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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一章:皇太极即位

    多尔衮知道,众人之中,只有代善能与黄台吉一较短长。

    犹豫了片刻,他跑到代善身前,“噗通”一声跪在了生硬的地面上,磕头如捣蒜:

    “大哥,请你救救我额娘!”

    多铎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跪了上去,“大哥,现在只有你了,我额娘就靠你了呀!”

    “我们给你磕头了!”

    黄台吉也没想到,才十二岁的多尔衮眼光会如此的犀利,他感受到了一丝威胁,决定趁热打铁。

    “大哥,你怕不是忘了几年前的传言了?”

    黄台吉来到面色动摇的代善身前,小声说道:“父汗为什么曾经废黜了大妃,这时候阿巴亥可留不得!”

    “你要是硬留下她,日后消息走漏了,我们爱新觉罗宗族的子弟,还有八旗的旗人们,都该如何想你?”

    “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见父汗?”

    其实说到底,篡改遗诏,让阿巴亥去殉葬,真正该下去无颜面见努尔哈赤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黄台吉自己。

    不过黄台吉并不怕这些,死后的事情,现在离他还太远,炙手可热的唯有这份担任大汗的权利。

    这是他看得见的!

    代善就不一样,他的心思被太多寻常情绪羁绊,怕这怕那,这也是努尔哈赤觉得他斗不过黄台吉的原因。

    果然,听了这些话,稍有些动摇的代善,选择不再去看眼泪汪汪的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

    看他这样,多尔衮心中一凉。

    不等他说话,阿敏就在一旁大声嚷嚷,给黄台吉造势,“那是父汗的遗诏,咱们除了执行,还有别的路可选?”

    “阿巴亥,你应该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连大汗的遗诏都敢怀疑,日后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所以啊,还有什么好议的?”

    黄台吉呵呵笑了一声,来到多尔衮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却被后者一下子甩开。

    黄台吉面色上毫不在意,脸上尽是哥哥宠爱弟弟那般慈祥的笑容。

    下头很快也有支持他的两蓝旗贝勒们,以及一些爱新觉罗家的宗族子弟大声呼喊。

    最后,就连两黄旗也纷纷表态。

    “我们别的不知道,我们只是知道,大汗的遗诏,要是谁敢不遵行,两黄旗都要找他拼命!”

    “我们两黄旗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大汗遗诏令阿巴亥殉葬,那阿巴亥就必须要死!”

    两黄旗乃是努尔哈赤最为忠诚的部下,遗老遗少更多,他们望风使舵了半天,居然也相信了这份“遗诏”的真实性。

    两黄旗的最终态度,才是多尔衮绝望的开始。

    他心里明白,两黄旗掌控着老寨,也尽是八旗中最能征善战之辈,他们的态度一旦决定,几乎就能决定整场争端的走向。

    代善太过懦弱,又被抓住了小辫子,不敢在众人面前与皇太极争夺汗位,至于阿敏,自然有其所想。

    随着连两黄旗也纷纷倒戈,这场努尔哈赤死后的汗位之争也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黄台吉成为众望所归,被正式定为所谓大金汗位的继承人。

    至于多尔衮和多铎,虽然少而勇武,但毕竟年龄太小,根本没有任何人支持他们的想法。

    两人的反对,没能激起任何浪花,最后都被强行架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额娘被关进昏暗的汗宫。

    所有人都没料到,本该在努尔哈赤死后权倾朝野的阿巴亥,却成为了此次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

    五日后。

    黄台吉负手站在汗宫门口,看着沐浴更衣过后,更显得妩媚动人的大妃乌拉那拉氏阿巴亥,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怜悯。

    但是下一刻,随着身后多尔衮和多铎愤怒的咆哮声,连这点仅剩的怜悯也是荡然无存。

    “大汗遗诏,令大妃乌拉那拉氏殉葬!”

    阿巴亥没有反抗,他在几名奴婢的侍奉下走了出来,最后望向人群,极力寻找多尔衮和多铎的身影。

    看到后才是安心下来,冲他们微微一笑。

    现在阿巴亥恨不得能毫无波澜的殉葬,因为她在昨晚忽然想明白了,想的十分透彻。

    无论如何,多尔衮和多铎都是老汗的儿子,只要自己服从,那黄台吉就没有理由为难他们。

    阿巴亥是亲生母亲,自然知道多尔衮的能力,她相信,这个孩子日后一定是会比黄台吉要强。

    现在她只是害怕,在殉葬之前多尔衮太过冲动,搞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来,影响了他与多铎日后的前程。

    “大妃请进宫——”代善望向汗宫内,此时已经有奴才将阿巴亥的灵柩与努尔哈赤的摆在一起。

    人还活着,但是已经相当于死了。

    阿巴亥想着,走进去的最后一步,回首望向人群之中,她看见这个时候的多尔衮,已经不再高声喊着什么。

    十二岁的多尔衮攥紧了拳头,满眼瞪出了血丝,一眼也不肯离开阿巴亥的目光。

    见状,阿巴亥彻底放心了。

    看着大妃毫无反抗的走进汗宫,等着大门一点点关紧,黄台吉的心咚咚直跳,他没有一丁点儿放松的感觉。

    只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想到这里,黄台吉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之中。

    此刻,多尔衮和多铎已经消失不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再没听过他们的喊声了。

    这两个小子,居然这么冷静。

    随着汗宫内凳子被踢倒的声音传出来,周围聚着的贝勒宗亲们,都是一片片的趴匐在地。

    “大妃去了!”

    “大妃走好——!”

    黄台吉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喊,因为他恨阿巴亥,更恨多尔衮,现在大局已定,他连这一声也不愿意再装了。

    看着黄台吉一言不发的离开汗宫,代善心里咯噔一下,他忽然有种感觉,是自己错了。

    ......

    天启四年九月,努尔哈赤因在温泉镇经毛文龙一吓,旧疾再发,救治一月无效而死。

    十一月十一日,代善召集八旗勋贵众议,以遗诏为名,逼迫努尔哈赤大妃乌拉那拉氏阿巴亥和两个庶妃在汗宫殉葬。

    十二月一日,代善与其子岳托及萨哈廉等人,以“才德冠世,当速继大位”为名,共拥黄台吉嗣汗位。

    众贝勒合词劝谏黄台吉继任大位,黄台吉则采纳汉臣范文程的意见,以明规为制,谦辞再三。

    天启四年十二月四日,黄台吉在赫图阿拉汗宫即大汗位,焚香告天,以次年为天聪元年。

    当天,黄台吉更名为皇太极。

第五百四十二章:普天同庆

    努尔哈赤死后,整个后金都沉浸在哀痛之中,皇太极无论对努尔哈赤恨也好,爱也罢,总之这是他的父亲,虽然他并不难过,却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感。

    不论怎么说,努尔哈赤的死,让后金接下来针对内喀尔喀的攻势暂缓。

    这个时候,大汗新立,除了披麻戴孝以外,八旗的贝勒们也都在考虑接下来自己的利益,无暇再去争夺什么战功。

    支持皇太极的两蓝旗虽然明面上在为先大汗的去世而悲痛,暗地里却是乐开了花。

    要不了多久,他们的新大汗皇太极就要给他们该晋升的晋升,该赏赐的赏赐,这才是他们期待的。

    至于代善和两黄旗那帮人,也都是在暗中琢磨,这个新上来的到底有没有做大汗的资格。

    对于皇太极来说,现在虽然成功继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放松。

    代善、阿敏虽然支持他继任,但其实都是各有心思,如果处置不当,也还有倾覆的可能。

    皇太极不是不知道眼下明朝征察哈尔给后金带来的机会,可是现在国内的安稳更加重要。

    老汗一口气吊着不死还好,总能压制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但是这突然一死,马上就不是那么稳当了。

    对皇太极来说,趁着明朝与林丹汗动手这个机会稳定国内,才是当务之急。

    皇太极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一继任,就直接往科尔沁和内喀尔喀派遣使臣,试探他们的意思。

    科尔沁的奥巴台吉没什么好说,他这个位子就是努尔哈赤帮他抢回来的,离开了后金,科尔沁根本不能单独存活。

    为表诚意,奥巴不仅第一个回复,声称承认皇太极的大汗地位,继续向后金称臣,还一次性上贡了三千匹草原马,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虽然经历过福余卫的失败,但科尔沁毕竟还是东部数一数二的大部。

    科尔沁一表态,其余的东蒙古各部也都纷纷向赫图阿拉派遣使者向皇太极称臣,这极大巩固了刚继任的皇太极在后金的地位。

    倒是自福余卫一战失败后与后金火药味甚浓的内喀尔喀五大部沉默已久,态度不明。

    不过皇太极也没有继续努尔哈赤的政策进行逼迫,他大有想要摒弃前嫌的意思。

    皇太极再次向五大部派遣使臣,还赠送了不少牛羊,说是抚慰福余卫一战后的伤痛。

    这样一来,五大部与后金针锋相对的局势也有了些许缓和。

    ……

    辽东外的剧变随着北风入关,很快传到了京师,又随着商人、百姓的口口相传,越传越远。

    努尔哈赤死了!这个该天杀的总算是死了!

    无数人拍手称快,对遭受战火荼毒多年的百姓而言,老奴酋的死无疑是自万历年起辽事以来的最好消息。

    尤其是在辽东,很多百姓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没过多久,家家户户都在庆祝,就和过了年一样喜庆。

    男人们聚在一起,大声喊着今夜不醉不归,居家不出的妇女也多是在这一天梳妆洗漱,走上街头,互相问好。

    京师的青楼茶馆之中,书生士子弹冠相庆,挥洒笔墨,吟诗作赋。

    辽阳。

    今天是个大日子,看到努尔哈赤病死在赫图阿拉的消息,曹文诏整个人第一时间是懵的。

    再三确认,曹文诏这才敢相信这个惊天的大消息,奴酋死了…

    这个在辽东杀人无数,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曹文诏本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走到街上才发现,外头居然热闹的和白天一样。

    看着这一幕,曹文诏有些感慨。

    多久没有在辽东看到过这种情景了,自从辽事兴起,在辽东的汉人就没有一天是安稳的。

    他披上外套,卸下了不知道穿在身上多久的盔甲,来到辽阳北面的城楼上。

    曹文诏极目四望,发觉就连今夜的月光都是分外皎洁,好像随着老奴的死,整个天空都被涤荡得干干净净。

    发觉远处还站着一个人,他轻笑一声,心道看起来睡不着的还不止自己一个。

    “台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熊庭弼一手按着冰冷的城砖,闻言回头看他一眼,道:

    “不必叫什么台台了,今夜又不是升帐。”

    曹文诏笑了笑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站在熊庭弼身边,望着幽静的旷野。

    “老奴死了…”

    “终于死了,死得好。”熊庭弼早就知道,可现在听见这话,还是浑身一震,话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我真想一刀杀了他!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曹文诏看了熊庭弼一眼,是啊,辽东经略比他们对老奴的恨意更深。

    他与努尔哈赤斗了五年,从最开始的满朝文武讥讽、弹劾,到现在的收复全辽,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想必陛下听见这个消息会很高兴吧。”曹文诏回首望向京师。

    熊庭弼脸上除了激动,根本没有过多的高兴之情。

    “老奴死了,可是建奴未灭,辽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继任的皇太极,懂得任用汉人为官,范文程、宁完我,都是他手下的汉奸!”

    “相比老奴,皇太极要更加可怕!”

    其实曹文诏也发现了,“台台说的不错,今晨塘报上说,新任的奴酋皇太极派人去了内喀尔喀,向五大部赠送牛羊,这种事老奴可从未做过。”

    熊庭弼冷笑一声,“这是在收买人心!五大部本就不想与建州拼个你死我活,眼下朝廷西翼又起了战事,他们势必会隔岸观火,顺坡下驴。”

    城中还在庆祝,曹文诏脸上却起了深深的担忧,“台台觉得应该怎么办?”

    熊庭弼想了想,还是说道:

    “现在这个时候,满朝文武都在庆祝,自以为老奴一死,辽事就已经结束。”

    “辽事打到如今这个地步,还远远未完,我要向陛下上疏劝谏。”

    闻言,曹文诏有些为难。

    “台台,还是再缓和一些时日吧,眼下上疏,怕是会遭到满朝文武的弹劾、反对。”

    熊庭弼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叹了口气:

    “我与朝臣们做的对还少吗?”

    “也是。”曹文诏呵呵一笑,对于朝政上的事情,他这个武将实在是有心无力。

第五百四十三章:冒冒失失的老太监

    “陛下,喜事!大喜事儿啊!”王朝辅冒冒失失地闯进西暖阁,脸上看起来就像是焕发了第二春。

    不过朱由校看了一下午的奏疏,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奏疏也都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比如陕西,虽然朝廷赈灾的银款已经在东厂的督管下发到了各地县衙,地方上也纷纷施粥盖棚,收拢了大批的灾民,但灾情依然没见到有什么改观。

    旱灾延续,无论朝廷下发多少银款,就算日复一日的施粥,灾民也还是越来越多。

    就算盖起再多的棚户,灾民也永远收拢不尽,这是个无底洞,只有旱灾结束才行,用后世的话说,这是不可抗力。

    这还只是陕西一省,其余的汉中一带,在万历四十七年大旱以后,今年又闹了旱灾。

    又一批赈灾的银款火速下发,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朱由校的心情又怎么会好。

    这还只是天启四年,各地的灾害才刚开始,朱由校不敢想象,历史上每年一灾甚至数灾的崇祯年间,又会怎么样。

    看见王朝辅的样子,朱由校蹙起眉头。

    这个老太监,当时魏忠贤推荐他在乾清宫任职,就是说他机警会办事,后来朱由校发现也确实是这样。

    身边有这么一个太监,的确是很方便的。

    王朝辅自进入乾清宫任管事牌子至今,却还没有一日是如此僭越过的,居然没有礼数就直接闯了进来。

    宫外已经有不少燃放爆竹的庆贺声音传进来,朱由校虽然还没得到消息,却也猜得到,许是民间出了什么大事。

    闯进来后,王朝辅似乎也发觉自己的错误,连忙后退几步,“陛下恕罪,奴婢、奴婢实在是…”

    朱由校点了点头,没有怪罪。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王朝辅这样的老牌子,就算今日不是什么塌了天的大事,犯了这种错误,也是情有可原。

    “说说吧,连你都会如此冒失,不会是小事吧?”虽说没有怪罪,但朱由校的语气还是有些不满。

    “奴酋死啦!”王朝辅提起这事,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爷,建奴里头那个唤做奴儿哈赤的,他死啦!”

    “你说什么——?”朱由校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珠转了转,“他不是要在两年后…,你说的话可属实?”

    “要知道,这可是件大事!”

    是啊,这的确是件大事,连朱由校都没有料到的大事,如果是真的,这两日民间的庆贺,也就能说得通了。

    王朝辅没有留意到皇帝刚才说的两年后,就算留意到了,也没敢去问,有意识的忽略罢了。

    “千真万确!”

    “爷,最近几日宫外全都传遍了,只有宫中蒙在鼓里,奴婢起先听见也是不信的,可确确实实,老奴酋已经死了!”

    “老奴酋之死,是天佑大明,祖宗德泽陛下呀!”

    朱由校盯了王朝辅一会儿,发觉不似作假,这才如蒙雷击似的坐了回去。

    努尔哈赤,死了…

    这才天启四年底,他怎么提前一年多就死了,难道是自己穿越后的蝴蝶翅膀,一点点的造成了这个结果?

    “你先下去吧。”朱由校深呼几口气,摆了摆手。

    见王朝辅离开,这才紧紧攥紧拳头。

    自己的到来,竟然连努尔哈赤这样一段时间内的“天命之子”都会提前暴毙,如果说这样的话,那么大明也就有救!

    直到现在,做了这么多事,朱由校第一次从心底里觉得有些放松。

    不是因为努尔哈赤之死,朱由校知道他早晚要死,而是因为他的死,证明了就算历史大势,也是可以被自己改变的。

    想到这里,朱由校的嘴角微微翘起。

    天命之子?

    现在朕才是天命之子,努尔哈赤能提前暴毙,皇太极就也能,多尔衮也不一定带鞑清入得了关!

    想到这里,朱由校来到挂在身后的地图边上仔细看着。

    ......

    努尔哈赤死了,后金在悲痛,大明在欢呼,作为臣民的皇帝,朱由校当然要开个朝会表示表示。

    满朝文武入班入列以后,整个皇极殿上就弥漫着轻松惬意的气氛,皇极殿是一直以来大朝会的地方,从没有像今日这样过。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刑部尚书李养正正在与人寒暄,忽然见到一个人,赶紧上前拱手笑道:

    “左都御史神色不错,看来也在为奴酋之死高兴?”

    李邦华今日倒没怎么与他人不对付,毕竟奴酋死了是件不可多得的大事,也不好扫这个兴。

    “的确,奴酋在辽东屠戮我民甚重,天怒人怨,这是他咎由自取,不得不死!”

    “好啊,说的真好。”李养正呵呵笑着,转身又对工部尚书冯铨道,“冯部堂!”

    冯铨也在与旁人寒暄,听见李养正的声音便赶紧转身,“是李尚书啊!”

    “李尚书知不知道建奴的老奴酋死了?”

    李养正哈哈大笑,“现在这个消息只怕是都已经传到江南了吧,听到之人,无不拍手称快!”

    “怎敢不知,怎敢不知啊!”

    “倒是你冯部堂,修了三大殿以后,便得当今圣上重用,又与厂公有交,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小弟我呀!”

    冯铨连连摆手,“这哪里说得,李尚书科举大案表现也足令在下佩服之至!”

    “咱们就别互相夸了,圣上来了。”李养正说完,即侧身到一边,脸上还保持着笑容。

    众大臣这时候也都发觉重要的人到了,纷纷放下口头的寒暄、互吹,一齐行礼山呼:

    “参见陛下!”

    朱由校和众大臣一样,满脸笑容的来了。

    闻言,微微摆手示意毋需多礼,直接走到殿上的九龙御座上坐下,开门见山道:

    “诸卿都到了,大家也都知道这个消息了,建奴的奴酋努尔哈赤死在了赫图阿拉。”

    “无论对当今西翼的战事,还是对辽东的百姓们来说,这都是一件大好事。”

    “陛下圣明!”兵部尚书王洽说道,“奴酋一死,建夷们只怕是都顾着争抢位子,无暇再去管东线的战事了。”

    这倒是实话,努尔哈赤一死,辽东巡抚洪承畴就立即上疏,称建奴在辽东的兵马大部分都调到了赫图阿拉周围。

    本来令满朝文武都头疼的两线作战,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解决了,这谁又能想得到呢。

    只能说是那努尔哈赤自作孽,不可活。

第五百四十四章:革辽东巡抚

    “陛下,辽东经略熊廷弼急奏!”正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大臣转身看去,却见是一名小阉举着奏疏急急忙忙跑进来。

    “急奏?”

    “莫非是皇太极兴兵来犯?”

    “不可能啊,这个时候,皇太极才刚继任,不可能放着国内出来打辽东!”

    一时间,众大臣言论纷纷。

    朱由校脸上笑容一滞。

    “拿来给朕看。”

    小阉不敢拖延,片刻不停地将急奏捧到御座下侍立的小牌子王承恩跟前。

    后者接到手上,又马不停蹄奉到了朱由校触手可及之处。

    朱由校在看的时候,阶下众大臣也在猜测,都是在仔细观看他的表情。

    只不过朱由校的表情也很是丰富,时而深深蹙眉,时而又眉头舒展,不知道熊廷弼又说了什么。

    看完,朱由校放下了急奏。

    其实熊廷弼说的这些,朱由校早就知道,这份奏疏的具体意思,就是提醒在京的众大臣莫要太过高兴,以至于忘记了辽事如今依旧艰难。

    努尔哈赤的死,对处在水深火热多年的辽民百姓的生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反而由于继任的皇太极更懂得任用汉奸,今后辽事可能会向着无法预估的严重情况去走。

    如果说努尔哈赤的死,是让神经紧绷多年的百姓和众大臣松了口气,那么皇太极的成功继任,就将辽事整体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努尔哈赤虽然善战,但毕竟有他的局限性,除了范文程等几人,现在的后金之中,几乎没有汉人为官。

    以往努尔哈赤出征,每攻下一城一镇,往往就要“尽迁其民”、“夷平城郭”,根本不会占据城镇。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根本没想着要夺大明的江山,也就是朱由校屁股下头这把九龙御座。

    这么多年以来,努尔哈赤对待投降的明朝文官武将,就只有一个字,杀。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什么人再去投降了,越是往后,后金攻下辽东的一城一镇,也就愈发艰难。

    都知道投降也是个死,破城还是个死,倒不如拼了一条性命,与建奴杀个你死我活。

    努尔哈赤统领下的后金,直到现在依旧属于一个游牧的性质,赫图阿拉对他们的意义,并非“京师”,更像是一个临时的聚居点。

    可自从皇太极继位,性质就变了。

    赫图阿拉在后金将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都城,不久的将来,也会有更多汉奸加入其中,添砖加瓦。

    宁完我是第一个,他受到重用也就标志着如今皇太极统治下的后金,正走在与努尔哈赤时期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尽管这些朱由校作为过来人心里有数,可听见一个当代人提出来,心中还是非常震撼。

    熊廷弼的这篇急奏,无疑是极富有远见卓识的,上面厉声厉语警醒的这些话,在不久的将来几乎都会成为现实。

    然而,朱由校知道,并不代表其他人知道。

    说实在的,熊廷弼的确有些“倔”,他要在这个时候上这篇急奏,也许是为了扩大影响,更是好心。

    可他的方式错了,错的离谱。

    现在这个时候,不仅朝堂上的众大臣,就连天下的百姓也都正为此事欢呼雀跃,确实不应该当头一盆凉水。

    朱由校要用努尔哈赤的死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大明终将打赢这场旷日持久的辽东大战。

    无论如何,其余的建奴都必定会像老奴酋一样,灰飞烟灭,自作孽而死。

    熊廷弼这样的性子,不外乎就连洪承畴去了,也只是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了。

    要知道,洪承畴在后世可是老奸巨猾的代名词,基本上什么场合都能做到明哲保身,东林党、阉党、楚党、浙党,哪个党派他都有熟人。

    看起来这满朝文武想要挑出来几个与他合得来的大臣,这也是件难事。

    果不其然,朱由校还在考虑怎么保下熊廷弼这次的时候,满朝文武就对他开始了清算。

    “无礼,实在是太无礼了!”

    “这个熊廷弼,自恃有几分复辽之功,竟如此的狂妄自大。”

    “侍郎说的不错,依我看,那皇太极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可能会比努尔哈赤还令本朝头疼!”

    “汉奸一直都有,范文程不过是落第秀才,那宁完我更是名不见经传之辈!”

    “像这样的人,就算去了伪金又有何妨!”

    声讨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连朱由校也是紧皱眉头,这些人大部分虽然目光短浅,但有些话的确是说对了。

    熊廷弼性子火爆不假,可也许是这么多年来,自己在辽事上倚重于他,一直过分偏袒,以至于他愈发的骄横起来。

    如今这件事做的更过分,就连场合也不顾,什么话都敢直说,这无异于狠狠抽了在场所有人的脸!

    更何况,民间对老奴酋之死欢呼雀跃时,却传出了一个继任者更加狠厉的消息,这无疑会打击士气。

    这样下去,对他也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朱由校决定这次不再偏袒熊廷弼,但也不会任满朝文武对他横加指责。

    熊廷弼在朝臣当中遭受孤立这么久是有原因的,他在辽军中受将士爱戴,这也是有原因的。

    总的来说,就是要打磨一下他这个一点就炸的脾性!

    反正皇太极刚刚继任,短期内辽事也不会再生事端,就顺水推舟,打压他一次!

    “咳咳…”朱由校咳了两声,待皇极殿上寂静无声,才是说道,“熊廷弼任辽五载,整顿辽军,收复辽土,毕有其功。”

    “然此番老奴暴毙,天下人该当庆贺,奴酋皇太极乳臭未干,不足为虑。朕觉得,该是整顿辽东之时了。”

    听到这里,皇极殿更显得寂寥,众大臣竖起耳朵,仔细听接下来的话。

    “传旨,自今日起,革辽东巡抚一职,再设镇辽总兵官。麻贵之子麻承恩以副总兵职进总兵官,统领辽军,驻沈阳。”

    “革沈阳总兵一职,原沈阳总兵满桂改镇辽副总兵,驻抚顺。”

    “大同参将薛来胤复辽有功,官加辽东东南路参将,定辽右卫指挥佥事,领卫事,驻凤凰城,屯戍宽甸六堡。”

    “熊廷弼妄言犯上,本应革职查办,朕念其旧功,姑降辽阳参议,以观后效。”

    “辽东经略一职,由原辽东巡抚洪承畴暂领。”

    语落,众大臣全都舒了一口气。

    舒服,太舒服了。

    这个熊廷弼,多年以来,独得圣宠,百劾而不倒,如今更是在这种大快人心之时狠狠浇了满朝文武及天下百姓一盆冷水,总算遭到责罚。

    一时间,皇极殿上尽是称赞之声。

    “陛下圣明!”

第五百四十五章:毫无怨言

    本来吧,革辽东巡抚这在辽东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这两天传出来的大事太多,以至于很多人把这件事当小情况忽略了。

    辽东巡抚一革,相当于变相的把整个辽东的军政大权都交到了一个人手上——辽东经略。

    虽说恢复了镇辽总兵官的官职,委任的还是名将麻贵之子麻承恩。

    这小子将门出身,又一直镇守边关,威望本就很高,足以统率辽军。

    可实际上谁都知道大明文贵武贱的情况,镇辽总兵官的品阶虽然不比辽东经略小,也属于封疆大吏,却依旧是后者的下级。

    不过无论如何,镇辽总兵官的设立,依旧会对辽东经略产生掣肘和制衡的作用。

    毕竟,这个职位是由朝廷直派,真要有什么大事,也有权独自行事。

    革除辽东巡抚,这在以往任何一朝,都会是件能引起激烈争论的大事,却在这天启一朝,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同时传出来的,还有天启皇帝惩戒熊廷弼,努尔哈赤死在赫图阿拉,和皇太极继位的消息。

    同后面这些一比,老百姓明显对朝廷革不革辽东巡抚没有什么关心。

    对他们来说,奴酋死了,这才是会影响到他们生活的真正的大事,朝廷上的政治斗争,还太远了。

    当晚,朱由校回到坤宁宫,靠在卧榻上重重呼出口气,虽说眼睛是闭着的,眉头却是紧紧皱起。

    张嫣自然知道,皇帝这是又遇到了烦心事。

    她也十分乖巧懂事,屏退了徐氏等宫人,待四下无人才和往日一样,来为朱由校松肩捏腿。

    感受到肩膀上的放松,朱由校一下子捏住了张嫣的纤手,细细抚摸,边道:

    “这个熊廷弼,真是太过骄狂了!”

    “陛下这是要惩戒他一番吗?”这样的情形,张嫣早已习惯,也就没有多作挣扎,微红着脸道:

    “陛下如此做,定有自己的用意。”

    “朕没什么用意,就是压一压他的气焰。”

    朱由校笑了笑,放开张嫣的手,看着她来到眼前半蹲在地,为自己捏腿,仰头靠在后面说道:

    “辽事能有现在的局势,的确是靠他熊廷弼,可我大明也不是无人可用,由不得他一直使性子胡来!”

    “今天这是什么场合?大朝会——!”

    “在这样的场合,这个熊廷弼竟然给朕上了一片急奏,他说的是什么?这种事不能留到等过几日,朝野的庆祝散去后再谈吗?”

    “…唉,说起来这都怪朕。”

    朱由校摇头叹道:“这些年来,朕在辽事上倚重于他,太过偏袒,以至于他在朝中肆无忌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朝廷法度!”

    “若不小施惩戒,压一压他这番气焰,日后他还敢做的更过分,朕总不能一直保他,他自己也要明白!”

    张嫣听得云里雾里,但最后似乎懂了,懵懵懂懂的点头,满了一碗贡茶。

    “陛下,别想这些了,熊廷弼是个有能耐的,迟早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哼,朕就怕他这火爆脾气,再给朕来一个撂挑子不干!”朱由校冷笑一声,接过茶碗喝了一小口。

    “到了那时,朕可就骑虎难下,不罢免他也不行,难道还要朕八抬大轿请他再回来不成!”

    ......

    这一道圣旨,对辽东官场的震撼还是比较大。

    洪承畴送走大内的宣旨公公,看着桌案上的圣旨,还有几年前刚到辽东时朱由校御赐给他的一方小印。

    这一方小印,是从宫里,当今皇帝的御案上送过来的。

    洪承畴当时就明白,这是皇帝督促他与熊廷弼不要再赴昔日王化贞的后尘,要做到互相帮扶。

    也正是因为这一方小印,洪承畴得知了当今皇帝的心思之深。

    此后,虽说看不惯熊廷弼的性格,却也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将抚治从辽阳搬迁到海州,也正是如此。

    五年以来,洪承畴虽说与熊廷弼一殿为臣,但却并没有碰面几次,都是相敬如宾。

    眼下随着一纸圣旨,革除辽东巡抚的消息传来,他也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

    辽东已经渡过了最为艰难的时期,不再需要他这个巡抚来给熊廷弼擦屁股。

    至于将熊廷弼降为参议的事,他更是一眼就能看透。

    这是当今皇帝的手段,既能磨砺熊廷弼的心性,又能顺从朝野的意思,收拢人心,真是好算计。

    只不过当局者迷,这份磨砺到底会不会变成真正的落权打压,全要看熊廷弼能不能看得出这份意思了。

    洪承畴虽然看不惯熊廷弼,却也在心底承认此人的确是个能臣,辽东长远来看,离了他不行。

    要是就这么因此君臣产生隔阂,罢官不用,这对大明是个极大的损失。

    想到这里,洪承畴起身,收好圣旨,将那一方小印恭恭敬敬地放在锦盒中,吩咐道:

    “来人,派快马追上钦差,一定要将这个盒子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他们。”

    这个东西虽好,但却不是自己的,强行占有不是自己的物品,他害怕会遭到天谴。

    仆人走进来,接过锦盒,这么些年了,自然也知道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是,老爷,我这就去追。”

    “去吧。”洪承畴摆了摆手,“再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去一趟辽阳,这巡抚衙门,该撤也就撤了吧。”

    他觉得,应该去和熊廷弼谈谈。

    ......

    洪承畴自问能力并不比熊廷弼低,也许是因为这些年主管文政的原因,辽军武将对他这个新的经略都不是很感冒。

    相反,都对天启皇帝对熊廷弼的处置十分意外,一听代替的是个文官,全军上下都是不满。

    这天,熊廷弼收拾了物品,将御赐重权的山文甲与尚方宝剑稳稳放在堂中,来回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来到经略衙门前,他惊住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薛来胤、曹文诏等人带着十几个辽军武将,还有大批的校尉,正守候在衙门外,见熊廷弼出来,都是蜂拥而来。

    “台台不能走——!”

    “没有台台,我们都不干了!”

    “我等这就联名上疏,请求圣上下旨,让台台回来!”

    众武将乌央一片,全都争吵开了。

    熊廷弼的确是不明白天启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其实没有半点怨言。

    他知道,要是没有皇帝的信任,这个辽东经略在五年前他就做不成,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收复全辽。

    能完成这样一件大功,就算是不再做官,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只不过,他是真的舍不得这群“粗鄙”的兵将们。

    自从投笔从戎,他发觉自己愈发的喜欢沙场争斗了,而非朝堂上的执笔为刀,趋炎附势。

    哽咽了片刻,熊廷弼扶起薛来胤,环视众人。

    “起来,都起来吧!你们都要记住,日后切不可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陛下是仁君,是圣主,何况此番确是我熊廷弼不顾礼节,妄言犯上,有此遭,倒也活该。”

第五百四十六章:熊廷弼复职

    “坐。”

    “你叫我来做什么?”

    熊廷弼看了看四下,发觉这里就是一个寻常的小酒馆,这才放下戒心,缓缓落座。

    “伙计,来一壶烧酒,两碟凉菜。”洪承畴向楼上招了招手,微微一笑,将两只酒杯倒满,“在辽东共事这么些年了,也没好好的见过一面。”

    “嗯。”熊廷弼望着酒杯,一言不发地饮罢。

    “哈哈,熊经略还是这么爽快啊!”洪承畴不无意外,起身又给满上一杯,说道:

    “先别急着喝,咱俩今天有的是时间喝酒。”

    熊廷弼望了望酒杯,“你叫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要来喝酒吗?”

    “喝喝酒,叙叙旧,怎么,经略不愿意?”洪承畴笑了笑,举起酒杯,“来,我敬经略大人的复辽伟功。”

    对此,熊廷弼心中倒也是没什么抵触,没有吭声,只举起酒杯与前者微微一碰,喝了半杯。

    洪承畴自然留意到,不过也没再说什么,放下酒杯,似无意道:“我这个辽东经略,恐怕是做不了多久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熊廷弼对政治的事情一向缺乏敏感,皱紧了眉头。

    “你先是辽东巡抚,现在又做了辽东经略,足见当今陛下对你的器重,怎么我却见你整日的愁眉不展?”

    “唉!”洪承畴重重叹口气,然后望向熊廷弼,似笑非笑,“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熊廷弼眉头皱得更深了。

    “皇太极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起码,比努尔哈赤那个老东西难对付多了。”洪承畴答非所问,自顾自又喝了半杯。

    熊廷弼没想到在辽东还有人与他想的一样,正诧异间,却听洪承畴慢悠悠说道:

    “你急于劝谏的心思,我明白,可你不应该在大朝会直奏陛下,你知不知道,满朝文武,等这个消息等了多久。”

    “你这份直奏一上去,陛下怎么可能不龙颜大怒?”

    “我不后悔。”熊廷弼还以为是来批评他的,转头冷笑一声,手紧紧捏住了酒杯。

    “就是你洪亨九,在朋党之争上也超脱不得。”

    洪承畴闻言哈哈大笑,“光风霁月?我可向不是这种人,你熊飞白也不是!”

    正在这时,店里的伙计端着盘子走来,两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客官慢用!”

    伙计将盘子里的一壶烧酒,还有两碟凉菜放在桌子中间,便就赶紧离开,到别处忙活去了。

    待伙计离开,洪承畴夹了一口凉菜放在嘴里,入口丝滑的凉意,使得他心中愉悦不少。

    “来,我敬你。”

    熊廷弼不为所动,洪承畴也不觉得尴尬,继续举着,“那…,敬陛下圣明,敬大明昌盛!”

    “干了——!”熊廷弼这回没有犹豫,喝的比他还要快,一仰脖,酒杯就见了底。

    “哈哈哈,你呀你呀!”

    洪承畴现在才发觉,这个人真的是很有意思,有时候顽固的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有时候,又天真的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我们真该早点见个面,喝一点的。”洪承畴夹起凉菜送进嘴里,眼中变得有些黯淡。

    熊廷弼不解。

    “你说什么,你坐镇经略府,我在参议署,相隔不过两条街,想见面随时都行。”

    “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太傻了。”洪承畴呵呵一笑,“你听我说,当今陛下这个时候要我做经略,就绝不是要我做经略,要你做参议,才是要你做经略。”

    熊廷弼一头雾水,也吃了两口凉菜,“不懂,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喝不喝?”

    “行,喝!”

    ......

    熊廷弼还是没能听懂洪承畴这次的话外之音,但两人却意外结交,相见恨晚。

    事情就如洪承畴事先预料的那样,尽管没了后金在东面搞事,孙传庭在西翼的战事也并没有十分顺利。

    林丹巴图尔并不是什么软柿子,相反,这个所谓的蒙古大汗起码在带兵上,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林丹巴图尔知道朝廷在西翼迁延日久,耗费日甚,干脆就在草原上打起游击。

    孙传庭所统率的明军浩浩荡荡自归化城出师,却遭遇了之前最害怕的情形,大军找不到察哈尔部的主力,陷进去了。

    这样一来,为急于解决西翼战事,朝廷一连几日的部议、讨论,在撤兵和继续作战上再三权衡,朱由校终于下定决心,继续向左翼蒙古增兵。

    统率的人选不能是兵部尚书王洽,更不能是山陕总督朱燮元,自然就落到了在辽东为官五载的洪承畴身上。

    孙传庭是肩负重望,洪承畴这次则是临危受命,他知道出关作战关系有多大,战况有多艰难,但是推脱不得。

    两人初次见面的五日后,天启皇帝的圣旨马不停蹄赶到了辽阳,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停在了参议署外。

    “十万火急!辽阳参议熊廷弼速速接旨!”一名缇骑高举圣旨,环视周围,大声呼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西翼战况迁延日久,边疆生灵涂炭。

    朕决意加重用兵,辽东新复,军建不可废,着熊廷弼即日起官复原职,任辽东经略,驻守辽阳!

    钦此。”

    看着手中圣旨,熊廷弼愣住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天洪承畴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是在说,皇帝此番并非是昏庸处事,反是在借机磨砺自己的心性,以备来日重用。

    洪承畴早就知道,他这个辽东经略,不过是走个过场,辽阳的事,还是交给熊廷弼来做才最为妥当。

    “陛下,臣错了,臣实在是…大错特错…!”熊廷弼紧紧捏着圣旨,鼻子一酸,跪在了地上。

    等他跑到经略府,却发现早在五日前,洪承畴就收拾好了经略大印,他的山文甲和尚方宝剑,还都原封不动的放在桌案上。

    现在的洪承畴,只怕已经走到山海关了。

    “参见台台!”

    众将官听闻降职半月,熊廷弼就已经官复原职,再受重用,都道是陛下圣明,振奋不已,纷纷跑来经略府中求见。

    熊廷弼披上山文甲,佩上尚方剑,但此时的他,心性已经与半月前截然不同。

    他环视众将官,眼中不复有先前那种桀骜,反而,充斥着叫人一见心安的平静。

    “众将官,我熊廷弼得受圣上重用,再任辽东经略,当与诸位同心戮力,共保辽东!”

    “眼下西翼战事日紧,辽东不能出事,拖累朝廷!”

    言罢,他一一望向几人。

    “传令,满桂、薛来胤、曹文诏、曹变蛟…左良玉…等人,各自修整武备,日不卸甲,严防建虏趁机来犯!”

    “但有异动,即飞马禀报于本部,不得有误!”

    “尊令!”

第五百四十七章:无计可施

    天启四年十二月,大明与察哈尔的战事已经陷入焦灼情况。

    林丹巴图尔实在太过狡猾,他识破了孙传庭急于求战的意图,选择不断派出骑兵袭扰,甚至毁灭左翼中一些较小的部落。

    他本人则率领主力到处游荡,避免与明军决战。

    本来计划是要一月内结束西翼战事,谁也没想到,这一战一直拖到了天启四年的年底也没解决。

    孙传庭的大军自归化城出师,就一直疲于奔命,既要防止大军后存放粮草、辎重的哨站被袭,也要拯救那些左翼的小部落。

    林丹汗十分狡猾,孙传庭越是想要找到他的主力,他就越是显山不露水,根本不与之接触。

    时日一久,就连已经归顺的左翼诸部都在怀疑,明朝到底有没有能力平定察哈尔。

    如果不行,明军还可以抛弃辎重从容撤回关内,但这对他们左翼来说,却是个沉重打击。

    林丹汗因为忌惮火力强劲、甲胄精良的明军,所以避免与之正面作战,但对他们左翼来说,察哈尔部却是个庞然大物。

    一旦明军支撑不住,选择撤退,左翼诸部将彻底暴露在察哈尔部的势力范围之外,再无强援。

    到了那时,左翼怕是只有被林丹汗兼并这一条路。

    “报!”一名标兵飞马而来,“禀督师,左翼留守大臣康喀尔又派人来了,督促我们与察哈尔决战!”

    大同总兵张万邦阴沉着脸没说话,这仗能打到现在这种地步,就连他之前也没想到。

    “这个林丹巴图尔,在大同不过是我们大帅的手下败将!怎么一到草原却变得如此棘手?”一名大同将领不满地说道。

    一名宣府参将立即回怼,“废话!这是人家的地盘,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来了,又是以步卒为主,人家就是想躲,你能怎么找?”

    密云游击也叹了口气,“说的是啊,打到现在,我们连林丹巴图尔的屁股都没见到。”

    “今天在这边救一个部,明天那边哨站又被袭击,这仗打的,太憋屈了!”

    贺人龙站在那笑了几声,听见众将官的吵闹和议论,阴阳怪气地道:

    “既然这样,那莫不如干脆撤兵算了,反正察哈尔要打的也不是我们,左翼这些蒙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什么?”榆林参将李昌龄瞪了过去,“贺人龙,我看你是不是早就想跑了!”

    李昌龄李氏将门出身,祖上出过靖难名将,是镇番卫人,数有战功,此番率领榆林军随孙传庭出关。

    贺人龙没什么背影,可他一向就是个有一说一的性格,压根也不想鸟别人到底有什么背景。

    “放屁。”贺人龙冷笑一声,“我这不是顺着你们的话说吗?怎么,现在不爱听了?刚才你们这一个个又说打的难受,又说打不了的,全是扯蛋?”

    “就算再吵上一整天,对战局有什么蛋用吗!”

    “你——!”李昌龄正要回怼。

    “行了!”张万邦皱起眉头,一句话将其打断,“都别呜呜泱泱的了,听听督师怎么说!”

    这次出关的九边总兵不多,大部分都是随征的参将、游击。

    张万邦又是已经成名的大将,他这话一出,余的人尽管心存不满,却也都渐渐静了下去。

    孙传庭一直背身站在帅帐内的地图前面,这些日他的确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世界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林丹巴图尔能把察哈尔部坐到这么大,看来没那么简单。

    起码在塞外,他觉得自己不是林丹汗的对手。

    现在这种情况,只要对方继续不与自己接触,袭扰哨站和左翼部落,自己就很难办。

    无论怎么样,以蒙古骑兵的机动力,对方想躲,你都是根本找不到的。

    这样一来,带来的火炮和鸟枪也就全都成了摆设,秦军的车阵更加施展不开。

    林丹巴图尔这是在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去打自己大军出征的短板,在草原上有什么解决办法么?

    孙传庭这些日绞尽脑汁的想过了,除非天意出现奇迹,不然没有,不出意外,自己这次就会空耗国家钱粮,无功而返。

    只不过这样一来,实在对不住兵部的支持,还有当今皇帝的无条件信任。

    孙传庭头一次觉得,一头雾水,毫无解决的办法。

    “都散了吧…”他狠狠一拳锤在地图上,睁大眼睛仔细看河套草原上的一草一木,每条河流。

    可是他终究看不到什么解决之法,只能垂下头。

    众将官虽说都是久经善战之辈,但目前这种情况委实也是真没什么办法。

    现在就像孙传庭想的那样,除非出现奇迹,或者是林丹巴图尔浪了自己出来决战。

    不然,他们是根本找不见察哈尔本部的动向的。

    ......

    一连几日,明军都窝在曲叶河不动,这引起了察哈尔部哨骑的重视。

    林丹汗也不知道大明的督师在想什么,不断派遣哨骑围绕着曲叶河一带打探。

    最后得出的结果,明军可能是技穷了,在商量如何退兵。

    得到这个消息,林丹巴图尔还是有几分相信的,毕竟他也知道,关内人劳师动众的出来一回,那军费可不少。

    之前他打的主意,就是先拖垮明军,等他们撤兵以后,再好好收拾这帮背叛蒙古帝国的左翼人。

    “大汗,这个明朝的督师可能是没什么本事,连摸都摸不到我们,看来最多再过十天半月,他们就要撤回关内了。”

    深夜,奈曼部的首领安达来到林丹巴图尔身边,站在一处营帐外。

    林丹汗继位之初,众多蒙古部落各自为政,奈曼部是归顺察哈尔最早的漠南蒙古六个部落之一。

    如今在察哈尔的扶持下,奈曼部已成为漠南第三大部,战时可动员骑兵接近五万。

    林丹巴图尔非常信任安达,他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也没回头,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安达一只手靠在营帐上,笑道:

    “大汗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明军的督师难道就真的这点本事?”林丹巴图尔看着明亮的星辰,“当年出关的那个朱燮元,可连努尔哈赤亲征都做了他的手下败将。”

    “同样是督师,怎么相差这么大?”

    安达从没想过这么多,对朱燮元这个人,他也只是听说过其在辽东大败努尔哈赤的传闻。

    他起身不再靠在营帐上,蹲在地上摆起了石头阵。

    “大汗您看,这块,代表我们的驻地,这块,代表明军的营地,相隔不过一百余里。”

    “可草原是我们的天下,我们的勇士马术无双,明军那些夜不收骑艺不精,活动范围不过三五十里,再往深他们也就不敢走了。”

    “哨骑都如此胆小,又怎么可能探到我大军的动向?”

第五百四十八章:就这几块石头

    绵延数里,旌旗猎猎,鼓声不绝,这里是孙传庭位于曲叶河岸边的营盘。

    在河边扎营也是因为大军行动,无论运输辎重、火炮的骡马,还是兵将骑乘的战马,都需要大量的流动水源。

    一连数月,孙传庭无计可施,都摸不到林丹巴图尔的动向,召集众将升帐讨论了几天,最终还是决定退兵。

    这是个万分为难的决定,但孙传庭也知道,虽然抛弃了左翼的蒙古各部,却能保证明军主力不失。

    只要主力不失,察哈尔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就有后面再出关翻盘的机会。

    消息传下来,众将官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什么好说,倒是在军营中激起了不少议论。

    官兵们考虑不到这些,都是十分不满,军心也跟着大为衰减,整个营地都散发着糜丧的气氛。

    大军依着来时的哨站,沿途收拢留守在哨站内的兵马,向南撤退了一百余里扎营。

    一天傍晚,明军营帐里灯火摇曳,潮湿的地摊和堆砌在一边的麻袋显得杂乱无章。

    李鸿基惬意地躺在麻袋上,每动一下,身后靠着的麻袋就会发出令人难受的“滋滋”声,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李过端着碗走进来,“哥,放饭了。”

    “你想什么呢,饭也不吃了?”

    李鸿基慢吞吞起身,结果递来的碗,看着小碟子里的爆炒青菜有些发愣。

    出关以来,朝廷的粮饷是一点儿也没拖欠过。

    现在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从军以后吃的比以前在驿站时干的还要多,还要好。

    本来出关是为了再立军功,好让自己的名字也出现在那份名表上,好名扬天下,叫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家乡人看看。

    咱李鸿基,也是能做大事的!

    然而前几日传来消息,督师和将帅们商量的结果,居然是就这么撤兵回关内了…

    李鸿基很不甘心,他觉得这仗还能打。

    “真的确定要撤兵了?”他吃了一口饭菜,仍是带着丁点儿的希望问道。

    李过看了这边一眼,没听出话中的失望。

    “是啊,督师都发话了,要向陛下呈折子请罪。行了,算了吧!别再想了,回关内,一样有立功的机会。”

    李鸿基若有所思,心底有些无语,瞧瞧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吃得倒是挺香。

    “我吃不下。”

    放下碗,李鸿基没给李过再回话的机会,径直掀开卷帘布走了出去。

    “哟,李哥,吃完的这么早啊!”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笑声,李鸿基看过去,诧异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

    说话那人和李鸿基一样,也是个把总,本负责带着三五名官兵看守在火药库的周围。

    现在到了饭点,也就换岗回来吃饭了。

    “换防了啊!”

    那人笑了笑,来到李鸿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再说什么,只摇摇头,叹口气就去取饭了。

    明军大营内,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

    铁甲叶子相交,还有兵器撞击在一起发出的“叮当”声,人群的议论声交汇在一起,这是军营独有的交响乐。

    有刚刚换防去取饭的,也有吃完得早,出来打扫用来吃饭的盘子的。

    当然,还有一些辎重营的,因为事情比较多,他们总是在忙着和下一个哨站的人接触。

    大军撤退,先撤的也是辎重营,然后是火器营。

    其中有不少认识李鸿基的,路过都会亲切的跟他打个招呼。

    也许是新操典改革了日常操训和住宿模式的原因吧,现在李鸿基已经在明军中有了一个挺舒适的圈子。

    “唉,真的要就这么回去了。”李鸿基蹲在地上,有些垂头丧气,目光也顺着来到地面的草皮上。

    下意识地,他愣住了。

    这几块石头,摆放的怎么如此奇怪…

    可能是因为要撤了,所以最近几日的伙食都不错,每隔三五天就给块肉。

    “看什么呢?”李过吃的满嘴流油,一边用手抹嘴,一边出来到水桶边上洗盘子。

    稍带眼,还看了一眼李鸿基这头。

    “你来看看,这几块石头,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李鸿基就连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没离开地面。

    “石头有个屁好看的,要我说,你是魔怔了。”李过瞥了一眼,压根没当回事儿。

    “虽说好不容易出趟关,可咱还年轻,京城里那位也年轻,总有下一次机会,该睡睡了奥。”

    “你蹲过来,仔细看看。”李鸿基目光仍旧没有离开地面,语气也显得有些凝重。

    李过听到他的语气,心里还是不信,可也是没办法,洗了盘子才走过去,边走边道:

    “行行行,看看看——”

    “这几块破石头,至于你蹲着看那么半天?”来到另外一边蹲下,李过第一眼没觉得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

    “这…,这有点像啊!”

    李鸿基笑了笑,“想什么?”

    李过又换了个方向,指着其中一块石头。

    “这个像不像咱们现在位置?如果说这个是咱们现在的位置,那这个,说成曲叶河边上的营地,位置也说得通。”

    “你看出来了?”李鸿基嘴角一咧,站起身环顾四周,十分笃定地道:

    “蒙古人在这里扎过营,起码也是来过!”

    “这个,还不能确信吧?”李过虽说也看出来了,但依旧觉得关系重大,不好夸口,“万一是巧了呢?”

    “巧了,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李鸿基愈发相信,这里曾经就是察哈尔的营地。

    “就算是巧合,那拔营前在周围仔细搜索一遍,这总没什么问题吧?”

    李过还是觉得有些太小题大做,“哥!就算蒙古鞑子来过,那他们走之前不会把周围清理干净吗,找不到的。”

    “你不愿去,我去。”李鸿基扔了石头,说话间就直奔帅帐,“我去找督师。”

    “哎呦我的哥,我的亲哥,你咋想一出是一出!”李过执拗不过,只好跟上。

    ......

    帅帐,孙传庭望着亲卫摆在眼前的三菜一汤,却是没有半点胃口,这仗打得实在是稀里糊涂的。

    要是日后西虏都学这样避而不战,难道还要学霍去病,带着骑兵直抵汗庭吗?

    这不现实,也不会有人支持这样冒失的打法。

    正想着,一名亲兵掀帘而入。

    “禀督师,宁夏右标营李鸿基有要事求见,说是…发现了察哈尔骑兵的踪迹!”

第五百四十九章:决战时刻

    “什么?”

    孙传庭下意识一惊,由于站起身过快,甚至掀翻了汤碗,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连忙说道:

    “让他进来!”

    “小的参见督师!”李鸿基半跪在地,抱拳说道。

    其实走入帅帐的第一时间,他还是对于即将面见督师有些紧张的,不过很快,他就见到了帅帐内简单的布置,心里也对这名督师有了些许敬重。

    没有人想到,后世成为死对头的两个人,却在天启四年以上下级的身份提前相见。

    如果历史上的两人知道,心里可能都会有种叫做草泥马的情绪在奔腾。

    “你说发现了西虏骑兵的踪迹?是扎营的痕迹,还是哨骑经过的痕迹?”孙传庭显得有些急切,张口就是开门见山。

    此时的他,实在再容不得片刻拖延,现在全军求战,苦于找不到敌军营地,当然是越早发现西虏踪迹越好。

    “都不是。”李鸿基说完这话,留意到孙传庭眼中难以掩饰的失望,连忙补充道:“不过督师,小的发现了西虏摆设阵型,窥伺我军动向的证据!

    “如果能给我三五百人,让我在营地周围找找,很可能有更大的发现。”

    孙传庭叹了口气,其实心里已经不做任何期待,但还是说道:

    “搜查营地的事再说,先带我去看证据。”

    “督师请!”

    李鸿基满头细汗,连忙掀起卷帘,侧身让开。

    不多时,孙传庭来到李鸿基和李过的营帐外,由于消息传开,这里也已经聚了不少人。

    贺人龙双手环胸,看着李鸿基和李过两个人,冷笑连连,“一个把总,一个马兵,他俩能发现什么?”

    张万邦听到这句话,显得有些不满,“你贺人龙难不成是直接一步登天,不是从小兵一步步做上来的?”

    “张帅说的是,有道理…”

    贺人龙正想回嘴,见到对方是谁,也就连忙打了个哈哈,不再吭声。

    “证据呢?”孙传庭蹲在这里,发现石头没了,冷眼回看过来,满脸都是不耐烦。

    李鸿基这才忽悠一下子想起来,好像让自己刚才一兴奋给扔了,连忙半跪在地,低头说道:

    “督师,小的不敢有半句假话。”

    “刚才这里是有几块石头,位置是按照我军的曲叶河营地、察哈尔营地,还有左翼几个大部的所在分布。”

    “只是小的刚才一不留神给扔了一个…”这话,李鸿基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特别可笑。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难道看着这个机会错过吗?

    贺人龙正要嘲笑,见到了张万邦的眼神,硬生生憋了回去,站在一侧,满脸严肃的看着。

    “算了。”孙传庭站起身,正要离开,众将官也都只当这是一出闹剧,眼见就要都散了。

    张万邦却是蹙眉站定,仔细看着李鸿基所处营帐的固定一端。

    看了半晌,他向前几步,然后蹲下来用手摸了摸泥土,“督师,这里的确有人扎过营!”

    “如果末将所料不错,李鸿基的这个营帐附近,三五天前就有蒙古人扎过营!”

    孙传庭立即转身,来到张万邦身边,使劲踩了踩附近的泥土,随即也眉头一皱。

    这里营帐周围的泥土十分松软,有些地方的草皮甚至已经被拔掉,这就说明在近期肯定有人扎过营。

    然而据孙传庭的了解,明军昨日才到达这附近,根本没有人扎营过。

    “张万邦!”

    “督师请下令!”

    “命你带着大同军在营地周围仔细探查,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孙传庭边走边道。

    “李鸿基,如果这次发现了蒙古人的营地,本督给你记一大功!”

    “还有贺人龙,增强在附近的哨骑规模,你带着山西骑兵探查方圆五十里,不!一百里!”

    “一百里以内,都要探查清楚,有任何风吹草动,不要打草惊蛇,立即回报!”

    贺人龙没想到这两个小兵居然发现了蒙古营地的痕迹,心中觉得不可思议。

    见众人都兴奋起来,他也不敢怠慢,连忙抱拳喝道:

    “督师放心,末将从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李鸿基听见孙传庭的保证显得十分兴奋,先是与李过对视一眼,然后喊道:

    “小的谢过督师!”

    ......

    张万邦对这个发现非常重视,选任了麾下探查经验最为丰富的夜不收,将大营里里外外迅速搜查一遍。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营地内外果真发现了曾大规模驻军的痕迹。

    根据阵战经验推断,这些痕迹最早可能在五天前。

    也就是说,察哈尔人一直都在戏耍自己。

    这些蒙古人,在草原上都聪明得很,就连明军哨探的范围也能根据经验推测出来,实际上他们一直就在明军主力周围的二百里之内扎营。

    而明军一般哨探的范围往往止于一二十里,就算夜不收的哨探范围,最远也就五十里左右。

    如果不发生今天这种两方正好选择了同一地点这种巧合,明军可能一直也发现不了察哈尔骑兵的踪迹。

    当然,张万邦很是好奇,这李鸿基小小一个把总,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战场嗅觉。

    这种痕迹虽然留下了,可不仔细去探查,几乎很难发现,就连他自己也是观察了好一阵。

    可能这也是蒙古人为什么摆下了石头阵却不毁掉的原因,正常人谁会看见几块石头就能联想到这么大的事?

    就算一般的小兵联想到了,也不会有人顶着杀头的风险去向督师汇报。

    李鸿基发现了,然后就直接去干了。

    确定了蒙古人在五天之内曾大规模于此扎营,接下来能推断出来的事情就有很多了。

    孙传庭当即召诸将升帐,宣布了一个最新的战策。

    现在林丹巴图尔肯定以为自己将要撤军,那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佯装继续撤军。

    实际上,孙传庭将全部哨探都交给了山西游击贺人龙,要他一定在明天之前确定察哈尔部具体的扎营位置。

    贺人龙这个人,虽说比较嘴臭,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朱燮元推荐此人领兵,肯定也有原因。

    “贺人龙!”

    “末将在!”

    “张万邦!”

    “请督师吩咐!”

    “李昌龄!”

    “在!”

    “猛如虎!”

    “在!”

    孙传庭接二连三的下达军令,将领们也一个个走出帅帐。

    随之,沉寂许久的明军大营,开始了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大同、宣府、密云、山西、宁夏…

    各路兵马闻令而动,最先出去的是贺人龙统率的大批夜不收。

    他们分往各个方向,这次的目标只有一个,纵使深入百里,不发现敌军也不会回头。

第五百五十章:一夜之间

    以北约一百二十余里,察哈尔部营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依仗着这条策略,林丹巴图尔在七月以来的与明战事中,占尽先机。

    明军较为精锐,人数很多,听说随军的火炮、火枪也都十分犀利,但他们过于谨慎。

    步步为营,似乎成了汉人出塞的主流打法。

    也许是因为塞北与辽东的地理情况不同,以至于孙传庭的策略几乎和朱燮元相反。

    最近几日,明军已经沿着哨站向后撤退了一百多里,察哈尔及漠南蒙古的各部们也都逐渐放松了警惕。

    这不过是寻常的一天。

    夜里,蒙古人正聚在一起大口饮酒,大块吃肉,烤全羊的飘香,甚至传到了二十里外的河边。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沸腾冒泡,羊的肉肠被几名察哈尔部民放在锅里煮,众人见了都直流口水。

    “都瞧瞧,这是什么!”一名千夫长走来,满是厚茧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

    只见这千夫长将手中的淡黄色小颗粒撒在了锅里,大声嚷道:

    “这是用羊毛换来的关内盐,汉人煮东西放的,咱们煮肉肠,放点这东西,味儿美!”

    众人一时间全都翘首以盼,有些已经伸出脖子仔细的闻,然后脸上一咧。

    “不错,这味儿鲜得很!”

    “还有盐没,都放进去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去年找商队问过,盐这东西不能放太多,这些就正好!”千夫长双手叉腰,说话间,紧紧盯着锅里沸腾的羊汤。

    汗帐里,几杆油灯点着,灯火通明。

    林丹巴图尔侧躺在榻上,眯着眼睛,稍稍张开嘴:

    “傻丫头,你就不会把那拿点心的手送到本汗嘴里?诺,就像这样…”

    他抓住了侍女的手,一起送进嘴里,仔细品尝着,促狭笑道:

    “这手指真是又白又嫩的…啧啧,你们这些汉人女子啊,生的这般水灵,不怪乎各部的领主们都喜欢。”

    “来,给本汗再递碗酒,就像刚才那样。”

    这时候,卷帘一掀,一名女子闯了进来,“大汗,半夜三更的,您不能再喝了。”

    这女子,便是林丹汗的八大妃之首,眼下已名存实亡的蒙古汗国的可敦,博尔济吉特氏,名娜木钟。

    依照铁木真时期的传统,历任大汗的每一名妻子皆称阏氏,都有自己统辖的部落。

    林丹巴图尔的八名妻子,七位阏氏,一名可敦,眼下亦是如此。

    其中,身为大汗的可敦,八大妃之首娜木钟统管察哈尔部中最为强势的阿纥土门万户,该万户在明朝的书面中常被叫做斡耳朵。

    从某方面来说,当年林丹巴图尔欲改宗红教,娜木钟的极力反对,让她在蒙古各部中赢得了很高的声望,眼下地位甚至比前者更胜一筹。

    加上娜木钟背后有一整个万户的支持,即便林丹巴图尔身为大汗,手握实权,却也不得不谨慎考虑她的意见。

    “娜木钟,你来做什么?”原本兴致勃勃的林丹巴图尔一看见这个黄脸婆,神情当即冷淡下去。

    “明朝退兵了,我赢了,难道我还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大汗是赢了,一仗没打就赢了,大汗可真是勇猛,不愧为我们大蒙古的可汗。”

    “你不要再说了!”林丹巴图尔把脸拉了下来,一时间,整个汗帐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娜木钟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打算在外人面前留给这位蒙古大汗一点面子。

    她见到,林丹巴图尔的身边正有两名女扮男装的侍卫,都是自关内掳掠来的汉人。

    一个递酒,一个切肉,一个丰腴,一个柔美。

    这两名关内女子,即便是穿着侍卫的宽大衣甲,也不难看出她们露出那尺寸肌肤的柔嫩,以及蒙古女人比不上的柔情。

    两名女子脸上都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色,同是女人,娜木钟看得出来她们心中的不情不愿。

    “你们下去,给大汗热碗羊奶,这样他就能好好的睡一会儿,明儿个说不定还得领兵打仗呢。”

    娜木钟给了两名女子一个不走就死的眼色,说完话,望向林丹巴图尔的眼睛里充斥着不屑。

    “大汗觉得怎么样啊?”

    “娜木钟,你太放肆了!”林丹巴图尔一愣,下意识坐起身,放了狠话。

    可一想到她背后的万户斡儿朵,又猛喝了一碗酒。

    “我放肆?”娜木钟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汗帐里藏着两个关内女人,您就是这么做蒙古大汗,各部表率的?”

    “要女人,有啊!”

    “草原上的女子个个勇猛果敢,哪个不比那些风一吹就倒的关内女人强?”

    “林丹巴图尔,你这大汗当的好啊!”

    “要不要我这就出去告诉大家,这汗帐里刚才藏了两个抢来的关内女人,大汗今晚要跟她们好好玩玩儿呢!”

    “你够了,臭娘们——!”林丹巴图尔忍了半天,实在是忍耐不住,再度坐起,指着娜木钟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建州奴酋皇太极芳心暗许有一阵子了吧!”

    “嗯?每次建州来使者,你身为蒙古可敦,不做出个可敦该有的样子,反而一直劝我与建州修好。”

    “你图的是什么,别以为本汗不知情!”

    两人沉浸在如同往日那般的争吵中,忽然被一阵锣声惊扰。

    林丹巴图尔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只是想着当借口离这黄脸婆远点,当即大怒,出帐喝道:

    “汗帐种地,什么人敢在这里敲锣吵闹!”

    “不好了,大汗,明军人马已经杀过河来了,张万邦带着人马正在营外叫阵呢!”

    林丹巴图尔这回是真的清醒了,满脸的不可置信,眉头一拧:

    “什么,孙传庭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张万邦也来了?白天他还在百里之外,莫非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不成!”

    此时此刻,林丹巴图尔顾不得再去争吵什么。

    他回到大帐,拿起那柄精钢打制的锃亮弯刀,披上黄色大髦,跨上黄色战驹,直接下令:

    “汉人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必惊慌,明军都是步卒,传令各部,点齐骑兵,随本汗一起冲他的大阵!”

    林丹巴图尔骑马刚走,娜木钟也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听着四面大乱,锣鼓喧天,满脸惊恐。

    “可敦,明军杀过来了,您快离开吧!”一名斡儿朵的千夫长跑过来,就要护卫着她离开。

    娜木钟上马行了几步,忽然转头,恶狠狠道:

    “大汗带来两个关内女子,给我派人杀了她们,我要她们死无全尸!”

    千夫长一愣,都什么时候了还注意这个?

    不过这毕竟是可敦的命令,对他们斡儿朵人来说,这比大汗的命令还好使。

    顾不得这么多,千夫长忙道:“可敦放心,我亲自去找这两个女人。”

第五百五十一章:孤注一掷

    “噌。”

    千夫长抽出了佩戴在腰间的弯刀,在营内乱迹纷纷的时候,一步步逼近两个关内女人。

    “姐姐你快跑!”

    “不,你才十六岁,你快跑,我去拦住他!”

    两个女人互相推搡,谁也不肯丢下另外一人独自逃跑。

    看着两名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关内女子,千夫长走了几步,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的确,关内女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诱人。

    他真的很好奇,要是用劲儿猛些,她们如此柔弱的身子,会不会受不了?

    想到这里,千夫长向周围环视一眼,发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脸上泛起了狠毒的笑容。

    随即,他收起弯刀,快步走近。

    不久之后,一处营帐内满是凄惨的叫声。

    ......

    林丹巴图尔骑在马上,带着各部领主登高远眺,看着明军的大队人马漫山遍野的整个草原四处都是,心里猛然一惊。

    似乎是一夜之间,百里之外的明军一下子整支军队都杀过来了。

    天哪,动员力如此之强,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

    更令他感到心惊的是,那乌压压的明军人马里旌旗猎猎,其中一杆将旗上醒目地写着“张”字!

    这是曾在大同大败他们漠南各部联军的张万邦的人马!

    对大名鼎鼎的张万邦,林丹巴图尔可不是在大同镇城一战才认识他的,对这个人,也算是早有耳闻。

    张万邦出身于明朝中声名较为显赫的张氏将门,祖上出过好几个名将,都是统领边关,令蒙古人闻风丧胆的边帅。

    事实上,从天启二年开始,林丹巴图尔就已经发觉察哈尔部发展下去的瓶颈。

    兼并西土默特部以后,林丹巴图尔统治下的察哈尔部又增加了数万的部民,成为东起泰宁,西至河套,北达漠北,南抵长城的关外第一强部。

    但事实上,势力范围虽广,但察汉浩特外的大部分地区都是贫瘠之处,那种就算白送,明朝都不会要的地方。

    与此同时,与娜木钟之间日益增长的矛盾,让这对所谓的夫妻隔阂已经无法弥补。

    林丹巴图尔只能选择祸水东引,转移察哈尔内的纷争,用征伐的胜利来稳固汗权。

    可打到现在,剩下的都不好招惹。

    外喀尔喀不好招惹,内喀尔喀五大部、科尔沁部又都臣服于后金,只有左翼诸部既没有臣服明朝、建州,也对他这个蒙古大汗阳奉阴违。

    从那时候起,林丹巴图尔就在有意识的向左翼诸部施压。

    起初,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赚取更多的赏银,但是后来,野心愈发涨大。

    既然能兼并西土默特,左翼又何尝不可?

    天启四年,察哈尔部纠集漠南各部入侵了大同。

    一来是试探大明有没有作战之心,二来也是帮助漠南各部顺利过冬,好提升威望,让他们随察哈尔部征伐左翼。

    这成为明蒙之间爆发大规模战争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时国内新盐法在山东各府刚刚落实,听闻大同被掳走十余万百姓,朱由校忍无可忍,下诏召九边之兵征讨察哈尔。

    林丹巴图尔没想到明朝会在刚打完辽东的情况下开战,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上一次明军大规模出塞作战,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看到这里,林丹巴图尔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知道,这一仗不是那么好打的。

    他不仅没有料到明朝皇帝会如此决绝的开战,他也没有想到明朝君臣会不惜一切的打赢这场战争。

    半年了,明朝为此损耗的军费恐怕要有近千万之巨,可这一战依然在打。

    摸索了四个月,明军总算是找到了自己扎营的位置,既然来了,那就肯定是倾巢而出,全力以赴。

    想要打赢,必须完全利用自己这边全骑兵的优势机动力!

    在李鸿基发现察哈尔部曾在曲叶河边扎营的痕迹后,孙传庭针对这半年来林丹巴图尔的打法,判断出此时的察哈尔主力一定在明军大营周围。

    虽然朝廷没派人来催,但孙传庭也知道,现在的大明,再拖下去真的就山穷水尽了。

    这场战争的耗费太大了,以至于已经对国内有影响了。

    迫于速战的需求,孙传庭决定孤注一掷,放弃一直以来的步步为营策略,调集全军主动进攻。

    于兵法上,在广阔的草原上主动进攻以骑兵为主的敌军,这是一次荒诞的军事冒险,但孙传庭别无选择。

    这天下午,贺人龙发现了察哈尔营地的具体位置,顺带着摸清了周围的地形。

    黄昏时分,张万邦率领的大同精锐轻装抢占曲叶河上游,控制了水源。

    在上半夜,孙传庭率领各镇明军在曲叶河上游至下游抢建了七座大营,以围歼之势,迅速包围了尚不知情的察哈尔部。

    一夜之间,二十万明军出现在林丹巴图尔的汗帐周围。

    “大汗,还犹豫什么?”

    “趁明军连夜奔袭,马乏人困之际,集结咱们的铁骑立刻出击,就算不能一击冲破他们的大阵,也要给他们个下马威,让明军没有喘息之机!”

    林丹巴图尔看着说话这人,静静说道:

    “安达尔,张万邦不可小觑,这个孙传庭看起来也不是省油的灯。”

    “安达尔,张万邦带着主力在这里,曲叶河上游的营地定然空虚,带着你奈曼部的精骑夺回上游!”

    “记住,要快!杀败明军后不要追击,立即迂回至孙传庭背后,攻击明军留在十里外的哨站,切断他们后路!”

    “明军大部分是步卒,在草原上三天三夜也跑不回去,打赢了这一仗,我们有的是时间追击。”

    安达尔哈哈大笑,随即勒马离去。

    “卓克图,带着你的乌珠穆沁部精骑,骚扰明军北面的三个大营,注意保存实力,避开明军的大炮和火枪。”

    “昆都,带着你的敖汉部精骑,骚扰明军南面的三个大营,和卓克图一样,记得不要与明军火器硬拼。”

    敖汉部领主昆都与乌珠穆沁部领主卓克图对视一眼,纷纷勒马转身,下去召集部众。

    向西面明军冲来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林丹巴图尔走下高坡,大声喝道:

    “卓特,本汗三个千户的汗卫都拨给你,带着你的克什克腾部精骑,你要在北面与南面的六个明军大营之间找机会。”

    “你的目标只有一个,给我趁乱冲了明军的火炮和火枪营!”

第五百五十二章:我是站着死的

    “必须将明军敢于主动进攻的气焰打下去!”安排好各部以后,林丹巴图尔凝眸望着远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随着漠南各部联军的进攻,明军震天动地的炮声随之传出。

    喊杀声惊动了骑着马的察哈尔骑兵们,就连他们的坐骑都有些不安的打着响鼻。

    看着明军这般逼人的气势,众人无不是心惊胆颤。

    孙传庭占据的河对岸,距此处仅有五、六里远,他的秦军在那里安营扎寨,数万明军利用战车环城寨结阵,缓缓向这边压来。

    除此之外,大同总兵张万邦统率着精锐的骑兵巡游于上下各三座营地之间,有守有攻,防御甚严。

    “大汗放心,安达尔此去,定能一举捣毁上游的明军营地,马到成功!”

    林丹巴图尔点点头,但是没说什么,像这种两军拉开阵势的大战,每一处的成功与否,都至关重要。

    明军沿河七座营寨拔地而起,十余万明军伴随秦军战车结阵,火把的亮光铺天盖地,喊杀声四面都是。

    远处,人喊马嘶,尘土飞扬,大队蒙古骑兵在各部领主的率领下对明军沿河营地发起冲锋。

    一时间,更是人喊马嘶,大队人马刀枪交错,明军的锣声与蒙古骑兵的号角声如人潮一般,滚滚来去。

    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受伤或者战死。

    蒙古骑兵被火枪击中,狼狈不堪的从坐骑的背上摔落在地。

    这些人,要么是连滚带爬的逃离战场,要么是抽出弯刀继续叫喊着冲锋。

    孙传庭车营以北二里,曲叶河上游,正有一座明军大营,一万余明军架设拒马,挖掘沟壑,严阵以待。

    不多时,远处地平线上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据守此处的,是随张万邦出关作战的大同参将渠家祯,出身将门,素有战功。

    “蒙古兵来了,快撤回营内!”渠家祯一边下令,一边用千里镜仔细观看。

    出关的明军皆是久经善战的边军,都知道蒙古骑兵突出一个骑射,十分机动灵活,见状纷纷扔下手中活计,撤回营中。

    渠家祯一看旗号上头的双头羊,便知道来的是漠南蒙古第三大部奈曼部。

    他没有与奈曼部交过手,但据说这个部落的首领安达尔十分骁勇善战,能调度出的战时牧民也多达五万。

    这次奈曼部虽说不至于倾巢而出,却也应该至少在两万上下的数量。

    即便自己守城有利,但是和对方人数差距依然巨大,渠家祯当即转身。

    “传令各营,坚守不出,待西虏骑兵进入射程,先发镇虏炮击其锋锐!”

    “遵命!”

    营内明军忙活开来,远处的奈曼部精骑也是越来越近。

    安达尔知道攻下这处营地的重要性,实际上他带出来跟随察哈尔部征伐左翼的人马足有三万,比渠家祯预估的还要多出一万。

    这样的人数下,就算对方提前布置好了防务,也不足为虑。

    “传我命令,各台吉率部死攻一面,放弃其余三面,轮番进攻,不得让明军有寸刻喘息之机!”

    蒙古骑兵们没有停留,一来就是猛攻。

    奈曼部的各个台吉们各自率领部下轮番攻营,一副不惜任何代价迅速拿下上游的阵势。

    远处有奈曼部的骑兵结成最为常见的环绕骑射阵型,轰隆隆的马蹄声震撼着人心,持续有不间断的箭雨挥洒而下。

    无数明军都被射成了马蜂窝,凄惨的倒下。

    尽管明军早有准备,但临时架设的城寨高度依然不足以当做坚城来守。

    “下马!”

    “攻城!”

    一名千夫长位于最前,话音落地,无数的奈曼部骑兵翻身下马,挥舞着弯刀疯狂的向营地冲来,攀登而上。

    滚木、礌石如同雨滴一样密集倾泻而下,仰攻的奈曼部骑兵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营地外围。

    即便如此,这也丝毫没能阻止奈曼部的持续进攻。

    “将军,要守不住了!”一名千总跑来,满脸都是凝稠的血迹,握着佩刀的手也在颤抖。

    “蒙古人这是发了疯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下马步战,就是要用人数压死我们!”

    渠家祯闻言眼珠转了转,拿起立在边上的一杆鸟枪,向奈曼部的人群中开了一铳。

    一名奈曼部百夫长应声而倒,但是很快,更多的敌军汹涌上前,淹没了他的尸体。

    “不能后撤,这里是草原,离开了营地我们会被他们追死,更跑不远!”渠家祯扔下鸟枪,转头喝道:

    “营地不能丢,丢了,我没法向大帅交代,更没法回去见督师,要死守!”

    “营地在人在,营地要是破了,就与这些西虏拼了!”

    “在关外转了半年,这仗打的太憋屈,今日总算来了机会,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放弃!”

    “可是将军…”千总眼神一亮,正要说话。

    突然,一支箭簇射中了他的前额,顿时血流披面,他也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大叫。

    一名随军医官立即上前,吼道:“快扶他到营地里去休息,我来处理!”

    千总看着眼前的担架,又看了看浑身箭簇,依旧亲自督战在最前沿的渠家祯。

    他猛地一把将那箭杆折断,头上戴着残余的箭簇,疯了一样挣脱几名医士,大声道:

    “这个时候了,哪还有时间处理伤势?”

    “吗了个巴子的,死就死吧!”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抓起落在地上的佩刀,跑进人群之中。

    “你要是活着,就把这封信交给我婆娘,告诉她,你男人是站着死的,没给大明丢人!”

    医官看着黄色皱巴巴的信,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个千总正在挥舞着佩刀,死死地守在另一个方向。

    那一方的明军,原本已经快要坚持不住,见到自己千总回来,一时间军威大振,居然硬生生顶住了奈曼部的誓死进攻。

    已经死攻了一个多时辰,一个小小的营地,损兵折将,居然还没有攻下来。

    安达尔大为恼怒,一脚踹翻了还在找借口的台吉,恶狠狠道:

    “再编队回去进攻,半个时辰之内拿不下来上游,我拿你祭旗,以谢大汗!”

    那台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离开,再次率领本部人马潮水一般的压了上去。

    这一次,奈曼部的来势更为迅猛。

    这名台吉这次是真的急了,他就连马都不要了,头一个领队冲上来,远处的骑射队伍也纷纷下马,嗷嗷叫着四面攻过来。

    这番气势,将把守营地的大同军兵士们吓得心惊肉跳,抵抗之势顿减。

第五百五十三章:察哈尔汗权不复

    这般进攻之下,由于人数实在劣势,加上这处营地临时设立,并不十分坚固,很快,大同军开始节节败退。

    眼见有数百名奈曼人从各个方向击杀自己的部下,从而登上城头,营地危在旦夕,渠家祯欲哭无泪。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多有限。

    就算他能接二连三的砍死眼前的奈曼人,但是人总有力气用尽的时候。

    周围的部下接二连三的倒在墙上,整个营地开始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远处“轰”“轰”两声炮响,城头大同军听得清楚,这事军器司镇虏炮的声威!

    果不其然,两颗散弹飞到正在攻寨的奈曼人头上,炸成了无数颗小弹丸,然后向下砸去。

    一时间,奈曼人大为震惊。

    这还没完,远处地平线上杀声震天,数万明军骑兵有如神兵天降出现在奈曼部的屁股后头。

    这是孙传庭全部的家底,此回出关大军中全部的两万边军精锐骑兵。

    他们打着的,正是令蒙古人闻风丧胆的“张”字大旗。

    这个字,安达尔再熟悉不过了。

    不错,这正是曾在大同镇城以一万余人击败他们漠南联军的大同总兵张万邦的大纛旗!

    可是现在,他手中有两万的边军精骑!

    随着张万邦的两万骑兵杀回来,主客之势顿时逆转,城头明军士气大振,开始在渠家祯的率领下反攻。

    奈曼骑兵攻势受挫,一时间进退不得。

    迎战也好,逃跑也罢,总之大部分人此刻的第一反应,都是想要回去骑上自己的坐骑。

    这群人拥堵在一起,只有很小一部分是真正回到了自己坐骑的背上。

    其余大部分都是在自相踩踏,看着愈来愈近的明军骑兵,惊惶失措。

    安达尔也根本不敢相信,张万邦居然能来的这么快。

    以前张万邦一万人就能因地制宜,击溃他们的十余万联军,现在他手里有跟自己不相上下的骑兵,安达尔从心里就不认为凭自己能打赢。

    慌乱之间,他忘了注意城头的攻击,右臂被一发鸟铳击中,落下马来。

    见他落马,周围的几名台吉心思各异,互相对视几眼,然后有人转身就走。

    有人一动,其余的也就跟风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反正已经打不赢了,还不如趁早捡了一条命回去,等安达尔死了,好争夺领主之位!

    安达尔见状,发狂怒吼:

    “你们干什么,不许乱,不许跑!”

    “跑了,我如何向大汗交代!”

    此时,那名先前被安达尔踹过的台吉在临跑路前转头讥讽道:

    “大汗大汗,眼下外喀尔喀、内喀尔喀都不管什么大汗,人家一样活的挺好!”

    “倒是你与那都隆僧格,都认大汗,结果呢?”

    “土默特一战而败,就被那林丹巴图尔兼并,只怕此番我们奈曼也逃不过这个命!”

    “到阴间尊奉你的蒙古大汗去吧,安达尔!”

    此时此刻,奈曼部再没有剩下抵抗的心思,已经骑上马的人都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安达尔身受重伤,虽然被忠心耿耿的护卫拖上了马,但已经无法指挥作战,何况等他起来,更是兵败如山倒。

    明军掩杀过来,配合守军,很快击溃了遗留在营地周围的奈曼部骑兵。

    张万邦也没有恋战,追击一阵,就丢下数千具尸体,留下渠家祯打扫战场。

    ......

    林丹巴图尔闻报大吃一惊,喃喃说道:

    “莫非这孙传庭早就料到我会派人去攻上游?”

    “这个张万邦,怎么行动如此迅速!”

    奈曼部居然败了?

    漠南第三大部,足足三万的骑兵,居然折戟在一个小小的营地脚下,被三万明军前后夹击,斩首数千!

    “安达尔人呢?”林丹巴图尔声音愠怒,他要找这个漠南大部的领主讨个说法。

    回报的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

    “大汗,安达尔死在上游了…”

    “你说什么,安达尔都战死了?!”林丹巴图尔更是吃了一惊,安达尔这一死,奈曼部不是也就废了。

    先一战打废土默特,再一战打废奈曼。

    土默特还不算什么,可奈曼部的损伤惨重对察哈尔的确是个硬伤,毕竟安达尔是铁杆的汗权支持者。

    安达尔一死,先不说奈曼部男丁折损过半,其余的定然也会四分五裂,以后大部是算不上了。

    这个张万邦,本汗有生之年,定要手刃了他!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本汗此番征讨左翼,又要功败垂成,坏在这明朝小皇帝的手里不成?”

    奈曼部崩溃的太快了,其余方向虽然还没有分出胜负,但是水源已经夺不回来。

    何况明军还有一支数量不低的精锐骑兵在张万邦率领下四处游走,下一次说不准又要在什么地方突然出现。

    奈曼部溃败的消息传出,其余各部定然人心动摇!

    可是此战再败,以后自己这个蒙古大汗要如何面对明朝?

    动员各部与明朝打了两次,都是伤亡惨重,一旦撤军,左翼诸部定然争相归附。

    到时候,左翼和塞北各部共奉大明皇帝为主,自己这蒙古大汗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只怕此番回去,娜木钟那婆娘又要说三道四,自己地位不稳,还要受她的气。

    莫不如就此撤军,留下力量,以备整顿漠南?

    林丹巴图尔眼眸微动,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开始考虑撤军的事,毕竟自己以骑兵为主,撤退总是来得及。

    奈曼是林丹巴图尔继位之初就坚定支持的六大部之一,安达尔的战死,对林丹巴图尔的影响很大。

    一方面来说,奈曼部的崩溃直接让蒙古汗权一落千丈。

    另一方面来说,安达尔死了,也就代表着坚定支持蒙古大汗为共主的有力领主少了一个。

    想必此番回去,漠南各部也会人心浮动!

    要是再折损其余的五部,漠南各部就不再是那么好控制的了,娜木钟那婆娘可不是省油的灯!

    林丹巴图尔自语道:

    “不行,安达尔已经死了,又是被明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再进攻也于事无补。”

    “幸而我察哈尔本部未曾损伤,日后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第五百五十四章:林丹汗跑路了

    “大汗,就这么扔下奈曼不管吗?”听了这话,一旁的千夫长有些诧异。

    林丹巴图尔看他一眼,冷笑:

    “你懂什么?我是整个大蒙古的可汗,我要为察哈尔黄金家族考虑!”

    “只能说安达尔作战不力,三万奈曼精骑,居然被两万多的明军给包了饺子!”

    “奈曼部已经溃散,我们的察哈尔本部不能有损伤,传我命令,起号,撤军!”

    千夫长无奈,只得下令。

    曲叶河另外一侧中间军营的孙传庭,在张万邦率军支持上游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战报。

    不过他并不着急发兵,只是传令沿河其余的六处大营,依托阵地结营固守,这次秦军带出来的车营,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当张万邦的亲兵来报上游已经夺回,奈曼部溃散,安达尔阵亡的消息,孙传庭心中大定,这才传下命令。

    很快,收到命令的明军六处大营缓缓前压。

    虽然明军是攻其不备,但毕竟大部分都是步卒,孙传庭一开始也就没有要全歼敌军的打算。

    在他看来,与蒙古人作战还是要步步为营,毕竟明军中骑兵占比较低,一旦分散,也完全不会是蒙古骑兵的对手。

    所以孙传庭将全部的骑兵都交给大同总兵张万邦,后者也不去打那种硬仗,带着骑兵到处游荡。

    这放一枪,那儿打一炮的打法,也是让林丹巴图尔头疼无比。

    对他来说,明军骑兵虽少,但性质上却和八旗铁骑是一样的。

    九边的每名骑兵都是身披棉甲,钢刀银枪,蒙古骑兵的装备比不上他们,硬拼是打不过的。

    林丹巴图尔明白,要是想击溃张万邦率领的骑兵,至少要调集四万左右的骑兵运用战术才行。

    可明军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何况统率这支骑兵的还是明朝名将张万邦,这就更难对付。

    当奈曼部溃散的消息传来,林丹巴图尔第一个想的不是如何运作手段,去扭转战局,而是撤军。

    他虽然对安达尔的战死感到十分可惜,但却并没有多少悲伤,反而是在暗自庆幸,察哈尔部未曾遭遇损伤。

    两次与明作战,察哈尔部几乎都全身而退,但是跟随作战的漠南各部伤的伤,亡的亡。

    退兵的角声从云端传来,各部领主更是震惊。

    很快,打定主意的林丹巴图尔召集察哈尔部的六万余骑,扔下还在与明军周旋作战的漠南诸部联军,逃奔都城察汉浩特。

    ......

    北路。

    明军于半夜时分突然出现,于此建造了三座大营,乌珠穆沁部的卓克图奉命领导着十几个漠南部落,在此与明军交战。

    此时得到上游战况的明军士气大振,正在依托秦军的车营逐步前进。

    奈曼部已经溃散,大同总兵张万邦的两万余骑不知去向,这对北路的蒙古各部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就相当于他们的北方大门已经洞开,张万邦随时有可能在战况焦灼的时候突然出现。

    如果说眼前这三个大营的数万明军全都是步卒,还不足以令卓克图重视的话,那么消失的这两万骑兵,足以让他们担惊受怕。

    “呜呜呜——”

    忽然,天空上传来阵阵锣声。

    卓克图冲杀在最前方,正带领乌珠穆沁本部冲击秦军的车阵,闻讯一惊。

    他听得出来,这是撤兵的角号。

    众领主愕然,转身一看,发觉不久前还稳稳立在后方的黑色苏鲁锭正在急速后撤。

    黑色苏鲁锭,是成吉思汗的图腾,在蒙古语言中,更是战神的象征。

    成吉思汗去世后,历来只有正统的蒙古大汗,才有资格使用这种大纛旗,苏鲁锭的后撤,几乎对整个蒙古部落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斗志全无。

    “呼图可图汗撤了?”

    “呼图可图汗扔下我们跑了!”

    蒙古大军,攻势来得急,撤军时离开的也快。

    众明军只听蒙古军中一阵骚乱,先是外围的几个部撤离,很快就连乌珠穆沁部都动摇起来。

    “呼图可图汗…”卓克图望着林丹巴图尔撤退的方向,喃喃几句,颓然道:

    “撤吧,快撤!”

    孙传庭本以为这会是场硬仗,却没想到,林丹巴图尔跑的如此果断、迅速。

    很快,全线七个营地外围的蒙古骑兵开始溃散,四面而逃,众将领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

    何况,这是在蒙古草原。

    对方撤军虽然散乱,但几乎人人都是骑兵,散的快聚齐的也快,明军步卒只能抱团。

    分开追击,追得上追不上另说,一旦追击过远,反而有被反戈一击的风险。

    最好的结果,显然是收拾战局,缴获物资,割下那些蒙古尸体的首级,等着回去授升。

    等孙传庭追到蒙古人设立的营地时,发现这里一片狼藉。

    “来呀,给我找到蒙古人的尸体,割下他们的首级,割得多者按军功授赏!”贺人龙哈哈大笑,边走边说。

    “好你的贺疯子,打仗没见怎么样,割脑袋倒是积极!”大同参将渠家祯瞥他一眼。

    “胡说!”贺人龙嘻嘻哈哈,看不出生气还是只当开玩笑,“要不是我贺疯子出去卖命,你们能有这么准确的蒙古人营地位置?”

    渠家祯点了点头,“这倒在理,此番作战,你贺人龙倒是有侦敌之功。”

    贺人龙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好嘛!老渠,我开始喜欢你了!”

    这时候,一名秦军士兵走来,向两人分别抱拳行礼,然后肃声说道:

    “禀参台、游击,俘虏一名察哈尔部的千夫长。”

    “千夫长?”贺人龙嘀咕一句,“这在大明,也相当于一个千户官儿了吧!”

    “贺疯子,看起来你对西虏不甚了解啊!”渠家祯直接给他科普起来,“西虏的千夫长,个个都是勇士,都握着实权的。”

    “咱大明的千户,早就是个空职了,现在地方上有实权的千户可不多了!”

    “哟,那我贺疯子更要去见识见识蒙古勇士的能耐了!”贺人龙哈哈大笑。

    渠家祯看着贺人龙,摇了摇头,他这人,总给人一种猛张飞,大智若愚的感觉。

    很快,两人来到这处有些偏僻的营帐。

    这营帐周围,死尸遍地,血肉狼藉,渠家祯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看起来这个千夫长进行了一番挣扎啊!”

    贺人龙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第五百五十五章:收复河套

    走进营帐,令人触目惊心。

    帐外都是蒙古人的尸体,可越是往里,汉人的尸体就越多,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即都是年轻貌美的妇人。

    贺人龙与渠家祯走进里帐,远远见到两具衣衫不整的民妇尸体,步伐愈发减缓。

    贺人龙攥紧了拳头,站定在原地,默默不做声。

    他从前在太原从军,那里还没到特别纷乱的地步,官军尚能镇定大局。

    官府还能掌控局面,基本的司法程序也就还在。

    尽管眼下地方上青皮作乱,地痞为祸的事情愈发多了,可毕竟还有朝廷管着。

    边疆之外,形势全然不同。

    来到这里之前,贺人龙也能猜到那些被掳走百姓悲惨的命运,可现在亲眼见到,依旧觉得震惊。

    渠家祯猜到他的心意,喟叹一声,低声说道:

    “贺疯子,别看了,这事我们管不了。”

    说着,渠家祯也长叹口气。

    他自诩算是久居边关的宿将,见惯了打打杀杀,而今此情此景,依然觉得十分可恨。

    贺人龙紧紧攥着的双拳指尖泛白,他尚能闻见,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血腥气息,令他胸膛发闷。

    良久,转头道:

    “管不了?”

    “我们是官军,官军不就应该保护百姓,这次出关作战,就是当今陛下为救回那十余万被掳百姓。”

    “要是徒劳无功,我们出来一番卖命,又是为的什么?”

    渠家祯蹲在其中一个被逼迫到墙角的妇人尸体旁,伸出手将她瞪圆的眼睛轻轻抚合,叹息说道:

    “老贺,我们救不了她们,也救不了尚在西虏手中的诸多百姓,我们总是缩在关内,如今出来了,怎能只是为了救人。”

    “此番得胜,不说拓土,你知道对边疆有多大影响吗?”

    “我们这一仗,至少能为边疆换来数年的和平,数年不再有人会被西虏掠走,这就够了。”

    贺人龙冷哼一声。

    “不,这根本不够。”

    出关这一仗,对他的影响还不限于这是场硬仗。

    最主要的是,贺人龙头一次见到乱世中普通人的命运,到底是有多脆弱。

    就算朝廷与西虏开战,这些被掳走的百姓命运依旧岌岌可危,最后能被顺利救回去与亲人团聚的,只怕真的不多。

    大明与以察哈尔部为首的漠南蒙古诸部这一场战争,足足持续了半年,耗费军资近千万,动员兵力几近二十万。

    就在双方都以为不会再打起来的时候,却是陡然发生了变故,以一场猝不及防的决战收尾。

    这一场决战来的很突然。

    孙传庭、林丹巴图尔事先谁都没有想到,其实这全因一名叫做李鸿基的小小把总无意间的惊人发现。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都要乘胜追击。

    但孙传庭并没有这种打算,他一面下令各部打扫战场,割取首级以便封验成功,另一方面,写奏疏向京师报捷。

    在不久前还是林丹巴图尔汗帐的地方,孙传庭写下了捷报中的最后一段话。

    放下笔的那一刻,他才真正觉得轻松。

    轻松的不是这一仗打赢了,而是自己总算不负当今陛下之厚望,不辱使命,打赢了这至关重要的一仗。

    他将捷报封好,叫来亲兵,道:

    “将这封捷报加急呈送京师,陛下一定高兴,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赢了!”

    亲兵早就备好马匹,闻言即将捷报收在怀中,翻身上马,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赢了…

    这四个字,一直回荡在他的心里,久久不散。

    ......

    “大捷——”

    “漠南大捷,我朝击溃西虏各部联军,斩首数万,林丹汗北遁察汉浩特!”

    “西虏左翼诸部领主联名上表,称臣归顺!”

    “不世之功!大明千古!”

    在同一天,孙传庭的捷报与左翼诸部领主的联名合请被送到了京师。

    一时间,京师脚下街头巷尾各处的沸腾,各处的庆祝。

    朱由校坐在皇极殿的九龙御座上,看着捷报和左翼诸部归顺的表文,心里不激动那是假的。

    这一仗的胜利意义,和辽东大战是相当的。

    如果说辽东大战的胜利,给明军在辽东扭转局面的能力,奠定了后来熊廷弼收复辽东的话,那么这一仗,就是让整个蒙古看到了,谁才是他们应该尊奉的强主。

    不是后来崛起的建州,更不是察哈尔部黄金家族,而是大明,也只有大明!

    大明,真正会庇护归顺之臣。

    当然了,这一仗之后,朱由校也可以自信的对外宣称,如果有人胆敢冒犯天威,朕就有实力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这是战胜后的余威,更是发自内心的底气!

    这一仗之后,自左翼河套至塞北三卫的广大边疆地区,全部都已经臣服于大明,日后再无烟警!

    最好的长城,就是人心!

    左翼各部心悦臣服,察哈尔及漠南诸部被夹在中间,早晚完蛋!

    朱由校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学习皇太极的做法,利用这场战争的胜利,来分化原本臣服于察哈尔的漠南诸部。

    其实说起来,这也是林丹巴图尔咎由自取。

    虽然在他的领导下,察哈尔部已经成为蒙古第一大部,拥有一统诸部的实力。

    可他擅自改变在蒙古地区延续数百年的黄教,又在战后兼并土默特,背弃奈曼,令他失了人心!

    这是历史上林丹汗性格的缺陷,朱由校在后世也不是什么战略大能,但是这一点肯定要利用起来。

    当然,这一仗赢得的确不容易。

    半年过来,动员十余万大军的军费已经是个天文数字,除此以外,损伤也令人高兴不起来。

    孙传庭的捷报没有说战损,却是将这部分另外呈递给了兵部,由兵部在前一天晚上交到了西暖阁。

    斩首西虏数万,收复河套地区,大明付出了同样惨重的代价。

    近千万的军费,多达五千八百余人战死塞外,三万余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轻重伤势,而且这还只是初步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些重伤员会因为塞外条件的恶劣而伤势恶化,现在迫切需要的是退兵。

    这是大明对外作战以来,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次。

    也许是因为将领们出关作战经验不足,也许是因为什么别的,但是朱由校知道,这一仗之后,应该顺坡下驴了。

    无论财政方面,还是出关作战将士的归乡心切上,都不支持朝廷再硬打下去了。

    孙传庭应该撤兵回关内,但是这一仗不能白打。

    朱由校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西线不再是日后与建奴作战时的拖累,成为助力。

    这一切都需要利用历史上那位林丹汗令人敬而远之的独特性格,对此,朱由校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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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