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我真不是木匠皇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一章:朕就顺了他的意

    暖阁里,朱由校的手肘挨在御案上,手拄着脸颊,望着窗外的飞雪若有所思。

    随着时间来到天启五年,气候也开始变得反复无常。

    自天启二年,各地的天灾人祸愈发频繁,冬日一年比一年长,连塞外吹来的风雪也越来越令人觉得冷了。

    这时候,一名直殿监的小阉走进来,贴心地更换了热腾腾的暖炉,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西暖阁里还是那样温暖,可朱由校知道,自己需得未雨绸缪,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地方上百姓的日子要难过了。

    “爷,老奴有要事禀奏。”

    屋外传来了一声低语,朱由校一听便知,是魏忠贤又来了,打起精神道:

    “是忠贤啊,进来吧,屋外凉。”

    魏忠贤在门外抖落大髦上的雪花,在柱子上磕了脚,然后走进门来行礼说道:

    “爷,老奴有要事禀奏,是关于信王的。”

    朱由校听见是朱由检的事儿,眼皮抬了抬,淡漠地道:

    “朕听着呢。”

    魏忠贤侍候在了一旁,恭敬道:

    “依着陛下的旨意,信王在下月就要大婚了,王妃是太妃给定的,顺天府大兴县的周氏女。”

    朱由校点头,说道:

    “嗯,这件事朕去问过太妃了,周氏贤良淑德,可以做皇家的王妃。倒是朕最近这两年太忙,差点忘了信王的婚事。”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魏忠贤顺着朱由校的目光,望着地上,请示道:

    “老奴今日差人到信王府上,置办了十六株牡丹,以作来日大婚之用。”

    “怎么,他没收吗?”朱由校问。

    魏忠贤道:“收了,可殿下却说,他是上不得山,游不了水的王孙,自请大婚后…就藩。”

    “他上不得山,他游不了水,朕就可以了?他这是在影射朕贪玩不理政务吗?”

    朱由校呵呵笑了一声,道:

    “既然他想就藩,那朕就依了他的意思,你去派人问他,想到何处就藩。”

    魏忠贤一愣,目光躲闪道:

    “爷,信王才十六岁,下月才刚大婚,按例也该两年后就藩,现在就让他去,恐会引起朝臣们的反弹。”

    “反弹,他们敢?”朱由校眯起眼睛,道:

    “就藩是信王自己提出来的,又不是朕逼迫要他去的,就算反弹,那也是去找信王,与朕何干!”

    说着,朱由校忽然笑道:

    “忠贤啊,这就藩一事,朕不过是顺了信王的意思,让他出去游山玩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爷天纵英明…正、正是这个道理。”魏忠贤诺诺说道,躬着身子不敢直起。

    “那就没什么好再说的了,你照此去办吧!”朱由校说完,嘱咐再道:

    “今夜就派人去办!”

    看着魏忠贤领命而去,朱由校方才还算温和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冷淡。

    朱由检、崇祯皇帝,你好深的心机啊!

    自请就藩,占据道德制高点。

    消息传出,朝臣之中必定有人会觉得这不合祖制,不论单纯可怜他的,还是那些直言铮臣,都会有人站出来抨击。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到时候什么脏话都有可能传得出来,小民经受不起蛊惑,东林余党在民间也会附和。

    朕就不得不退让一步,暂且放下就藩的念头,好让你再踏踏实实留京两年。

    你脑子里到底是不是转着这个念头?

    朱由校捻着手指,眼眸深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高看了这个历史上的亡国之君。

    朕的皇长子朱慈燃,过年后就要五岁了,再过数月,纯贵妃段氏的皇二子也该出世。

    这皇位无论怎么样,也轮不着你朱由检的头上,非要留京的意义在哪?

    想到这里,朱由校忽然意识到什么,对一名人畜无害的乾清宫小阉吩咐道:

    “传谕较事府,自今日起,密切关注信王府动向,与谁往来,谈话说了些什么,朕都要知道。”

    “坤宁宫和永寿宫,日夜加派人手,朕的两名皇子若出了任何意外,拿你们试问。”

    小阉早便是较事府的人,闻谕浑身一凛,忙道:

    “奴婢领命!”

    朱由校眉头紧紧皱起,朱由检,朕倒要看看,你还能再翻出什么浪花。

    这次就藩,无论谁来也阻止不了。

    ......

    京师永远都是这样,明里看着光鲜,暗中却争斗不休。

    考虑到历史上天启皇帝的子嗣无一幸存,全部遇难的结局,朱由校在崇祯就藩这最后两年里,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连厂卫也不敢全信。

    只遵皇命,至今唯有皇帝知晓的秘密特务机构——“较事府”,也便应运而生。

    较事府发展至今,成员仍不过千人,但个个都可比肩顶尖的厂卫暗探。

    魏忠贤早猜到皇帝有事隐瞒,但却一次也没问过,甚至未曾在任何人面前表露怀疑之意。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也是朱由校留他到现在的一个原因。

    经五年的暗中发展,较事府早已今非昔比。

    较事们就连各自也不知道互相的身份,天南海北,无孔不入,从福建沿海的郑家船队港口,到辽东苦寒之地,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天夜里,较事府飞鸽传令,皇帝的谕令很快传达到在京各个较事手中。

    一同动作的,还有魏忠贤的东厂。

    锦衣卫很快也被惊动,许显纯接到消息,也派锦衣卫日夜监视信王府。

    明里暗里,信王府都成了众矢之的。

    暗流涌动的同时,两个人正在京中某处酒馆大碗豪饮,丝毫没有意识到将有大事发生。

    李鸿基喝酒上脸,脖颈通红,举起酒碗道:

    “各位,我李鸿基得了陛下的恩赐,得以回乡探望婆娘、亲旧,干过这碗酒,便就与我这侄儿一同回去了!”

    下面的,都是这些年来李鸿基在宁夏军营中认识的兄弟,大部分是家丁队的,也有战兵营的,都是过命的交情。

    家丁队的把总站起身来,喝了这碗酒,道:

    “李老弟可算是为我们宁夏军长脸了,面圣啊!又在凯旋式上露脸,天大的荣勋都让你小子得了!”

    “这还没完,再过几日《京报》下来,只怕他的名字也要排在咱们兄弟头前!”下头有人嚷道:

    “到时候,你那婆娘还不得美死啊?”

    李鸿基想的一样,低头看见说话那人,指着说道:

    “小武,我还欠你一顿酒,等我回营的,咱哥俩再找机会喝上一回!”

    那被唤做小武的也是哈哈大笑,撸起袖子,一只脚踏在凳子上,道:“你当老子怕你啊?”

    “敢不敢现在就喝,上次就把你给喝趴下了!”

    话音落地,酒馆里笑声四起。

    看见这帮军爷在此喝酒,还都是参加凯旋式回来,军功在身的大小军官,周围的食客都是噤若寒蝉。

    店家和自己女儿躲在柜台这边,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所幸,这些官兵军纪森严,也有领头的将领在场,起到了一些约束效果。

    那将领虽然笑嘻嘻的看着这帮属下,样貌粗犷,不像好人,但其本人一直都没有喝酒。

    除了喝酒的声调有点吵人,这些官兵并没有任何逾越之举。

    可话说回来,酒馆里不就是给人喝酒吹牛的地儿吗,哪天都有这种情况,倒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店家的女儿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五百七十二章:捉奸在床

    “不知将军,姓甚名何?”

    看着眼前这名小脸微红,约莫十六、七岁的店家女儿,李鸿基一愣,下意识道:

    “我…我叫李鸿基,山西米脂县人,敢问姑娘…?”

    两人这一说话,整个酒馆都寂静了。

    小武和李过正要说话,那游击将军却阻止了他们二人,笑吟吟地看着眼前一男一女,道:

    “还看不出来么,方才咱们喝酒的时候,这姑娘就看上鸿基兄弟了。”

    李过一脸的吃惊,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没有吭声。

    小武却一旁坐不住了,说道:

    “李鸿基家里不是有婆娘吗?这次回去,就是陛下恩赐准他回乡探妻,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吗!”

    游击将军望着李过,看出了他有心事。

    李过冷笑一声,从桌上取来一杯酒喝了,语出惊人:“这次回去可不是探妻,而是休妻!”

    “你们看着吧,有些事我不方便直言,等再回军营,你们就全知道了。”

    小武感觉到事情的重要性,捧起一碗酒,道:

    “无论如何,别忘了你还有我们这帮军营里的兄弟。”

    有人也举杯道:“没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冲动,我们一起扛!”

    李过望了这班兄弟一眼,重重点头,然后干了这碗酒。

    另一旁,李鸿基虽然在感情之事上显得老实、木讷,但那姑娘却抛弃了一贯的保守,主动找话题。

    因而,两人相谈甚欢。

    店家看着自己女儿,皱了皱眉,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虽说不想让女儿嫁给官兵,过朝不保夕,守活寡的日子。

    可当今皇帝重视武人,这李鸿基能在此回露脸,说不得日后就有大出息。

    女儿跟着他,起码也不会受苦、受罪。

    想到这里,他只微笑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自然发展,也没有吭声去阻止什么。

    ......

    上空纷纷扬扬飘洒着新春初雪,眼下的陕西米脂县,俨然一副仍处寒冬的样子。

    李鸿基与李过骑着马,望着熟悉的李家寨,数年没有归乡的军营生活,让他的心中异常激动。

    “米脂,我回来了!”李鸿基大笑。

    李过却都不怎么高兴,阴沉着脸,一手牵住马缰,只不断催促李鸿基回寨。

    有些话,他憋了好多年了。

    一路上,两人看见了许多认识的人。

    李鸿基世居李家寨,此处都是他的亲朋好友,这些人也最是熟悉,平日口口声声说他庸碌无为者,不在少数。

    这次回乡,他正是为的光宗耀祖,一长男儿志气!

    我李鸿基,被当今皇帝召入宫廷,河套一战立下首功,登名表于世,还有何人敢说我碌碌无为?

    感受到乡亲父老们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倍感身轻如燕,浑身舒爽。

    “黄来儿居然回来了?!”

    “是啊,听说他驿站的活计不干了,前两年去宁夏投军,就再无声息了,我还以为他死在战场上了。”

    “看今日这番气派,像是有军功在身?”

    “你还不知道?”

    “《京报》上就有他的名字,听说还在京面了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还有李过也回来了,他们舅侄二人可算出息了!”

    “是啊,老李家的坟头冒了青烟儿了!”

    李家寨就那么点儿大,李鸿基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与这些昔日里瞧不起自己的亲朋们寒暄。

    很快,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前。

    他不知道,屋内此刻正有两人纠缠缠绵,盖虎躺在榻上,一手搂着韩金儿,说道:

    “等再过上两年,我就娶你。”

    韩金儿先是点头,然手说道:

    “还是再等等,那姓李的还没有确切消息传回来,眼下朝廷对战死官兵妻儿的抚恤很是丰厚,你报上去了没有。”

    “这么好的事儿,我怎么会耽搁?半月前就报给县衙了!”盖虎将大手伸到被子里韩金儿的身上抚摸,冷哼道:

    “姓李的自作自受,放着驿站好好儿的差使不做,非要去当兵卖命。”

    “现在死在战场上,倒省了咱们俩的事儿。”

    韩金儿似乎对李鸿基没有任何感情,笑道:

    “嗯,等官府的抚恤发下来,咱就离开李家寨,带着这些钱去江南享福,那儿好山好水,我还没去过呢。”

    盖虎点头,没有吭声。

    这个臭婆娘,样貌不怎么样,倒还挺臭美,等钱下来哪还还有你的事儿?

    到时候,你盖虎爷爷拿着钱自去江南潇洒,你就留在这给李鸿基守寡吧!

    盖虎正打着如意算盘,可这时候,房门突然开了,外头传进来一阵马蹄声…

    李鸿基进门的同时,就发现不大对劲。

    屋内光线昏暗,但是还能看清,灶边儿上除了他熟悉韩金儿的小鞋,还有一个男人的大草鞋。

    “谁?”

    他喊话的同时,李过已经悄悄摸出了刀子。

    “是盖虎。”

    “你怎么知道?”李鸿基惊愕地转身。

    李过直直看着他,冷笑:

    “盖虎和韩金儿通奸已经有很多年了,李家寨都传遍了!只有你不知道…”

    “什么…”李鸿基直愣愣说道:“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要我离开李家寨…?”

    李过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进去砍了这对奸夫**!”

    “等等——!”

    “舅舅?”

    像是听见了两人谈话,屋内一片的动静,传出男人女人惊慌坐起穿衣的声音。

    李鸿基一步步走进去,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他越是往里,越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自己的妻子,竟然与自己驿站最好的兄弟通奸!

    盖虎此刻已经披上了外衣,他望着进门的舅侄二人,胡乱在榻上摸着趁手的兵刃,惊惶道:

    “李鸿基,你、你不是死了吗?”

    看见后头提着刀的李过,还有两人身上宁夏官军的装束,韩金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说道:

    “你真的立功回来了…”

    “你听我解释!”

    相比满脸杀气的李过而言,现在的李鸿基也没拔刀,脸上面无表情,显得分外冷静。

    他蹲在榻边儿上,用衣物盖上韩金儿的身体,道:

    “跟了我这么些年,好日子没享过,反倒欠了一大票债,苦了你了。”

    “我在河套一战随督师立了大功,现在是宁夏军中的千总,陛下也召我进宫,奖赏了我。”

    “你看,我给你买了不少好东西,让你享享福,都带回来了…”李鸿基望着韩金儿的脸上,满是柔情。

    可韩金儿却感动不起来,现在他越是表现的反常,就越是令人害怕。

    李鸿基什么性格,她是最清楚的。

    只能说,现在他平静的表象下,蕴藏着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愤怒和仇恨。

    “千总…”盖虎听了这话,更是浑身抖得厉害,“你现在都是千总了?!”

    千总这种级别的军官,上不上、下不下,在一些地方甚至能担当军事主官,距足以坐镇辖区的游击将军也只有一步之遥。

    对盖虎来说,李鸿基出去三年,回来时他已经招惹不起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以王法杀人

    “你放心,以后我会让你享福。”李鸿基没有管盖虎,自顾自对韩金儿说完便站起身,平静地道:

    “你们走吧。”

    “舅舅!”李过手中的刀差点掉到地上,一脸惊愕:“为什么要放他们走?要我砍了这对不要脸的东西!”

    “怎么,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李鸿基淡淡回头,李过见状愣了一下,不甘心地收起刀,从门口侧身让开。

    “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李鸿基望着两人互相搀扶,衣衫不整的背影,笑道:“他们犯了王法,我不杀他们,他们也逃不出米脂县。”

    “杀这种人,脏了我的手,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可是…”李过还是叹了口气,“这盖虎前些年一直把你当傻子耍,还有韩金儿,明知道这回事,却和他同流合污。”

    “不亲手砍了他们,我难消心头之恨!”

    李鸿基淡淡回道:“你放心,盖虎和韩金儿,他们会比死更难看一万倍。”

    ......

    “艾举人。”

    这个家对李鸿基而言,已经没有了回去的意义,现在他的牵挂在京师,永定门边上的一个小酒馆里。

    “笃笃笃…”

    敲了半天们,没见动静,李鸿基耐着性子喊:

    “老艾,我立了战功,回来还钱了。”

    这时候,一名容貌糙实的黑脸汉子走过来,平淡地道:“艾举人去西南讲学了,到今年六月,也该到两年能回来了。”

    “他竟真的去西南了?”李过道。

    看见李过,这黑脸汉子一愣:“李锦,怎么是你,你没死在宁夏军中?”

    想起什么似的,他转头一看,满脸震惊:

    “大哥你也回来了,你们居然都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战死了呢!”

    李过一开始也没认出来,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人是谁。

    他冲上前与这黑脸汉子抱在一起,大笑道:“宗敏哥!你来李家寨干什么?”

    “对了,我现在叫李过,不叫李锦了。”

    “舅舅,你看看是谁来李家寨了!”

    “行行行,还姓李就成,别的关我啥事!”刘宗敏也是大笑,拍着李过的肩膀,望向李鸿基,道:

    “盖虎向县衙上报,说你们都战死在宁夏军中了,讨要朝廷对韩金儿的赏赐,我就来看看,祭奠一下你们。”

    “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李过攥紧拳头。

    刘宗敏眼中也流露出憎恨之意,冷冷道:“这次我来,也是想宰了盖虎这个畜生!”

    “没想到,哈哈哈…”

    李鸿基满脸笑容,听了这话,脸上笑容一滞,道:“你也早就知道这事了?”

    “什么事?”

    刘宗敏起先一愣,看见李过脸色,才是恍然大悟道:

    “大哥,这你可不能怪兄弟我,我们都提醒过你好多次了,可你自己愣是看不出来…”

    “好了,我们兄弟见面,不说这个了。”

    李鸿基安抚了一下刘宗敏,道:

    “盖虎和韩金儿我已经放走了,不过他们现在还跑不出米脂县,我们这就去县衙告官。”

    刘宗敏拉住他,提醒道:

    “大哥,晏子宾那个狗官,一向看不起我们兄弟,能管我们的事儿吗?”

    李过闻言,拍了拍身上的盔甲,铁甲叶子相交,“邦邦”的几声脆响。

    “不容他不答应,我们现在有军功在身,我舅舅现在可是宁夏军的千总,就连当今陛下都召见过。”

    “盖虎说我们死了,想骗朝廷的抚恤,只消我们往县衙上头这么一站,全都解决了。”

    李鸿基想的就是这个,上下打量一眼,问: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刘宗敏摇头,笑道:

    “原打算宰了盖虎就上山落草,苟活几日就算几日,现在你们回来了,盖虎也有官府处置,确实没事情做。”

    “投军吧!”李鸿基边走边道:

    “跟着我们到宁夏,总兵官是王汝金,人很好,你到了那儿,会有用武之地的。”

    刘宗敏眼珠转了转,点头说道:

    “也行!正好你们俩也都在,我去了,还能互相有个照应,你们现在是真出息了啊!”

    “与我说说,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鸿基笑了笑,望向一侧,说道:“让李过跟你说吧,咱们去县衙,边走边说。”

    李过老早就忍不住了,跟在刘宗敏身旁,一顿的添油加醋。

    “我们俩,先是到王大帅帐下投了军,我只做了战兵,我舅舅人高马大,一看就是好苗子,直接进了家丁队。”

    “然后,我们就跟着宁夏军左讨右剿,直到去年西虏犯境,机会来了…”

    三人边说边走,米脂县也不大,很快便来到了县衙门前。

    随着年节临近,县衙的公事差役也多半放了假,只有稀稀落落三五个人守在门口。

    “什么人?”见有人前来,还不似善茬,一名差役犹豫不已,但还是过来询问。

    李鸿基上前,礼貌道:

    “李家寨人李鸿基,现为宁夏王汝金大帅帐下右锋营千总,有事求见县尊。”

    听完,差役连忙放下身段:

    “原来是李千总来了,我这就去通禀县尊。”

    米脂县地方不大,这里看管驻军的最高军事长官,实职也就是个千总。

    李鸿基是边军大帅帐下千总,实际上发展前途要比屯驻地方的千总要宽广得多。

    地位不一样,倒也难怪这差役一下子变得如此尊敬。

    ......

    晏子宾正在后衙数钱,足有二百两。

    这是他上个官司,帮助本地乡绅将一户农民家中田地吞掉所接到手的银子。

    这种官司,他每个月至少能接到三、五起,早就是赚的盆满钵满。

    晏子宾根本不想出来,但对方毕竟是个边军千总,不出来见见根本说不过去。

    可毕竟文贵武贱,尽管两人在官阶上相平,李鸿基又是有军功在身,身份、地位也是全然不同。

    见了面,还是要尊称一句“府尊老爷”。

    晏子宾出来的时候,抬着眼皮看人,以示自己对凡俗武夫的蔑视之情。

    “是你?”

    看见来人是谁,他更是大笑几声,道:

    “你不是死在宁夏军中了吗,韩金儿的新男人前一阵子还来我县衙讨要抚恤。”

    这就是赤裸裸的讥讽了,刘宗敏和李过两人已经动怒,但毕竟是在县衙公堂之上,都还没有动作。

    李鸿基也是一样,但面不改色,道:“这便是我来找府尊老爷的原因!”

    “盖虎与韩金儿私通在先,伪造我战死宁夏,骗取抚恤金在后,依照朝廷律法,该当如何处置?”

    “您是知县,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新年快乐

    今天是除夕,不知不觉又是一年。

    还是那些老套的话,但却是石头最、最真心的祝福,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团圆,2021牛气冲天!

    另外,诚挚的感谢每一名书友的支持,“木匠”能写到现在,离不开你们每一个人的支持。

    崛起的石头于2021.2.11除夕

    木匠书友群:1057092116

    崇祯书友群:489953148

第五百七十四章:这个人锦衣卫保了

    “就凭你,也有资格教本县做事?”

    晏子宾冷笑:“李鸿基,你别以为你立了些战功,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了。”

    “在本县眼里,你还是和从前没有区别!”

    刘宗敏心直口快,踏前一步道:

    “你这狗官,就是你,收了郑家的银子,帮着他们吞了裴老三的田宅。”

    “人在做、天在看,如此行径,不怕遭天谴吗!”

    李鸿基这次没有说话,站定听着。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晏子宾一点不慌,甚至笑了出来,“本县在米脂为政多年,虽说不怎么亮眼,但也政绩颇佳。”

    “就凭你们,也妄想扳倒本县?也不照照镜子!”

    “郑家公子看上了裴老三的姑娘,本是美事一桩,却闹到如此地步,提起此事,连本官也呜呼哀哉!”

    刘宗敏上前怒骂:“你还是不是人!”

    “那裴老三一家三口,都是米脂县内难得的好人家,害死了他们全家,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之情吗?”

    晏子宾坐了回去,道:

    “裴老三是自作自受,非要与本地的大族作对,本县也爱莫能助!”

    “言至于此,本县无意与尔等凡俗武夫逞口舌之利!李鸿基,你今日来我大堂,是自投罗网。”

    “来呀,锁上——”

    两名差役浑身一震,急忙持铐上前。

    李过当即护上去,虎目环视,喝道:

    “我舅舅是宁夏总兵王汝金王大帅帐下千总,无凭无据,怎么能随便抓人?”

    “晏子宾,你这狗官!就算你在米脂县只手遮天,惹到了王大帅,你也不好看吧!”

    晏子宾听了王汝金的名号,的确犹豫再三。

    归根结底他不过是一地知县,虽说文贵武贱,但王汝金毕竟是九边大帅,官阶太过悬殊。

    不过真要论起来,他倒也不怕。

    别看他只是小小的知县,知府却与他相熟,知府之上,又有巡抚,文官们官官相护,各自都是有靠山的。

    只要给李鸿基定了罪,就算总兵也不能过问政事。

    他一拍惊堂木,大声问:

    “李鸿基,本县现已查明,你伪造消息,唆使盖虎骗取朝廷抚恤,你可认罪!”

    刘宗敏和李过都在望着李鸿基,等待他的决定,似乎只要前方一动,他们就会直接冲上去。

    李鸿基眯起眼睛,将手紧紧握在了刀柄上。

    看着差役拿到眼前画押的本子,李鸿基记起军营的生活,记起孙传庭和天启皇帝的慈眉目善,冷笑一声,将其打翻。

    随即转头,给神情焦急的两人打了个眼色。

    见状,李过和刘宗敏对视一眼,都看出来李鸿基的阻止之意,只好作罢。

    李鸿基松开手里的刀,冷笑:“你没想到盖虎还活着吧?”

    “盖虎还没死?”晏子宾被呛得脸色发白,“你竟没直接杀了他?”

    李鸿基平淡地说道:“本来爷爷是想直接砍了他,可一刀了了性命,太便宜他了。”

    “爷爷本想着让受朝廷律法,死的惨一些,只是没想到,县衙上有你这么个斯文败类!”

    “当今皇帝是圣君,厂卫遍布全国,你这么做事,就不怕被发现吗?”

    晏子宾眼珠乱转,心里有些惊慌。

    与李鸿基的梁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那番话出口更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就算放了他,也难保消息传到王汝金那里,后者不会伺机报复,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强行让他画押了。

    想到这里,晏子宾擦了擦汗,挥袖道:

    “带下去!”

    当晚,李鸿基、刘宗敏和李过已经被押入官府大牢,但是都没有反抗。

    县衙后堂。

    晏子宾坐在凳子上,向师爷吩咐道:“就照此办理,李鸿基三人,必死无疑,明白吗?”

    师爷点头哈腰,笑道:

    “县尊高明,只要将李鸿基画了押的本子送到知府衙门,便是王汝金也管不得了。”

    “嗯,去办吧。”

    看着师爷离去,晏子宾眉头深锁。

    以李鸿基以前的脾气,发现盖虎和韩金儿通奸,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砍了他们两个。

    晏子宾实在没料到,现在李鸿基居然有这个心性,连盖虎也能忍住不杀。

    这事儿倒难办了…

    与此同时,隶于北镇抚司下辖,米脂县的锦衣卫督办司衙门。

    “派人去问问!”千户走到桌案边上坐下来,皱着眉头道:

    “李鸿基是上头要我们严加监察的人,出了差错,我们担待不起!”

    百户点头,说道:

    “大人,掌使说陛下十分器重李鸿基,前不久还在乾清宫召见他面了圣。”

    “要是回乡探亲出了意外,陛下怪罪下来,掌使兜不住,到时候,吃亏的可就是我们了。”

    千户想的也是这个理儿,冷笑道:

    “这个晏子宾,平日里贪赃枉法,前日又帮本地大族侵吞了农户的田宅,这笔账还没有与他算,他倒是跳起来了。”

    “问问上头的意思,李鸿基保还是不保,这次要不要算一算晏子宾的总账!”

    “在上头的意思下来之前,李鸿基不能出一点儿差错,最好把他从牢里弄出来。”

    百户笑道:“大人放心,晏子宾不敢与督办司作对,我们手里,可捏着他不少把柄。”

    说干就干,百户连夜来到县衙,出示了腰牌,道:“督办司百户李珪,有要务求见县尊!”

    “督办司的人来找我做什么?”晏子宾吃了一惊,连忙藏住银子,起身出了后堂,笑道:

    “李百户,深夜来见本县,不知有何要事啊?”

    李珪坐下来,打量一番公堂布置,开门见山道:

    “听说县尊锁了回乡探亲的宁夏军千总李鸿基,我这次来,是要县尊放人。”

    晏子宾道:“这…”

    “怎么,县尊有难处?”李珪笑了一声。

    “据我听说,县尊前日给本地大族郑家办了个案子,这案子,好像办得挺好的?”

    晏子宾冷了脸,“你这是在威胁本县?”

    李珪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起身就走,边走边道:

    “我只是来知会县尊一声,李鸿基和盖虎这个案子,锦衣卫接手了。”

    “有疑问吗?”

    见晏子宾愣住不吭声,李珪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

    “哦,对了,再过半个时辰,督办司来大牢拿人,还请县尊向下通告一声。”

    “若是官府大牢拒不放人,这问题可就大了。”

    看着李珪扬长而去,晏子宾恨恨坐了下来,,煮熟的鸭子送到嘴边,飞了。

    这李鸿基到底是什么来头,出去三年,回来怎么连锦衣卫都在保他?

第五百七十五章:一并办了吧

    “督办司拿人!”

    看着眼前的百户官李珪,把守大牢的差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也同样知道,锦衣卫自己可招惹不起。

    “这个人犯明日就要移交到延安知府衙门,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李珪不屑地看着眼前这些差役,道:

    “就算你移交到了知府衙门,也要由延安府的督办司去拿人,多此一举!”

    听见这话,差头满脸苍白。

    还得说锦衣卫就是厉害,要拿的人,就算是给送到知府衙门去,也能带得出来。

    这年头文官都不害怕那些粗俗的武将,对那些厂卫却怕得要命,说来也是,谁没几个把柄让人攥着?

    一出了事,这就要命了。

    现在的厂卫说要办你,那就能办你,根本不需要证据,人家最擅长的,就是编造罪名。

    “你们放不放人?”李珪淡淡看着他们。

    尽管没有接到县衙的意思,可把守大牢的差头,却是根本不敢与锦衣卫为敌。

    就算晏子宾不怕,他们这些人也得掂量掂量。

    现在锦衣卫在全国各地都设有督办司,一个不对付,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放、督办司要人,怎么敢不放呢?”差头忽然嘿嘿笑了出来,然后转身大声喊道:

    “都没听见吗?督办司要人,去把那三个人犯带出来!”

    “这就对了,与咱们作对,连你们那个县尊,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李珪满意一笑,大手一挥,转身就走。

    ......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李鸿基被带到督办司衙门,望着公堂上的人,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千户淡淡说道:“我们是米脂县督办司,晏子宾贪赃枉法,我们已经盯上他有一阵子了。”

    “你与盖虎的事,我们也全都知道,这事怪不得你,你做的也没有错。”

    “你走吧!”

    “我们可以走了?”刘宗敏一愣,不可置信道:

    “在牢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要玩完了,没想到朝廷这么好说话。”

    百户李珪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旁说道:“说我们锦衣卫好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语落,周围校尉都是哄堂大笑。

    李鸿基也没有多问,转身走出了督办司衙门。

    不知为什么,看着熟悉的米脂邻里街巷,他心中总是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昨日在大堂上,他差一点儿就动刀杀了晏子宾那个狗官。

    可恰恰是这三年来的军旅生活,让他忍耐住了这个想法,现在的李鸿基很庆幸。

    要是一个忍耐不住,好日子可就全没了。

    为那两个狗男女而毁了自己的前程,不值得。

    “走吧。”

    “回李家寨?”李过问。

    李鸿基犹豫了片刻,道:

    “回军营。”

    李过也能明白他的想法,这里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家,军营是他们真正的家。

    三人并不知道,自从抵达米脂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厂卫在暗中监视着。

    这有好处,也有坏处。

    坏处是李鸿基一旦有什么类似历史上的举动,就会被提前处置,因为朱由校不会留下威胁。

    至于好处,李鸿基已经体验到了。

    晏子宾这样的地头蛇,要是没有厂卫压制,还真的能在地方上为所欲为,做土皇帝。

    可面对督办司,他毫无反抗之力。

    ......

    落日余晖映入懋勤殿,朱由校正在专心的练习写字。

    许显纯经了通禀,小心翼翼走进来,留下半个身子的空余,站定说道:

    “启奏陛下,李鸿基的事情有消息了。”

    “讲。”朱由校俯身在案,连头都没抬,声音中也听不出任何感情。

    许显纯道:“原是盖虎与韩金儿通奸,李鸿基回李家寨撞了个正着。”

    “李鸿基没有杀他,去密旨县衙告案,却被知县晏子宾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了起来。”

    “臣觉得兹事体大,擅自下令让当地督办司插手,将李鸿基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许显纯说的很忐忑,但朱由校表现得很淡然。

    李鸿基这事儿办的的确有些令人意想不到,要知道,历史上他知道这事可是气的够呛,直接把盖虎和韩金儿一起砍了。

    两条人命在身,官府不能不问。

    于是李鸿基破罐破摔,索性连债主艾举人和知县晏子宾也砍了,逃之夭夭。

    这也奠定了日后李鸿基走上率众造反,继而黄粱一梦这条不归路的结局。

    “嗯,朕知道了。”

    “晏子宾,这个人怎么样?”朱由校问。

    许显纯早就做足了功课,毫不犹豫道:

    “回陛下,晏子宾这个人我们观察一阵子了,与延安知府钱大河往来密切,年年政绩都不错。”

    “但他在米脂县地方上,名声实在不怎么样,当地督办司也说,晏子宾为任五年,帮助许多大族侵吞了百姓的田产。”

    “很多百姓因此家破人亡,最近有一户叫裴老三的全家因此而死,正是李鸿基的表亲。”

    “这也难怪刘宗敏会那么说…”朱由校嘀咕一句,然后向这边瞥了一眼,说道:

    “晏子宾为官不法,自当处置。”

    “延安知府钱大河也该查查,还有盖虎、韩金儿,着锦衣卫一并处置了吧。”

    许显纯知道这是给予重任,忙道:

    “陛下放心,臣全力而为!”

    “下去吧,朕还要练字。”朱由校扯下纸,揉成了团,顺手扔在地上,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

    许显纯见状,二话不敢再说,连忙退了出去。

    待回到北镇抚司,许显纯向下吩咐道:

    “传命各地督办司,全国通缉盖虎、韩金儿,一经捉拿,就地问斩!”

    “传命延安府督办司,搜集知府钱大河的罪证,向本使上报,越多越好!”

    说到这里,他眯起眼睛,道:

    “至于米脂知县晏子宾,传命本地督办司衙门,依圣旨将他绑了,活活晒死,晒不死就活活渴死、饿死。”

    对付这种人,许显纯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难受。

    ......

    七日后,米脂县。

    县衙张贴着一份告示,原知县晏子宾贪赃枉法,现已由督办司依律查办。

    至于侵吞了裴老三家田地的本地大族郑家,近期也将受到督办司衙门的密切关注。

    郑家的老头子坐在轿子上,看着眼前被绑着晒了好几天,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晏子宾,浑身的不寒而栗。

    “快,,快打道回府!”

    老头子来到府门前才是松了口气,赶紧下了轿子,还没倒腾几步,却是听见远处嘈杂一片。

    陪伴着的众人细细盯了一会儿,只见到赫然从街角转来一队校尉。

    为首的,正是督办司的那个百户李珪。

    老头子当场急得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余的郑家人也都乱了一锅粥。

    李珪来到门前,高声宣道:

    “现已查明,郑家巧取豪夺,侵占百姓、卫所农田无数,罪无可赦,依律由督办司查办!”

    “全部家产充公,全部族人戍边!”

    消息一出,满城沸腾,等已经回到宁夏军中的李鸿基三人听见,更是觉得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这种朝廷有作为的感觉,甚至比他们亲手砍了这些人还要更舒服。

    顺便一提,刘宗敏现在也已经是宁夏军中,王汝金麾下的一名小兵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一家天下

    李鸿基是关键人物,他的事,朱由校自然会格外关注,但无论怎么样,这不过是一个插曲。

    听话最好,不听话,反正也不会留下威胁。

    到了天启五年的二月,除夕夜后,民间在接下来的半月内都各有风俗。

    大年初一,有的百姓已经开始拖家带口的互相拜年。

    说到眼下春节风俗,朱由校发现,皇宫与民间还是不同的讲究,宫里比较传统、正规一些,民间则是各有风俗。

    今天是正月初一,在这时候被称作正旦节。

    自年前腊月廿四祭灶之后,宫眷、内臣就陆续开始穿葫芦景补子和蟒衣了。

    凡是有亲戚在宫里做事的,各家都蒸点心,储备肉类,以备春节期间一、二十日之费。

    等到三十日岁暮,就要开始互相拜祝,又称为“辞旧岁”。

    这段时间,宫中伙食都要比以往丰富许多,各宫的人们大饮大嚼,每逢夜晚,更要鼓乐喧嚣,以示庆贺。

    各个门旁都备着将军炭,张贴门神,各宫由宫娥们悬挂福神、鬼判、钟馗等画。

    至于皇帝与皇后及各妃嫔的宫内,都要悬挂不同品制的金银八宝、西番经轮,也有编结黄钱如龙得。

    至于橹楹插芝麻秆,院中焚柏枝柴这些某某地方上的风俗,宫里往往也不能免俗。

    总而言之,这段时间,宫内民间虽说正式性质不同,但却一样的热闹。

    朱由校处理了西暖阁的政务,早早回去坤宁宫,沿途遇见的小阉、宫娥也是往日几倍。

    从岁暮、正旦开始,宫人们头上有些开始戴着“闹蛾”。

    这是一种用乌金纸裁成,画上颜色,装饰以草虫、蝴蝶的帽子,用来应节日之景。

    有些则戴小葫芦,其大仅如豌豆,称为“草里金”。

    若是年节后不想留着,宫人们可以在年节过后从内市相互交易出手,流落民间,一般能值银一、二两不等。

    去坤宁宫的一路上,灯火通明,人人都显得十分高兴。

    这一切都是在有一个强盛的国家基础上,不然国家倾颓,哪还有庆贺的心思。

    当然,作为皇帝,朱由校的心里不免要装着更多。

    坤宁宫门前,门窗大开,女官徐氏见了来人,连忙揖身道:“陛下…?”

    朱由校透过高粱纸糊的窗户,隐隐看见屋内的一子一母。

    挥手向女官示意无事,朱由校负手走了进去,来到床边,捅了捅蜷缩在被窝里睡正香的小家伙。

    “小子,醒醒。”

    张嫣的注意力一直倾注在皇长子身上,这时才注意到皇帝来了,也是满脸笑容的望着怀里。

    被窝里的皇子被人扰了香梦,闭着眼睛,咿呀咿呀地咕哝,又睡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一下子睁开眼睛。

    扑闪扑闪地大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穿着明黄色常服的大男人,然后一把扯开被子,鼓起通红的小脸,看起来像是在撒气。

    这是朱由校的皇长子,也是中宫皇后的嫡子朱慈燃,天启元年生,过了除夕夜,刚好五岁。

    朱由校无可奈何地坐在床边,说道:

    “今年是该给他找个老师,好好教导他了。”

    五岁,这也是后世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虽说现在这个年代皇子一般都要再等两年才会找老师,可朱由校觉得,这种事还是要和后世接轨的。

    孩子,需要从小教育好。

    何况在朱慈燃的身上,朱由校是寄予厚望的,要救大明,要让华夏屹立不倒,只靠自己是不够的。

    人生短暂,朱由校也不知道忽然间什么时候,一夜之间,自己就起不来了。

    没有坚实的下一代继续走下去,朱由校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

    说实在的,随着这个皇帝越当越长,朱由校现在的心思也已经变得有些自私。

    “公天下,家天下…”

    朱由校轻轻捏着朱慈燃的小胖手,虽然自己不是真正的天启皇帝,可这却是自己的亲儿子。

    张嫣,也是自己的老婆。

    朱由校已经失去了在后世所有的亲人,所以对这个世界的亲人格外珍惜。

    看着皇帝的样子,张嫣本打算劝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其实在她心里也觉得五岁就给朱慈燃找老师就有些早,可既然皇帝已经决定,她也不好再说。

    培养皇储这种事,关系着帝国的后续延绵,意义重大,实在不是她能插嘴的。

    轻轻拍着再度熟睡过去的皇子,朱由校问道:

    “老师的事情朕去找,前几日朕要皇后找乳母,现在有人选了吗?”

    虽说觉得这话有些不合适,但张嫣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陛下觉得徐氏怎么样?”

    朱由校闻言,扬眸向宫外看了一眼,徐氏这么些年在坤宁宫服侍过来,也算兢兢业业。

    对她的底细,魏忠贤早有汇报。

    徐氏出身赤贫,顺天府通州人,家中除老父亲外,还有一个姐姐。

    最初朱由校见她时,单纯可爱,现在为众女官之首,也没见有什么僭越之事,的确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不过朱由校怕就怕,她日后会走到和客氏一样的路上。

    权利会使人膨胀,能走到魏忠贤这一步还能如履薄冰的,天下间实在是少之又少。

    客氏当年就是因为太过膨胀,而被满朝的东林群贤用来当做插手宫廷之事的口实之柄。

    不过现在虽然皇子年幼,但自己也还没到二十五岁,终日派较事监视,倒是不怕她在后宫做什么妖。

    思来想去,除了徐氏外,似乎真的没什么更好的人选。

    从宫外找来一个朴实的农妇,更不见得会比在自己身边服侍多年的徐氏要做得好。

    朱由校沉思半晌,同意道:

    “皇后说的不错,不过徐氏既做了皇长子的乳母,就不能在坤宁宫继续做女官了。”

    “这坤宁宫的女官,皇后再提拔一人,告与朕知道。”

    张嫣点头,慈爱地看着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朱慈燃,开玩笑一般的道:

    “睡吧,睡吧,再没多少日子让你潇洒了。”

    ......

    当晚,朱由校看着已经熟睡的母子二人,俯身在张嫣脸颊一吻,轻声道:

    “珠珠,苦了你了。”

    转身,脸色一变,冷冷向外道:“把魏忠贤叫过来。”

    去的是一名小阉,魏忠贤根本不知道,这小阉已经是皇帝身边较事府的密探。

    等他火急火燎来到坤宁宫偏殿时,发现朱由校正负手站在窗檐边上,望着宫里的灯火思索着什么。

第五百七十七章:皇长子出阁读书

    “来了?”

    朱由校仍旧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淡淡说道:“朕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魏忠贤一愣,连忙道:

    “爷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奴婢为皇家做事,一向是尽心尽力,哪敢有什么怨言。”

    “这便好,朕没有白白信任你。”

    朱由校走回来,坐在御案上,示意他也坐着,说道:

    “过了新年,皇长子就五岁了,朕想为他找个老师,年后开始上课,你那儿有没有什么人选?”

    一听这话,魏忠贤心底顿时活络开了。

    俗话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朱慈燃是中宫皇后所出嫡长子,不出意外一定是皇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

    皇储一事,干系重大,皇帝忽然来找自己问老师的人选,魏忠贤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

    要知道,在本朝,他已经是位极人臣,只要为人处事稍有差池,周围的局面就有可能翻天覆地。

    皇帝这么问,会不会是试探自己?

    何况现在的皇帝正值春秋鼎盛,三年前甚至能亲征砍人,魏忠贤真不觉得自己这一把老骨头,能把他熬走。

    所以还是着眼于当下,老老实实跟着干。

    想到这里,他心中出现了一个人选,随即谄媚笑道:

    “爷,臣倒是的确有一个人选。”

    朱由校看过来一眼。

    “哦?是谁?”

    “孙承宗。”魏忠贤注意到了上头皇帝神情中的意外之色,放下了心,说道:

    “孙承宗旧为帝师,在朝臣中威望不低,如今全辽已复,广宁不再是危难之地,要他一直任个参议,的确有些屈才。”

    “当然了,老奴也只是随便一提,孙承宗为师如何,只有爷才知道。”

    “最后真正的人选,还要爷钦定才是。”

    朱由校的确有些意外,孙承宗虽然不是东林党人,但却同那帮东林党走的很近,对阉党也一直不怎么样。

    可以说,他是魏忠贤的敌人。

    看起来魏忠贤是识破了自己这次的用意,所以举荐孙承宗,好让自己放心。

    朱由校心底一笑,这个老滑头。

    孙承宗这个人,的确有些迂腐,但朱由校亲身经历过他的讲学,知道他都会讲些什么。

    与常人不同,孙承宗的讲学,就是在单纯的教书识字,一个皇子该学什么,他就会教什么。

    至于朱由校所担心的,儒家教导皇子,会强行给予思想、束缚思维这种事,在孙承宗身上基本不可能发生。

    要知道,历史上那个的“木匠皇帝”朱由校,就是孙承宗教导出来的。

    无论亲身经历,还是由历史来看,他都的确可以任事。

    不过朱由校所想的不止于此,孙承宗是可以做一个人选,甚至可以留到日后做一个东宫的班子领队。

    自己的皇子,还是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除孙承宗以外,朱由校要为他组建一个各方面都由全国顶尖之人的小团队。

    按照后世学习的时间,从小到大,政治、军事、武艺、地理、天文、历法,各个方面,都要陆续的开始学习。

    当然,眼下朱慈燃只要学习识字和基本的宫廷礼仪就行了,剩下的等他大些再说。

    现阶段,孙承宗一个人绰绰有余。

    既然如此,那倒不妨再卖这老阉一个面子,让他尝到些甜头,也好更尽心尽力。

    朱由校点头说道:

    “孙承宗曾是朕的老师,教导皇子,他的确是不二人选,忠贤哪,这份圣旨就由司礼监拟吧。”

    魏忠贤自然明白皇帝这话中的意思,连忙说道:

    “奴婢明白,这就亲自回去拟旨。”

    “嗯,去吧。”

    魏忠贤离开以后,朱由校看了一会儿春节时难得的景色,然后转身回了坤宁宫。

    ......

    河套一战,孙传庭率领明军大破察哈尔部。

    这一仗,打出了中原王朝的威风,那之后,左翼二百余部望风归顺。

    朱由校一纸圣旨,在年节前后新封了十几个左翼的郡王,为各部划定驻牧之地,在归化城敕建王府。

    二月底,随着左翼、塞北三百余蒙古部落的继承人被送至京师帝国学院就读,被掳走的十余万百姓也都陆续归家。

    一时间,塞外底定。

    世人皆说,自成祖五征以来,塞外如今到了最为安全的时刻。

    随着小冰河期的临近,冬月愈发长了,直到三中旬才见化雪,但总归是又到了万物复苏的时节。

    钦天监与《京报》有司合作,在全国报房刊印最新的历法,以官府免费发放的形式,及时送到每一户百姓的家中。

    接到历法的家庭,陆陆续续开始忙着耕田种地,开始天启五年的农忙。

    至于各地的商人,他们没有一刻是闲着的,年节时还在走南闯北的也大有人在。

    随着全辽收复的时间开始久了,前往辽东的商人开始逐渐愈发增多。

    为期二十天的年假结束后,整个朝廷大机器又开始运作。

    上至内阁、六部,下到地方有司、官府,都是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值得一提的是,广宁参议孙承宗被召回京师,担任詹事府的左詹事,负责教导五岁的皇长子朱慈燃识字礼仪。

    孙承宗先教皇帝,再教皇长子的传奇经历,倒是成为了百姓和士子们的谈资。

    至于天启皇帝让皇长子五岁就出阁读书的举动,无疑引起了满朝文武的议论。

    因为这几乎就代表着,帝国皇太子大位已定。

    后宫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至少表面上几个妃子之间依旧和睦,年节过后,张嫣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教导朱慈燃。

    至于朱由校,现在也有事没事就去文华殿一趟,看看自己儿子有没有偷懒。

    当年自己偷懒,当爹的自然有当爹的道理,无需多问,可朱慈燃不能这么学。

    还有一个事,最近刘老太妃老是派人来找朱由校,要他抽空去宠幸一下良妃王氏。

    倒不是说朱由校厚此薄彼,而是因为那天封完妃以后,压根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毕竟除了一后三妃以外,还有一大堆秀女和嫔妾在守活寡。

    朱由校刚即位那会儿,皇宫里都是千疮百孔,连自己安危都顾不上,哪还有心思老想着怼炮。

    听了刘太妃的话,也是觉得实在对不住那位姑娘。

    王氏从全国秀女中脱颖而出,这么优秀,就为了当自己老婆,而自己却让人家在后宫给自己守了五年的活寡。

    要是多了,也就算了,偏偏只留下一个,让人家在后宫待着多尴尬,多无地自容。

    没说的,朱由校立即给刘太妃回复,说是已经记下这事儿,这个月肯定去宠幸良妃。

    收到这个回复,毕竟君无戏言,刘太妃也就不再催了。

    一直到三月,皇宫内外都没什么大事,各地的百姓和官员们也是按部就班,自己做自己的事。

    直到某一天,锦衣卫太原总督办司的一份密奏,将整个朝廷的注意力都牵扯到了山西。

第五百七十八章:晋商祸国

    “进来吧。”

    朱由校坐在养心殿上,几个内阁大学士也都被叫来,殿外还是万籁俱寂,灯火暗弱的凌晨。

    说实话,这么早从温暖的坤宁宫被窝里起来,朱由校脑袋有点疼,心情也很差。

    身处高位多年,早学会了隐藏情感,所以看起来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至于魏广微在内的几名内阁大学士,早起理政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根本没什么感觉。

    话说回来,有明一代的官员们,几乎都起床很早。

    据说皇子出阁读书时,后世早晨五点左右就要郎朗有声,到了这天启一朝,朱由校觉得实在是不人性,就给朱慈燃放宽了时限。

    起码要让自己儿子睡个舒服的好觉,再起来读书不是。

    皇帝的声音稍显疲惫,门外恭候了半个多时辰的锦衣卫千户田尔耕闻言,有些忐忑的走了进去。

    “陛下,太原总督办司有事启奏。”他说道。

    太原总督办司,是整个山西的总督办。

    原本设立督办司,只是因为督促收缴运河关税,后来则发展成了一地一置的锦衣卫机构。

    各省省府设立总督办司,总督办之下,各州、府、县又有分督办司,一体由京师北镇抚司辖制。

    督办司设立以后,主要任务是理清各种地方的苛捐杂税,防止地方官员、藩王胡乱收税。

    除此以外,督办司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朝廷处理地方官员遇到急务,往往由皇帝下旨北镇抚司,再由北镇抚司通知当地督办司,这样能做到上通下达。

    如米脂知县晏子宾的事,就是朱由校下令许显纯,由督办司经手,在半月内解决了后患。

    当然,如果朝廷有什么新的政令下达,督办司往往会成为众矢之的,推行政令的急先锋。

    当年廷议增收运河关税,就曾导致苏州、杭州等地的督办司被商人蛊惑百姓砸毁。

    很多人都以为,砸了督办司衙门,就能阻止朝廷政令的传播,实际上他们错了。

    督办司,不过是朱由校身为皇帝,更好掌控地方的一个手段而已,这样的手段,还有更多。

    所以听了田尔耕的话,朱由校其实并不意外,因为山西的事,就是自己这个皇帝一手策划。

    说起来还是河套一战虽然获胜,但是军费损失太大,已经对朝廷运转造成影响,所以要把养的猪宰了,做一个资金周转。

    这些“猪”,正是晋商。

    之前解决了范家,但是三年下来,晋商们依然铤而走险,大发国难财,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宰了好处大大的有。

    这次朱由校打算一步到位,彻底解决遗患百年的晋商乱国之事,随即眼色示意继续。

    田尔耕见了上头眼色,诺诺禀道:

    “回陛下,太原总督办司经察,发现晋商有通敌卖国之嫌,还请陛下明断。”

    当这份奏疏被交到朱由校手里时,内阁的阁老们也都各自对视一眼,心中想着皇帝玩这一出的意思。

    在场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尽管朱由校表现得再意外,他们也不会完全相信了。

    君臣之间,如同官官之列,没有完全的信任。

    如果一个皇帝表现出什么态度,连身边的肱骨之臣也会完全相信,甚至没有丝毫的猜测和疑问。

    那么毫无疑问,这个皇帝很失败。

    在这一点上,朱由校留给这些朝廷重臣的感觉便是典型的伴君如伴虎,你永远猜不到这位皇帝看似高兴的心中,是不是波涛汹涌。

    好比这件山西总督办的急奏,一般的官员不会多想,可在内阁的这些老家伙们,心思却十分缜密。

    这会不会是老早之前皇帝的安排?

    天启五年的内阁,不比万历四十七年,这时候进来的,都有自己的本事。

    对于官商一事,个人心中早就明白。

    山西总督办关于晋商的查案,他们直接得到一个讯号,接下来皇帝可能要针对晋商群体有大动作了。

    要不然今日叫他们来听这些,难道是闲着没事儿干?

    其实与其说晋商,倒不如直接说商人。

    这些人无论做的再大,其地位上也远不及朝廷命官。

    甚至可以说,自明初以来,商人都是没有任何独立地位的。

    要想做的长久,不被各方势力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那就必须要有一个甚至多个强有力的靠山。

    所以,这时候体量大的大商人无非两种。

    一种是官商,依附于地方乃至朝堂,各级官吏以供行使便利的商人。

    还有一种,便是自天启元年开始逐步发展起来的皇商。

    这种商人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当今皇帝赚银子。

    当然,发展皇商除赚银子以外最终的意图,也只有上头这位心里才明白。

    至于晋商,就是典型的官商。

    他们的后台就是山西本地各级官吏,甚至是朝廷上山西籍的各位大员。

    眼下晋商一抱成团,导致了山西无皇商的局面。

    其实身在内阁的众人,对政治形势一目了然,心里都明白,皇帝早晚都要收拾晋商。

    口实可能不同,但最终目的一样。

    皇商斗不过已经形成体量的晋商,那么皇帝就会堂而皇之的插手,以形成绝对碾压之势。

    要知道,再高的靠山,也不会比天高。

    果不其然,朱由校越是看,脸色越是难看,甚至看到最后,直接将奏疏一把扔到了地上。

    随着纸张散落在殿的声音传来,众阁老都是连忙跪下,瑟瑟发抖。

    “哼!”

    “这些晋商,在战时哄抬粮价也就算了,居然还向西虏察哈尔提供物资和官军的信息!”

    “粮食,铁器,马匹,布帛…,官军买时他们推三阻四,千难万难,可转手高价卖给西虏,倒是什么难处都没有了!”

    “陛下息怒…”魏广微带领众臣呼完,也道:

    “陛下所言甚是,晋商通虏卖国,臣正打算今日将此事奏闻陛下。”

    朱由校深呼几口气,侧目问道:

    “阁老打算怎么处理?”

    “晋商通虏乱国,在地方上哄抬粮价,罪无可赦,臣以为,该将此事交予东厂查办!”

    此话一出,养心殿其余的内阁大学士们面面相觑。

    其中有两人,更是面色犯难,这魏广微乃河南籍官员,说出这种话来倒是一身轻。

    可他们两个山西籍的阁臣,就算与此事毫无干系,这事说下去,在地方上也不好听。

    正想着,朱由校斜视过来,淡淡问道:

    “胡士广、许为京,两位爱卿以为呢?”

第五百七十九章:阁辅下京

    两人闻言,连忙趴在地上。

    胡士广道:“臣、臣赞同首辅的意思!”

    许为京急的满头大汗,心里更是害怕,忙道:“臣也一样!晋商乱国,该办!”

    两名内阁中的山西籍官员都这么说了,其他人更不会为别人的利益出头,这次讨论的基调也就算定下来了。

    朱由校点头,转身道:

    “既然内阁无异议,就照此下旨吧。”

    “对了,二位爱卿是山西籍官员,回乡办事也能得心应手,惩办晋商一事,就由胡爱卿牵头,许爱卿协同办理吧!”

    “这…”

    胡士广和许为京对视一眼,皇帝这是杀人诛心啊!

    可事到如今,不办也不行了,依这位皇帝的脾性来看,老老实实把晋商们办了,倒还好说。

    可你要是敢拒绝,甚至是下去后搞什么花样,最后死的可能比晋商还要惨。

    叶向高、杨涟都是自诩聪明之辈,也没死几年。

    “怎么,有难处?”朱由校笑了笑道:“有难处可以同朕说,朕能帮一定帮。”

    胡士广连忙说道:“没有、没有难处!”

    许为京垂头说道:“是…,臣方才只是在想,晋商们殊为可恨,臣怎么会有这样的同乡…”

    朱由校点头道:“如此便好,此事刻不容缓,二位爱卿即刻出京前往山西吧。”

    “朕在京师,等着二位回来的好消息!”

    皇帝下了逐客令,两人也不愿再多待,都是揖身告退。

    胡士广和许为京自出养心殿后,只顾垂头向前,连续转了好几个弯,才是缓步松了口气。

    “胡阁老,怎么办?”许为京擦了擦额上的热汗,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胡士广一屁股坐在地上,道:

    “我怎么知道?”

    “皇帝要办晋商,你我同为山西籍大臣,就算这次不离京主办,也落不着咱们的好儿。”

    “这下可好,陛下一句话,咱们居然成了主办和协办!”

    “是啊,到底该怎么办?”

    “怕是山西地方上的官员,要烦死咱们两个,厂卫也会紧盯着你我,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啊!”

    许为京也坐在他身旁,脸上又惊又怕,不断甩衣袖扇风,额上的汗珠却是越来越多。

    两个人平日也是明争暗斗,但现在因为同籍而出,却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至于怎么办,谁心里都没谱。

    可一件事是定了的,这次下去,不办死晋商,自己就要死。

    ......

    京师各门贴出了关于晋商通虏祸国的告示,但这并没有丝毫影响到京师的平静和繁华。

    山西,太原。

    官道上远远走来两个人,前面一个穿了件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肥大长衫,人几乎都被埋在里面,却迈着洒脱的步子。

    后面跟着的那个短打扮的佣工,可就没有这样轻松。

    他一脸菜色,眼窝深陷,正扛着一袋米亦步亦趋地跟着,身子摇摇晃晃。

    忽然,佣工一翻肩膀,把米袋放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汗淋漓。

    “你怎么又歇下来了!”穿长衫的立即跳脚大声喝骂。

    “实在对不住,让小人再歇口气吧。”佣工没敢多说,只是低声下气地道。

    “歇口气!?”

    “这样干活,什么时候能把米都扛到铺子里去?”谁想,一听这话,穿长衫的叫的更凶。

    这般嗓门,也招得不少街上行人围上来看热闹。

    一队官差停住脚步,其中一个高大的差头分开众人,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在官道上生事?”

    瘦骨嶙峋的佣工就怕这个场面,闹大了自己只怕连这碗饭也要丢了。

    官差们看见,这人身子单薄的就像快木板,也是有些于心不忍,正想替他说句好话。

    却听那佣工抢着说道:“小人不好,都是小人不好,误了掌柜的事…”

    穿长衫的瞪了一眼,没好气儿道:

    “没力气就别拿这份钱!”

    转头,冲官差们说笑着道:“差爷,正好你们到了,来给评评理。”

    “我家掌柜雇他扛米,可他倒好,三步一停,五步一歇,一顿饭功夫,没走出半里路。”

    “差爷,我们可是榆次常氏的米铺,买主都是有钱有势的,哪能等他呢?”

    本来差头是想替佣工说句话,可一听是榆次常氏的米,心里顿时犯了嘀咕。

    他上下看了一眼佣工,道:

    “你也是个汉子,这米袋我看不过六、七十斤的重量,就这么吃劲儿?”

    佣工虽说没想着官府能替自己出头,可看见官差听榆次常氏的名头缩了,心中还是不免一阵的失落。

    这时,人群传出一阵的惊讶议论声。

    却是两名穿着官服的官员从这路过,看官服上的补子,官阶还不能低了。

    这两人,正是奉旨下来查办晋商的两名内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胡士广、文华殿大学士许为京。

    两人骑在马上,看了这一幕,本不想管,听了佣工扛的是榆次常氏的米袋,这才驻足。

    榆次常氏为晋中富商,是这次要惩办的晋商之一。

    民间盛传,常氏有资产百数十万两,该族原系山西太谷县人,弘治十三年迁居榆次县车辋村刘家寨。

    家传八世时,以大旱之年囤积粮食发迹。

    常氏是山西的主要粮商,在张家口、兴化镇及大同、繁峙等处都有添房盖院,所以又分为“南常“、“北常“。

    南常居太原,以常万已为代表,北常居张家口,以其二弟常万达为代表。

    既然迟早要承办晋商,这次倒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许为京看了看前者的意思,然后勒停马匹,肃声问道:“此处发生何事,官道之上,怎能聚拥嘈杂?”

    见了两人,差头不由惊呼倒退一步,连忙转身道:

    “启禀两位大人,是这名佣工误了常氏米铺的事,几步一歇,引其不满。”

    “嗯。”许为京点头,又望向穿佣工,皱眉道:

    “如此单薄,面有菜色,怎么能扛得动数十斤的米袋,佣工难道不供饭食吗?”

    “还是说,只有你们常氏米铺的佣工是如此?”

    穿长衫的意识到这二位自己惹不起,当即红了脸:

    “大家都看到了,差爷也在场,明明是这佣工自不量力,扛不起这些米袋,误了我们的事。”

    “二位大人初来乍到,可不能见什么是什么啊!”

    许为京没有说话,却是胡士广笑了,说道:

    “你们常氏米铺的体量,本官是知道的,如此体量,竟不能为一佣工提供饭食?”

    “不吃饭哪来的气力干活?还竟与本官强词夺理,带本官到米铺去见你们掌柜!”

    “本官倒要看看,这佣工到底几日没有吃过饭了。”

    差头见这二位爷的派头,眼珠一转,不再说话了,倒是穿长衫的那位,脸红脖子粗,瞪着眼问:

    “敢问二位大人,是什么官职?”

    许为京冷笑一声。

    “这位是东阁大学士胡士广,本官乃文华殿大学士许为京!当朝阁辅,管不管得了你们常氏米铺的事?”

第五百八十章: 就要小题大做

    人群中又是一片的惊呼议论声。

    有些人说这种话一看就是骗子,可这两人说出来,却是没有人不信。

    其一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官服,其二也是因为官差的态度,谁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假冒当朝阁辅?

    “你、你们?……”穿长衫的吃惊地望着两人,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二位大人恕罪!”

    差头反应倒是快,直接揖身告罪。

    穿长衫的站那木了半晌,才是不甘心地跟着道:“二位大人在上,这次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许为京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当然也听出对方不服,有些嗤之以鼻:

    “你不是有眼不识泰山,你是白张了这双眼睛!不过本官今日心情不错,算了吧!”

    胡士广性格比较沉稳,一直想着京里边那位皇爷逼自己下来的意图。

    天下间,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多了,他也没什么心思多说什么,只吩咐道:

    “带我们去见你家掌柜的。”

    佣工见状,正咬牙上前搬米,胡士广看了一眼,侧目过去,倒是许为京,示意他停手,道:

    “你!你来搬!”

    众人注目下,穿长衫的闹了个大红脸,“这…,二位阁老,这可不行…”

    “我们花银子,可不是雇他来看着我搬的!”

    胡士广知道许为京有意羞辱这人,为了尽快离开这车水马龙之处,笑笑说道:

    “这样,你们用这根棍子一起抬着走。”

    差头这时也道:“阁老说的极是,你就和他一起搬吧,给他一根棍子。”

    语落,一名差役将手中杀威棍递了过去。

    佣工有些忐忑,穿长衫的也没什么办法,今儿是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大霉了,竟在大街上碰见两个阁老。

    天下间,一共才几个阁老?

    两个人抬着米袋,随着一队官差与两人摇摇晃晃的走远,围观的人这才说笑着、叹息着、议论着慢慢散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常氏米铺。

    刚到,穿长衫的就立刻将手里棍子扔下,跑进铺子里,不一会儿,一名大腹便便的掌柜走了出来。

    官差们注意到,这穿长衫的再出来,明显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脸上还多了一道巴掌印。

    胖掌柜皮笑肉不笑,拱手道:

    “二位阁老远路而来,我这不争气的伙计不识礼数,冲撞了二位,实在是该打。”

    许为京眯着眼睛,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追究什么,笑道:

    “这小兄弟也没犯什么错,何况,我们奉旨来到山西,也不是为的在这种事上纠葛。”

    听见奉旨二字,胖掌柜神情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副没事儿人一样,侧身道:

    “二位大人请!”

    许为京正要进去,胡士广却是笑道:

    “不必了,我等下京而来,不是为了与你寒暄。”

    “今日在进太原城的官道上,我遇见了这名佣工,还有这位…”说着,他将手指向一直在后闷声站着的长衫伙计。

    “佣工,可是你常氏米铺雇的?”

    胖掌柜不明所以,想到这二位都是山西籍的阁老,也就直接说道:“是小人雇的,不知…”

    “供过饭吗?”胡士广问道。

    “这…阁老有所不知,眼下陕西大旱,朝廷赈灾,从山西调粮,我们也是捉襟见肘…”

    胖掌柜还以为是门面功夫,随便问问,脸上尽是假笑。

    胡士广这次却打算来真的,直接说道:“这就是你们雇工不供饭的理由?”

    闻言,胖掌柜脸色微微一变。

    胡士广自顾自道:“朝廷在陕西赈灾不假,可是何曾用到过你们常氏的米了?”

    “倒是你们,雇工不供饭,在这大灾之年,囤积粮米,哄抬粮价,居心何在?!”

    “封了!”

    这话一落,惊呆了周围众人。

    就连官差们,也都是呆傻当场。

    差头看着常氏的招牌,再转头看看这两位阁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封了?

    封什么,封常氏的铺子吗?

    胡士广回头看着这差头,一字一句道:“本官话说的还不够明白,把常氏米铺封了!”

    差头这才回过神来,再不敢犹豫,当即挥手道:

    “封铺!”

    胖掌柜望着鱼贯而入的官差,脸色冷了下去,但话音中还保持着理智:

    “二位阁老,这是何用意?”

    是我们这些年是孝敬给的少了,还是真的因为这伙计的事儿动真格的?

    不过胡士广并没打算解释什么,转身就走。

    ......

    朝廷两名内阁大学士奉旨来到山西,而且一来就替佣工出头,封了常氏一家米铺。

    这事儿,风一样的传遍了太原。

    常万己也想不明白这两位玩的是哪一出,按理说,这该是自家在从朝廷上的大靠山才对。

    何况来说,每年给的孝敬也不少,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虽说常氏是晋中排名前十的富商,而且在粮米行业资格最老,却也不敢轻易招惹当官的。

    这两个还不是一般的官,是当今朝廷山西籍大臣的天花板,由不得马虎。

    跟他们二位处出什么问题,常氏在山西的整体局面都要受到影响,所以常万己直接决定亲自出马。

    不过无论怎么想,也不明白这事是因何而起,只能归咎于传出来官道上的事。

    “老爷,我…我…”穿长衫的看着满脸怒气的自家老爷,这才是真正吓得瑟瑟发抖。

    “别叫我老爷,我没你这样的老爷!”常万己这是真的气着了,指着他道:

    “打,留一口气就中!”

    “老爷饶命啊!”长衫伙计被常府的家仆围在中间拳脚相加,哎呦直叫。

    “你多能啊你,还敢问二位是何官职,老爷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完了!”

    常万己一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招惹了谁不好,招惹上这二位祖宗!我们常氏的米铺,都要靠他们照顾,还得本老爷亲自去赔不是!”

    “行了——”

    常万己看着鼻青脸肿,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长衫伙计,道:

    “架着他去客栈,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这么大的官了,怎么还跟这事上过不去?”

    “闹这么大,也太不给我常氏面子了。”

    他边走边道:“这次要是不出点血,只怕事儿还过不去,你这条小命,就要看那二位的心情了。”

    “走!”

第五百八十一章 :常氏留一脉

    “跪下!”

    “噗通”一声,穿长衫的痛痛快快的跪在了胡士广、许为京两人面前。

    后者一愣,问道:

    “常老爷这是做什么,这事已经过去了。”

    常万己只当他是说的反话,笑道:“这伙计白长的眼睛,居然在官道上顶撞二位,实在是不该!”

    “小的已命人打得他半死,逐出常府,接下来如何处置,全凭二位阁老了。”

    “还请阁老们高抬贵手,解了我常氏的米铺。”

    许为京哈哈大笑,原是因为这个。

    看起来,这常万己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伙计迁怒于常氏,不过这样算来,倒也好了。

    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常老爷说这话,见外了不是,你看,这小伙计,多机灵多会来事儿啊!”

    “我稀罕他还来不及,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许为京说完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常万己是何等人,一点即通,他将手一拍,就有两名仆人抬着个大箱子进来。

    “阁老您看,这些,赔罪够了吗?”

    许为京伸出脖子一看,好家伙,还真不少,银闪闪的一整箱,少说得有个几万两!

    这么大的手笔,不愧是榆次常氏啊。

    他在心底赞叹一声,笑道:

    “常老爷这是干什么?这不算什么事儿啊,拿回去,拿回去罢!”

    “本官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啊,本官一向清贫如水,哪能收你的银子呢!”

    胡士广一旁听着,想看看他到底演的哪出戏。

    越是这么说,常万己心里就越是觉得这事稳了,连忙从箱子里拿出两块银锭塞过去,笑道:

    “哎呀呀,都是老朋友了,阁老可不要再推脱了。”

    “这点银子,就当小的给阁老赔个不是,明日,常氏内外还要准备宴席,给二位阁老接风洗尘。”

    许为京抱着银锭,露出一口大牙:“这…,既然常老爷诚意如此,本官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过了一会儿,又皱眉说道:“不过本官一向清贫,这实在是为难本官了啊!”

    “为难,为难…”常万己咬着牙赔笑,“府中还有事,小的这便告辞了。”

    “去吧,去吧!”许为京挥了挥手。

    待人走后,胡士广道:

    “这种时候,你还敢收常万己的钱,督办司知道了,咱们都得玩完。”

    许为京摸着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银子,叹息道:“多好,白花花的银子啊!”

    “可惜,这就要交到督办司去了。”

    胡士广道:“许兄的意思是?”

    ......

    第二天,行人们看着空荡荡的常府招牌,有些发愣。

    昨天被封的还只是个铺子,一个晚上的功夫,居然连常府都被封了…

    许为京将沈万江送的八万两银子送到督办司,这样一来,督办司直接有了抓人的口实。

    督办司办事一向利索,连夜就派人把常府给端了。

    现在,常氏已经给抓得干干净净,就跟从未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一同被封的,还有南常在山西境内的全部产业,三百余家米铺,十余处庄园,以及还没有结算清楚的田宅…

    除了固定产业和现银,直接被督办司清缴到手的堆积粮米,少说也要有数百万石。

    只一个常氏,河套一战半年的军费就回来一半,连陕西赈灾的粮食也都有着落了。

    现在陕西旱灾规模还不大,这些粮食用不完还能在地方粮仓存上一些,以备未雨绸缪。

    当太原总督办将这个消息以密奏的方式上呈天听时,朱由校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朱由校自然明白,他们这两个能这么听话,一到就处置了榆次常氏,其实是在向自己表忠心。

    查办常氏的过程异常顺利,几乎没有遇见抵抗,全是因为许为京演的好。

    常万己直到看见督办司的锦衣卫冲进卧房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因为什么被抓的。

    也就是说,常万己一直都还以为这只是许为京因为贪财而小题大做。

    却没想到,这是朱由校一手策划,要抄他的家。

    说起来,许为京真是装的贪财吗?

    较事府早有密报,这货进内阁这一年,从山西商人和官员手里收的贿,就有三百多万两,这还没算出去办事拿的分成。

    当然了,朱由校能容忍他们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自己赚的,永远比他贪的要多得多。

    这也不是说貌似忠厚的胡士广就比他强,这两个人一丘之貉。

    之所以当初能进内阁,是因为他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和能力一样强,肯办事,而且一旦知道可以拿好处,办事不仅靠谱而且得力。

    见多了那些言论绉绉,实干却一塌糊涂的东林群贤,现在朱由校比较喜欢有“缺点”的。

    贪财、好色、恋权,有缺点暴露出来才好控制。

    “爷,常氏分两支,这次办的是榆次常氏,张家口的常氏要不要一起…”魏忠贤说道。

    朱由校想了想,道:

    “不必,给常氏留一脉。”

    魏忠贤没想到会是这样,仔细看了一眼皇帝平淡的神情,便就躬身退下了。

    朱由校身后的桌上,就摆着较事府关于张家口常氏的密报。

    相比榆次常氏大发国难财的发家手法,张家口的常氏,才像是个真正的商人。

    嘉靖年间,常福去张家口经商,出发时就已经与榆次一脉断绝关系,而且不带分文。

    因一路为人占卦算命,赚取吃饭住店钱,得以成行。

    常福后来有三个儿子,第三子常万达以经商见长,便是如今张家口常氏的家主。

    正是因为常万达的从商才能,张家口常氏才在万历年间开始慢慢发迹。

    常万达少年聪慧,随父到张家口经商,十年如一日,生活俭仆,为人处事诚恳守信。

    在他的带领下,张家口常氏一脉摒弃了榆次主家赖以发家的粮米生意,从布铺开始,主营布匹生意。

    后来白布走俏,获得厚利,得以发家。

    常万达手法极端,用所得利润大开分铺,又兼营茶叶、杂货,至今已外销蒙古等地。

    如今张家口常氏已经积累数十年的商业口碑,常万达设立的大德玉商号,在京畿一带都十分闻名。

    对于这样的商人,朱由校不仅不打算动手,甚至还有将其发展为皇商的想法。

    常万达是个能耐人,应该明白个中利弊。

第五百八十二章:我保你全族人头落地

    “什么,榆次主家被抄了?”

    “谁干的?”

    常万达接到消息的的时候,最开始根本不信这是真的,谁想这几日风声接连传来。

    今日,就连张家口官府也发了告示,正式确定了整件事的真实性,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能有谁,督办司!”

    “怎么会这样的?”

    “据说是招惹上了两名内阁大学士…”

    “都叫什么?”

    “叫…胡士广、许为京…”

    听见这两个名字,常万达非但没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反而更懵了。

    虽说他对朝廷之事不太明白,可却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白。

    东阁大学士胡士广和文华殿大学许为京,如果没记错的话,都是山西籍的啊!

    这二位,往日也没少照顾榆次主家的生意,到底是什么事导致的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事听起来,不仅让人难以相信,而且有些蹊跷啊!

    “老爷,主家摊上了这种事,您难道不应该高兴吗?”见常万达不喜反忧,下头的管家有些奇怪。

    “高兴?”常万达呵呵笑道:

    “虽说我们早已与榆次主家脱离关系,可怕就怕在,朝廷不认啊!”

    他来到椅子上坐下,皱眉道:

    “榆次主家,怎么说都是晋中多年的富商,粮商之中也是数一数二,说被封了就被封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管家犹犹豫豫:“小人之前还没觉得,老爷这么一说,倒是真的有些奇怪了…”

    “佣工一事不过是口实,朝廷若不想办,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封了主家在太原的所有铺子?”

    常万达冷笑,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几日之内,整个山西的田宅居然都被封得干干净净!”

    “此事绝不简单,恐怕…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拿我们常氏开刀了!”

    “虽说咱们早已与主家撇清干系,可老爷我还是担心,对方会得理不饶人,牵连到这里。”

    管家听到这,也算是终于听明白了。

    “老爷不用怕,我们在朝廷中也认识不少大官,何况我们的大德玉商号在畿辅远近闻名,交友甚多!”

    “这些又算的了什么,莫说背后的大人物,就连那两位畿辅,你我都是招惹不起的…”常万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叹息:

    “算了,你不必再说,让我仔细想想。”

    管家也丧气下去,只好转身离开,刚刚出门,抬眼却是见到一人,当即瞪大了眼睛:

    “老、老爷——”

    “你是谁?!”

    这不速之客的身上穿着一身飞鱼服,腰间悬着一柄极为华丽的宝刀,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没有去注意目瞪口呆的管家,直接推开眼前人,进门笑道:

    “常老爷何必如此悲观呢?”

    常万达抬起头来,却是猛地脸色一滞。

    管家出身很低,追随多年忠心耿耿才有今日在府中的地位,所以见识短浅看不出,可他还看不出来吗?

    这人身上的分明是飞鱼服和绣春刀,这是锦衣卫中的地位极高者!

    飞鱼服为量身定制,绣春刀则是大内御制,穿、佩起来极为华丽、英武。

    当今天下,只有五个人才有此殊荣。

    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锦衣卫千户田尔耕、崔应元、孙云鹤以及杨寰,均为心狠手辣之辈!

    此五人心肠之歹毒,远超常人,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只消往那一站,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正因为如此,他们五个才能从狠人辈出的厂卫中脱颖而出,得到重用。

    换句话说,这五个人都是天启皇帝千挑万选出来,办事绝对可靠而且忠心的亲信。

    看到这个人,不知怎的,常万达心里一松。

    一直以来对那位“大人物”的猜疑,这一刻也总算是有了答案,没别人,就是当今皇帝。

    皇帝要办常氏,所以上上下下,才会如此利索。

    可他还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当今皇帝用这种雷霆手段去办一个常氏,到底是为了什么?

    “敢问阁下尊名?”

    那锦衣卫闻言明显一愣,然后如同来到自己家一样坐在他身旁,笑道:

    “不尊、不尊,贱名孙云鹤。”

    果然,来的是锦衣卫五虎之一的孙云鹤,常万达深呼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

    “敝府简陋,没有什么招待,还请见谅。”

    “没事儿,没事儿!我今日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喝你几口茶,吃你几口饭。”

    孙云鹤连连摆手:“想必常老爷已经听说了太原的事儿了吧?”

    常万达点头,但只是凝眸望着,静待下文。

    孙云鹤继续道:“既然如此,在下就直说了,榆次常氏的事儿,是咱们办的。”

    “在这接着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孙云鹤浑身都是一股极为平淡的样子,就像这话根本不是在威胁,而是在闲聊。

    至于话里的“接着办”是指什么,常万达自然明白,而且锦衣卫也有这个能耐。

    孙云鹤站起来背对着他,负手道:

    “这天下间,甭管多大的体量,在咱锦衣卫面前,那就没有不能办的。”

    说到这,他忽然回头,露出一股令人害怕的笑容:“今日我既然来了,常老爷应该猜到了吧?”

    “还请有话直说。”常万达淡淡道。

    孙云鹤听到这话,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大笑:

    “常老爷就是不一般,要不说能让上边那位看重呢?”

    “今日我来,是给你、给你,你、你、你…,还有你们这府里的男女老少所有人,指一条活路。”

    只是轻轻一点,被点到的无论是常万达的夫人还是府中一名普通的丫鬟,都是汗毛直立。

    “加入皇商会,给当今陛下办事,全族都有命活。”

    “不加入也行,那我保你们全府二十三口,今夜人头落地。”孙云鹤附到常万达耳边,说完这话,居然冲他嘿嘿笑了笑。

    然后他站起身来,大声问道:

    “怎么样,常老爷,想好了吗?”

    “你们商人不是不做赔本的买卖吗,这买卖,我实话告诉你,你赚大发了!”

    常万达这个时候,再也硬装不下去了。

    只见他浑身都是如同筛糠一般的抖动起来,额上也开始渗出汗珠。

    怕了,确实是怕了!

    遇见这样说话办事都不留余地的狠角色,谁能不怕?

    孙云鹤这话,其实就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常万达听起来实在不像假的,而且就从这位的凶名来看,也是真能做得出来。

    孙云鹤冷冷看着常万达,人命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为了谄媚献上的工具罢了。

    毫无干系的妇孺老幼,为了办重务,他杀过不少,从没有任何手软,不然他也不会站在这里。

    至于这常万达,孙云鹤也根本不怕他不答应。

    爷就在这站着,由不得他不答应!

第五百八十三章:兵分两路

    “老爷…”

    孙云鹤才刚离开,管家就立即冲进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常万达。

    “老爷,您怎么样?”

    “朝廷这是要办晋商!”常万达高声大喊,扑倒在地,“要变天了,晋中要变天了!”

    “还有皇商会,杭州、济宁、蓬莱、苏州、大同,现在又是畿辅和山西!”

    我的天,这位皇帝好大的算盘!

    常万达在心里惊呼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声道:

    “快,快去将近些年我常氏与关外西虏的茶马交易账簿,全部送到督办司一份。”

    管家不明所以,常万达见他还在犹豫,再没了什么心情解释,几乎是直接吼了出来:

    “快去,你快去啊!!”

    看见往日性格镇定的老爷眼下变成这副疯样子,管家也是意识到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当即转身去办。

    望着空荡荡的正厅,常万达喃喃道:“希望还来得及,希望还来得及吧…”

    随即,他望向京师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第二天,常氏高调加入杭州皇商会的消息,风一样的传遍了张家口,听见的商人无不是瞠目结舌。

    这还没完,常万达直接以帮助官府赈灾的名义,向督办司捐赠了五百万两白银。

    在无数人不解的目光背后,是常万达日夜的烧香拜佛,日夜的祈求这还有用。

    ......

    “这常万达还算识相。”朱由校看着一脸憨态可掬样子的孙云鹤,道:

    “这次下去你有功,到镇抚司领赏吧!”

    “谢陛下,谢陛下!”孙云鹤一脸喜色,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躬身倒着退了出去。

    常氏在关外的贸易对朝廷来说很重要,这也是朱由校留下张家口这一支的原因。

    张家口常氏经常与察哈尔部进行茶马交易,加上大德玉号的口碑,双方已经形成一种潜意识上的互惠互利。

    想彻底收服草原诸部,察哈尔部的林丹汗,朱由校迟早是要跟他决战的。

    决战,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波推上去就行了,在推上去之前,也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察汉浩特距关内太远,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哨骑走不到那么远,密探不是蒙古人,又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朱由校一直在想别的办法,搞清楚察哈尔内部的动向,好随时准备趁火打劫或是别的什么。

    其实商人也不是全无作用,加入皇商会的就是各有其所用。

    登莱的宋柄实,就是在推行新盐法之后在替朝廷管束地方盐商,大同的曾良玉,主要负责与臣服后的左翼诸部茶马、铁器贸易。

    而且商队除了行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即打探消息。

    每家商人都有其主要经营的地方,大同的曾良玉就只能打探到左翼,再往远走,反而惹人怀疑。

    朱由校这才想到了常与察哈尔交易的张家口常氏,这一支常氏的主要作用,就是打探察哈尔内部的消息。

    在草原上,就连边军的精英夜不收,可能也不如一支关贸商队掌握的消息要多。

    现在这个时候,没有确切而且精准的消息来源,干什么都是慢人一步。

    如果想走在所有人前面,就必须要考虑周全。

    朱由校的目光落在了王朝辅身上,道:

    “告诉孙云鹤,盯紧常万达,察哈尔的消息,从今日开始,全都要报给朕知道。”

    “去山西那两个怎么样了?”

    ......

    办了常氏以后,胡士广和许为京两人的确承担了很大的风险,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本来不错的名声现在变臭了。

    的确,两个人也都觉得这事办的不光彩,最近这几天一直没出驿站。

    平日里晋商的钱收了不少,可到了这种时候,却摇身一变,直接变成钦差下来主事。

    可现在性命攸关,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

    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得合为一家共同应付眼下极为艰难的局面。

    在此之前,他们想过各种办法,都觉得不太可能成功。

    晋商几大家,在晋中已是根深蒂固,这次能出其不意打掉一个榆次常氏,并不代表接下来就会顺风顺水。

    在太原这几日,他们各自去联络往日的门生故旧,都是处处碰壁。

    原本头几日还好,都以为是许为京睚眦必报。

    可近日京师关于朝廷将要严办晋商哄抬粮价,与西虏通款的消息传来,这两相一联系,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虽说没理的是晋商,可胡士广和许为京办的事儿倒也不好听。

    说到底,你们也是拿了银子的,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怎么样?老兄。”许为京坐在凳子上,看见胡士广回来了,赶紧起身询问。

    “唉!”胡士广叹了口气,坐下来咕咚咕咚的喝凉水。

    见状,许为京也就明白了,不再追问,只是坐下来的时候,显得有些丧气。

    第一步办的是挺漂亮,可是接下来就难了。

    现在消息传出来,下头的人全都抱成一团,他们已经无处下手。

    这几日,两人到处联络亲朋好友,可无一例外,人人都是满脸的恭维和假笑,实际上冷淡异常。

    阁辅的身份摆着,晋商们不敢招惹,可这种潜移默化的孤立,才是最让人感觉无助。

    不得已,两人将目光落向了百姓。

    诸如佣工,以及平日接触各种职业的百姓,对灾害和商人囤米大多都有切肤之痛,只求温饱太平。

    那事以后,虽说在山西官场和士林当中,两人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然而在佣工和百姓心中,他们却成了为民做主的好阁老。

    何况天启一朝,免赋役、奖垦荒、重兵武等新政策,也实在比那些一毛不拔的商人要好了太多。

    百姓虽然易受蛊惑,可应该支持谁,他们却是十分清楚。

    为此,胡士广和许为京兵分两路。

    胡士广去找当日那个佣工,着力于联系山西各地与其境遇相同的佣工,特别是要争取那些终年为别人耕田,自己连一口饱饭也难的佃农们的支持。

    许为京则是继续充当那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和当地官员、豪商们周旋。

    阁辅的身份摆着,想必还是会有不少人登门拜访要挣个出身,就可以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第五百八十四章:太谷曹家

    最近,朝廷要严办晋商的消息在山西掀起了轩然大波,全省的商人都要受到波及。

    当然,最紧张的还是“晋商”们。

    晋商从来都是一个群体,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利益集团的笼统称呼,而不是字面上的山西商人。

    所谓的晋商,说白了就是有一部分山西商人明里暗里的与地方官员勾结在一起,把控了从粮米、盐铁、牛羊等行当的大部分生意,也称商帮。

    最近一次河套之战,官军就见识到了这群无利不起早的商人的嘴脸。

    这群晋商为了发家致富,不惜向关外偷运军火,重金向西虏提供消息,甚至于囤积大批粮米,哄抬粮价,导致地方官军出征前不得不付出以往数倍的银两购米。

    正是因为河套一战晋商们的举动,才让朱由校下定决心打击晋商。

    晋商们实际上已经在山西形成垄断性地位,整个山西的商业,全都由包括范家及榆次常氏在内的十三家晋商把控。

    根据较事府密奏,这十三家富商,涵盖了山西省内从粮米、布匹、茶马、盐铁、牛羊等几乎所有赚钱的行当。

    其余的山西商人,只能在夹缝之间求生存,而且有些人已经铤而走险,有样学样,开始学习晋商们发家的手段。

    朱由校明白,河套一战后,山西商业为晋商把控的局面必须得到改观,也就是说,有必要用强硬手段让皇商会进驻晋中了。

    河套一战时晋商们能囤积粮米,让官兵买不到粮,他们也就有能力在你下次大战的时候,再给你添一把火。

    对于朱由校这个天启皇帝来说,山西的利益集团还不同于东林党与江南财阀。

    后者只是支持东林党把控朝局的背后人物,而晋中官商集团体系的形成,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朝廷在山西的统治。

    历史上,山西全省在崇祯年间接连大旱,朝廷屡赈不力,成了鲸吞内帑的无底洞。

    晋商们利用老派手法,私自囤积粮米,再以高价卖出,赚取巨额差价,继续压榨农民。

    至于地方官员们,因为缺乏监察和打压的手段,导致其手中权力过大,胆大起来,对赈灾的银两和粮米层层盘剥,以至于最后发到灾民手上的银款和米面所剩无几。

    所以才有了天启六年陕西白水县农民王二揭竿首义,王嘉胤、王左桂、张存孟等在山西全省闻风响应的局面。

    这场酝酿了多年的大祸,终由山陕而起,波及河南、湖广、山东三省,将官军留在内地的力量消耗殆尽,无法收拾。

    无论是为了抄得银两,缓解河套一战带来的庞大军费,还是出于未雨绸缪,山西的这个已经形成的官商集团都有必要打掉。

    ......

    “谁呀——?”

    太原城外约三里土路,一户贫穷的民居院落,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正拖着长音,向木门走来。

    打开门,站在面前的是个中年男人,看样子少说也要有四十几岁。

    女孩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然后眼疾手快地关门。

    “等一等!”

    门外那人急忙喊出来,伸出一只脚挡住门,不想,却惊得女孩如同惊弓之鸟,松了木门就向里屋跑。

    “爹!”

    “娘!”

    “催债要债的又来啦!”

    听见这话,再看看紧闭的小屋房门,男人的嘴角抽了抽,难道我就这样不受欢迎吗…

    一袋烟的功夫,门闩响了,出来的却是那个曾在官道上为许为京二人所救的佣工。

    他吃惊地张开嘴,瞪大了眼睛。

    “大、大人…?”

    来的正是东阁大学士,当日在官道上的胡士广。

    他出生于书香门第,今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进一户寻常的民居,一路而来,泥路草房、矮墙水沟,都让他十分难忘。

    “大人为什么要管这闲事?”

    胡士广一愣,没想到佣工会是这个反应,走进门道:

    “我救了你,你不应该感激我吗?”

    佣工护着女儿和妻子站在一旁,脸上的菜色比起几日前更严重了:

    “大人救了我,可我却丢了赖以为生的活计,现在整个太原城都没有一家米铺要我。”

    “大人要我这一家三口,怎么活?”

    胡士广脸色一变,的确,这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温饱过来的,当个官,谁还不贪点拿点儿,苦日子更是没沾上半点。

    却没想到,底层人如此的难熬。

    忽然间,他抬起头,望向女孩儿笑着问:

    “饿了吗?”

    “饿…”女孩脆生生应道,然后被佣工身后的妇人拉到了身后,“翠儿乖,这些当官的和那些商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听见这话,说实在的,胡士广感觉不到半点气恼,相反,他却在一瞬间明白紫禁城里那位,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了。

    看着女孩儿也逐渐变为敌视的神情,胡士广站起来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却是回头:

    “若是我能打掉那些吃人血的晋商呢,那我还算是个坏人吗?”

    “大人说什么?”

    “没说什么…”

    胡士广自嘲的笑了一声,头也没回的离开。

    这一趟又是白走,可也不是完全的白走,起码,胡士广知道了自己为什么非要办这些晋商了。

    不亲自下来一趟,是真不知道下边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这边进展缓慢,刚回到驿站不久的许为京,却是见到了哼着小曲回来的许为京。

    许为京平日都是黄白脸,可现在却像抹了一层妇人所用淡淡的水胭脂,光润照人,健步如飞。

    “看许老弟这样子,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许为京本以为胡士广还有一阵子才会回来,所以才会如此的奔放,却没想到已经打先回来了。

    他定了定神,坐下来笑道:

    “今日局面,虽然棘手,却并非无法应付。”说着,又伸出手轻轻在胡士广肩上一拍,用老朋友的口吻道:

    “胡阁老,有好事儿等着咱们!”

    “什么好事儿?”

    “瞧瞧你,按捺不住了吧,我就知道你要问!”许为京大笑出来,迫不及待道:

    “我今日去了曹家,本以为曹家会学其他人那样,闭门不出,却没想到,曹三喜不仅见了我,还说设宴为你我二人接风洗尘!”

    “你说,这算不算是好消息?”

    这下,胡士广是真的吃惊了,拍桌惊呼:

    “曹家?!”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895/ 第一时间欣赏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作者:崛起的石头所写的《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为转载作品,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介绍:
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