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灾事司
山西这次的地震很严重,用后世的话说,震级至少在七级以上,才会造成这种损失。
奏疏上说,灵丘全城尽塌,压死百姓五千二百余人,往来商贾,驻守官军,更是不计其数。
就连城中的枯井,涌出来的也都是黑血。
这次地震,最开始是从天启六年三月初五日丑时发生的,山西灵丘、浑源州多地突发地震,至今已经连震一月有余。
全山西震摇数十次,包括灵丘在内,多地全城尽塌,官府停摆。
除去灵丘,浑源州也是一样,据说是官民庐舍无一存者,压死百姓又有四千三百余人。
屯守在浑源州官军的军营直接变成废墟,多地卫所尽毁,往来商贾及各地行人还没算,如果全算上,也有近万人了。
灵丘知县、浑源州知州,甚至于山西御史、布政使等高级官员,也有十余人死于此次地震之中。
正是因为地震一开始就摧毁了多地的官府,连督办司也未能幸免于难,加上这次的灾情实在严重,地方官员多有隐瞒不报。
这才导致地震发生一月之后,消息才传至京师。
觉山寺在灵丘县东南二十里处,创于北魏太和七年及远大安六年,此次地震中,庙貌摧残,遗址故墟,杳莫可寻。
如果只是山西省内,还好说,主要是这次就连边关大同府,也是所属俱震。
大同府发生地震的时间,大概灵丘首次地震的半月后。
当时是,大同府从西北起东南而去,其声如雷,摇塌城楼城墙二十八处,边关城隘震塌十二所。
蔚州、广昌、隆平连日震声如雷,城垣颓坏,官民庐舍摇毁无数,人多压死,地裂水涌。
就连大同总兵张万邦,都在帅府与众将议事时遭遇突发地震,被房梁险些砸中。
最后张万邦虽然从府城逃了出来,精锐亲兵和大同军却损伤不小,其本身更是身受重伤。
当天被压死在城内的,还有乱岭关守备千总张毕、威平堡驻防百总林山,偏岭口守备千总吴大用等十八人。
其中,官职最大的是安东中屯卫的指挥使龚用,这已经相当于大同府第三高的军职了。
天启一朝至今,就连林丹汗大规模南侵,都没有给重兵防备的大同府造成这种伤亡。
好在眼下北疆形势已定,倒是能从容应对。
不然,如果这个机会被西虏诸部抓到,大举来犯,大同府真不一定能挡得住了。
内阁诸位阁老,兵部尚书王洽以及英国公张维贤,看了这份奏疏,脸色都不是十分好看。
武英殿大学士温体仁说道:“陛下,这次地震恐怕还不只限于山西。”
“近日,坊间有所传闻,说是京师昌平府,有轻微震感,似乎是已经蔓延到了畿辅一带。”
张维贤点头,说道:
“此事臣知道个大概,昌平府现下已经是人人自危,许多百姓争相恐后往京师而来。”
“民间谣言四起,陛下还是早作决断,万一京师再生大震,损失无可估量。”
朱由校点头,神情中的疲惫一扫而空。
现在回去休息是顾不上了,看来天启六年这一关,真不是好过的。
从年初的诡异事件接踵而至,到眼下自山西而起的连环地震,这明末,天灾为什么这样多?
心累,朱由校现在是真的心累。
因为他知道,这还没到崇祯年间,崇祯十七年间,各种地震天灾,更是多如牛毛。
不当皇帝还是第三视角,现在自己是第一人称,做了皇帝,方才明白,明朝能在这种情况下挺了这么久,属实也不太容易。
这就不是单单有钱能摆平的事,就算你有钱有兵,在这种生产力低下的年代,也经不住这种天灾。
别的不说,以现在后金的国力,这样的地震,只需要一次,没个五十年,他们根本不用再想入主中原的事。
一次天启二年的五省大地震,到现在大明也没完全缓过来,又来一个规模更大的。
最主要的是,这次的地震还有愈演愈烈,自山西向整个北方蔓延的趋势!
难,太难了…
后世会出现所谓“天要灭明”的传闻,而白莲教妖言惑众,屡禁不止,也就不足而奇了。
老百姓能有什么,不过是一座小屋,几亩田地。
一次地震,就连坚固的城防角楼都能震塌,就连官府衙门都抵挡不住,何况是他们的庐舍。
流民四起,已经遭到地震的地方,家破人亡,官府停摆,朝廷赈灾,遥遥无期。
还没有地震的,听闻多地近日都有了震感,更是人心惶惶!
再加上白莲教在民间传播谣言,所谓“无生老母下凡普救世人,天要灭明”的传闻,又开始出现。
挺好个局面,一下子就败坏下去了!
朱由校强打精神,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精神起来,疲惫的问道:
“事情已经如此,诸位都是朕的肱骨大臣,都说说吧,应该怎么做。”
内阁首辅魏广微道:“应该立即赈灾!”
“地震是从灵丘开始,朝廷就从灵丘开始赈灾,搜捕被埋在废墟下的百姓,能救一个是一个!”
东阁大学士胡士广自从那次下去山西回来,就变得异常老实,被皇帝强行绑在了一条船上,自然要本本分分的做事。
这次赈灾,他也没想着浑水摸鱼,直截了当的说道:
“陛下,臣赞同首辅的话,这次地震大有愈发严重之势,各地灾民遍野,朝廷若不及时赈灾,山西恐再生民变。”
“是啊,民变、民变…”朱由校叨咕一句,道:
“各位阁老说的不错,朕正有此意,朝廷此后成立一个灾事司,隶属户部,专管各地灾害预防、赈灾事宜。”
“灾事司的大使,各位有没有人选?”
众人对视几眼,都没有说话,朱由校看向温体仁,说道:“温爱卿新到内阁,有没有人选?”
温体仁猜得到皇帝的意思,立即躬身说道:
“回陛下,臣在山东时,认识一个曾在南京饷司,名唤杨嗣昌,此人忠贞可用,甚得民心。”
“杨嗣昌…”朱由校佯装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实际上,这个人,他早就知道。
杨嗣昌,便是后世提出“十面张网”之策,替崇祯皇帝背锅,明朝最后一个肯作为的兵部尚书了。
虽然他在文人口中的风评不怎么样,但是起码朱由校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是可以用一用的。
想了想,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召杨嗣昌进京听用。”
第七百三十五章:告祭九庙
这日,京师的上空飘落绵绵细雨。
杨嗣昌顾不得湿透的官服,自永定门片刻未停的进了宫,沿途经过城西,发觉正有大批的征夫躲雨。
“也不知陛下有了什么盘算,王恭厂在京城设立两百多年了,却要在两个月内搬离。”
“管这么多做什么,有钱拿就行,又不是做白工。”
起初说话那征夫闻言笑道:“说的也是,朝廷现在说到做到,从不拖欠工钱,若不是这次的差事,我全家怕都要喝西北风。”
“这一月的差事,足够撑上半年了。”
几人正说着,一个老者神秘兮兮说道:“看见方才骑马过去那人了吗,怕又是被召进京的大官。”
“山西大震,这几日昌平府也有震感,朝廷该是就要开始赈灾了,到时候都机警着点,肯定又要征夫重建。”
听到这话,众人也都是有了今后的打算。
这天灾,对他们来说,也并不全然都是灾祸,各地一生灾祸,朝廷就要赈灾,官府便会大量征夫。
好比这次大地震,各地灾后的搜救和重建,都要在民间征夫。
他们这些没有田地和稳定收入的人,就指望这些差使养活全家。
杨嗣昌心思实在不在体察民情上,只听了寥寥数语,便来到紫禁城门外,向守门的勇卫营千总求见。
千总顶着雨站在门前守卫,盔甲上不断滑落雨水,望见来人,上前拉住了马缰,笑道:
“杨大人,请下马进宫吧。”
......
杨嗣昌来到西暖阁,闻见空气中的熏香,转头一瞥,看见一个穿着紫色宫衣的小宫娥正蹲跪在宣德炉旁,小心的清灰添香。
这时,王朝辅走来,微笑道:
“杨大人请等一等,陛下马上就要来了。”
说完,他将手一挥,立时便有小阉端着贡茶过来,稳稳地放在桌案上然后踮脚退去。
杨嗣昌拿起茶连喝几口,大呼口气道:
“劳烦公公了,下官确实有些口渴。”
王朝辅看见这杨嗣昌如此懂事,心情也好了许多,笑道:“这都是分内之事。”
杨嗣昌不再多喝,摘下湿透的帽子,于西暖阁中端坐,虽因连日赶路显得有些狼狈,却仍显出一身上下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气度。
不多时,殿外廊道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杨嗣昌连忙起身,垂头等待,发觉眼前有黑影,便恭声说道:“臣淮北饷司杨嗣昌,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刚与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谈了白莲教近日在山西愈发壮大的事,轻车熟路的坐在九龙御座上,眉头紧锁。
“平身吧!”
“山西大震,先至大同,再至昌平,朕有意设立灾事司,专理各地灾情,温体仁荐你前来,希望不会让朕失望。”
杨嗣昌闻言,方才知道是谁在皇帝面前举荐了自己,心中恍然,连忙说道:
“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朝效力。”
朱由校点头,道:
“既然你已经到京,灾事司便尽快组建起来吧,在京中选址一处,报予工部,即日建衙。”
“灾事司官员,也都由你选定,上报户部,再告朕知道。”
说着,朱由校转头道:“灾事司初建,批内帑银一千三百万两,用于建衙,梳理赈灾事宜。”
“如若不够,再向朕要。”
杨嗣昌没想到一来就遇见如此恩典,顿时感激涕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
“深受皇恩,不敢不报!”
“陛下仁德,大明百姓有福!”
朱由校摆了摆手,这般恭维,自做了皇帝,实在是已经听得有些免疫了,面上毫无波澜,道:
“行了,下去吧,真要感谢朕,就将这些银子用在实事上,去多救一些灾民吧。”
杨嗣昌道:“臣遵旨!”
待杨嗣昌退去,王朝辅一旁说道:
“爷,山西大震,殃及畿辅,朝臣们皆感天变示警,联名劝告陛下在明日祭告九庙,并请皇后娘娘及太妃同往。”
朱由校靠在椅子上,有些无语。
这个时候的人,迷信些倒也正常,如果这样做,能让朝野间的谣言少一些,倒也值得。
于是,轻声说道:
“朕知道了,不过太妃就免了。”
“她老人家不问世事多年,一直诚心礼佛,真要是天变示警,也是朕的过错,皆与太妃无关。”
王朝辅点头,没有说什么。
朱由校叹口气,又问道:“礼部说了要在明日什么时辰祭告九庙吗?”
王朝辅摇头,“还没有。”
朱由校讽刺地笑了一声,看起来,这帮好臣子,还并没做出什么万全的计划来。
满心想的,都是先让自己这个皇帝去向全天下认错。
罢了,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遭了,总不能因为这些,就在这个时候再砍掉一批脑袋吧?
真要是如此行事,天下恐怕就要真的大乱了。
“行吧,告谕内阁六部,就说朕准了朝臣们的联奏,叫礼部在明日前定下一个章程,送到乾清宫来。”
“你下去吧,朕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王朝辅不敢继续打搅,只好出门,而在东厂内的魏忠贤听了明天皇帝及皇后要告祭九庙的消息后,一下子就猜到,又是那些朝臣们的杰作。
“皇爷贵为天子,哪有天子低头认错的道理,山西地震,又和皇爷有什么干系?”
“是啊,我看,正是那些臣子无德,才触怒了上天,降罪于天下黎民。”
魏忠贤听后,说道:
“你们还不明白?爷这哪是低头认错,这是顺水推舟,权当消弭了天下间的隔阂。”
“民间谣言,才是一把无形的刀哪。”
几个档头不敢多说,立即逢迎谄媚。
“厂公明鉴!”
“厂公想的,小的们可是一丁点儿都想不到,要不说,厂公能受陛下信任呢。”
魏忠贤非常受用这些话,笑道:
“你们这帮人,嘴跟抹了蜜似的,怎么,家家都有喜了?还不回家去看着孩子?”
几人嘿嘿一笑,不再多说。
......
朝鲜,王京。
朝鲜国王李倧坐在王座上,听着下头将领的汇报,一屁股出溜到地下,颤声道:
“鞑子来了,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大明呢,大明没有挡住他们吗?”
第七百三十六章:朝鲜失陷
“大明主力都在抵挡漠北蒙古,李家军没有守住宽甸中的大甸、长甸二堡,以致贼虏长驱直入,攻打我朝鲜。”
朝鲜领议政金鎏说着,泣不成声。
“殿下,贼虏南下,我北三道兵马溃不成军,义州城一日之内就被攻破。”
“还请尽快向大明求援!”
金鎏,乃是两年前仁祖反正的主要策划者之一。
仁祖反正,又称癸亥靖社、癸亥反正,是在天启三年时,朝鲜李氏王朝发生的一次武装政变。
上一任朝鲜国王李珲重用大北派势力,幽禁嫡母仁穆大妃,处死兄弟临海君、永昌大君等多名王族,导致政局混乱腐败。
因此,以西人党金鎏为首的在野势力逐渐不满。
加上李珲亲近后金的政策,也使得朝鲜国内民怨沸腾,为李倧政变提供了借口和名分。
西人党领袖金鎏、李贵等人拥戴李倧,在天启三年某一日深夜,起兵于王京汉城西郊,大举从彰义门攻入王宫。
负责汉城卫戍的训练大将李兴立早对李珲亲近后金的政策不满,在政变过程中故意按兵不动。
发动政变的朝鲜军队一路势如破竹,顺利攻入昌德宫并纵火。
光海君李珲逃走后被抓回,流放江华岛,其宠臣等北人党在一年之内陆续落网,皆遭处死。
政变后,李倧继续尊奉仁穆大妃,奉其命继承王位,并且在天启三年一年,向大明连续派遣了五次使臣。
天启五年时,李倧得到了朱由校的册封圣旨,受到大明承认,成为名正言顺的朝鲜李氏王朝第十六代国王。
因此,策划反正的主要人物金鎏,成为了李倧最赖以信任的左膀右臂。
在前领议政崔鸣吉去年出使大明被羁押后,金鎏被任命为领议政,西人党主战派,更是纷纷抬头。
领议政,相当于大明的内阁首辅。
李倧早就没了主心骨,也连忙招手,说道:“快快再派使臣,向大明求援,若无大明,我朝鲜必定国将不存!”
朝鲜王京卫戍大将李兴立出列道:“殿下,派遣使臣求援是其一,我等更要死战,不能给贼虏以我朝鲜软弱可欺的印象!”
死战?
对不起,李倧没有这个决心。
他惶然说道:“死战,拿什么死战,北三道十几万兵马,几天之内被贼虏打的四散而逃。”
“城内不过八千余老弱,如何保卫王京?”
李兴立昂头说道:“王京城高池深,又有大明运来的重炮守城,末将麾下有二千带甲锐士,皆是从反正以来便跟随殿下!”
“我等愿与王京共存亡,与贼虏血战到底!”
语落,一员朝鲜将领出列,道:“正是,我等在追随殿下反正时便知道会有今日,早就做好了报国的准备。”
“还请陛下稳坐宫中,将士们才能同心协力,士气不衰!”
稳坐宫中……
李倧不仅没有在后金军工程费时稳坐宫中的心思,就连现在坐在王位上,都是如坐针毡!
那些鞑子杀起人来,可是不眨眼睛的。
作为国王,他深知眼下朝鲜军队到底颓废到了什么地步,抵挡后金大军,这只怕是痴人说梦。
要是死守汉城,自己八成要被建奴抓到,下场还不一定比自己的叔叔要好!
“陛下,金军已打到王京城郊四十里外了!”一名卫戍军兵士跑来,“勤王的南一道两万大军,皆已溃败了。”
“率领勤王的南一道大将李秀臣被阿济格亲手斩落马下,战死了!”
听见这个消息,王庭上更是一片的喧哗议论。
李兴立也有些意外,抓住那个士兵的衣领怒吼道:“你这是在危言耸听吗?”
“李秀臣不是无能之辈,手下有两万南一道勤王大军,阿济格有多少人,四千人?”
“四千人击溃我们两万,还斩杀了大将,怎么可能?”
那士兵满脸的委屈,哭道:“是真的,南一道大军在王京城六十里外被阿济格击溃。”
“听说那阿济格带着一队白甲骑兵,冲入我军,如入无人之境,一个会面就将我军主将斩落马下!”
李兴立倒退几步,吸了一口凉气。
鞑子兵不是在两年前在野战中被熊廷弼打的打败吗,怎么还会有如此强劲的实力?
看来八旗兵的实力并没有多少下降,是大明军队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
从原本守城都吃力,到两年前野战大败八旗。
明军是怎么做到的?
后金军来速之快,其势之猛,显然是整个朝鲜王国都无法预料和抵挡的。
整个朝鲜八道,竟拿这些孤军深入的后金军毫无办法!
全国朝鲜军队的防守能力,还不如熊廷弼最近几年恢复出来的宽甸六堡所驻防的两万辽军!
后金军在面对现在的明军时,攻城和野战都不再那么容易,可是他们转头来打朝鲜,仍然和打儿子一样。
李兴立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李秀臣不是无能之辈,在野战中竟然被阿济格四千八旗骑兵轻而易举的击溃和斩杀。
这说明,自己去了也差不了多少。
看见满朝文武都没了话说,李倧叹了口气,道:“传我的王诏,退往江华岛!”
“向皮岛驻军的明军请求增援!”
各地接连失陷,以及南四道援军不断溃败的消息传来,使得整个王京群臣都没了什么抵抗的心思。
眼看着后金就要杀奔汉山城下,李倧慌忙散朝,带着文武百官及数千朝鲜王京卫戍军,轻装简从地向觉华岛逃窜。
倒是仁穆大妃,执意要与王京共存亡,说什么也不走。
王京卫戍军和国王一撤,整个汉山城的朝鲜百姓全都慌了,拖家带口的往外逃难。
而此时此刻,就在二十里外,后金军刚刚击溃了朝鲜南四道的勤王军队。
马蹄阵阵,裹着飞扬的尘土。
后金军正在漫山遍野的追杀朝鲜勤王军,惨叫声不断传来,皇太极带着诸王公贝勒,满意地骑在马上,笑道:
“爽快,爽快啊!”
“本汗憋闷两年了,在新甸又吃了那李希爵的亏,如今总算是找到了以前的感觉!”
范文程笑道:“是啊,还是小贝勒慧眼识珠,看出朝鲜不过是一堆土鸡瓦狗,难以抵挡大金的攻势。”
然而,众人都在高兴时,多尔衮却是满脸的踌躇。
“慢,太慢了!”
“大汗,还请传令,叫大军不要再纠结残敌,击溃朝鲜军队不算什么,还是尽快攻入朝鲜王京汉城吧!”
“我们已经在朝鲜北道拖延了四天,辽东形势,瞬息万变,明军可是片刻不停的!”
皇太极正是志得意满之时,闻言颇有不悦,并没有直接下令,淡淡敷衍道:
“本汗知道了!”
颇有些自傲的他,并没有继续采纳多尔衮的意见。
第七百三十七章:只跪大明天子
“这个多尔衮,不过是歪打正着,叫他说对了一次,还牛气起来了,又劝大汗撤兵。”
阿济格腰间挎着朝鲜南一道大将李秀臣的首级,浑身鲜血淋漓,骑着马走在汉城的石砖路上。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厌恶之情,相反,这种血型的气味,很是令他舒心。
“是啊,我们才刚进入汉城,勇士们疲惫不堪,未曾来得及搜刮一番,这时退兵,亏他多尔衮想得出来!”
随行的萨哈廉冷哼一声,道:
“多尔衮和多铎日日都在一起,寸步不离,都以为他们才是这大金唯一看得懂时势的人,我们不过是一群蝼蚁。”
阿济格在这次立了军功,根本不将多尔衮放在眼里,不以为意道:
“就让他们去耍嘴皮子好了,攻下汉城,下一步就是并未江华岛,等朝鲜的人全都对大金俯首称臣了,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萨哈廉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与此同时,几条街之外,多尔衮一只脚踩着烧焦倒塌的房门,凝眸道:
“我们进入朝鲜境内几日了?”
多铎不明所以,仍是回道:“至今有七八天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守在大甸、长甸二堡的德格类还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多尔衮蹙眉道。
多铎笑道:“或许是你想得太多了,曹文昭老实得很,摸不到我大军动向,哪敢随意出城。”
“德格类前日才传回消息,说明军整日闭门操训,根本见不到影子。”
“嗯……”即便如此,多尔衮还是仅仅蹙着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明军的厂卫探听消息很厉害,朝鲜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眼下却如此的安静,实在是反常。
“阿济格听说你在今早又去劝大汗退兵,聚了一帮正白旗的贝勒,正在谈论我们。”
“我们在镶白旗为牛录额真,还是不要和阿济格闹得太僵,两白旗还是支持他的人多。”
多铎说完,走进了这座院落。
“两白旗,我迟早要把两白旗从阿济格手里夺过来。”多尔衮嗤笑一声,“大汗又在猜忌我了。
多铎冷笑一声,道:“用咱们的时候取而用之,不用的时候便一脚踢开,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这个大汗,害死了我们的母妃阿巴亥,早晚,要和他算这笔账!”
“嗯!”
多尔衮重重点头,隐藏着眼中滚滚的怒火,踏进院落,正望见几个仓皇跑出来的朝鲜女人。
随即,他笑道:
“多铎,大汗不会退兵了,我琢磨着,大军还要在汉城停留三五日才会进发江华岛,来都来了,何不入乡随俗?”
“试试朝鲜女人的味道,比那汉人女子如何?”
多铎哈哈一笑,“我正有此意,这个年轻漂亮的留给你,我喜欢年龄比我大的!”
多尔衮揶揄道:“你还有这个癖好?”
“你不知道的可还多着呢!”多铎大笑一声,迫不及待地先抓了上去。
......
朝鲜王宫。
鹅黄色的盆花被烈火考掠四碎,宫中硝烟渐散,李氏王族的大旗横七竖八地扑了满地。
后金攻下汉城,却也知道,此地并不是长久守备之所,所以并不打算留下兵力镇守。
景福宫,宫女慌慌张张跑来。
“王后,鞑子兵进宫了!”
仁穆王后穿着多年前万历皇帝赐予的朝服,端坐在地上,闻言凤眉微瞥,并未多言。
很快,一阵夹杂着铁甲叶子相交之音的脚步声,踏在了朝鲜王宫的地砖之上。
这些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了景仁宫外。
皇太极挎着虎头大刀,伸手示意众人不要进入,自顾自走了进去。
他环视一眼,很快看见了北侧的那个女人,还有她身后仅剩的两名忠诚宫女。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停止,皇太极志得意满,望着她道:“仁穆王后,见了本汗,为何不跪下相迎?”
仁穆王后缓缓睁开眼睛,斜瞥一眼,面无表情道:
“我是朝鲜的王后,只跪大明天子。”
皇太极看得出这女人眼中对自己浓浓的不屑,不过他也没动怒,笑笑说道:
“你可知,眼下我大金已经崛起于建州,明军每战必逃,辽东,迟早是我大金的囊中之物。”
“明国腐败,皇帝年幼而受阉人蛊惑,国内又是连年灾荒,汉人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这样的国家,已经到了将亡之时,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莫不如跟随大金,也能保全自身,你看看,你心心挂念的大明兵马,现在又在哪?”
仁穆王后直视他,说道:
“朝鲜之国号乃是明太祖皇帝所赠,李氏诸王,无不谨记,如今既让你这蛮夷破城入宫,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皇太极心中有些惊叹,转身说道:
“既然如此,本汗也便成人之美,留你一个全尸,来人,将她吊死!”
仁穆王后紧闭双眼,似是松了口气,喃喃道:
“大王,妾随你来了。”
语落,阿济格手提粗绳上前,自身后紧紧缠住了她的脖颈,直至勒死。
看着那两个仓皇跪倒的朝鲜宫女,皇太极也无心再做什么事情,转身就走。
可是他身后的贝勒们,却都是围拢上前。
很快,整个朝鲜王宫,便成一片的火海。
在整个北朝鲜一片空白,无一援军的情况下,皇太极率领后金军在汉城饱掠三日,这才继续南下,前往江华岛。
消息传到江华岛,逃难至此的朝鲜国王李倧及文武群臣们,都是惶恐不已。
李倧扑倒在地上,哭喊拜道:
“大王大后,本王无能,不能保全您的性命,叫您被那鞑虏所辱!”
“大王大后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她是贞烈而死,并未受辱。”领议政金鎏说道:
“殿下,还是快想对策吧,金兵就要逼近江华岛了!”
李倧擦了擦泪水,起身仰面呼道:“苍天啊,难道我朝鲜就毫无办法,只能坐视鞑虏在国境肆虐了吗!”
闻及于此,朝鲜的文武群臣们也皆是面面相觑,哭丧一片,毫无办法。
不过多久,汉城卫戍大将李兴立兴奋跑来,道:
“殿下,好消息!”
“派往皮岛的使臣已经回来了,毛文龙接受了我们的求援,正在调遣援军!”
第七百三十八章:直奔漠北
“将军请救救朝鲜!”
“将军,虏骑入我朝鲜,一路破城夺寨,就连汉城都已经失陷,我们回不去了…!”
皮岛,望着面前一群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朝鲜女子及义州百姓,毛文龙的心在滴血。
他宽慰说道:
“你们放心,如今天下大治,辽东已复,建奴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日了。”
“不仅是你们与那建奴有仇,我的这些部下,个个都与建奴有血海深仇!”
毛文龙说完,身后的东江军将士都是纷纷点头。
毛承禄说道:“我们先前都是辽东和北朝鲜的难民,阖家都被建虏所害。”
“这笔账,我们记下,来日一并奉还!”
毛文龙起身遥望远方,紧紧握着佩刀,喃喃有声:“看着吧,这一天,快到了。”
......
沈阳以北五十里,十方寺堡。
十方寺堡自洪武年间建立,有明以来,便是辽东御漠北蒙古之边防重镇。
此时此刻,十方寺堡城下,铳炮齐名,震天而响。
一声大响,十方寺堡城门大开,熊廷弼身着御赐山文甲,手持尚方剑,高声下令:
“杀奴!”
一声令下,城中早已齐备的骑兵纷纷冲出。
伴随着城头的撼响,明军骑兵冲散了面前蒙古骑兵的阵型,更令人意料之外的是,这些骑兵个个都拿着一把手铳。
这并不是蒙古人熟知的三眼铳,而是一种应用遂发技术全新制成的转轮手铳。
这种手铳,可以直接发射铅弹,威力更高而稳定性极佳,现已成为边军骑兵的标配。
蹄声阵阵,明军骑兵手持转轮手铳,人未至,弹雨顷刻便到,打的那些自诩勇武的蒙古骑兵人仰马翻。
为首的蒙古万户被直接射成血刺猬,来不及反应,明军骑兵就已经杀到,转瞬间,更是人仰马翻。
蒙古骑兵不能抵挡,人心俱散,仓皇而逃。
城下,杀声阵阵。
明军步骑不在安于守城,配合着城头铳炮,纷纷掩杀而出,各部各营,漫山遍野的追击漠北蒙古联军。
一名督标营兵士跑来,粗喘起道:
“报——!禀经略,满桂率五千骑兵,大破科尔沁奥巴部两万骑,请示是否追击。”
这要是以前,熊廷弼绝对会下令回撤,以保万全。
可是如今,形势全然不同,他认为,该是到了扩大战果,杀出辽东,让蒙古人看看,跟错了主子的下场。
没错,这次明军要趁着建奴主力陷在朝鲜,大举杀到草原深入,直接灭了科尔沁!
熊廷弼一手按着砖墙,道:
“传令,满桂直奔科尔沁,薛来胤统御本部,配合塞北三卫兵马,夹击土默特。”
“这次,本经略要一举肃清漠北!”
随后,他高举尚方剑:
“诸位,我等深受皇恩,六年多了,算上万历一朝,要有十年了!”
“这次是个机会,这个机会,我等了十年!!”
“漠北蒙古,一向与那建州互通有无,姻亲结盟,我们要直抵漠北,杀他个片甲不留!”
“诸位,我们一起为国朝建功!”
辽军众将领要么是多年追随熊廷弼的老部下,要么就是如满桂、曹文昭这种天启年间凭借战功崛起的新人。
这种时候,无一例外的半跪在地,同声喊道:“我等誓死随经略,建功报国!”
“杀抵漠北,不破蒙古,誓不回还!”
熊廷弼最后做了一句动员,便提着尚方剑下城,亲自上马,率领督标营出城追击。
现在出击漠北的明军,多半以天启一朝新建立辽军为主。
一向稳重的熊廷弼这次却执意要全线进攻,直奔漠北,只能说明一点,明军苦苦等待十年的反攻时候到了。
现在的明军,如同打了鸡血,个个都来了劲,一点也不像守城无力的老旧李家军。
明军全线出击,各部各营兵锋所向皆斩获大捷,将漠北蒙古联军二十余万人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尤其是蒙古人满桂率领的五千铁骑营,冲锋陷阵,都在全军最前,硬生生把科尔沁台吉奥巴逼回了本部。
半日后,明军主力在熊廷弼的率领下来到辽河套境内的柳河北河口。
熊廷弼立马铁背山山顶,看着眼前汇聚到一起的科尔沁人马,脑海里还回荡着一个上午的激烈追逐厮杀。
十年了,这一天,这一幕,他等得太久!
为了将这一份答卷交给深深信任自己的天启皇帝,熊廷弼日复一日在思考战策,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今,遗患多年的北疆之祸魁首,尽在眼前了!
他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浑身颤抖!
熊廷弼站得高,很快就发觉科尔沁后军正在逐渐集结,为避免对方形成力量,他当即举起尚方宝剑,道:
“四年前,我军于柳河大败!”
“四年后的今日,我熊廷弼带着众位又杀回来,此一役,雪耻的雪耻,复仇的复仇!”
“这是我今日的最后一道军令,杀奔科尔沁境内,不必留存活口,见一个,杀一个!”
“要杀得科尔沁人丁断绝,杀得他们提起我大明的名字,就吓得浑身发颤!”
满桂等人纷纷大吼:“不破科尔沁,誓不回还!”
明军众军士也都浑身染血,人人振奋,吼声穿透云霄,直达对面蒙古骑兵的人群之中。
“杀!杀!杀!”
这般气势,将许多蒙古人的马都惊的有些控制不住,很快,天空中的炮火又是呼啸而至。
新式镇虏炮吞吐着火舌,在几公里之外,就将炮弹精准的投放到蒙古骑兵的人群之中。
随后,满桂率领铁骑营五千骑兵接连释放手铳,如同一柄尖刀,深深插入科尔沁大军的心腹。
蒙古骑兵则引弓搭箭,循以反击。
但此时,他们前有明军大举攻杀,天空上又有炮火持续不断造成伤亡,军心愈发的衰落。
满桂率领骑兵攻到科尔沁台吉奥巴的近前,奥巴也是狠人一个,挥着弯刀前来迎战。
明军掩杀过来,与科尔沁的蒙古人杀作一团,明黄色的旗帜高高飘扬,逐渐盖过了蒙古的可汗大纛。
这时,一股科尔沁骑兵重整过来,侧功熊廷弼所在的铁背山。
熊廷弼亲自指挥督标营三千精锐,依托山势,先以遂发鸟枪摧其锋,而后设立拒马,刀枪如林。
科尔沁骑兵攻杀不下,损伤惨重,向后撤回。
没撤几步,却是薛来胤率领部下骑兵杀到,拦截了这部分科尔沁骑兵。
督标营随即掩杀而上,将这部分的科尔沁骑兵杀溃。
第七百三十九章:碾压!
当肉搏刃战开始,科尔沁骑兵便彻底落入下风。
辽军单论个人或许不如经年骑马,五大三粗的科尔沁男子,却因熊廷弼亲自带队而士气高昂。
由于人多,辽军也往往是三五人夹攻敌军一人。
很快,薛来胤的侧面兵马纷纷赶来,左右夹攻之下,科尔沁部的数万铁骑毫无骑兵作战的优势机动力,被迫陷入短兵相接的肉搏。
何况眼下他们已经被逼回了本部,根本退无可退了。
科尔沁部先吃亏在火器,现在又因人数不如对方而陷入被动,这场大战打到如今这个地步,谁胜谁负自然已见分晓。
翠绿色的草原上,却是血流成河,尸骨山积!
可怜这数万科尔沁骑兵,连自己的坐骑也顾不上,被明军漫山遍野的追杀。
经过半日厮杀,来到黄昏时分,科尔沁部在明军的反击下彻底崩溃,毫无斗志。
除却七八千人四散逃窜,余下这几万人,都做了辽军将士刀下的孤魂怨鬼了。
熊廷弼破了奥巴集结起来的最后兵力之后,留下薛来胤率领少部分辽军打扫战场,缴获战马,即率领主力马不停蹄跨过嫩江,直奔科尔沁本部。
蒙古外出作战,一向是男丁尽出,此刻留守在嫩江流域的科尔沁人,高于马背的充其量还剩不过五六千人。
别的那些,都在这一战被熊廷弼打得差不多了。
奥巴带领护卫逃窜回来,望着接连远方山脚下的蒙古包,自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道:
“唉!天不助我蒙古,叫汉人翻身!”
这时,一名骑兵跑来,仓皇道:
“禀台吉,满桂率领明军骑兵距此不过二里,巴达礼王子死在乱军之中了!”
巴达礼,是科尔沁部的继承人,也是奥巴最喜爱的长子,听见这个消息,他心痛欲碎,好悬从马上栽倒下来。
还好,护卫们及时将他扶住。
奥巴自知逃无可逃,指望大金来救,更是远水近火,来不及了。
他遥望远方夕阳叹道:“这绝美的科尔沁草原,只怕我是最后一次见到太阳落下了。”
护卫们都有些心酸,是啊,曾几何时,建州崛起,在辽东攻城略地,明军莫不能守,大家都以为明国将亡。
谁想,天启新帝继位,铲除东林、整顿武备、改革科举,一番雷厉风行的举措下,明国稳住了,而且正在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重新崛起。
形势一变再变,曾经战无不胜的女真人只用了六年不到的时间,便丢掉了努尔哈赤终其半生,在辽东攻取的全部土地。
而孱弱可欺的明国,却是整军经武,接连大胜,众多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将领斩获新功。
熊廷弼得到天启皇帝毫无动摇的坚定支持,镇辽六载,使得整个辽沈有如铁桶,后金寸步难行。
如今,明军收复全辽还不满足,居然打到科尔沁草原来了,实在是令人唏嘘!
六年时间,这天下,竟逢这般剧变!
想到这里,奥巴一手持着可汗大纛旗,对身后所有的科尔沁男子,撕心裂肺地大声喊道:
“草原上的男儿都有血性,身后便是我们的妻子儿女,随我杀回去迎击明军!”
熊廷弼策马飞奔,远远望见地平线那一头的众多蒙古白帐,脸上微微一动。
但是很快,科尔沁的大纛旗再次升起,向这边冲来,便是陡然发一声道:
“传令火器营,放炮,鸟枪队准备!”
不久之后,一阵接连天地的撼响再次出现,接近万人的明军后阵火器营飞速运作,根本不将道理,将远程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不等集结起来的万余科尔沁骑兵冲过一半的路程,镇虏炮发射出的霰弹便在上空炸开,雨点一般落下。
顿时,科尔沁骑兵便是一阵的人仰马翻。
“砰砰砰——!”
远处,一队明军骑兵喊声大作,举起手铳向他们接连不断的发射,又使得科尔沁骑兵倒下一片。
奥巴身边一名百户被击中脑袋,当场炸成了西瓜,红的白的泼了他一身。
剩下的科尔沁骑兵这时也都是玩了命,不再后退,用脚靴上的马刺不断刺激坐骑,拼命向前疾驰。
“砰砰砰——!”
明军阵前的千人遂发鸟枪队在科尔沁骑兵进入射程前数息间开火,铅弹扑朔朔地击打过来。
奥巴看着周围的勇士越来越少,满眼都是血丝。
然而头顶接连炮响,眼前枪林弹雨,一个不注意,他的肩膀便也中了一发铅弹,钻心似的疼。
总算冲到了蒙古弯弓的射程之内,奥巴大吼一声,从身上拔出箭来,搭在弦上,对准了阵前一个手持鸟枪的明军兵士。
那明军兵士猝不及防,被直接射了个对穿!
余的蒙古骑兵,也都是开始顶着明军的铳炮开始射箭反击,然而,造成的伤亡终究有限。
现在的辽军,人人都有全身的衣甲,就算被射中的,也鲜少会直接阵亡。
随军的医官会飞速上前,将受伤的兵士拽到后阵,进行战地医疗。
完备的建制,也是明军军心稳定,立于不败的一个关键。
科尔沁人在拼命的反击,但是辽军的火器营乃是熊廷弼两年心血的结晶。
为维系这一支总人数在两万人的辽军新军火器营,大明每年单单在这支火器营身上耗费的军费,就多达二百余万两!
这是一支用弹药喂出来的精锐火器营,整体建制甚至比京师神机营都要齐全。
从战前列阵的鸟枪手,后阵炮手,再到搬运弹药的辎重兵,以及日常维系大批火器的维护兵。
战场上他们发射出去的每一发铅弹,都是后面大批后勤兵多日维护的结果。
总的来说,这是一支真正的近代化全员火器兵团。
镇虏炮都是连续用一批发射,炮管发热后,再换上另外一批,将原来的用冷水冷却。
至于鸟枪队,则是将三段击战术与排枪战术相结合,达到了不间断开火。
面对这样的火器兵团,硬冲的结果,就只能是自杀!
等奥巴竭尽全力冲到明军主力跟前时,身边的近万科尔沁骑兵,就只剩下了不到四千人。
冲锋的时候,他们战死及逃散的人马超过了半数!
更令奥巴绝望的是,整个过程,明军真正的主力步军,都在静静列阵。
等待他们的,是铜墙铁壁一般的辽军大阵!
这一仗,就是一场屠杀!
第七百四十章:灭科尔沁
光是倒在冲锋路上的科尔沁人,就足以把奥巴撤退的道路督个严严实实。
何况那些生龙活虎的辽军,个个都盼着立功封赏,哪能轻易放了到嘴边的煮熟鸭子?
奥巴率领四千名科尔沁骑兵好容易冲到了明军阵前,但是很快就被包围,怎么也冲杀不出去了。
战场上杀声震天,残肢断臂,时有飞出。
杀来杀去,奥巴身边的科尔沁骑兵在以惊人的速度锐减,明军的枪林四面八方穿刺而来,防不胜防。
这时,满桂飞马追上,拦在奥巴的马前,大喝一声:
“奥巴,看看我是谁!”
满桂是塞北蒙古人,早年受到部族迫害,被大明收留,对科尔沁人自有所恨。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奥巴认出了来者,瞪眼道:“你以为你穿上了这身盔甲,就是我的对手了吗?”
满桂二话不说,上前便是一刀。
两人双刀对立,拼命的对杀起来。
由于马术都不错,且又都是勇悍之人,满桂和奥巴一时未能分出胜负。
但奥巴已经与明军鏖战一日,又有伤在身,此时更不知留了多少血,哪里禁得起满桂愈发凌厉的攻势。
“老酋,受死吧!”
满桂大喝一声,当头一刀劈下,奥巴举刀招架。
随即,满桂快速抽回刀,抬脚正中奥巴的前胸,将他踹落下马,然后也纵身飞扑过去,拳打脚踢。
奥巴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可怜这漠北第一强部的领主奥巴,也算是漠北草原一代名酋,浑身的野心,却连北京城的影子都没摸到,就在自家的门前长眠不起了。
满桂提着奥巴血肉模糊的脑袋,跨在马上,粗喘着气,高高举起,大声吼道:
“奥巴首级在此!”
“奥巴已死,科尔沁已败!!”
王子及领主先后为明军所杀,科尔沁人最后聚拢起来的丁点勇气也消散殆尽。
整个科尔沁部,顿时成了无头之鸟,在熊廷弼的攻势下分化瓦解,一泻千里。
而明军,则是大举攻入科尔沁草原,冲进科尔沁人的包帐之内,逢人就砍,见人便杀。
有明以来,除却永乐大帝亲征以外,深入漠北建此不世之功,熊廷弼还是头一个。
所谓边帅武功,三百年来未有,更甚于李成梁,便是时人谈论熊廷弼的话了。
......
熊廷弼来到杂乱的科尔沁汗帐,信步来到奥巴原本的虎皮大座上,笑道:
“如今看来,这所谓的漠北第一强部科尔沁,也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罢了。”
“在我大军之下,科尔沁已经被碾为尘埃!”
薛来胤与满桂等对视一眼,纷纷笑道:“恭贺台台建立不世之功!”
熊廷弼却是连连摆手,脸上未见多少建立大功的兴奋之情,他叹气说道:
“非也,此功不在我,而在诸位,在圣上。”
言罢,他肃声说道:
“传命,清扫战场,将科尔沁尚还活着的男丁,全数迁往内地各矿场、厂房为工!”
“至于科尔沁女子,全部带到关内,分散全国各地,令他们穿汉服,习汉字,说汉语。”
“仍用蒙古语言,穿戴科尔沁服饰者,查出即斩!”
众将齐声说道:“末将谨遵台台之命!”
随即,熊廷弼望向一人,笑问:
“满桂,你本是蒙古人,这次本督允许你可以在科尔沁本部任选一女子为妻。”
“有没有看上的?”
满桂嘿嘿一笑,将奥巴鲜血淋漓的首级扔在地上,道:“末将不喜欢蒙古女人,要娶汉人女子。”
熊廷弼哈哈大笑,众人也都发笑。
薛来胤道:“台台,我看,这满桂兄弟是已经入乡随俗,同我等汉人无异了!”
熊廷弼本是为他好,闻言也不再多说,只是道:
“既然如此,今后你有什么女子看上的,女子也同意的,便来找本督,本督给你做媒。”
满桂大喜。
“多谢台台,这比赏赐末将金银都好!”
......
科尔沁本部毕竟占地广大,虽然被明军彻底击溃,但仍是有不少族人向北及西侧迁徙。
奥巴的第三个儿子哈里发领着一伙千余人的败兵,并两万余的族人,听闻西侧的土默特部也被明军击败,不敢继续向西,连夜改道往北。
说来这哈里发也是运气得很,他本是奥巴的第三个儿子,也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原本与继承权毫无瓜葛。
可是在这一战,长子巴达礼和奥巴先后战亡,他便成了濒临灭族的科尔沁部的台吉。
科尔沁溃败时,哈里发正领本部数百人马往嫩江援救,沿途却不断见到逃窜过来的败兵及族人。
他问清缘由,知道科尔沁之败已成定局,而明军不会在嫩江久待,唯今之计,只能是暂时北迁。
自己这涓涓细流,怎敢去敌出关明军的滔天巨浪?
哈里发倒是有心一决生死,奈何科尔沁人现在已经彻底被明军打成了惊弓之鸟,早就不寒而栗了。
没办法,哈里发只能趁着明军大队还没追杀过来,赶紧弃了辎重,轻装逃命!
熊廷弼倒也不下令非要深追,经此一役,整个漠北都已经被清扫一空,余下的大抵不成什么气候。
几日后,追赶来的明军参将轻而易举的笑纳了哈里发扔下的大批辎重,就这样带回大营交令去了。
听闻明军夺了辎重便转头撤军,哈里发这部分科尔沁的残兵败将们,个个都是欢天喜地,庆幸自己捡了条性命。
不过这种欢喜,最多也就持续了一日一夜的光景而已,可谓转瞬即逝。
明军大队骑兵在满桂的率领下循着足迹杀到,后队步军也都是纷纷赶来,炮火连天,喊声四起,自北侧遥遥一望,就叫人心中发颤。
对付一个惊弓怕弦的哈里发和两万残兵败将,难道竟需要明军主力全部赶来吗?
非也,熊廷弼这次打着另外的算盘。
他早听说科尔沁以北的外喀尔喀五大部,如今已经被一个强部所统一。
这个强部身后,有个叫做沙皇俄国的在支持。
外喀尔喀五大部终年混战一团,就连漠南漠北的战事都不参与,如今能被统一,自然与这个沙俄离不开干系。
熊廷弼这次的真正目标,一来是威慑外喀尔喀,二来便是警告沙皇俄国,前方是大明的领土!
再向前,你们面对的便是远东第一强国,可不再是什么小打小闹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逼退车臣部
喀尔喀蒙古,克鲁伦河。
克鲁伦河发源于铁木真出生之地,流经蒙古全境,而克鲁伦河周围水草丰美,历来被蒙古诸部视作最佳的驻牧场地。
原本外喀尔喀分为五大部,在两年前,与沙皇俄国素有所交的土谢图汗硕磊逐渐占据优势。
在沙皇俄国的支持下,车臣汗部先后攻灭或驱逐诺颜等四部,统一了广柔的喀尔喀草原,喀尔喀草原境内的整个克鲁伦河,都已经是车臣汗部的驻牧之地。
这天,漠北第一强部科尔沁不断有溃败的族人进入喀尔喀境内,使得硕磊非常惊奇。
按说,喀尔喀蒙古早就不再尊奉林丹巴图尔那个所谓的蒙古大汗,也早和漠南、漠北诸部断绝往来。
怎么今日,科尔沁部却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跑到自己的地界上来。
无故来者,不得不防。
硕磊热情的接待了这些来自漠北的蒙古同胞们,并且在自己的汗帐之内,亲自迎接科尔沁汗奥巴的第三个儿子哈里发。
原本硕磊是打着十分警惕的心思,可谁成想,哈里发一见了他,就如同在外受尽欺凌的小孩子见了长兄一样,痛苦嚎啕不已。
哈里发声泪俱下地控诉明军在科尔沁草原上的所作所为,起身道:
“听闻车臣汗统一了外喀尔喀草原,明军必定不敌,请强大的车臣汗即刻发兵,前去解救科尔沁草原上我的余部!”
言罢,哈里发居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听见这话,再看看不似做戏的哈里发,硕磊的确是有些心动,连忙将他扶起,朗声道:
“快起来,行这种礼节可就见外了!”
“虽说我们喀尔喀早不和林丹巴图尔往来,但你们科尔沁却是我永远的盟友。”
“如今科尔沁遭受苦难,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哈里发大喜过望,希冀道:“那车臣汗是答应发兵了?”
硕磊心想,科尔沁部好歹是漠北第一强部,那可是几十万的部众。
被明军打散,自己正可以趁机下去将他们带回来兼并,以壮大本部。
他笑了笑说道:“如果明军真的敢深入漠北,我喀尔喀铁骑也不是吃素的。”
“长生天必定庇佑我们,让我们人人勇武,打退明军!”
捡便宜的事情,可是耽搁不得。
接连了哈里发的当晚,硕磊便集结了在汗庭所在处的四万余喀尔喀轻骑兵。
不过他虽是车臣汗,却也不能擅自行事。
硕磊去卑躬屈膝地请示了驻留此地的沙皇大使,得到同意,才是浩浩荡荡地出兵向哈里发溃败来的方向进发。
同行的一路上,哈里发很是不解,统一了外喀尔喀的车臣部,看上去这样强盛,却为什么会受一个长着黄毛的夷人掣肘?
带着这样的疑问,很快,车臣部的骑兵们迎面撞上了追击过来明军的主力。
时值深夜,科尔沁草原上空的群星更加耀眼。
对面明军个个身着衣甲,刀枪如林,在月光的折射下泛着点点寒光。
粗略一望,少说也要有数万人之众。
硕磊有些意外,多年前便听闻明军大败萨尔浒,此时辽东该是女真人的天下才对,怎么居然会打到科尔沁草原来了。
而且看这阵势,不太好对付。
“前面的,就是你所说出关的明军吗?”硕磊还是不肯相信,几年之内,明军竟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哈里发却是笃定说道:“就是他们!他们杀了我父汗,杀了我哥哥,化成灰我也认得!”
一旁喀尔喀万户一手牵着马缰,蹙眉道:
“车臣汗,你看这些明军,人数如此众多,却听不见什么大军行进的响动。”
“后阵拉着的那些,像是火炮…”
“可是属下有一事不明,常听说明军火炮沉重,只能用于守城,根本不能用来野战。”
“可是这部分的明军,运送火炮竟如此的轻巧。”
硕磊也看见这些,一面不可置信,一面也是觉得吃惊,明军如真有这样的实力,科尔沁部败的不冤!
一时间,替科尔沁部报仇的心思减弱许多。
这个时候,旁侧骑来一名哨骑,急促说道:“大汗,我军左右两侧出现许多打着明军旗号的骑兵!”
“这些骑兵行动飞快,已经快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了!”
“明军还有骑兵?”硕磊一愣,下意识道:“快撤,快撤兵,撤回汗庭,从长计议!!”
一声号角,黑压压一片的喀尔喀大军,刚刚见到明军的影子,便就纷纷调转马头,转身而走。
哈里发连忙上前拦住,“车臣汗!就这样走了,难道我科尔沁部的血海深仇就不报了吗?”
哈里发十分愤慨,然而这一路听多了明军如何如何以碾压之势杀溃科尔沁人的硕磊,本就心思动摇。
眼下他再一亲眼见到明军的大军,更是根本不敢独自与明军主力交手了。
硕磊毕竟比现在已经濒临灭族的科尔沁部势大得多,也就根本不将哈里发这个孤家寡人的所谓科尔沁汗放在眼里。
他振振有词地道:
“尔部科尔沁数十万余众,尚被明军一口吞掉,现明军主力来到,我身边只有四万余骑,如何能敌?”
“这也是你们科尔沁不识时务,错跟女真的结果,女真与明国乃绝族之仇,既做出选择,就要遵守这个结果!”
看着满脸通红,毛发倒竖的哈里发,车臣汗硕磊冷冷一笑,说道:
“不过你也不必担忧,我给予你部族人百里放牧草场,明军孤军深入,必不能久留。”
“待明军撤回,我自会发兵,助你重回科尔沁!”
哈里发怎会不知这硕磊的狼子野心,现在车臣部畏惧明军兵锋不敢染指科尔沁,等明军一退,他们势必就会兼并整个科尔沁!
到时,自己和族人都会插翅难飞!
现在的他,可谓是刚脱虎口,再进狼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哈里发纵然万般不愿,也只好点头同意。
他低着头,令人根本看不清脸上极度的憎恨。
现在他对硕磊这个所谓蒙古同胞兄弟的恨意,还要超过了进犯科尔沁的明军。
毕竟,科尔沁部能有如今的下场,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怨不得明人心狠。
而硕磊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小人行径。
第七百四十二章:你真惹不起大明
硕磊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哈里发无可奈何,只得跟随他一路急退。
远处明军阵前,满桂哈哈大笑:
“台台你可真神了,喀尔喀蒙古这几万骑,竟真的就这样被咱们给吓退了!”
薛来胤也道:“喀尔喀蒙古这么一退,北疆就算彻底稳固了,我们可以放心了!”
熊廷弼这时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说道:
“起码今年之内,北疆不会再起太大的动乱,但是建奴主力还在朝鲜,朝鲜要救。”
“漠北不是久戍之地,要想真正的稳定,还是要借助蒙古人来替我们守。”
众将没有说话,在这种事上,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见识远不如这位辽东经略。
“传我军令,在此立界碑一座,用蒙古文书写,警告喀尔喀蒙古不得越过此碑!”
“越过此碑,大明军队定会顺着克鲁伦河向上,一路打到他们的老家里去!”
众将欣然接令。
马不停蹄退回汗庭,硕磊靠在自己的虎皮大座上,仍旧显得惊魂未定。
“大明竟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难以想象,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听他说完,万户斡儿朵望向帐外那些衣衫破烂的科尔沁难民,道:
“大汗,这些科尔沁人怎么办?”
“难道我们就真的等明军退兵以后,将他们重新送回科尔沁立足?”
硕磊没有说话,但那意思,显然是有了想法。
第二天一早,帐外跑来一名蒙古兵,道:“禀车臣汗,明军退兵了,但是在沙拉木伦河上游立碑一座!”
“碑文的内容,已经抄写过来,请车臣汗过目!”
硕磊一夜没怎么睡,就是害怕明军会突然袭击,整个车臣部,在这一夜也是枕戈待旦。
听闻明军退兵,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昨晚上见到的那些火炮,他可不想亲身试炼一遍它的威力,退兵就好,退兵就好啊!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以护送科尔沁部回去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兼并科尔沁草原了。
至于这碑文内容,估摸着又是什么得胜碑,汉人就喜欢搞那一套。
他接来手上,随意瞟了一眼,只这一眼,目光便再也挪不动了。
“敬告外喀尔喀部车臣汗,沙拉木伦碑以南,为大明国界,喀尔喀蒙古如越过此碑,视作与大明宣战。
届时,我大明定发郡国羽林之材勇,誓死保家卫国,讨灭喀尔喀!
辽东经略熊廷弼,于明纪天启六年四月。”
硕磊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明军也太猖狂了,打到沙拉木伦河北岸,立了一块碑,转身就走。
然后广柔的漠南、漠北就都是你大明的疆域范围了?
之所以“猖狂”,是因为有对衬的实力!
熊廷弼就是料定硕磊不敢来犯,自己越是压迫,他就越会退缩。
他并没指望一块石碑能为大明拓土千里,但是最起码,这能在明军主力南下应付后金时,威慑住外喀尔喀这帮蒙古人。
有了昨晚那一面,想必硕磊是不敢来犯的。
硕磊的性子就是如此,如果这时候,明军是不声不响走了,他就会再度南下去捡便宜。
甚至胆子再大些,发现明军主力已经南下同后金军作战,他还敢袭扰边关。
可是这块碑立在他家门口,他恼怒羞愤之余,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明军敢有如此做派,必定有所依仗。
科尔沁是怎么败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这种前车之鉴,可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本来兴冲冲打算带着科尔沁人杀回去的硕磊,一下子就蔫儿了。
万户斡儿朵发觉自家领主不太正常,问道:“车臣汗,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硕磊冷哼一声,“应付不了明军,我还应付不了科尔沁这帮落水狗吗?”
“传本汗的令,兼并所有逃难到喀尔喀蒙古的科尔沁人,敢有抵抗的,全都杀了!”
“尤其是那个哈里发,绝不能让他活着!”
话音刚落,帐外气冲冲走进一名身着奇装异服的黄头发俄罗斯老毛子。
甫一进门,便是对着硕磊破口大骂:
“车臣汗,你昨晚为什么溃退回来了?还有,为什么还不发兵兼并科尔沁草原!”
“你要知道,俄罗斯帝国为什么帮助你车臣部统一喀尔喀草原!”
“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完全可以扶持另外的蒙古部落!”
硕磊眯着眼睛,硬是将心中怒气压下去,道:
“大使还不知道吧?再向南,便是大明朝的地界了,大明朝可不是诺颜那四部。”
“大明朝?那是什么国家?”沙皇大使问道。
硕磊心道这老毛子果然不知道大明的存在,深呼口气,说道:“昨夜本汗在沙拉木伦遇到了明军主力,足有十几万人!”
“连大明朝都没有听过,贵国还是不要一个劲儿的催促我向南进兵了。”
“诺颜那四部,和大明相比,就是去拿繁星之光与皓月争辉!我喀尔喀是不敢与大明宣战的!”
“请贵使看看再说吧!”
硕磊将碑文的内容扔了过去,这大使被派往蒙古,自然通晓蒙语,他将碑文拿在手上,眼神不断变换。
“南面竟还有这样一个国家,你说他们的军队有十几万人,是真是假?”
硕磊闻言,禁不住发笑一声:
“我说的十几万人,只是他们一个镇的戍边兵马,这样精锐的军队,他们还有八支。”
看着目瞪口呆的沙皇大使,硕磊反问:
“怎么,贵使说不出来话了?”
不一会儿,沙皇大使瞪眼过来,满脸的不相信,将碑文内容交给斡儿朵,说道:
“那他们岂不是有一百多万人的军队?!”
“不可能,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供养得起这样规模的军队,你是在骗我!”
“一百多万军队的军费是多少,车臣汗想象过吗?”
硕磊不发一言,只冷冷望着他。
一百多万?不好意思,那都是说少了,这一百来万还只是明朝的九边精锐。
他们留守在国内的军队更多,全算上还有登莱水师、东江军、马尼拉自由市的驻军。
等等等等…
只不过他知道,都说出来,打死这沙皇大使他们也是不会信的。
沙皇大使看见车臣部的人都是这副表情,也知道可能不是在作假,怒吼道:
“我这就回去告诉我们的大牧首,如果这些内容有假,俄罗斯帝国宽恕不了你们车臣部的罪行!”
硕磊面无表情,摊手道:“走好不送!”
“斡儿朵,替本汗送送这位俄罗斯大使!”
看着负气离去的沙皇大使,硕磊气的钢牙直咬,现在他有些后悔接受俄国人的帮助了。
这群俄国人,实际上并不是要帮助他们。
他们是在借帮助的名义管理自己,和女真人一个尿性,想利用喀尔喀蒙古人当炮灰,为他们开疆拓土。
外喀尔喀虽然已经统一,但是自己这个车臣汗,却要被一个使臣指手画脚。
这样的日子,他简直过够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元子剃头
天启六年四月二十二日。
“这里原本便是王恭厂火药库所在,陛下请看。”
朱由校负手走在王恭厂之中,对于下月将要发生的天启大爆炸,仍是有些担忧。
前日阳武候薛廉上奏,说是王恭厂及下属厂房,经一月有余的搬迁,已经全部搬往京郊厂址。
朱由校很是高兴,但还是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出宫来看看。
皇帝出宫,很少有如今天启皇帝这般一切从简的,沿途百姓若不是恰好赶上,事先都没有得到一点儿的消息,
即便如此,周围也很快围满了许多行人。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今皇帝,许多人只是听过他的传说,真正看见皇帝这样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是头一遭。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经历,说是祖宗庇佑都不为过。
朱由校走进王恭厂原本堆放火药的厂房,这里现在显得很是空旷,偌大个厂房,什么也不见了。
“此处原本堆放多少火药?”
张世泽护卫伴驾,说道:“回陛下,此处建于永乐六年,原有三千万石的火药堆放,专供神机营使用。”
朱由校轻笑一声道:“神机营?早就是个花架子了吧?这么多的火药,用得完吗?”
“搬了也好,搬了给余的官兵去用,好过在这堆着出事!”
张世泽连连点头,不敢插话。
在皇帝跟前,除却张维贤、魏忠贤等少数几人,没有几个人是不表露紧张之情的。
张世泽更不敢说什么旁的,只是一板一眼地禀道:
“薛濂说,搬运这些火药,动用了不少人力,又从民间征夫千人,才是在期限内完成。”
朱由校点头,道:
“阳武候薛濂这次办事得力,朕也兑现承诺,记他一功!”朱由校说着,想到什么似的,驻足又道:
“不过朕听说这个薛濂名声不怎么样,民间传闻他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不知是不是真的?”
见张世泽不敢吭声,朱由校只好主动说道:“你去查查,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
张世泽没听出朱由校的话外之意,心中甚至对这种事有些抵触,但毕竟皇帝发话,也是连忙说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仔细查探。”
朱由校倒不在乎他听不听得出来,这件事交给只要张世泽去做了,那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张世泽不仅好色纨绔被人抓到了把柄,就连自己主动给他卖的人情,也不见有什么主动。
张维贤这个老滑头,怎么就教出这个不谙世事的毛头愣小子来?
现在,朱由校不得不去想,要是张维贤驾鹤西去了,这个毛头小子,能不能管得住南北这些勋贵。
朱由校叹了口气,道:
“走吧,再去其它的厂房看看,朕好安心。”
张世泽有些不明所以,听皇帝没由来的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站定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
......
下午,朱由校回宫了。
听小阉禀说,自己方才离开半日,宫中却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也是无奈的笑了笑。
朱由校没怎么想管,径直走回乾清宫,在宫娥的纤纤服侍下净面更衣。
寻常宁静的皇家安寝之地,随着小皇子皇女们的逐渐长大,也是欢闹了起来。
虽然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但对小孩子,这些都是无效的,只要不捅出什么大篓子,各宫的娘娘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就算到了皇帝跟前,也不怕,大伙都知道,皇帝是刀子嘴豆腐心,特别护犊子。
每月一次,头房的老公公都要往内宫去为皇长子请发。
请发,便是皇家的规矩之一。
皇明祖训规定:“皇室凡诞育皇子,无论嫡幼,自弥月起剪胎发,百日后定名,按一月为期剪发,至成年方止。”
一向乖巧听话的朱慈燃,不知怎的,又换了一样心思,见剃头的老公来了,便捂着脑袋钻到桌子底下。
看这副样子,他是无论如何也要互助这一头新萌芽的细发了,老公无奈,毕竟不好直接上手拽出来。
思来想去,只好将目光望向一旁的女官徐氏。
徐氏被天启御封为皇长子的奶娘,哄朱慈燃出来这种事,自然要她来。
徐氏蹲在桌子底下,不免软硬兼施。
“殿下快出来,好端端怎么忽然怕了请发?”
见没什么效果,徐氏只好着意板着脸道:“殿下快别使小性子,惊动了中宫娘娘,又要责你了。”
见她搬出母后,朱慈燃心中揣揣,挣扎少许,不甘不愿地爬出来,嘴中喃喃有声。
看着自己哥哥都被剃了头发,一旁刚到一岁的二皇子朱慈焴赶紧止了哭声。
朱慈焴的心思很单纯,他之前不愿剃发,只是受了朱慈燃的影响,觉得这位哥哥仗着是元子,便以大凌小。
在他的小心思里,元子如今剃了头发,自己待会也剃了头发,便能与他平起平坐了。
想及此处,不哭也不闹了,就这样乐颠颠的瞧着。
内侍将满脸不情不愿的朱慈燃请到绣凳上,往其颈上系了方红色的绸缎子,然后头房的老公擦了擦剃刀,上前开始剃头发。
不消小会儿,朱慈燃便是一个秃脑亮了。
他坐在绣凳上,闲的无聊,转头看着自己幸灾乐祸的弟弟,忽然做了个鬼脸。
这还没完,老公擦净剃刀交到内侍端着的盘子上,拿出一包香粉涂在了朱慈燃光溜溜的脑袋上。
粉白色的香沫飘散下来,挂在朱慈燃的睫毛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老公这才起身,冲一旁说道:“娘娘,剃完发了,老奴这就为二皇子剃发了。”
朱慈燃噘着嘴,正百无聊赖的荡着小短腿,闻言连忙转头,呀的一声。
“母后你怎么来了?”
张嫣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屏风前面了,闻言微笑说道:“本宫不来,你还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朱慈燃摸着头顶,戴上了内侍捧来的帽子,满脸委屈,似在悼念他那刚刚夭折的一头“秀发”。
徐氏偷偷从怀里摸出两颗窝丝糖,递了上去。
没成想,刚才还闷闷不乐的元子,接了糖立马笑逐颜开,转眼间便忘却了刚才的事。
这一幕,引得张嫣和几名嫔妾掩嘴失笑。
第七百四十四章:北疆大捷
“殿下记得,偷偷吃,吃完记得多漱口。”徐氏笑着说道,观察元子的反应。
糖果裹着麦芽糖衣,闪烁着晶莹光泽,别说小孩子,便是周围许多的宫娥和小阉,都是口中生津了。
小孩子容易满足,朱慈燃这个年岁的,更是上一秒上天,下一秒入地的想法。
这两颗窝丝糖,足以使他抛却此前的一切烦恼。
朱慈燃捻起一颗,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将要放到嘴里时,却是颠颠跑到张嫣跟前,递上去脆生生道:
“母后先吃。”
张嫣怔了怔,脸上的笑容转瞬凝固,下一刻几乎热泪盈眶,蹲下来柔声道:
“我不爱吃的。”
朱慈燃怀疑地审视着她,数息之后,缩回手,将糖果放在了自己嘴里。
还剩下一颗,朱慈燃想了想,还是递了过来。
“母后替我保管,下次给我。”
张嫣有些欣慰,上前与徐氏讨了方帕子,仔细将剩下的糖果包起来放在怀里。
夕阳落下,晚风正好。
天边的太阳如同一灿金轮,正和朱慈燃刚吞下的琥珀色窝丝糖有几分相似。
小孩子的欢闹及宫人们的笑容,伴着落下的阳光,驱散了内宫中的最后一丝寒意。
许多宫人在这里都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徐氏望着周围,不禁心中感慨。
谁能想到,这大明朝的宫闱之地竟这般的和睦呢?
温暖与甜蜜,是属于后宫妃嫔及皇子、皇女们的小幸福,是天启皇帝用肩扛出来的太平。
月上窗檐,头房的老公,妃嫔们拜过了皇后,纷纷带着自家的宫人们离去,各回各宫。
偌大个坤宁宫,顿时又显得些许冷清。
不过,张嫣看着已经睡下的朱慈燃,这份冷清之意又被驱散,换成了满心的温暖。
少许,二皇子朱慈焴、皇长女朱淑娥,也都在各自的奶娘伺候下除靴脱衣,个个安枕。
这便是现下天启一朝的内宫中,皇家子女们平淡中又透着幸福的小日子。
时至深夜,处理了政务的朱由校好容易脱开了身,快步来到坤宁宫宫外。
听着内中的寂静,朱由校几欲推开房门,但又作罢。
王朝辅伴在皇帝身边,无微不至地道:“爷,不进坤宁宫吗?已有多日未回了。”
朱由校的手顿在半空,距宫门咫尺之隔,思虑片刻,讪讪说道:
“罢了,皇后她们都睡熟了,朕这个时候进去,岂不是扰人清梦。”
“和以前一样,回乾清宫吧!”
王朝辅闻言,看着皇帝有些孤单的背影,再看看内宫这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有些无奈。
第二日一早,朱慈燃头一个醒了。
昨晚上睡得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来探望过,他轻轻将张嫣的手臂放在一边,下榻套上靴子,小心翼翼地踱到窗边。
听着外头没有动静,朱慈燃嘿嘿一乐,帽子也顾不上捡了,蹑手推开窗子,赶紧翻了出去。
外头值守的小阉也是天刚蒙蒙亮才来的,见着元子独自溜出去,面色一惊,再看看熟睡的皇后,没有喊出话来。
......
“陛下,大捷,大捷呀!”
朱由校才刚睡了两个时辰,便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皱着眉头道:
“你说什么?”
“是何地又生灾荒,还是白莲邪教闹事了?”
王承恩是捡着王朝辅去眯了一小会儿的间隙来报捷的,他趴在地上,大声呼道:
“都不是,陛下,北疆大捷!”
“三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捷!!”
朱由校连忙翻身而起,正定坐好,连端着铜盆伺候净面的宫娥也伸手推开,确认道:
“大捷,什么大捷?”
王承恩大声道:“辽东经略熊廷弼率军深入漠北虏庭,斩杀了土谢图汗奥巴及其子巴达礼,科尔沁部败亡了!”
朱由校一时间有些懵了,定了定神,方才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
“这个熊廷弼,朕就知道,朕没有错用他!”
“召集朝会,朕要让那些一直以来,说朕轻信熊廷弼的文臣们看看,朕有没有用错人!”
“快把捷报拿来给朕看!”
王承恩也是惊喜万分,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连滚带爬地上前,递送了捷报。
朱由校颤手铺开捷报,边读,便是一阵的狂喜。
“臣辽东经略熊廷弼,遥望拜见万岁万万岁。
我军于十方寺堡与漠北虏军鏖战三日有余,幸赖众将军士用命,得以保全。
而建虏南侵朝鲜,我军鞭长莫及,三军将士无不喊战,军心可用,臣即定策北出。
一部薛来胤讨土默特,二部满桂直取虏庭,而臣自领中军,誓灭科尔沁!
满桂勇猛,以五千人击破虏骑两万,薛来胤善用阵法,击溃土默特,与我联军。
臣以镇虏炮、鸟嘴铳击之,虏骑人仰马翻,尸山血海!
满桂使用手铳先射后冲,对阵虏骑,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我大军于铁背山下、库伦岸边,击破土谢图汗奥巴部科尔沁主力八万骑,阵斩虏酋小王子巴达礼。
此战,得仰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漠北诸部见我明军大旗,无不望风而走!
臣熊廷弼顿首再拜,祈切圣闻!”
读完,放下捷报,朱由校内心都在翻滚,这样的臣子,实在是太好用了。
甚至没有用朱由校去做多什么支援,去给予什么权利,熊廷弼只靠他自己,就完成了这样的大捷。
这一战虽然和朱由校多年来的整军经武有关,但是打仗的不是他。
满桂、薛来胤,都是此前不名一文的边关将领,为熊廷弼发现、提拔,在这一战中尽都斩获大捷。
熊廷弼和张万邦还不一样,张万邦是可以在战场上扭转局势的名将。
而熊廷弼,则是可以真正独当一面,一个人硬抗整个后金的名臣。
他镇辽六载,提拔任用了许多历史上的著名将领,在民间也发现了不少人才。
朱由校顿时变得精神抖擞,连日以来的疲惫全都消失不见,兴奋得甚至一时之间忘了宫中的习惯,跳下床榻,走到铜盆面前自己洗脸。
这一幕,也是看得周围宫人呆了。
直到洗完,朱由校方才想起来,不过倒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边走边道:
“召文武百官上殿,朕要行大朝!”
第七百四十五章:根除李氏集团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大明千秋,皇朝永固,明军万胜!!”
第二天大朝会伊始,文武群臣一经上殿,便纷纷对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的天启皇帝朱由校跪拜山呼。
“众卿平身——!”
经过一夜的激动难眠,朱由校虽然顶着深深的黑眼圈,但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疲惫。
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精气神。
朱由校面相众人,高声说道:“北疆之捷,朕心甚悦,此乃天佑大明!”
“传旨,命毛文龙、袁可立率东江军、登莱水师策应辽军,以熊廷弼的战策应对朝鲜战局。”
“给觉华岛的朝鲜臣民传旨,大明在万历一朝抗倭援朝,在朕这天启一朝,更会抗虏援朝。”
“凡忠诚于大明的番邦,都是大明的保护国,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将朕的这道旨意流传出去,叫其它的国家也都知道知道!”
朱由校说着,话锋一转,向兵部尚书王洽说道:“着兵部下发公文!”
“李家军是吗?朕这次就把这帮李家军的将领官职一并免除!”
“敢战者,朕不吝封赏,性孬者,也没有必要带我大明的兵!”
现在这个时候,虽然说辽东战事还在继续,但处理遗患多年的辽东李氏集团,时机却刚刚好。
满朝文武,也没有几人对李氏一族有什么好感的。
朱由校此举,也算是上承天道,下应民心,于是,满朝文武极为干脆地再度伏跪,山呼叩头:
“臣等遵旨!”
“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环视众人,起身静默片刻,中气十足的道:“着内阁草拟平西虏诏,宣示四夷,昭告天下!”
“散朝!”
......
“作为我汉家人所世代生活的土地,从现在起,辽东将重新成为捍卫大明的坚固堡垒!”
“整个北疆,都将被纳入大明的版图之内,不服从的西虏各部,必将在我大明的军势之下灰飞烟灭!”
“陛下万岁!大明千古!!”
熊廷弼自漠北凯旋而归,将出征之际,于辽阳升帐召众将议事,举起尚方宝剑,高声说道。
在面向辽阳城露天广场的大批聚集军民百姓发表的演说当中,辽东经略熊廷弼正式宣布,北疆迎来多年未见的和平。
遗患百年的西虏蒙古,如今再也不会成为威胁,因为这一战,明军打掉了他们的魂!
“万岁!”
“陛下万岁!!”
辽阳军民,盼着这一日,不知盼望了多久,几十年了,他们终于又盼来一个强盛的大明。
他们总算又见到了真正的和平!
尽管建虏未灭,尽管乌思藏还没有回归大明,但是已经得到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已经完全值得满足和庆祝了。
说完,熊廷弼望着举起刀枪不断喊叫的辽军将校,以及塞满了所有大街小巷的群众,将头一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辽东总兵李如桢,多年以来,畏战避逃,纵容其麾下将领,拥兵自重,不听从朝廷号令。
至于欺辱百姓、责骂兵士、侵吞军饷之举,更是多如牛毛,查之不全!
今铁证如山,众罪并罚!
即日起,免除李如桢及李氏诸子在各卫、所、城、堡的一切官职,追夺李氏祖辈封赠,拆除抚顺李氏褒功祠。
朕心仁厚,念李成梁旧勋,姑免李氏全族一死。
钦此!”
这道圣旨在辽东来的恰到好处,没有激起任何不满。
此时此刻,无论辽军将校,周围百姓,还是那些自视功高的李氏旧将,都没有一句怨言可说。
“万岁!”
“陛下万岁!!”
随着第一道声音,周围再度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喊声,直入云霄,震慑人心。
在这样的声势下,李氏旧将们,全都是被吓得浑身发抖。
熊廷弼既然在今日升帐,在这座辽东首府搞了这么大的场面,自然是有重要的打算。
他放下圣旨,抽出尚方宝剑,指向阶下一干李氏旧将,大声喝道:
“带参将鲁永、孟世、翟立三、周勇文等十二人上前来!”
被点到的十二个武将都是浑身一个激灵,无一例外,他们都是镇守辽东多年的李氏旧将。
熊廷弼用尚方宝剑指着他们,道:
“尔等李氏勋将,镇辽多年,寸功未立,反是谈虏色变,畏敌如虎!”
“吃空饷,喝兵血,军营之内毫无规制可言,如同儿戏,种种作为,本督留你们不得!”
“传本督军令,将他们斩首示众!”
鲁永几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阵的鬼哭狼嚎,“台台饶命,台台饶命啊!”
“我等镇辽多年,早有功勋,如今未有功劳,何至于罪啊!”
“台台高抬贵手,我愿放弃兵权,作一小民!”
熊廷弼面无表情,上前几步,将鲁永那颗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的头颅斩下。
不顾泼洒了满身的血腥,他说道:
“饶恕了你们,本督无法向辽东被尔等纵容下属,欺压多年的军民百姓交代,更无法向紫禁城的陛下交代!”
“来人,给本督将他们带下去正法!!”
一声令下,满桂带着多名五大三粗的辽军兵士上前,将孟世、翟立三、周勇文等余下的十一人押住。
到了这时,这些李氏旧将也是本色尽显。
孟世挣脱兵士,疯狂般的冲向熊廷弼,却不料,身侧的两名督标营亲卫纵身上前将他扑倒。
熊廷弼的督标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孟世捆了个结结实实。
整个过程,熊廷弼动也未动,极为镇定。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被绑缚住的孟世,云淡风轻地将手一招,说道:
“待下去,砍了。”
翟立三、周勇文也都极力挣脱,奈何辽军经过前辙,全都使出了全力,两人根本是动弹不得。
于是,他们又是张口大喊,破口大骂。
“你以为天启皇帝会放了你吗?哈哈哈,你会不得好死的!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兄弟们!我等兢兢业业,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皇帝无德,凉了众将士的忠贞热血!”
“今日我们是如此,过不了几天,大家都会是这个下场!”
“反了,反了啊!!”
“明朝迟早要完,去投了金国,吃香的喝辣的!!”
翟立三和周勇文不住的大喊大叫,这要是三年前,李家军的人还会跟随鼓噪。
可是现在,整个广场寂静得可怕。
整个李家军都是静悄悄的,从上到下,从底层小兵,到领兵的将官,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原因只有一个,皇帝的威望太高了。
高到他人在京师,就能威慑整个辽东!
第七百四十六章:抗金援朝
“斩——!”
满桂一声大喝,挑选出来的十一名辽军兵士手中刀齐齐落下,随后,十一名李氏旧将的头颅便纷纷滚落在地。
鲜血泼了满地,这十一人临死前的怒吼也罢,苦苦哀求也好,终归是化作了天边烟云。
如同李氏集团在辽东多年的“割据”地位一样,转眼之间,烟消云散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念朝鲜,世称恭顺,建虏入寇,朝鲜君臣,苦思明矣,朕心何忍?
朝鲜君臣,皆为大明臣民,建虏兴兵去犯,将天朝威严视于何地。
着辽东经略熊廷弼调度大军援朝,登莱巡抚袁可立协助行事。
以镇江总兵毛文龙、宽甸总兵曹文昭、海州参将薛来胤、莱州总兵张盘等各部官军听其命。
钦此!”
整份名单,从领兵的熊廷弼,协助的袁可立,再到下面带兵的主要将官,每一个都是在后世声威显著的当世名将。
除此以外,还有满桂、赵率教、曹变蛟、左良玉、虎大威、张之臣等后起之秀,个个骁勇异常。
中原一带,将星璀璨!
孙传庭、陈奇瑜、洪承畴足抵封疆之才,张万邦、卢象升、猛如虎皆可独当一面,黄得功、陈策、贺人龙等人,也是一等一的良将。
朝堂之上,能臣辈出!
温体仁内阁辅政,提浙党以制魏党,杨嗣昌主理天下灾情,王洽通晓兵事,刑部李养正,持公禀正。
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身为东林却辱东林,忧国忧民,武可提刀上阵,文可舌战群儒,堪为本朝魏征。
大明,从没有这么壕过!
东林士子皆说,阉党祸国,朝纲紊乱,国将不存,家亦不再,然而天下间的军民百姓都不是瞎子,人人看得到事实。
天启一朝这六年多以来,政局趋于稳定,武备逐渐整肃,失地接连收复,对外保持全胜,天朝地位得以恢复。
内库充盈、米仓丰实、火器革新……
不说吏治清明,也算得上是厂卫震慑群贪,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些。
若非这连年严重的灾荒世道,天启一朝到如今,就足以称为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熊廷弼自辽阳斩杀了十二名李氏旧将,将李氏子弟的所有职务解除,李家军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随后,熊廷弼在同一天,当着全城军民百姓的面,在辽阳城誓师出征援朝。
大军士气高涨,于天启六年五月初八抵达宽甸六堡境内。
与此同时,登莱水师自蓬莱军港派遣数百艘苍山船及大小舟艇,协助东江军运输兵力,提供物资。
一个针对朝鲜的半圆形包围圈,就将形成。
......
德格类,爱新觉罗宗族人,努尔哈赤第十子,今年已经三十余岁。
相比他的两个哥哥,皇太极和代善,德格类这个两黄旗的宗亲显得有些中庸。
他有些战功,但却比不上很多出身比他低的八旗贝勒。
若不是努尔哈赤第十子这个身份吊着,令皇太极信任,也根本轮不到他来执掌组建后镶黄旗。
话说回来,现在四大贝勒共同执政时期,能让皇太极真正信任的人没有多少。
德格类是宗亲,身旁总是围绕着一群八旗宗亲。
他支持皇太极,就如同多铎不遗余力地跟随多尔衮一样,对皇太极声势的助涨十分重要。
就算皇太极知道德格类带兵打仗的能耐甚至比不上很多镶黄旗军中的贝勒,还是以他为镶黄旗的贝勒。
而因为努尔哈赤第十子的原因,德格类执掌镶黄旗,也并未遇到什么阻挠。
尽管,很多人在心里对他不服。
这天是明军不知多少次地来攻打长甸堡了,德格类已经从先前不敢怠慢的态度,变成了眼下甚至懒得动弹一步。
看着汇报明军来袭的牛录章京,德格类依旧是满不在乎,手里拿着一本三国,念道:
“兵法云,百里趋利者军半至。”
“我看,明军自宽甸堡长途跋涉,既无充足给养,也无任何修整,不足为虑!”
看起来,他是被三国迷得不轻。
其实也难怪,三国在八旗军中的流行,这还要从皇太极开始说起。
皇太极自幼就喜欢汉文化,而读三国,恰好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很多人都知道,皇太极家里一本三国,外出时,无论行军打仗还是到处巡视,身上必然也会带着一本。
而打败代善,继任汗位后,皇太极更是将自己的兴趣爱好,强加给了八旗将领们。
他规定,八旗军中,牛录及以上的将官,必须人手一本三国,当然女真人、蒙古人、汉人,都要如此。
看了多年三国的皇太极,愈发对里面诸葛亮的用兵入神,周郎的多谋善断深深折服。
他认为,这是汉人几千年文化中兵法的结晶。
读懂了三国,带兵打仗,必将无往而不利!
德格类起初是拒绝的,被迫看了多年,现在也比觉得这本书实在是有意思。
很多情况,在现实中都能找到印证。
就像现在这样,明军多次来袭,必然是想疲惫自己,越是这样,他们越不会攻城。
亲自登城守了几次以后,德格类更加笃定这个想法。
实际上,他猜对了前半部分。
曹文昭的确是打着不让鞑子们好过的意思,以宽甸余下四堡的军力来看,守城尚可,攻城就很捉襟见肘了。
得益于李氏旧将“出色”的作战和守城能力,导致明军对现在守卫的四堡之外后金军的动向,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贸然动兵攻击,损兵折将不说,更可能将余下的四堡拱手让人。
要知道,现在这四个堡,只要再失陷一个,明军就再也防不住宽甸地区狭长的数百里疆土了。
到时,后金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对辽东百姓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而且当时北疆战况焦灼,还没有最新消息,曹文昭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决心以守城为主。
但多日以来,后金军音讯全无,也是动了一些心思。
思来想去,他决定多派小股人马出来试探,摸清后金军动向,一旦折损,就直接闭门不出。
第七百四十七章:围点打援
谁想,德格类也是能不出战就不出战的打算。
明军三番五次前来袭扰,既不敢倾力攻城,也不敢离开宽甸地区太远,双方就这样僵持下去。
直到熊廷弼带领主力赶来宽甸,形势才得以改观。
时隔多年,朝廷再度派大军入朝,这不仅令朝鲜君臣振奋,北疆传来的大捷,更是让宽甸的明军人人笑逐颜开。
事不宜迟,熊廷弼在赶到宽甸堡的当天,便再度击鼓升帐,详细制定夺回宽甸失陷的大甸、长甸二堡的策略。
曹文昭出来说道:“台台,各位将军,曹某奉命率部屯驻宽甸,近些年与他们打了不少交道,算是对这些鞑兵有些了解。”
“大甸堡中的奴酋叫德格类,自上月下旬以来,鞑兵主力便消失不见,于城内坚守不出。”
“就算末将三番两次派小股部队前去骚扰,也是不见一人一马出城追击,可见,鞑兵的主力,该是真的转向去打朝鲜了。”
熊廷弼点头,说道:
“此事本督早已知晓,这次来,就是奉旨抗虏援朝,曹文昭,大甸、长甸二堡失陷,本督已向陛下请奏,罪不在你。”
曹文昭颇为感激,抱拳道:
“谢过台台!”
“鞑兵坚守不出,可见主力不在于此,事不宜迟,传本督军令,薛来胤进围大甸堡,余下与本督统中军出城南行。”
“此战,乃迫鞑兵出城,力求予之重创!”
众将纷纷说道:“谨遵台台之令!”
大甸堡中,德格类听闻明军再度来袭,不慌不忙,根本没有要登城查看的意思。
直到一名白甲鞑兵慌张跑来,惊呼说道:
“不好了多罗贝勒,明军主力来攻城了!”
德格类还是不信,但心中无奈,也只得派慢悠悠的披挂镶黄旗铁甲上城督战,就在他一只脚刚刚踏上城墙之时,眼前场景,令他瞪大了眼睛。
薛来胤正率领明军铺天盖地而来,明军旗幡招展,杀声震天!
德格类这下不敢怠慢了,也知道,明军能如此大规模的动兵,除了漠北主力回撤,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当即下令,说道:
“告诉蒙军旗的下等人,还有汉军旗的那些尼堪,敢后退者死!我女真勇士一人可抵十只明狗!与这些明狗拼了!”
在城中养尊处优半个多月的八旗兵们这才提起想要作战的心思,还有蒙军旗、汉军旗的人,更是在这短短半月之间,享受到了地主般的待遇。
欺负百姓,他们可是行家。
然而眼下,明军已经如影随形杀到。
薛来胤手持一把不知带着谁的血迹的雁翅刀,身着血迹斑斑的陈旧铁甲,亲自冲在最前。
“最先登城者,记大功!”
明军见主将身先士卒,士气大振,再听见如此丰厚的赏格,都是不要命似的向前猛冲。
“杀!杀鞑子!”
八旗兵骨子里就看不起明兵,自然拼命抵抗,一时间,城上城下一片的喊杀声,夹杂着兵器撞击声,更是摄人心魄。
刀光剑影,血色弥漫。
两支人马都是精锐,虽说八旗兵有些懈怠,但毕竟占据地利,本身也占有身体优势。
双方玩命的打下来,战斗最开始的一个时辰,竟然是杀的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明军几次攻上城头,都被德格类亲领镶黄旗女真兵击退。
在这期间,女真骑兵也抓住机会,多次冲出城门,给城下正在攻城的明军以重创,然后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转头就走。
“上,都给我冲上去!”薛来胤退下来,手里的刀不住挥舞,指向城头,然后转头大声问道:
“台台为什么只让我率部攻打大甸堡,后续呢?”
副将也浑身都是血迹,闻言摇头说道:“回将军,末将不知啊!台台许是有自己的计策吧!”
薛来胤想想,该是只能如此,也没什么怨言好说,再一次亲自领队上了云梯,转身喝道:
“组织队伍跟我继续冲,我就不信,拿不下宽甸里这些狗鞑子!”
再说熊廷弼所领的明军主力,正盘于后山,静静等待,许多将领望着喊杀声不断的数里之外,都是心中痒痒,不住的请战。
然而,这些出战的请求,无一例外都被熊廷弼否决了。
他在等,等一个可以将整个宽甸一举夺回的时机!
要知道,建奴不是原先的李家军,他们不会在作战的时候坐山观虎斗,大甸堡陷入焦灼,长甸堡的奴兵必定来援。
熊廷弼在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围点打援的战机。
众人正焦急的等待着,忽然有督标营军士来报:长甸堡的八旗军已经整兵出征,矛头直指大甸堡而来!
正如熊廷弼所料,听见大甸堡被围,长甸堡的鞑子们坐不住了,立即出城赶来救援。
建奴作战起来十分悍勇,也从不畏惧与明军野战,一千女真兵,甚至敢正面和明军一万人马叫板,这种事经常发生。
可正是这些自信,让他们落入了熊廷弼的圈套。
熊廷弼立即做出针对性部署,站在山巅之上,负手说道:“满桂领铁骑营赶到攻打大甸堡的薛来胤部身后,准备迎击。”
满桂早就安耐不住了,闻言哈哈大笑,转身就走。
熊廷弼面色严肃,继续下令说道:
“曹文昭、曹变蛟二人,领宽甸堡守军一万八千人,绕过大甸堡,直奔长甸堡,截断奴兵的退路!”
曹文昭与曹变蛟对视一眼,由前者踏前一步喝道:“末将谨遵台台军令!”
言罢,两兄弟一前以后,调转马头,带领本部辽军丢弃辎重,轻装简从,直奔守备虚弱的大甸堡。
“本督自统中军于此,千总赵率教,车营坐营官左良玉何在?”
立即有两名虎背熊腰的将领出列,纷纷说道:“末将在!请台台吩咐!”
“着你们二人,领车营五千及一万步军,驰援薛部,务必在建奴赶来以前,夺回大甸堡!”
看着两人下山离去,熊廷弼不经意间捏紧了拳头,凝眸望向远处喊杀声依旧清晰可闻的战场。
虽然这一战,自己有绝对的优势,但熊廷弼依旧不敢大意。
他镇辽六年,算上万历一朝,几近十年,人生中能有几个十年?
他清楚的知道,大明能攒下现在这些家底,到底有多不容易,所以熊廷弼仍旧谨慎行事,能少战死一个是一个。
第七百四十八章:熊廷弼的铁石心肠
黄沙漫漫,尘土飞扬。
铁蹄声中,成批的八旗骑兵正向大甸堡大局行军。
沿途不断有明军袭扰,然而他们无心作战,更不会恋战,只是一个劲儿的向北疾驰。
守住大甸堡还是次要,对于领兵的贝勒来说,大甸堡城中的德格类,甚至比城都重要。
德格类乃是努尔哈赤第十子,资历足以掌兵,又是正宗的爱新觉罗家族宗亲,所以他对皇太极的支持十分重要。
皇太极甚至打算,战后称帝,仿明制设立六部,以德格类掌管兵部,协助自己稳固皇位。
所以,镶黄旗的这名贝勒明白,就算是城丢了,德格类也不能出事!
明军求战不得,只好逐渐聚拢,尾随这部分八旗军身后,以伺寻找重创八旗军的时机。
这部分镶黄旗的骑兵刚刚来到大甸堡五十里远的地方,两侧山上猛然间传来一阵炮响。
随后,大批的明军辅兵自山中杀出。
周围铳炮声四起,无数的八旗骑兵应声落马,满桂也领铁骑营五千骑兵自正前方掩杀而来,与八旗骑兵战到一处。
领兵的镶黄旗贝勒,从没想过明军骑兵会有这种战斗力。
实际上,他面对的也不是明军骑兵。
领兵的满桂是蒙古插汉部族人,这五千名骑兵,也都是挑选极为忠诚的蒙古人所组建,在重金及装备的加持下,极为骁勇。
不过镶黄旗的八旗骑兵们,作为最为精锐的两黄旗马甲兵,在这样的声势下,居然也能是临危不乱。
镶黄旗骑兵们立脚不住,也抵挡不了明军三个方向的攻击,只得纷纷后撤。
然而没等他们撤出几里地外,前方出现了一个明军的大阵,却是各营尾随的明军聚拢起来,堵住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满桂穷追不舍,死死缠住这些镶黄旗骑兵,余下两个方向的明军也都纷纷围拢过来。
尽管镶黄旗贝勒骁勇异常,女真骑兵也都死战到底,但最终还是没有抵住明军绝对的人数优势,被全歼在大甸堡五十里外。
长甸堡赶来的后金军步军也遭到了明军的多次伏击,损伤惨重,不得不放弃追赶前军骑兵部队,移师返回大甸堡修整。
等他们回到大甸堡城下,却是发现城头已经在度换上了大明的旗帜。
曹文昭出现在城头,哈哈大笑:“狗鞑子们,本将再次恭候尔等多时了!传令,打,给老子狠狠的打!”
霎时间,铳炮齐鸣。
后金军支撑不住,其中的汉军旗率先溃逃,随之兵败如山倒,曹变蛟随即率领万余宽甸堡守军杀出城外。
一阵拼杀,蒙军旗也随之崩散,余下的镶黄旗女真步甲独木难支,很快便是彻底崩溃。
曹变蛟率领明军追赶上去,对着鞑兵就是一刀。
与此同时,大甸堡的战斗也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发觉后金军的援军未能逼近到五十里内,熊廷弼开始不断增兵。
一百五十余门镇虏炮被调到城下,熊廷弼下了山,立马大纛旗下,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半晌,看鞑兵们抵抗实在顽强,才对身侧下令:
“放炮!”
随着一阵清脆的锣声,正在攻城的明军,忽然在薛来胤、赵率教、左良玉几人带领下潮水般的撤了回来。
没等激战正酣的八旗兵明白哦过来,“轰隆隆”的炮声响起,无数的炮弹在城头八旗兵之间落地开花。
顿时,城头火光一片,就连许多在城门口等待冲锋的女真骑兵坐骑都受到惊吓,到处窜逃。
明军的炮击还在继续,德格类本以为明军会顾忌城中百姓,不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没成想,对于加装了准星和照门的镇虏炮来说,将炮击精确到城头的区域内,完全不是问题。
至于大甸堡,这更不是问题,大不了,炸塌了再建,现在大明有钱,有得是钱!
城堡可以再建,鞑兵却是炸死一个少一个!
女真人中炮击而受伤者累累其数,没过几轮炮击,城头就是哀嚎满地,德格类钢牙紧咬,说道:
“派人进民房,抓汉人上城头,把全城能抓到的汉人都抓到城头!”
“我就不信,他熊蛮子真有铁石心肠!”
后金军没有火器,明军只要解决了援军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强行攻城,完全可以腾出手来慢慢去炸。
这对后金兵来说,无异于慢性死亡。
就在形势愈发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名标兵来报:
“禀台台,鞑兵们掳了城中数千百姓,在城头聚集,火器营不敢继续发炮,特来请示!”
熊廷弼闻言眉头一皱,拿起千里镜观望。
的确,残存的鞑兵们全都藏匿在城中百姓之间,被抓上城的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哭声一片。
见状,熊廷弼放下千里镜,恨恨捏紧了拳头,喃喃说道:“蛮夷就是蛮夷!”
“台台,叫我再带弟兄们去冲吧!”满桂说道。
赵率教也道:“是啊,百姓们是无辜的,建奴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抵挡不住我军的攻势。”
左良玉冷笑一声,出列道:“就算带人去冲,鞑子们难道就不会躲在百姓身后与我军拼杀了吗?”
“如果是那样,将士们畏首畏尾,如何与凶悍的鞑子们近身肉搏?是我军将士的性命重要,还是这些百姓的性命重要?”
“如果放弃炮击去冲城,鞑兵便知道我军畏惧于此,更会以百姓相要挟!”
“将士造成更多伤亡不说,若是让鞑子冲出城上了平原,可就追不回来了!”说着,左良玉半跪在地,大声道:
“台台,军法无情,刀枪无眼!百姓死了几个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我军需要尽量消灭建奴的生力军!”
“不然建奴卷土重来,死的百姓更多!”
众人还要再说,熊廷弼沉吟半晌,却是猛地举起手,说道:“住了!听本督之令,继续放炮!”
了解熊廷弼的人都知道,军令已下,便绝无翻转的可能。
熊廷弼一向军令如山,镇辽六年,从没有推翻过自己的任何一道军令。
铁一般的纪律,也是辽军得以在近几年迅速崛起,成为一支足以硬抗八旗军的精锐的主要原因。
话音一落,众将面面相觑,也只好点头。
德格类站在城头,看着对方没了动静,冷笑不止,说道:“我看,这明军的确是怕了。”
“早该如此,传我的话,抓更多的汉人出来,让他们挡在前面,整军随我冲出城!”
一名镶黄旗佐领也是说道:“城外便是一马平川,只要出城,明军根本追不上我女真勇士!”
德格类点头,心中有了计划。
众鞑兵正欢欣鼓舞,远处却是忽然间又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响,女真兵们惊恐的发现,明军的火器营,居然又放炮了。
这下该怎么办?
出城,面对明军严阵以待的军阵,毫无战胜的可能,留在城内,只能是等着被炸死!
想到这里,德格类的脸色黑了下去,他咬牙切齿道:“好你个熊蛮子,算你狠,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