一些慰藉。

    殿外天色已经昏暗,先生放下课本,向三位皇家子女作揖。

    朱慈燃也领着弟弟、妹妹,起身作揖,拜别先生。

    只听先生揖身候说道:“见诸位殿下勤奋好学,老朽不胜欣喜,礼虽不可废,礼亦生于情。”

    “师徒之礼既行毕,便不必再拘束了。”

    三人这才放松下来,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

    先生来到朱慈燃身前,伸手点他头一下,说道:“身为皇家元子,尔要礼敬父母,照顾幼弱。”

    朱慈燃连忙收束住了脸上笑容,正色拜道:“老师说的是,学生记住了。”

    先生点头,随后朝向朱淑娥与朱慈炯,又道:“尔等要礼敬兄长,兄弟间唇齿相依,共华连枝,以申令德。”

    朱淑娥和朱慈炯显然就没有自己哥哥那般懂事,两人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揖身说道:

    “谨遵老师教诲。”

    这是两人早就听朱慈燃给讲的,无论老师在懋勤殿讲些什么,皆可用这句现成的句子来回答,百试不爽。

    先生毕竟不知道这些,还挺高兴,摸了摸胡子,转身离开,觉得今天真是充实的一天。

    谁知,他前脚才出去,三人中年纪最小的朱慈炯便是悄声嘀咕:

    “啥意思,你俩听懂了吗?”

第七百五十二章:好你个小兔崽子

    老先生说话晦涩,这已经是较正常的一回。

    朱淑娥是女孩,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皇家的皇女日后就算家人,女戒、女训,也用不到她的身上,该教的教了,知晓基本皇家礼仪也就行了。

    至于朱慈炯,既不是哥哥朱慈燃那样的嫡长子,又是裕妃庶出。

    包括朱由校和张嫣在内,都没对这个二皇子有什么希冀,何况他今年才四岁,能懂得什么……

    总言之,朱淑娥是压根没听,也没兴趣去听,她的未来,就是找个好驸马嫁了,享清福,是三人中最无忧无虑的一个。

    而朱慈炯,却是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这一堂课讲了些什么。

    朱慈燃身为皇家元子,承载了整个大明朝的未来,所受的教育也比其余两人要多。

    早上学了写字,午时要学祖训,下午又要念诵经典,直到了晚上,还要和弟弟妹妹一块上课。

    等再过两年,到了九岁的年纪,就该学习一些基本的理政知识为将来打基础了。

    不过就算如此,朱慈燃现在毕竟也只有七岁,见先生走远,顿时轻松下来,转头鬼笑道:

    “你们两个笨蛋,先生是在告诫你们,日后不要做小毛贼。”

    “小毛贼?”朱慈炯嘀咕一句,很快明白了哥哥的含沙射影,愤恨地瞪了一眼,“哥哥你不肯剪发,才是小毛贼。”

    朱慈燃一愣,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说道:“我何时不剪发了,你不要乱说。”

    “你还狡辩,姐姐都告诉我了,每月头房的老公给你剪发,若非父皇、母后在场,你都要跑。”

    朱慈炯说起自己哥哥的糗事来,倒是眉飞色舞了,“姐姐说,上次剪发,你还叫徐奶娘给你喂糖才肯。”

    朱慈燃登时羞红了一张小脸,看着掩嘴偷笑的皇长女朱淑娥,跺脚骂道:

    “妹儿,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朱淑娥满脸的冤枉,“哎呀,我那是随便说的,谁想被他听见了,我可不是故意告诉他的。”

    朱慈燃哪信这个,小脸上的气愤仍旧没消,转身就走:

    “我不信!”

    “你打小报告,我不和你玩了!”

    周围的几个小阉、宫娥们看着孩子们在懋勤殿中打闹,也都是不知道因为的什么忽然就闹掰了。

    这时候,女官徐氏过来,柔声笑道:“走吧,今儿有大喜事,太妃在慈宁宫摆了家宴,皇后娘娘让我来唤你们呢。”

    徐氏身后跟着一小队的宫人,拿着漱盂、巾帕等物宁静侍立。

    朱慈燃虽然心中还在生气,然却知道,宫廷之中,礼义森严繁缛,并未一时置气便可逾越。

    看着元子在宫人中间被伺候着,朱淑娥心下倒是觉得略微尴尬,那事,倒真的是她自己说出去的。

    而且,还不止说了一回……

    待朱慈燃洗漱完毕,她悄悄上前,劝道:“哥哥,其实你剪头的事……”

    却没想到,洗个漱的功夫,朱慈燃却仿佛将那件事全然忘记似的,抬头问道:“什么剪头的事?”

    “哥哥不再恼我了?”朱淑娥有些不可置信。

    朱慈燃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恼你什么,你是我妹妹啊!”他挤了挤眉眼,“只是以后把哥儿的事少往外说,哥儿是皇家元子,得要脸。”

    朱淑娥嘿嘿一笑,挽着他的胳膊,道:“好!哥儿!我们去慈宁宫见父皇母后去!”

    朱慈炯看着他俩忽然间和好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跟上去。

    走了几步,朱慈燃忽然转头,努嘴道:

    “傻弟弟,还不快来。”

    闻言,朱慈炯立即乐颠颠的跟了上去。

    待到了慈宁宫,这边端是热闹。

    朱慈炯抢了个好位子,抬眼便瞅见了宫廷御菜,那道自己最爱吃的麻辣兔丝,坏笑一下,往碗里添了一大筷兔肉。

    朱由校正与张嫣有说有笑,裕妃、纯妃、纯妃也落座于旁,连那个蒙古皇妃,也都静静坐着。

    朱由校见这小子居然仗着自己是小孩儿,毫无皇家礼法,心道是得教训教训。

    还未及反应过来,刘太妃便是说道:

    “皇帝可不许骂他。”

    张嫣向这边望了一眼,连连使着眼色,裕妃童静儿也连忙上前,抱住了朱慈炯,慌忙赔罪。

    朱由校见到皇后的眼色,也顾及刘太妃的体面,只好作罢,一声不吭。

    岂料朱慈炯这个四岁的毛头小子,发觉有太妃护着,更是上了兴头,自不肯鸣金收兵。

    他挣脱童静儿的怀抱,伸出筷子,将朱由校碗里的一块兔肉,夹到了自己的碗里,当着面,昂头吃了进去。

    发觉碗里的肉没了一块,朱由校抬起头看着他,再见到正在抬头为其夹兔肉的刘太妃,张口顿了顿,却没能说出什么狠话来。

    众妃只见,皇帝张了张双唇,抖着嘴唇,怒火强捱,终只是读出无声的四个字:

    “小、兔、崽、子!”

    言罢,朱由校闭上眼睛,两扇长长的睫毛朔朔抖着。

    朱淑娥有些过意不去,用手肘磕了磕正在刘太妃怀里撒娇的朱慈炯,交耳轻语:

    “看你把父皇气得。”

    朱慈炯得意的冷哼一声,张嘴继续吃刘太妃夹来的兔丝,以为自己占据了上风。

    谁料,朱由校睁眼看着他这副样子,上一刻像是还在切齿发怒的脸上,却突然笑了。

    这一笑,张嫣也掩嘴笑了。

    随后,裕妃童静儿、良妃王氏、纯妃段氏,也都各自笑了,余的宫人们全都没有忍住,捧腹笑成一片。

    众人这一笑起来,倒是给朱慈炯吓坏了,躲在刘太妃怀里,眼中潸然,竟然嘤嘤哭泣起来。

    谁知,他这一哭,就连朱慈燃都忍不住了,上前说道:“好弟弟,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朱慈炯揉着眼睛,向刘太妃撒娇:“哥儿,父皇凶我!”

    “好啊你个小兔崽子,告状告到元子那里去了?”朱由校实在没有忍住,说出话来。

    这话说完,站在门外的王朝辅和女官徐氏也都笑了,整个慈宁宫内外,都是欢闹一片。

    ......

    这一场皇家晚宴,是朱由校鲜少的欢聚时刻,自然不会跟一个四岁小孩子置气。

    皇家两子一女,都是生性恬静,就这小子最淘!

    倒是刘太妃,真是隔辈亲么,也太宠着这小子了点儿。

    晚宴过后,朱由校回到坤宁宫,什么也没干,搂着张嫣,美美的睡了一个轻松觉。

    第二天一早,王朝辅恭声说道:

    “爷,漠南漠北诸部的酋长们全都到齐了,还有个人也来了,说是一定要亲自向皇爷请罪赔礼。”

第七百五十三章:“大皇帝”朱由校

    “臣等恭贺大明皇帝万寿无疆!”

    听着漠南、漠北几十个主要部落的酋长们的山呼声,朱由校坐在西暖阁之内,身着冠冕,待他们全都三拜起身后,方才笑道:

    “朕今年才二十余岁,万寿无疆这种话,是不是说的太早了些?”

    众人闻言,议论几声,由福余王宰塞再次说道:“陛下二十余岁,获得的成就便比我们这些人都要高,实在是领小王汗颜!”

    “是啊,大明此次北疆大捷,击灭科尔沁,也算是为我们各部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朵颜王永谢布说道。

    朱由校看过去,说道:

    “朵颜部在成祖时便跟随大明征战,到朕这天启一朝了,依旧如此,朕心甚慰。”

    永谢布感受到周围各部领主的注目,心中愉快,连忙说道:

    “能为大明皇帝效力,是我朵颜阖不上下的福分,跟随大明,才不至于被北边的俄国蛮子欺辱。”

    “诸位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这也不是朱由校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听见沙皇俄国的消息了,蹙眉思索一阵,心道,这沙皇俄国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刚刚建国。

    但是具体的沙皇是谁,朱由校倒也记不清了。

    实际上,朱由校记得大体差不太多。

    在1613年,也就是十三年前,全俄缙绅大会选举,支持米哈伊尔成为现任的俄罗斯帝国沙皇,得以摆脱长达三年的空位时期,

    而米哈伊尔,正是统治远东长达三百余年的罗曼诺夫王朝的开创之君。

    有意思的是,大明真正意义上的开国之君,都是文治武功,但这位沙皇得以登基大宝,并非因文治武功,而是全俄缙绅大会选举的结果。

    当时,沙俄帝国正经历长达三年的空位时期,国政混乱,各地无主,急需一位真正的统治者。

    从而,年仅十六岁的罗曼诺夫家族少年米哈伊尔,成为了时代的宠儿。

    实际上,米哈伊尔从未想过要做这么大的事情,他成为沙皇,是偶然因素多于必然因素的结果。

    与同为十六岁继位的天启皇帝朱由校不同,现任的沙皇米哈伊尔是被别人逼来做沙皇的。

    正是因为如此,米哈伊尔对做沙皇毫无兴趣。

    罗曼诺夫王朝虽然名义上在他的手中兴立,却并未迎来开国时应该有的辉煌时代,反而进入了长达六年的大混乱期。

    直到米哈伊尔的父亲,菲拉列特大牧首被波兰释放,这一大混乱期才在七年前得到结束。

    一般做皇帝的,都不愿意迎回比自己威望更高的老皇帝,而米哈伊尔却恰恰相反。

    菲拉特列刚一回到俄罗斯,沙皇米哈伊尔便立即下诏规定,大牧首菲拉列特享有与沙皇同等的待遇。

    这也就说明,大牧首菲拉列特的命令在现在等同于沙皇诏书,大牧首成为实际上的太上皇。

    此后,直到如今的天启六年间,沙皇米哈伊尔逐渐放权,菲拉列特大牧首逐渐掌握了实权,而他的铁腕手段堪称残暴。

    菲拉列特一改木哈伊尔对大贵族势力的温柔政策,控制军权以后,便发动一系列的大事件,强行将莫斯科大贵族们排挤出了决策圈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俄罗斯才在实际上结束了自伊凡雷帝之后开始的混乱时代,迎来黄金时代。

    菲拉特列不仅在对待国内大贵族势力上极为强硬,在对外上,更是积极扩张,不断的征伐、吞并周围公国、部落。

    很奇怪的是,沙皇米哈伊尔和大牧首菲拉特列这对父子并没有过任何冲突,他们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

    沙皇米哈伊尔负责国内稳定,而大牧首菲拉特列,则使用强硬手段掌控军政,负责对外发动战争。

    正是因为菲拉特列打压了大贵族势力,得以让米哈伊尔稳坐沙皇宝座,也使得俄罗斯帝国在最近些年蓬勃发展,稳定繁荣。

    俄罗斯帝国从未放弃瓜分波兰。

    不仅如此,俄罗斯的军队在大牧首菲拉特列的带领下,数年间从不停歇,甚至扩张到了伏尔加河流域。

    乌拉尔和西伯利亚各族,都是在最近几年“加入”了俄罗斯,成为帝国的一员。

    在确立远东霸权后,菲拉特列听说大明近些年有崛起的势头,立即将目光放在了更向南的地方,施行近乎疯狂的扩张政策。

    当时,外喀尔喀五大部历经多年的战乱,已经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平衡。

    而沙俄势力的侵入,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五大部中的车臣部主动联络菲拉特列,最终沙俄通过种种手段,帮助车臣部统一了外喀尔喀。

    而菲拉特列,也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了车臣部。

    朱由校虽然不怎么了解俄罗斯历史,但却对远东的情况很熟悉,知道现在这个时期,沙俄扩张得很快。

    所以听说了沙俄的事情以后,实际上并无任何表情变化。

    说话的朵颜王永谢布暗窥上颜,发觉大明天子神情如常,似并不将偌大的俄罗斯帝国放在眼里,顿时心中也是轻松不少。

    如果连大明都是一副慌张的态势,他们就更是无处可逃了。

    实际上,朱由校之所以在朝鲜战争还未结束,北疆战事刚刚完成的时候,便下诏令漠南漠北蒙古诸部入朝。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急于确立大明领导整个蒙古的政治地位。

    只有确立了这个地位,才会给这些蒙古诸部一个主心骨,否则还会有其它的部落被沙俄蛊惑。

    而对于蒙古诸部来说,有这样一个强援,再有沙俄使臣来威逼利诱的时候,他们的底气也能足很多。

    毕竟,大明和沙俄,这两个帝国之间,还真不一定谁能刚得过谁。

    大部分部落酋长都只是在近些年听闻大明接连大胜,几近要在天启一朝中兴的态势。

    对于俄罗斯,他们并不了解。

    这样的情况下,选择哪一个做自己的背后靠山,这种选择题的答案显实在是而易见。

    天启六年四月底,漠南、漠北四百八十六个蒙古部落领主进入京师,请求大明为各部共有的盟主。

    朱由校再三推脱,奈何各部领主长跪不起,只好接受。

    在福余王宰赛、朵颜王永谢布等人的带领下,漠南、漠北四百八十六个大大小小的蒙古部落,为朱由校上尊号——大皇帝。

    所谓大皇帝,秩序上要高于察哈尔本部世袭的蒙古帝国可汗,为天下共主。

    也就是说,从这个时候起,这四百八十六个蒙古部落正式脱离了铁木真建立的蒙古帝国秩序,进入了大明所领导的华夏秩序。

    所谓的蒙古可汗,放在朱由校身上,不是尊称,已经成为了贬意。

    因为大明皇帝本来就高于蒙古可汗,自然不需要再被尊称为所谓的可汗。

    而现任的蒙古可汗,察哈尔部林丹巴图尔,已经成为了一个光杆司令,已经没有人会再把他当回事。

第七百五十四章:恩赦科尔沁

    晚香淡淡,西暖阁中,经历了一日的繁琐仪式,朱由校总算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

    “皇爷回来了。”

    “嗯,回来了。”

    一边说着,朱由校踢掉了靴子,将冠冕和朝服扔了一地,然后一屁股坐在御座上,长长的呼出口气。

    侍立的宫人们连忙赶来收拾,神情紧张。

    朱由校非常厌烦这种繁文缛节,但这个时候,这种东西却恰恰是需要的。

    好比今日的会盟典礼,办的越盛大,穿的越正式,就越能说明大明在这件事上的上心。

    此举,既收复蒙古各部人心,又显出天朝之威,纵有万般的不情愿,朱由校也还得硬着头皮站了一天。

    此刻回到暖阁,才是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没等喘上几口气,王朝辅便是轻手轻脚的踏进西暖阁,说道:“爷,科尔沁来人了。”

    “科尔沁?”朱由校一愣,“科尔沁的酋长奥巴和他的儿子巴达礼不是都死了吗,来的是什么人?”

    “来的是哈里发,也是科尔沁酋长奥巴的儿子。”王朝辅规规矩矩地回道。

    朱由校想了想,说道:“哈里发,朕没听过,他来做什么,科尔沁现在已与灭族无异了。”

    王朝辅笑了笑,道:

    “说是来向大皇帝赔罪的,还带了俄国和车臣部的情报,许是想要以此赎罪吧。”

    本来,朱由校心里压根不把这个已经被熊廷弼打得七零八落的科尔沁当回事儿。

    到这种程度,大明就算不去管,科尔沁也迟早会被其余的漠北蒙古诸部一点点蚕食。

    再去处理他,完全是浪费精力。

    可一听见后半句,决定还是见一见,于是叹了口气,换上一副冷淡的神色,说道:

    “既如此,诏他进来吧。”

    哈里发站在西暖阁外,来回踱步,心中十分忐忑。

    直到今天,来到大明的皇宫,他才知道这里有多么的富丽堂皇,看见会盟典礼,他才知道,科尔沁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这样的大明,岂能是金国能动摇的?

    来到西暖阁内,透过昏暗的烛光,隐约能看见面色平淡的朱由校正靠在御座上,静静看书。

    他心底有些敬畏,只敢向前两步,张口说道:

    “罪部酋长哈里发,拜见大明大皇帝。”

    朱由校没嘞他,半晌,方才后知后觉的道:“科尔沁这次知道疼了,知道先前所犯下的罪过了吗?”

    只一小会儿,哈里发头上便全都是冷汗,闻言连忙说道:“知罪了,也被大明打疼了,再也不敢犯了。”

    “朕原不打算见你,毕竟,科尔沁已经被朕给灭了。”朱由校放下书,目光灼灼,“但是转念一想,大明乃天朝上国,还是要给你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

    “朕心仁德,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哈里发感激涕零,说道:“感谢大皇帝不诛灭科尔沁全族之恩,罪臣此来,是有重要情报献给大皇帝。”

    “说。”

    “前不久,臣率领残部投奔车臣部,谁知他车臣部空有强部之名,却无自专之权。”哈里发说到这里,神色略有变化,道:

    “那硕磊,身为车臣汗,却要被一个俄国使节掣肘,罪臣还见到,那俄国使节当面训斥硕磊一通,整个车臣部竟无人敢言。”

    朱由校眼神微微一变,道:

    “如此说来,车臣部与俄国素有嫌隙,实际并不想臣服于远东毛子们的统治了?”

    “正是,大皇帝英明!”哈里发发觉有戏,难掩面色兴奋,急于自证,立即说道:

    “罪臣愿为大皇帝立功赎罪,孤身往车臣部假降,暗中挑拨硕磊与俄国的关系。”

    “我子翁格勒,我女杶哲及数千部众族人,皆可予大皇帝为质,罪臣只求大皇帝能给我族一条生路!”

    朱由校没有立即回话,思索半晌方才抬眸望向哈里发,淡淡说道:

    “哈里发,与建奴勾结,是尔父兄之过,科尔沁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大明。”

    哈里发连连点头,极为诚恳。

    “也罢!”朱由校似是再三犹豫,叹气说道:

    “如此番能立功以证,同建奴绝了往来,朕便赦免尔部科尔沁阖族,不再追究科尔沁人的罪过。”

    王朝辅一旁笑眯眯也道:“天子仁德,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恩赦了,你要知道珍惜呀,哈里发酋长!”

    哈里发不断叩头,磕得西暖阁殿上“通通”作响,喜极而泣道:

    “谢谢大皇帝!”

    “大皇帝是真正的圣主,科尔沁人永世愿为大明之臣属!”

    言罢,又是连磕了几个响头。

    朱由校面色依旧平静,摆手道:“朕乏了,你退下吧。”

    哈里发一步三回头的出了西暖阁,看着外头的黄昏景色,感慨万分。

    “科尔沁,总算是保住了……”

    他畅快的呼出口气,回到临时落脚的京师客栈,对十五岁的儿子翁格勒,十二岁的女儿杶哲说道:

    “你们的伊吉跟随建州作恶,险些为我科尔沁招致灭族之祸,幸好大皇帝仁德,宽恕了我们的罪过。”

    “你们要记得,永远不要背弃大明!”

    翁格勒若有所思,重重点头:

    “我知道了,阿布。”

    哈里发蹲下来,将他们抱在怀里,眼中闪着泪花,道:“我明天就要前往喀尔喀草原,为整个科尔沁赎罪,九死一生。”

    “翁格勒,你今年才十五岁,科尔沁,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翁格勒认真的点头,一声不吭。

    “无论怎么样,都要让我们的族人活下去。”

    ......

    “哼!”

    林丹巴图尔听下属汇报,以掌击案,马奶酒洒了满地,却也顾不得了,站起身来回踱步。

    “漠南、漠北这些部落,还有科尔沁、三卫、他们也太不把我这个大汗放在眼里了!”

    “尊奉朱由校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为大皇帝,那我呢?我这个蒙古大汗,又是什么?”

    旁边的人,都是面面相觑根本不敢作声。

    谁都知道,自从可敦投了后金以后,大汗的性格就变得很古怪,暴躁易怒,动不动就生气。

    若不是察哈尔现在还保全着十余万的铁骑,他们早就一哄而散了。

    “我看,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蒙古的大汗了!”林丹巴图尔越想越气,干脆说道:

    “传本汗的话,诏命全蒙古所有的部落,攻打塞北,先从福余卫的那个宰塞下手!”

第七百五十五章:挥师察汉浩特

    福余卫。

    “汗王回来了!”

    一骑快马四处宣告,听见的乌齐叶特部族人无不是欣喜不已。

    这一次入朝,肯定是不会白去,他们早先都听闻关内出来的商人传出消息,说是乌齐叶特这次算是在漠南和漠北长了脸。

    这次北京会盟,漠南、漠北这么多部落,乌齐叶特不是第一强部,却是排序在第一位的。

    而大明的意思,乌齐叶特的族人们多少也是能理解。

    尽管传统意义上,察哈尔才是铁木真的本部,可他们乌齐叶特,却是各个支脉中血统最为纯正的。

    大明以乌齐叶特领导会盟,漠南、漠北诸部也都没有什么怨言,毕竟现在这个时候,黄金家族还是全蒙古最优越的血统。

    “汗王可算回来了。”刚一入帐,被册封为王妃的乌巴海,她同时也是乌齐叶特部的大妃。

    随着阵阵欢呼,宰塞回到了帐内。

    乌巴海连忙上前,体贴的为他取下大髦,用掸去连日骑行的风尘,宰塞坐在虎皮大椅上,道:

    “察哈尔还是安逸久了,连这草原上如今的情势都看不清了。”

    乌巴海不明白,但是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宰塞看着上下忙活的女人,心中欣慰,转头却是面色冷淡,继续说道:“乌巴海,召集族人,我们要迎击!”

    直到听见这话,乌巴海才不可置信的道:“不是才刚与明朝会盟吗,怎么还会有战事?”

    “是谁吃了这样的熊心豹子胆?”

    “还不是那自诩为蒙古正朔的林丹巴图尔!察哈尔部铁骑十万,诏令蒙古各部攻打我福余卫来了。”

    宰塞说着,冷笑一声:“你知道吗,现在整个草原上,已经没有人再去承认他这个蒙古大汗了。”

    “而察哈尔部之所以要来打我们,就是因为大皇帝对我乌齐叶特的信任,因为我宰塞,也是黄金血脉!”

    “打掉了我们,他们察哈尔,便能继续统御诸部。”

    “可惜啊,可惜!”宰塞大手捏着椅子上的虎头,说道:“我这次要让林丹巴图尔知道,不,要让整个草原都知道。”

    “乌齐叶特并不是空有其名的察哈尔,乌齐叶特才有资格做黄金家族的儿女!”

    “我们不只有如你这样貌美的女人,还有健壮的马儿,不逊色建州的骑兵勇士!”

    “而且大明,一定回来援救我们的,这一仗,我们要向整个草原证明这一点!”

    乌巴海也被他这样锐气的想法所打动了,将自己瘦弱的身躯,靠在他坚实臂弯里,喃喃说道:

    “既然察哈尔部逆天而行,那汗王就去打吧!”

    “乌齐叶特的男儿战死了,乌巴海就带着女人们上阵!”

    宰塞将她狠狠地搂住,大笑道:“乌巴海,你真是我宰塞万世修来的福分,也是乌齐叶特的福分!”

    同一时间,朵颜卫。

    “传我的命令,召集朵颜卫各部,来我的汗帐议事!”永谢布刚回朵颜,便马不停蹄的下令。

    很快,朵颜诸部的大小领主们便全都到齐了。

    永谢布也不多说废话,直言道:“察哈尔侵犯福余卫,这是在试探我们会盟的团结!”

    “朵颜部将调集全部的部众男儿参战,诸位可有什么意见吗?”

    话音落地,朵颜卫的领主们纷纷叫喊。

    “一定要参战!”

    “福余卫没了,下一个就会是我们,与其坐着等死,倒不如倾全力和他们拼了!”

    “察哈尔部号称是全蒙古第一强部,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很快,就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顿时,帐内鸦雀无声。

    永谢布直射过去,目光凶狠,问道:

    “钦罕部,你们要背弃盟约,畏惧不战吗!”

    “那我告诉你们,我是大明册封的朵颜王,我也是你们的朵颜汗!拒不参战的,我朵颜部必灭之!”

    “钦罕部,你参战吗?”

    那钦罕部的头领本也只是嘀咕两声,怎么敢和朵颜卫的第一大部朵颜部叫板,连忙伏跪说道:

    “长生天在上,钦罕部与汗王同在。”

    “哈哈哈,好!”

    永谢布大笑几声,抽出弯刀:

    “传命,各部都要抽出至少一半的男丁随本汗参战,这一战,要打出我们的威风!”

    “朵颜的男儿们,怎会不如察哈尔那群草包?”

    一时间,帐中起了一片的叫声。

    “杀!”

    “跟他们拼了!”

    ......

    自从左翼诸部、塞北三卫全都内附以后,关内外的消息流通愈发加快,大明在边关之外,增设了十余处贸易据点。

    商队自边关而出,白昼黑夜,络绎不绝。

    中原商队带出大明的丝绸、瓷器,以及蒙古部落极缺的铁器,高价购换蒙古各部的牛羊、马奶酒还有优良战马。

    这样的交易,在现在已经非常普遍。

    归化城,也成为各部的宗教中心,各部的汗王,都在此地建有府邸,由乌齐叶特部负责城池的守卫。

    自蒙古购得的战马,被九边各镇优先用来组建骑兵营,其中最令人望而生畏的张万邦所部大同军,骑兵营在一个月前扩建到了一万一千余人。

    得益于从蒙古购买的大批战马,大同军的骑兵营现在每人足足分配到了两匹坐骑。

    一匹用于驮乘必需品和兵器,一匹则用来骑着战场杀敌,特殊情况,也可以更换坐骑以达到持续奔行。

    其余如榆林、宣府等镇的骑兵营,也都在三千到五千人不等,都是精挑细选边军中的马术精湛之士组建。

    当然,也有许多通晓汉语的蒙古人被破格选入。

    张万邦虽然被提升为山西副总兵,但是他依然以边关军务为由,一直留在大同镇城,倒是避免了太原城内的文武纷争。

    文武失和,一向是大明的弊病之一。

    这天,一行快马自京师永定门奔出,直至大同镇城,来到张万邦的帅府,高声宣旨。

    张万邦带着大同镇各武将连忙赶来接旨,随后升帐众议。

    “陛下有旨,命本帅率领大同军迎击察哈尔部,察哈尔部倾巢而出,察汉浩特势必空虚!”

    张万邦虎目环视众人,斩钉截铁道:

    “徐永寿!”

    大同副总兵徐永寿立即站出:“末将在!”

    “本帅命你统御本部,留守大同镇城,作战期间,边关息警,大同城夜间戒严!”

    “尊令!”

    张万邦坐镇大同多年,对麾下将领多有了解。

    徐永寿外出野战能力一般,但其人善于守城,一般大同镇主力外出,徐永寿都要奉命留守。

    言罢,张万邦又转头望向一侧,道:

    “渠家祯!”

    大同东路参将渠家祯连忙出列:“请大帅吩咐!”

    张万邦道:“命你率我军主力直奔福余卫,援救乌齐叶特,而本帅自领骑兵营出关,直奔察汉浩特!”

    “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没有二话,纷纷喝道:

    “谨遵大帅军令!”

第七百五十六章:孤家寡人林丹汗

    “可笑!”

    “他林丹巴图尔还把自己当做是蒙古大汗,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哪点儿比明朝的天启皇帝强了!”

    归化城,苏尼特部的府邸之内,一片哄堂大笑。

    “就是,那天启皇帝十六岁继位,七年不到,就把大明中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察哈尔部还是缩在北面自求生路吧!”

    察哈尔部的使节看着面色不敬的左翼诸部大大小小的领主们,又惊又怒,颤手指着他们:

    “康喀尔,你族受成吉思汗重用,世为苏尼特诺颜,为左翼留守大臣,如今竟也背弃誓言了吗!”

    听见这话,康喀尔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哼一声,将桌案拍得一震,“闭嘴吧,察哈尔的软狗!”

    “能让你进归化城,就已经是看在成吉思汗的面子上,不然,我一定要将你扒皮抽筋,去喂我的熬鹰!”

    “你说什么,我可是蒙古大汗的使臣!”那使臣连退几步,却撞在了一人的身上。

    那人纹丝未动,大笑着将他推开,却是左翼强部阿巴噶部的领主噶尔扎,“看来我们的大汗,还在做察哈尔是第一强部的美梦呢!”

    “哈哈哈!”

    众人继续大笑,看着面色青红交接的察哈尔部使臣,纷纷说道。

    “回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我们都已经同大明会盟,不再尊奉林丹巴图尔这个大汗了!”

    “你去告诉他,上一回攻打我们左翼的账还没有和察哈尔算,这次察哈尔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我们了!”

    “滚吧!”

    察哈尔部的使臣看着围拢过来的左翼各部领主,吓得大为失色,连狠话也不敢再放,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府邸。

    康喀尔环视众人,大声说道:

    “察哈尔部自诩为草原第一强部,不过是外强中干,而林丹汗再度下诏,更是如同羊羔喝骂群狼一样,令人嗤笑!”

    “众位,乌齐叶特有难,身为盟友,我们不能不帮!”

    噶尔扎也道:“宗教大臣说的是,我们现在都已经受了大明的册封,就要尽其事,我阿巴噶部要打这一仗!”

    “察哈尔部自取灭亡,天由不得!”

    ......

    不仅在归化城的左翼诸部,在漠南其余原本尊奉察哈尔部的各部族中,察哈尔部的使节也并不是很受到礼遇。

    “这个…”克什克腾部的酋长卓特看着眼前一脸傲气的察哈尔使臣,面色为难,“我部在上次攻打左翼时全力追随,损伤惨重,实在是难以为继啊!”

    “还请大使出去看看,我部的男丁,全数不足两万之数,如若再追随出征,本部无人留守,只怕……”

    使臣却不依不饶,冷笑:

    “我看卓特族长是不把大汗放在眼里,要知道,我察汉浩特可据此不远,十余万察哈尔铁骑,可朝发夕至!”

    “这诸般借口,不过是卓特族长不愿遵从奉诏的托词吧?”

    毕竟是草原男儿,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卓特想都没想,愤而起身,拍案喝道:

    “我克什克腾此前每次都尊奉大汗诏命,无有不从,可大汗呢,他是如何对待我部族人的?”

    “三年前攻打左翼,说是你们察哈尔领头,可是在大同城下,损伤的却都是我们各部的族人!”

    “还有,撤退时,你们察哈尔第一个跑,将我们各部的族人抛弃不顾,事后没有抚恤,甚至连一句宽慰也没有。”

    “这样的大汗,还有什么可遵从的?”

    “大使,既然你如此说话,那就替我回去转告林丹汗,克什克腾部不会再参与察哈尔和乌齐叶特的战事!”

    “请回吧!”

    那使臣没想到卓特会突然间如此的强硬,顿时被气的不轻,大声斥道:

    “卓特!你可知道你是在与谁作对吗?你是在和察哈尔,草原上的第一强部作对!”

    “察哈尔才是黄金家族的正朔,我们还有十几万的铁骑,难道你克什克腾想灭族吗?”

    卓特想了想,反问道:

    “那么我敢问大使,塞北三卫、左翼诸部,都没有遵从他那个大汗的诏命,现在可有被灭族的吗?”

    闻言,察哈尔使节哑口无言,却听卓特继续说道:

    “呵呵,你我都知道,察哈尔不过是耄耋老者,向北不敢攻打车臣,向南不敢进犯大明。”

    “只要我们内附大明,你察哈尔难道还敢与大明为敌吗?”

    “这这这…!”使臣一时无言,拂袖而走。

    待他离去,一旁的小孩子问道:“父亲,察哈尔毕竟是草原上的雄鹰白马,与他们为敌,不会为族人带来灭顶之灾吗?”

    卓特叹了口气,道:

    “林丹汗是什么样的人,上次我就看得清清楚楚,就算遵从诏命,最后也还是我可克什克腾部的族人去送死,他察哈尔的人获取物资。”

    “现在大明如日中天,我们只有抛弃驻牧之所,向南入关,内附大明一条路可走了!”

    ......

    几日后,前往各部传诏的使节纷纷返回,但是带来的,几乎都是令林丹巴图尔更为震怒的消息。

    左翼、塞北诸部,没有一个奉诏的,甚至塞北诸部中的朵颜、泰宁两卫,还把他的使节吊死在白帐门前,以示决裂之意。

    甚至打从他承继汗位起便兢兢业业跟随的漠南诸部,这次的态度也多是晴暗不定。

    只有敖汉、奈曼两部的族长继续表示追随察哈尔部。

    更令林丹巴图尔意外的是,前两次都追随察哈尔部南侵的漠南强部克什克腾,这次居然明确表示了拒绝。

    其余的,大部分都是奉诏不出丁,或是干脆晾着使节几天不见面,不拒绝,但也不会再遵从了。

    “哼!”林丹巴图尔冷哼一声,道:

    “传诏奈曼部,让奈曼部出兵,灭了克什克腾,察哈尔部将与奈曼部平分其族人部众!”

    消息传到奈曼部,奈曼部的族长安达尔倒是二话没说,便出动本部的两万四千余骑兵直奔克什克腾。

    等他赶到了却是发现,克什克腾早就人去楼空。

    在送走察哈尔部使节以后,卓特就知道以林丹汗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察哈尔迟早要来攻打,所以不得不抛弃了百年的部族驻牧之地,率领整个部族都要向南迁徙,寻找安全的地方。

    很显然,这个安全的地方,就是在大明领导下团结在一起的左翼和塞北诸部。

    天下很大,只要肯归顺大明,总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第七百五十七章:强军

    “大汗,前方便是福余卫的地界了,要我看,咱们就一鼓作气,冲过去,击溃他们。”

    奈曼部的族长安达尔看着前方,说道。

    林丹巴图尔想了想,点头道:“前些日叫克什克腾跑了,福余卫这么大,总是跑不掉的。”

    “愿长生天赐予奈曼部个个皆为勇士,去吧!”

    安达尔应了一声,即领奈曼部一万余骑上前。

    铁蹄阵阵,踏进福余卫的冻土草原,激起阵阵飞泥,奈曼部的骑兵杀奔福余卫的乌齐叶特本部,却不见一人。

    “莫不成宰塞也阖部逃往大明了?”安达尔正在纳闷,却听周围乱象四起,喊杀震天。

    无数打着朵颜旗号的蒙古骑兵自空无一人的营帐之内冲出,转瞬间便与奈曼部战到一起。

    “安达尔,林丹汗逆天而行,奈曼部要执意与他陪葬吗!”

    说话的,是朵颜部的汗,大明册封的朵颜王永谢布,骁勇之名,在整个草原上也是颇有闻名。

    安达尔一手牵着马缰,冷笑道:

    “察哈尔是黄金家族正朔,你朵颜却是投降明朝的杂种!我想问问你,有什么脸面说我?”

    永谢布猛冲过去,笑道:

    “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快,用弯刀说话吧!”

    “乐意之至!”安达尔冷哼一声,迎上前来,与永谢布搏斗在一起,而余的奈曼骑兵,也都与朵**兵厮杀起来。

    数公里外,林丹巴图尔听着前方的喊杀声,就已经知道奈曼部是与乌齐叶特打在了一起。

    “大汗,我们要出兵援助奈曼吗?”一旁,敖汉部的新族长乌力罕说道,“乌齐叶特毕竟是塞北第一强部,还是要派人去支援。”

    “你催什么,本汗自然要派人去援救他们,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林丹巴图尔怒视过去,转头说道:

    “乌齐叶特敢留下来与本汗作对,可见他们一定有援军,在等等看吧,等他们的援军来了,本汗便率察哈尔铁骑,一并灭之!”

    敖汉部的前任族长死于大同的张万邦之手,新任族长乌力罕正是其子,一心只想着报仇。

    他根本不想跟随林丹汗,然而此刻的草原上,也只有林丹汗曾经威震漠南的察哈尔部,才有这个能耐。

    乌力罕心中不满,但还是没说什么。

    前方战事进行得愈发惨烈,朵颜卫本就以骑兵闻名,又是埋伏出击,奈曼部人数又不及朵颜,很快支撑不住,败退回来。

    奈曼部扔下了数千具尸体,风卷残云一般的溃退,朵颜倒也没追。

    奈曼部的族长安达尔浑身鲜血淋漓,被朵颜王永谢布砍掉了一只胳膊,他捂着伤口,怒问道:

    “大汗,你为什么不出兵救援?”

    “我奈曼部为你浴血奋战,察哈尔部好歹十几万骑兵,就这样在后面看着?”

    “安达尔,你这是与你的大汗说话的态度吗?”林丹巴图尔满心的孤傲,说道:“这次打乌齐叶特,明军会不来援救吗?”

    “我察哈尔部的铁骑,要留着对付明军,这次,本汗打乌齐叶特是假,消灭出关明军才是真!”

    “本汗的心思,难道都要与你说吗?”

    话音刚落,远处地平线上便是升起一道黑线。

    很快,斥候回来禀报:“大汗,前方发现大队明军,但是他们好像没有骑兵,只有步兵、炮营和车营!”

    闻言,安达尔捂着受伤的左臂,默默道:

    “大汗说的不错,明军真的来了,那还请察哈尔部为我各部做个表率,击溃这些出关的明军!”

    “那你就等着看,察哈尔部的铁骑勇士,是怎么为这些明军带去刀与火的洗礼!”

    林丹巴图尔冷哼一声,根本没把全是步兵的明军放在眼里。

    但是很快,他就有些为夸下的海口而后悔。

    双方还没接触,对方的大旗就被察哈尔骑兵看了个明明白白,大同军张万邦的旗纛,草原上根本不会有人不认识。

    张万邦在大同一战成名,镇守大同多年,屡立战功,所谓的强部们,就没有一个没吃过他的亏。

    “大同军…”

    看见这杆大旗,察哈尔部还未出战,便是人心浮动。

    明朝九边重镇,个个都是精锐,而这个大同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已经成名的当世强军。

    在这个时候,大同军这杆大旗,在察哈尔眼里,就和昔年戚继光的戚家大旗别无二致。

    张万邦的大名,早已响彻西虏人心。

    林丹巴图尔狠狠地唾了一下口水,对手是大同军,看来直接骑兵对冲的打算行不通了。

    不过应付步兵,他还有别的办法。

    察哈尔十余万骑兵,去打只有四五万人的明军步兵,根本不用与对方接触,最惯用的战法便是绕着他们兜圈子射箭,慢慢消耗,让明军疲于奔命。

    察哈尔部的十余万骑,虽然不如八旗骑兵一样精锐,但却并不是明军之前打的那些乌合之众。

    要不然,也不会连皇太极都将林丹汗视作大敌了。

    林丹汗却是没有想到,眼下领兵的是参将渠家祯,令他们畏惧的张万邦,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不过战场遥遥,等察哈尔人发现这一点时,只怕也是战斗几近焦灼时了。

    就算没有张万邦,大同军依然表现出了极强的军事素养,整个军队有如一人,令行禁止,士气旺盛。

    渠家祯眼见察哈尔人没有近前,便是知道,他们是在害怕张字号的这杆大旗,不敢妄动。

    既然如此,那更要打出气势,让他们以为是张大帅在领兵了。

    他喝道:“传令,各营全都竖起大帅的高招旗,让对面那些虏骑看得清楚些,镇虏炮准备发射,车营列阵!”

    一声令下,明军阵中旌旗的数量多了数倍,现在即便是眼神不怎么好使的察哈尔人,也能远远瞧见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张”字大旗。

    “大汗,你看!”

    察哈尔万户卓尔斡指着前方,林丹巴图尔顺着手势看过去,只觉得一阵心悸。

    前方明军发觉了自己察哈尔部的主力,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结阵缓缓前行,盾车环绕在阵列周围,好似一个移动的堡垒,无法阻挡。

    这正说明,他们是有所依仗!

    而高高竖起的张字大旗,更加印证了林丹巴图尔的这个想法,他眉头一皱,喃喃道:

    “张万邦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他们的骑兵呢?”

    “乌齐叶特还有朵颜等部的人马呢,怎么也没见到?”

    这一刻,林丹汗只觉得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他觉得到处都是伏兵,只等自己出击,便会围拢过来。

第七百五十八章:又是浑河

    坐下马匹不安的嘶鸣声,触动着察哈尔人的神经。

    十数万察哈尔骑兵,环绕在大同军的两侧,不断释放箭雨,利用骑兵的机动能力试图消耗。

    然而大同军在经受了微弱的伤亡后,很快用密不透风的盾墙,阻挡住了他们的攻势。

    “杀!杀!杀!”

    大同军在一刻不停的前进,好似一个战争城池向前推进,而人数多于三倍的察哈尔骑兵们,却是在不断的后退。

    他们被这样的气势吓住了!

    虽然明军短时间内还无法接触到察哈尔部,但是他们一步一步前进的脚步声,却是仿佛踩在了这些察哈尔骑兵的心头。

    谁也没有料到,察哈尔部居然出现了溃逃!

    还没有接战,便出现溃败,强如察哈尔本部,依然如此!

    这就是成名强军名号的威慑力,张万邦人不在主要战场,只凭一副大旗,便吓住了察哈尔十万铁骑!

    很快,察哈尔部人心浮动,十余万大军,未曾接战,居然已经隐隐有些溃败的趋势。

    身后的奈曼、敖汉两部族人看着这一场面,一时间也都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大同军到底是一些什么怪物?

    火炮告诉了他们答案。

    渠家祯打出张万邦的帅旗,使得军心大振,一直在向前移动,找寻到了高处列阵,随即开始大举炮击。

    “砰砰砰——!”

    这时,林丹汗总算看出来明军的打算了,不过为时已晚。

    大同军已经占据了高处,居高临下,正在加紧架设拒马和盾车,不断的释放火炮轰击察哈尔部。

    “他们一直都在虚张声势,就是想占据高处固守!”

    “不能等他们站稳脚跟以后再进攻!”

    林丹巴图尔总算反应过来,大声下令进攻,然而明军的火炮一经稳定,便是连续不断。

    装着散弹的木桶从炮管中发射出来,在半空中开花裂开,散成十数颗小型弹丸,砸在察哈尔人中,一砸就是一片!

    这正是军器司根据西班牙人提供的技术支持,结合自己从前的经验,所研制出来的新式霰弹!

    这种霰弹,还不怎么成熟,是将小弹丸装填到特制的木桶里,所以颜值也不怎么样,但是胜在实用!

    现在朱由校可以自信的说,自己手中大明的军科等级,已经领先了后世的大清几百年!

    上百颗霰弹发出,转眼间便在空中爆裂变成一千余颗弹丸,地毯式轰炸下,察哈尔阵中顿时一片的尸山血海。

    察哈尔骑兵们被打的人仰马翻,被受惊坐骑甩落下马的甚至还要比死在明军火炮中的更多。

    他们的箭雨,在面对明军镇虏炮的霰弹轰炸时,根本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只能射在盾车上被挡住。

    而明军的炮弹,却是无可阻拦,将他们连人带马撕碎!

    林丹巴图尔总算是尝到了科尔沁兵败的苦果,看着一面倒的战场,他的心都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他用作恢复成吉思汗霸业的本钱!

    每一个为了他英勇作战的察哈尔骑兵,都是真正的勇士!

    很快,察哈尔骑兵开始反击,他们自四面八方向大同军所在的山头发起冲击,可是更令他们绝望的来了。

    渠家祯站在最上方,一声令下。

    随即,整个明军阵前硝烟阵阵,成排的遂发枪开始不间断发射,比箭雨更密集的钢铁洪流转瞬而至。

    冲锋的察哈尔骑兵毕竟是血肉之躯,接二连三的倒下一片。

    林丹巴图尔看了看战场,心知现在在想攻山,已经是绝无可能,就算强行拿下了大同军,也会令察哈尔本部损伤惨重。

    何况,现在乌齐叶特、朵颜等部的骑兵应该都已经要到了。

    “撤!”

    “传本汗的诏命,撤兵!”林丹巴图尔不无意外的,再次选择了临阵脱逃,以保存自身实力。

    一直自诩为蒙古第一强部的察哈尔部,在追随他们的奈曼、敖汉等部族人面前,丢弃了数千具尸体,却连明军的影子都没摸到,便灰溜溜地狼狈退回。

    随后,地平线处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却是塞北三卫的骑兵纷纷赶来,与出关的明军成功会师。

    几乎在察哈尔部再次选择后撤的同时,张万邦率领的大同军骑兵营一万一千余人,三万多匹战马,出现在了察哈尔部都城察汉浩特的附近。

    张万邦一直都没敢大举进军,就是因为战场形势难以琢磨。

    林丹汗还是有些本事的,察汉浩特兴建的毕竟之处要经过浑河上游,眼下正是水流湍急的时候。

    张万邦身着锁子甲,跳下马来,不待周围的将领惨败,便急切地向刚刚回来的斥候问道:

    “前方情形如何?”

    那斥候道:“回大帅,察哈尔部下发诏命,敖汉、奈曼等部的主力都跟他们往福余卫去了!”

    张万邦一听,眉毛一扬,喜形于色道:

    “你确定这个消息不会有错,林丹汗带着全部的主力攻打福余卫去了?”

    “正是。”

    随行的亲兵统领大笑道:

    “大帅,您常说野战在外,兵合则势在,兵分则势衰,我看这林丹汗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嘛!”

    张万邦笑道:“道理是一样的道理,可却不能一套道理一直用,就像现在,察哈尔部只有两只拳头。”

    “敖汉和奈曼部是一只,本部是一只,他这次将两只拳头全都挥往福余卫去了,我们就可以直击他的胸膛!”

    说着,他望着远处直延绵到天边尽头的察哈尔营帐,抽出雁翅刀喝道:

    “察哈尔部主力远在百里之外,察汉浩特是座空城,奈曼等部又追随从之,其势更衰,这是自取灭亡!”

    “尔等随我攻往察汉浩特,掠夺汗庭,灭亡蒙元,竞全功于一役!”

    “我等愿随大帅建功!!”

    众人都很兴奋,有明以来,追逐自蒙元汗庭的战役不是没有,只是自洪武、永乐以来,天下再没出现过那等文治武功的皇帝。

    一声令下,张万邦带领大同军骑兵营一万一千余人,三万多匹战马,尘土飞扬地杀奔察哈尔部的察汉浩特汗庭。

    但是很快,大军就被水流湍急的浑河阻拦住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察汉浩特,这座唾手可得的汗庭,张万邦有些焦急,想都没想,便直接下令兵士强渡。

    然而他低估了此时浑河之深、之急,还有河水的冷冽程度。

    林丹巴图尔之所以敢于放心率领全部主力攻打乌齐叶特,正是仗着这个时候浑河的湍急,绝非可以直接横渡!

    何况,现在的浑河,只有蒙古当地人才知道,还不只是水流湍急,其冷冽程度,就连蒙古马也是不敢直接入河的。

    不出所料,张万邦根本不知道浑河现在的情况。

    明军骑兵一经进入浑河,坐骑便受不了如此冰冷的河水,嘶鸣不已,行不了多远,便尥蹶子将马背上的骑兵摔落下去。

    而被摔下马背的明军骑兵们,整个人全都落入冰冷、湍急的水流之中,手脚抽筋,或是吞咽了几口河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第七百五十九章:深入汗庭

    “大帅!上游水势有变!”

    张万邦直起身形,凝眸向上游望去,看不太清,遂取出腰间携带的军器司新式千里镜,才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林丹汗为防明军突袭察汉浩特,事先做足了准备。

    察哈尔部主力虽然不在汗庭周围,却在周围一带广播哨骑,而张万邦偃旗息鼓想要学东江军突袭后金老寨那样,搞一手突然袭击,却是正中了察哈尔人的下怀。

    千里镜中看到数百名察哈尔牧民在上游拦河筑坝,大同军强渡浑河,他们在上游将“堤坝”移开,使得浑河的河水骤然高涨。

    “撤回来!”

    张万邦看清楚以后,立即下令,各千总、百总闻言也都大声传令,但是为时已晚。

    察哈尔人将堤坝移开,而且速度飞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还似乎远在天边的堤坝,便携着草根、树叶,还有淤泥呼啸而至。

    对正在渡河的大同骑兵来说,原本最深处不过齐腰的河水,在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下子暴涨到了左右肩侧。

    遭此突变,明军的战马开始控制不住,惶然嘶鸣,拼命的尥蹶子想要将背上的明军兵士甩落。

    不过大同军毕竟是久经善战的精锐,很多人都是挑选的马术极佳之士,熟悉如何能令战马冷静下来,起初受到的伤亡十分有限。

    在兵士们的安抚下,马匹不一会儿便镇定下来,驮着各自身上的兵士半泅半步地上了岸。

    “伤亡如何?”

    张万邦看着一个个身上泥泞不堪的兵士,心中十分自责自己的大意,显然,这一战他过于激进,以至于被功绩蒙蔽了双眼。

    不过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一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浑河逃出生天的兵士想要起身回话,却是受冰冷的河水一激,脚上抽筋,摔倒在地。

    张万邦蹲下来将他扶住,说道:

    “坐着说。”

    “回大帅,粗算该有三百余名弟兄折在了浑河,还有几十门镇虏炮,淹在河里了。”那兵士说着,低头不语。

    张万邦叹了口气,道:

    “这是我的过失,我自会向陛下请罪,不过眼下,我们最主要的还是要渡过浑河,无论如何,也要破了察哈尔的汗庭!”

    那兵士重重点头,道:“大帅下令吧!”

    张万邦起身,遥望浑河上下游,决定调整渡河策略。

    按照以往渡河的方法,很显然,就算渡过了浑河,突袭的目的也达不成了,可能还会被折返回来的林丹汗包了饺子。

    没有办法,只能强渡浑河!

    “传令,方圆三里散播哨骑,严防敌袭。”

    下令过后,张万邦下了马,在众人的目视下,沿着浑河岸边自北向南,一步步摸索。

    他直起身极目四望,径自踏进了浑河。

    “大帅?”

    这一下,可把众人都给吓坏了。

    亲兵们纷纷围拢过来,焦心不已,却见张万邦在浑河中走了几步,蹲下来将手伸到河底,抓了一把泥沙。

    这样的举动,令众人十分不解。

    张万邦捻了捻手中泥沙,然后突然大阔步向前,一步步试探着向河对岸走去,快到中游的时候,一下子停了下来。

    “到这,水势开始变得湍急了……”他喃喃语落,抬眸四望,看了看水的深度,刚好到自己的腰间。

    张万邦折返回来,根本不在乎湿了半身的衣甲,向身侧的亲兵挥了挥马鞭,道:

    “骑着马,向下游走五十步!”

    亲兵翻身上马,催促自己的坐骑向南行了五十余步,转头看着张万邦,见对方点头示意,更是心领神会,继续催促马匹向前。

    “进河!”

    亲兵愣了愣,但是没有犹豫,催促坐骑再次踏入冰冷的浑河,这一次,坐骑没有任何的不适。

    直向对岸行了百余步远,亲兵低头一看,发觉水深才到马肚,神色一喜,连忙折返,驰驱回来,下马抱拳禀道:

    “大帅,水浅可渡!”

    闻言,周围的明军纷纷面露喜色。

    张万邦再度翻身上马,指着周围的几名游击将军说道:

    “你们几个率领三个营立即渡河,过河之后便结阵备战,我在沿岸架设炮车,助你们守阵,不可再轻敌大意了!”

    几人纷纷抱拳,“谨遵大帅军令!”

    ......

    半个时辰后,察汉浩特。

    林丹汗长子,蒙古帝国大汗之位的顺位第一继承人孛儿只斤·额哲,正坐在林丹汗的汗位上哈哈大笑。

    “你们是没看到,那些明军过河时的狼狈样子,我看,淹死的只怕就要有几百人!”一名察哈尔万户大笑说道:

    “现在的浑河,中游水势起码要到肩头,马匹不能受凉,量明军在三日之内也是渡过不了的!”

    额哲听到这话,也便放下心来,走下汗位,将摆在正中香喷喷的烤全羊的一只羊腿撕下,扔到那百户手中,说道:

    “察尔罕,等我继承了大汗之位,你就是我最得力的部下!”

    这种举动,相当于认定此人为亲信,一旦日后额哲继位,察尔罕必定随之飞黄腾达。

    他兴奋不已,捧着羊腿呼道:

    “能为少主效力,是我察尔罕毕生的荣光!”

    这时,一名大臣问道:“察尔罕,你刚才亲自去过浑河岸边,那来袭的明军,一共有多少人?”

    听见这话,额哲也注目过来,手中的马奶酒顿在半空。

    察尔罕眼珠一转,啃了一口羊腿,笑道:“没有多少人,也就是在千人左右!”

    听见这话,一众察哈尔的族长、大臣、万户们是哄堂大笑。

    “明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千人就敢来突袭察汉浩特!”

    “少主,我征募两千名族中勇士,等他们过河时射杀他们,也好好儿出一出近些年来的恶气!”

    察尔罕闻言心中一慌,连忙说道:

    “不必了,那明军上次过河便死伤惨重,我又把上游放开,没有几日光景,他们是过不来的。”

    那万户还要再说,额哲却是将手中马奶酒一饮而尽,笑道:

    “算了,没有必要,父汗率主力远征乌齐叶特,察汉浩特毕竟空虚,明军过不来,还有左翼那群乌合之众,有诸位出战的时候。”

    那万户闻言方才作罢,冷哼道:

    “要是那明军在我眼前,我便将他们一刀一个,拿他们的头颅和热血,祭拜长生天对我部的恩典!”

    话音刚落,汗帐之内还是声色犬马,一名汗卫慌忙入帐,匍匐在地:

    “不好了!明军渡河杀过来了!”

第七百六十章:察哈尔北迁

    “谁杀过来了?”额哲手上的酒杯落在地上,连侍女也不知道自己把马奶酒,全都倒在了地上。

    那汗卫也是识得阵仗的,此刻却仓皇得像是羊羔遇见了狼群,他跪在地上,哭喊说道:

    “少主,明将张万邦带着大队明军杀奔过来了!”

    再度确认这个惊天的消息,额哲几乎摔倒在地。

    不过毕竟是黄金家族的儿女,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他的心中还有一些傲气,转身取下悬挂在后面的弯刀,大声道:

    “召集各部勇士,随我迎击明军!”

    直到此时,察哈尔部留守的众人,听信了万户察尔罕的话,还以为,明军不过是千人的队伍。

    此时他们个个显得奋勇,跳起来便奔往城头。

    察汉浩特,是林丹汗早年兴建的都城,这蒙古人的都城,建制上却与中原大为不同。

    察罕浩特汉译过来就是金刚白城的意思,从它的名字中便能看出其与佛教的渊源颇深。

    蒙古建造都城的历史上,一共有窝阔台时期的哈拉和林,元上都以及忽必烈的元大都、巴尔斯浩特四处。

    察罕浩特,可谓是不折不扣的蒙元帝国最后首都。

    历史上自林丹汗以后蒙古王公大多数选择了跟随清朝,像噶尔丹的准噶尔汗国,虽然十分强盛,但因为其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因此一直也没有得到蒙古各部的承认。

    林丹汗统领察哈尔部盘踞的察罕浩特,在此之前一直被视作蒙古帝国最后的辉煌。

    只有攻取这最后一座都城,才算做是真正灭亡蒙元帝国。

    察罕浩特既是林丹汗宣传红教的大本营,也是控制异教徒们的绝佳之选,在林丹汗看来,只有统一且完整的国家,才拥有自己的都城。

    金刚白城-察汉浩特的修建,是林丹汗威慑其他部族的一种手段,也是为了体现蒙古大汗权威的方法。

    游牧民族居无定所,一般不会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去建造城池,因为它不能跟随人们的移动而行走,只有具有实力的政权才会去建造。

    毕竟,那是一个成熟稳定国家的象征,所以察罕浩特城对于林丹汗而言,意义非凡。

    张万邦看着眼前颇具雄伟气象的察汉浩特城,有些心猿意马。

    实际上,大同军早就失去了突袭作战的意义,若不是察哈尔人根本不觉得他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渡河,只怕还要在河口遭伏。

    所以,张万邦先是对周围进行了仔细的勘察,决定派出小股骑兵,在攻城之前将周边围拢的小部落一一消灭。

    这些小部落中的男丁大部分都被林丹汗征调协从,眼下更是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明军渡河以后,便开始对察汉浩特周围进行肃清,一面摸清楚情况,一面排查隐患。

    没有主力的这些小部落,一遇见大同骑兵便是溃不成军,虽然顽强抵抗,但军心已散,大势难挽。

    明军皆为精锐骑兵,又是平原地势,如同平地起雷,将连日以来的愤懑之情倾泻出去,风卷残云一般地在察汉浩特周围大肆攻杀。

    一队明军突入数十个蒙古包的小部落之内,如入无人之境,逢人便砍,见人就杀。

    一边杀,一边有骑兵扔下火把,然后绝尘而走。

    很快,大火燎原而起。

    东部、西部的十数个小部落,相继在明军的雷霆攻势下瓦解,部众四散,无数的冤魂惨死在大同骑兵的马刀之下。

    只是不知,他们的长生天收不收得过来。

    林丹汗选定的察汉浩特城,的确是易守难攻,周围地势平缓,也非常适合蒙古骑兵进行机动作战。

    察罕浩特在大兴安岭的南侧,属于草原平地,水草丰美,南北皆是广袤的草原,背靠着一座座不大不小的山五名丘。

    这些山丘周围,大部分又有许多密林,非常适合设伏。

    张万邦经过观察,发现察汉浩特城东的山谷可以直通科尔沁草原,如果向北,又可以直达漠北的车臣部。

    至于脚下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也是天然牧场,察哈尔部的老巢设在这样一个地方,想不强盛都难。

    大同骑兵下午过河,奉了张万邦的命令,并不急于进攻察汉浩特,自黄昏起便在周边地区闯营杀敌。

    这一杀,便一直杀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清晨,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肥沃的呼伦贝尔草原上,迎来的却是死寂一片。

    额哲一手按在城墙上,恨得牙齿直咬。

    “千人,这些明军何止有千人?万人都挡不住!”

    “察尔罕呢,给我把他绑过来砍了祭旗,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亏我还把他当做草原上的雄鹰!”

    这时,一名大臣跑来:“找不到了,察尔罕自昨夜便没了踪迹,想是逃出城往科尔沁或车臣部去了!”

    “科尔沁已经被明朝灭了,他只能是往北逃到车臣部去了!”额哲一拳头狠狠砸在城墙上。

    看着明军骑兵在呼伦贝尔草原上纵横,四处屠杀自己的族人,可他却无可奈何,心中是又恨又怕。

    三十余个小部落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大同军的骑兵们就连马刀都砍得卷了刃。

    察汉浩特城外一片寂静,北风吹来,却只能听见阵阵的鬼哭呜咽,昨夜杀得兴起,明军骑兵们倒还不知疲倦。

    阳光一照,停歇下来,顿时一阵倦意涌上心头。

    张万邦倒也不急,传令全军,就在察汉浩特城外安营造饭,用剩下的七十余门镇虏炮,对准了近在眼前的城门。

    按照他的命令,全军都要好好的吃喝一顿,准备在夜半时分强攻察汉浩特!

    ......

    当天深夜,大同军全军拔营起寨,推着镇虏炮浩浩荡荡向察汉浩特城行进,张万邦特意设置了一个营作为后军,以防备察哈尔部族众聚拢回来缀尾而攻。

    大军走了约莫一里多路,一名哨骑飞马来报:

    “禀大帅,察汉浩特城头不见一人!”

    张万邦一愣,不会是察哈尔部趁夜跑了吧,还是说,这是一场空城计?

    “多派哨骑,在其它几个方向再探!”

    待大军来到城下,张万邦仔细观望着城头,这时候,又有几名哨骑跑来,汇报了在另外几个方向发现的情况。

    “禀大帅,北面发现大批蹄印!”

    “东面也有!”

    听见这些消息,张万邦方才确定,这额哲见周围部落全都被自己屠灭,胆怯不敢守城,竟然连夜跑了。

    他冷冷一笑,道:

    “就这种胆子,也敢和大明争斗?”

    “不必追了,察哈尔部丢失都城,部众四散,早晚必亡,这次就算便宜他们了,进城!”

第七百六十一章:三光政策

    五月的风,乍暖似寒,吹拂在察汉浩特周围的茫茫草原上,却是只能迎来诸多血腥的气息。

    数千具尸体曝露在草原之上,他们的白帐一边,牛羊散落、马匹无主,啃食着荒草,没有注意到往常圈养他们的人,此刻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远处察汉浩特城的方向,这座察哈尔人引以为傲的金刚白城,蒙古帝国最后的都城之中,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

    在这天,爱好和平的中原人,仿佛成为了所谓的凶手。

    “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打着张字旗号的明军骑兵风一阵似的掠过,并未多做停留,似也是不愿多看。

    明军骑兵走后不久,一具铺着蒙古人鲜艳服侍的女人尸体缓慢蠕动,一只沾满血迹的小手伸了出来。

    一名不知是何部落的十二岁蒙古女孩爬起来,木然的看着眼前这一片死寂,垂头一望,周围躺着的,不全都是她往日熟悉的人么。

    多年以前,这个部落多次跟随林丹汗寇掠宣府、大同,即便事在如今,也主动出兵协从。

    这些自诩勇猛的勇士们,丢下他们的妻儿老小,外出劫掠,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阖部的存亡,或许在那一天起便已经注定了。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额哲听闻明军来袭,发挥了历史上他那懦弱的性格,选择连夜逃亡,将这座百年都城,拱手送给了明军。

    此刻,无数的大同军将士,正挥舞着刀枪喊叫。

    其声,其势,穿透云霄,直入城中残存察哈尔人的心肺之中,使得他们浑身瑟瑟发抖,久久不能平静。

    张万邦举起雁翅刀,望着转眼间便安静下去的周围,说道:

    “多少年了,我大明总算又打出来了,这不是我张万邦的功劳,这是你们所有人的功劳!”

    说着,张万邦抱拳环视众人,自东向西,抬声喊道:

    “感谢诸位建功!”

    “感谢将军率领我们建功!”大同军的将士们都被感染了,纷纷抬高刀枪,大声的呼喊。

    自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至今的1626年,大明与蒙元鏖斗了数个世纪,终于是在今日,由张万邦率领大同军攻陷了蒙古最后一个都城,察汉浩特!

    尽管是拿下了一座空城,但是这对明朝来说,对张万邦乃至于整个明军来说,都是意义非凡。

    拿下了察汉浩特,便是彻底宣告自铁木真时代而起的蒙元帝国的灭亡!

    张万邦掀开蒙古大汗的汗帐,带着众将领鱼贯而入,他来到蒙古大汗的汗位前面,摸了摸上面的雄鹰。

    然后,就这样将汗位掀翻在地!

    随着象征着蒙古汗权的雄鹰落在地上四碎,帐外的明军再度欢呼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赢了。

    经这一战,漠南、漠北底定,北疆再无隐患!

    还剩下的,都是向大明宗主国俯首称臣的蒙古部落,这些部落要么是已经被大明打怕,要么就是孱弱可欺,需要找到一个靠山。

    很显然,现在的亚洲,除了大明,没有其它的国家当得起这个靠山。

    “哈哈哈…”

    “解气,解气啊。”

    “是啊,我们做到了。”

    众将领互相看着,都是笑逐颜开。

    张万邦拿起汗帐中的火把,扔到了地上,很快,火势迅猛而起,席卷了大半个汗帐。

    众人全都退出来,看着冲天而起的大火,满脸都是对未来的希望。

    张万邦带着众人离开汗帐,登上察汉浩特的城楼,四下远眺,只见周围群山起伏,碧水长流,浓浓的绿色一望无际的铺展在大地上。

    这让他想起了一句诗词,蓝田日暖玉生烟。

    天,是瓦蓝色的,云,是雪白色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新,令人悦目,张万邦只觉得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和痛快。

    随着额哲逃跑,察汉浩特城中已经没有察哈尔族人还在抵抗了,而现在,数十万的察哈尔部族人,就成了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

    张万邦只下了一道军令,带走年轻的察哈尔女人和年幼的孩童。

    这也就是说明,其它的,一概不管。

    大同军的明军将士个个心有灵犀,撒了欢的在城中四处搜掠,就像昔年那些次蒙古各部南下入寇时一样。

    无论察哈尔各部王公、大臣的庭帐,还是普通牧民的民房、牛羊马圈,不管还有没有人在里面,全都被兴奋的明军兵士用大石头砸开,用脚踹开。

    察哈尔部的金银、珠宝,牛羊马骆驼,弯刀、弓箭,甚至还有精美的脚靴、马鞍,但凡是能找得到的,全都被大同军一股脑塞进了布袋,装上就在城中找到的马车。

    除此以外,察哈尔为了过冬而在仓库里保存的那些粮食,还有从曾经从商人处购买的物资,这次也都被抢了过来。

    战争,永远都是最简单的生财之道。

    世上不只有察哈尔人才明白这个道理,汉人更懂,他们也知道另外的道理,弱国无外交,还有斩草除根。

    大明强盛了,整个世界都有汉人的立足之地。

    看着络绎不绝抢掠战利品的将士,张万邦站在大街上说道:“传令,拆毁城中所有的屋帐,仓库,一间房子也不要给西虏们留!”

    “在城外架设镇虏炮,轰击城墙,能毁掉多少,就毁掉多少!”

    看着传令下去的亲兵,张万邦喃喃说道:“我要让这座察汉浩特城再也建不起来!”

    尽管现在大同军已经陷入近乎偏执的抢掠中,但是张万邦的命令一经传达,还是很快得到了贯彻。

    明军将士如投入战斗一样,干劲十足地开始对察汉浩特城进行地毯式的破坏,一万多人,开足马力地见着东西便砸,看见屋帐就拆。

    眼看着前不久还屋帐整齐,繁华兴旺的蒙古都城逐渐变成一堆废墟,张万邦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亲兵跑来,半跪道:“禀大帅,发现被掳的妇人数百人!”

    察哈尔部多年纠集诸部,南下寇边打草谷,被掳走的百姓多达十余万,大部分人至今都是杳无音讯。

    就连这次攻陷察汉浩特城,居然也没发现多少。

    张万邦正在纳闷,闻言立即赶了过去。

第七百六十二章:朱由校要跑路

    亲兵领他来到察汉浩特城北侧,这里正有许多屋帐杂七杂八地列着,周围已被大同军的将士们控制。

    只不过,他们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愤怒。

    未曾接近,张万邦便是闻见了许多屎尿类似的臭味,他翻身下来,捂住口鼻,缓步走向这些破落屋帐。

    掀开卷帘,日光照射进入,张万邦一愣,眼前却是十几名蜷缩在帐子角落的关内妇人。

    这时,亲兵眼含热泪,一旁叹道:“大帅,她们一心求死,卑职好不容易才将她们拦住,好说歹说,才又劝住了。”

    张万邦缓步接近,却更是激得这些女子向内蜷缩,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甚是可怜。

    看着她们这副样子,张万邦只觉胸中一阵剧痛,捂着后退了几步。

    “大帅——!”

    张万邦示意自己无事,伸出手指向她们,颤声道:“她们…何故如此?”言罢,他又狠狠一拳锤向木柱,道:

    “本帅真应该率部追杀,砍下那额哲的首级方休!”

    这时,参将王朴苦笑说道:“大帅,她们还算好的了,察哈尔蛮子只当她们是两脚羊,驱使为苦役。”

    “末将听说,那些曾在辽东为建奴抓了的女人,才叫凄惨绝伦…相比之下…”

    的确,妇人们相互依偎而靠,虽然眼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亮,却并没有遭受多少身体上的折磨。

    想是这些察哈尔蛮子,连折磨的兴趣都没有吧。

    大同军的将士们久经沙场,王朴虽然起初是买的营官,但是因为作战勇猛,也凭借战功做到了参将的高位,见惯了生死。

    可即便是他,看见帐内场景,依然眉心微动。

    没有身为军人的,见了自己国家的子民百姓在外受到如此凌辱而不心惊愤怒的。

    张万邦在不忍心看下去,转身出帐,下令道:

    “搜寻城内被掳的关内百姓,将他们带回关内与亲人团聚,尽量不要惊到了他们。”

    王朴点头,转身下去吩咐了。

    一夜一日后的黄昏,大同军在察汉浩特城外整装待发,数十门镇虏炮对准了城门的雄伟楼阁上,猛然间吞吐火舌。

    随着城头象征都城的塔尖变为碎石哗哗落下,大同军才是纷纷转身,带着许多车的物资和幸存百姓回程。

    路上,王朴骑行在张万邦身侧,不断转头观望。

    后者微瞥一眼,笑问:“你在看什么?”

    王朴笑道:“大帅,末将有一事疑惑不解,我们为什么要毁掉察汉浩特?好不容易攻下来,应当如归化城一样,派兵驻守才是。”

    张万邦摇头说道:“王朴,你不是将门出身,自幼没有经受许多兵法熏陶,领兵在外,遇事要多想想。”

    “漠南这些地方,就算是如察汉浩特这般水草丰美之处,就真的值得派兵驻守吗?”

    “漠南不是关内,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我军以步卒为主,想出关一次,劳师动众啊!”

    “攻取容易,守住一地,却是要花费极多的兵力,如果想长久占据,还要移民戍边,修筑城桓。”

    “本朝武德充沛,诸部不敢造次,可要是下一任如英宗时再来一场土木堡之败呢?”

    “你想没想过,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不但守不住这些地方,就连移民的百姓,屯守的战兵,都要做塞外亡魂。”

    “无数的兵械钱粮,都要丧于敌军之手!”

    张万邦说着,单手牵着马缰,取出千里镜望向远处黄昏,笑道:“蒙古,就如这夕阳,落寞已时。”

    “而我大明,则如旭日方升,只要兵力未损,国力日盛,西虏各部便都不敢作乱。这些地方,不用派兵屯民,自然安靖。”

    王朴点头听着,心中愈发对这位文武兼备的大帅钦佩。

    本来他散尽家财买官,只是为了在万历朝过一过领兵的瘾,谁想到了这天启朝,朝廷整顿武备,将领开始受到重视。

    王朴也从起初“被迫”的出战,变成了自愿跟随张万邦东征西讨,立下了不少功劳。

    到如今,他的心性大有改观,也算作是大同军的一员干将。

    只要张万邦在,他就敢嗷嗷叫着往上冲。

    ......

    过了五日,张万邦的捷报传到京师,引起了朝野上下极大的震动。

    朱由校坐在西暖阁,手里捧着捷报,十分激动。

    张万邦深入蒙古汗庭这一战,细节不知道,但是结果是好的,额哲被撵跑了,大同军过后的察汉浩特,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明军没有留下一兵一卒,全部撤出了察汉浩特,还带回了三万多的残存关内百姓。

    林丹汗苦心经营数十年的蒙古最后一座都城察汉浩特,从此不复存在。

    蒙元帝国虽然还没有算作正式灭亡,却也已经是苟延残喘,彻底不被算作是一个真正的国家了。

    “好啊,好!”朱由校放下捷报,道:“近些年来,我朝捷报频兴,这是祖宗庇佑,上苍之德,应该将此捷昭告天下。”

    “改日,朕要重重的封赏张万邦还有他的部下!”

    为什么要说改日呢,因为朱由校今天要带着整个后宫跑路了。

    今天是天启六年的五月初四,而历史上天启大爆炸的时间正是天启六年五月初六,这就说明,还有不到两天就要炸了。

    尽管在这之前,朱由校做足了准备。

    比如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动用大批人力,把王恭厂从京城西南的繁华街区,整个儿都搬到了远郊荒无人烟的地带。

    再比如,让厂卫和西城兵马司衙门,将京城西南的各个衙门、官署、民房,全都排查了一遍。

    就连较事府最近也什么都不干了,在密切关注这件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

    最后,朱由校还是觉得不放心,八天前派王承恩到王恭厂坐堂。

    这几天,作为京师最大的兵工厂所在,王恭厂从上到下,全都经历了一遍大换血,被仔仔细细的调查了一遍。

    上至厂带官,下至那些总匠、小匠,甚至是书吏、佥事、贴厂,都被王承恩带着锦衣卫挨个仔细的梳理了一遍,剔除了一大批底细不明的人。

    就是这样,朱由校才微微放心。

    毕竟,历史上这一爆炸,不仅把自己儿子给吓死了,还让大明损失了总威力达一万至两万吨当量TNT的火药以及大批的火器装备。

    更重要的是,这次爆炸,炸死了许多王恭厂的火器专家,这些人可都是无价之宝。

    甚至有人形容这场大爆炸,是明朝彻底不行的开端,你们说说,朱由校能不上心么?

    还不只是上心,朱由校简直是怕得要死,这两天眼皮一直跳,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心里还是不踏实。

    这会儿连看见捷报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正琢磨着,要不要提前跑路出去躲躲。

第七百六十三章:南海子行宫

    入夜时分,朱由校愈发觉得心神不宁。

    历史上的天启大爆炸,众说纷纭,先后有火药爆炸、地震、龙卷风等说法,后世的专家们,也都是各说不一。

    作为人类历史上的三大“自然”灾难未解之谜,无论怎么研究,都没有任何一种说法能完全解释它前前后后发生的各种诡异事件。

    因此,这件事也一直没有准确的定论。

    后来,就连外星人、后金细作、东林党阴谋…,这些一听起来就荒唐无比的说法也出现了。

    对于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朱由校已经尽全力在预防它的发生,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天启大爆炸,真的就只是一次简单的兵工厂处理失当引起的爆炸吗?

    朱由校没把握,所以只能做自己能做的,提前跑路,先把自己这边的危险给解决了。

    王朝辅听了皇帝召见,立即从床榻上爬起,站到一旁问道:

    “爷,传奴婢来是有什么吩咐。”

    朱由校负手站在窗檐边儿上,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忽然间,一个小阉匆忙跑来,道:

    “不好了,不好了。”

    王朝辅立即训斥,“什么事情如此慌张,还有没有体统?”

    小阉见着这二位大爷,心中更怕,连忙跪下喊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实是西六宫那边失了火,一事情急才……”

    “你说什么?”朱由校一愣,转身一望,这才发现,西边宫宇,天际红烈,火舌滚滚。

    这下子,情急的倒是朱由校了。

    王朝辅边陪着皇帝往那边赶,便问道:“西六宫怎么失的火?火势如何,控制住了吗?”

    朱由校二话没说赶来西六宫,看着前后忙活的宫人和勇卫营禁军们,呼出口气。

    还好,控制住了。

    朱由校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没听说在历史上天启大爆炸的前几天皇宫着火了啊。

    看起来,这次的事件,还有很多密辛是后世不知道的。

    这样的话,事情倒是难办了…

    勇卫营的总督陈策正指挥禁军救火,见着皇帝一行人赶来,连忙上前拜了拜,说道:

    “陛下,万幸各宫近日都添了不少水缸,这次可出了奇效。”

    “若不是这些新设的水缸,这次大火怕会损伤惨重,亏得陛下圣明,这才没有人伤亡,娘娘和皇嗣们都好好儿的。”

    听着这话,朱由校总算是松了口气,道:“陈策,这次你救火及时,立了功劳,去司礼监领赏吧。”

    “这是臣的职责所在,不敢邀功!”

    听了陈策的话,朱由校只是点头,没有多说。

    在西六宫居住的秀女和嫔妾们不少,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朱由校连见都没见过的。

    此刻她们仿佛也都是好容易逮住了与皇帝见面的机会,一个个围拢过来,哭啼啼一片。

    朱由校听见这些莺莺燕燕,心思却全然都在另外一边,整个西六宫,只有两个人才是他真正在乎的。

    因为天启大爆炸还有两天不到就要发生的原因,朱由校这几天一直心情烦躁,所以并没有搭理她们,抬脚便走。

    “聒噪…”

    皇帝淡淡却丝毫不留情面的冰冷冷话语,传到秀女和嫔妾们的耳中,显得那样刺耳。

    芳华貌龄,选择入宫,抛却了原本的青春,却只是迎来这样一个结局。

    就算是后宫失火,皇帝却也连多看她们几眼的心思也没有,众女面面相觑,渐渐止了哭声,呆呆望着他的背影。

    “怎么样,你和淑娥都没事吧?”朱由校甩开众多的秀女和嫔妾,赶来一女一子身旁,关切的问道。

    这般柔声细语,与先前对待秀女和嫔妾们的冷淡形成鲜明的对比,众女远远瞧见了,不无妒忌。

    童静儿摇摇头,抱着皇长女,欣慰道:“幸赖王公公冲进来的及时,我们就连烟尘也没吸入几口。”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向身侧,道:

    “王承恩,你救下皇女贵妃有功,朕升你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与陈策一并到司礼监领赏去吧。”

    王承恩心中狂喜,但面色极为淡然,微微欠身退下,将这个时间留给皇帝和裕妃。

    朱由校垂头看着仍在熟睡的女儿朱淑娥,默默起身:

    “传厂臣到西暖阁等朕。”

    ......

    这次后宫失火,因为处理及时,并未造成多少损伤,灾后的复建,也不会耗费多少人力和财力。

    相比上次失火,这次的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可即便朱由校很满意,但却不能不查。

    朱由校在后宫配了童静儿和朱淑娥一会儿,便负着手回到西暖阁,魏忠贤得了旨意,早就于此等待。

    魏忠贤心思敏锐,早发现这段时间风头不对。

    不说皇帝先责令搬迁王恭厂,后又积极在宫中准备应对灾事,便是民间、官场,现在也已经是传言纷纷。

    只不过,这些传言目前的影响还都不大。

    他坐在西暖阁等候,听着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便立即起身,躬身迎候,说道:“老奴见过皇爷。”

    “多日不见,爷近来可好?”

    “还好。”朱由校应付一声,坐会了九龙御座上,沉声说道:“最近一月,京师内外火灾几日一起,今日宫中失火,朕觉得是有人作恶。”

    “着你遣东厂番役暗中查探,朕已命锦衣卫千户田尔耕克期返京,助东厂查案。”

    魏忠贤早有预料,微笑说道:“皇爷放心,此事老奴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必不让奸计得逞。”

    朱由校望他一眼,说道:“有你在,朕才安心。”

    “传朕的旨意下去,令勇卫营先行南海子,接管戍卫,朕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在南海子处理政务。”

    “太妃、皇后、裕妃、纯妃、良妃并各宫秀女、嫔妾,一并接往南海子,临时居住,由勇卫营负责保卫。”

    “朕不再内宫的这段时间,让匠户们排查修缮各宫各殿的隐患,看见什么就直接修什么,朕不想再听见后宫失火的消息。”

    听见这话,魏忠贤心中震惊。

    有明以来,整个皇宫全都搬到其它地方,就算真的只待一月半月,这也是先例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次的失火并没有那么简单,皇帝是知道一些事情,最近一直在准备。

    要出大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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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