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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血洗东林

    魏忠贤一只脚踏入文华殿,见皇帝正在写字,便蹑手蹑脚上前几步,轻声唤道:

    “陛下,最近您怎么不去南海子了?”

    “那提督南海子的李朝庆给奴婢说了,有一阵子没见,挺想念陛下的。”

    朱由校没有吭声,捏着笔自顾自练字。

    魏忠贤便也再上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这话落下,朱由校蓦地抬起头来,纸上的字也毁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魏忠贤忙跪下求饶。

    “起来吧,五弟的事儿,与你何干。”朱由校将纸在手里搓成一团,厌恶地扔到地上,望着忙不迭来收拾的宫娥,坐下来问:

    “《贞观政要》,他怎么忽然看起这书来了。”

    皇帝问的随便,魏忠贤也体会不到是生气还是平淡,只好中规中矩地道:

    “去岁客奶出宫,五哥儿是西李抚养,西李被皇上逐出宫,眼下是在东李娘娘宫里。”

    “照你这意思,这书、是李庄妃给他看的?”朱由校问,眼眸也射了过来。

    魏忠贤心下一颤,道:“这个…奴婢不知。”

    “哎。”朱由校站起来,在魏忠贤的陪伴下出了文华殿,走向庭院,道:

    “忠贤哪,听朕一句劝,这后宫的事儿,你就别上心了。”

    这话说到一半,魏忠贤就已然察觉到皇帝知道自己要陷害东李,忙跪下求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道:

    “皇上饶命,奴婢知罪了。”

    “贞观政要,这书除了朕看,别人看起来有用?”朱由校呵呵一笑,话中的意思,魏忠贤一下就明白了。

    走了几步,朱由校忽然又问:

    “五弟今岁多大了?”

    “回皇上,五哥儿过今年就满十岁了。”

    五哥儿,这是魏忠贤陪朱由检玩儿时的昵称。

    “哦,不小了,礼部册封五弟的奏本,怎么还没上?”朱由校慢悠悠地道,似乎毫不在意。

    魏忠贤心下一紧,自然知道皇帝这是要做什么,即谄媚笑道:

    “皇上说的是,五哥儿今年不小了,是该让礼部去安排册封为王的事了,可是要封什么呀?”

    朱由校微微转眸子,笑道:“封他做信王。”

    “让礼部上个题本,今年册封,为他选王妃,这贞观政要就不用看了,看了也没用。”

    言罢,朱由校加快速度,自己走了。

    望着皇帝的背影,魏忠贤瞠目结舌,他本以为皇帝和五哥儿关系要好,现在看来,好像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须臾,他又追了上去,直至西暖阁门前时,复又问道:

    “陛下,王化贞的事儿…”

    “王化贞于辽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这回揭露东林党贪污辽东军费,他也是立了大功。”

    “大功——?”

    话音未落,朱由校一手扶着西暖阁,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冷冷道:

    “广宁城二十万军民的性命,沈阳因他未能及时复建,让熊廷弼不得不放弃沈阳,这么多破事都是他干的。”

    “你现在告诉我,他有大功?”

    “魏忠贤,朕看,你是飘了吧!”朱由校踏足西暖阁,回到御案前,道:

    “你不仅是飘了,你是不知道谁该用,谁该杀了。”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魏忠贤看得出来,皇帝这次是真的怒了,他也没想到,在王化贞一事上,皇帝的态度竟如此坚决。

    这次,的确是他失算了。

    “你与王化贞之间的勾当,朕不再过问。给他求情,魏忠贤,朕对你很失望!”

    “御马监你也别带了,把王体乾从皮岛召回来,给他带!”

    “陛下…”

    魏忠贤脑子一晕,后退两步。

    “下不为例,朕与两位值臣还有要事商议,你且退下吧!”朱由校转身说道。

    “奴婢告退。”

    魏忠贤后悔不已,但却于事无补,伴君如伴虎,一句话说错,就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只能吃一堑长一智,绝口不再提王化贞这个名字。

    此情此景,让王在晋、顾秉谦两人都是心下一惊。

    常人皆言,魏忠贤深得圣眷,蒙蔽圣心,他说什么,皇帝就要准什么,可是现在,他们分明看见了魏忠贤在皇帝面前的弱小。

    “厂公,你、你说过要救我的!”

    东厂大牢,王化贞听见这个结果,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时候的魏忠贤,早已换上一副阴鸷的面容,他冷笑几声,道:“本督是说过,可最后还是皇上说了算。”

    “皇上执意要杀你,我劝得住?”

    说到这,魏忠贤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省省力气,不要挣扎;恶,皇上要你死,你是活不了的。”

    “哈哈哈——”王化贞沉默半晌,忽然放声大笑:

    “我这一生,大贤做过,阉狗当了,兵事、政事亦都有涉足,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随即,他又望向辽阳方向,凄厉地道:“熊蛮子,你赢了,你彻底赢了!”

    ......

    天启元年六月,夏。

    广宁战事的罪魁祸首王化贞,经过东林党、魏党的斗争后,终于在京师牌楼街被处以凌迟刑罚。

    与凌迟张鹤鸣的行刑者是同一人,这次行刑足足剐了三天,方才完成。

    紧接着,魏忠贤缇骑四出,到处搜捕藏有《贞观政要》一书的士子,全数抓入东厂,严刑拷打。

    最后,在东林党魁之一的邹元标讲学之东林学院搜到此书,掀起轩然大波。

    魏忠贤于次日进言,称邹元标意图谋反,派缇骑出京,前往江西吉水县,将邹家中人称做同党,全部锁拿入京。

    不过这还没完,湖广应山县,也有一队缇骑不请自来。

    杨涟自请辞归家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老实,他是属于人闲心不闲,也搞起了讲学,整日评论朝政,抨击阉党。

    这日,当地学堂以杨涟才高请他授书。

    下边都是些半大孩子,根本对这类事务没有基本的判断,基本是杨涟讲什么,他们便记什么。

    杨涟讲的兴起,正对此时朝中境况品头论足,称皇帝昏庸,阉党势大,权倾朝野,大明已是到了最为黑暗、危急之时。

    若无他这样的有识之士常驻朝堂,大明存亡,只在旦夕之间。

    就在这是,门外忽然来了一群红衣缇骑,为首的是个锦衣卫百户,持着北镇抚司令牌,直接奔向杨涟,喝道:

    “杨涟,皇上准尔归家颐养天年,是念尔为朝廷鞠躬尽瘁,尽心尽力!”

    “你却死不悔改,仍在蛊惑人心,天理难容!”

    说到这,百户将手按在佩刀上,冷笑道:“北镇抚司已为先生备好了狱房、刑具,还请先生,随我们走一趟吧?”

第九十二章:新仇旧账

    起复熊廷弼,逮捕王化贞。

    围绕着王化贞、熊廷弼问题,阉党与东林党做了反复拉锯,最后在朱由校的刻意庇护下,所谓的“阉党”,无疑占据了上风。

    一时间,东厂番子四出。

    凡是东林党士子聚齐多的地方,几乎必有番子们登门缉访,无论情况是虚是实,每次都要抓不少人回去,名目也是千变万化。

    轻一些的,如杨涟那样叫聚惑人心,再重些的,就说他家藏着禁书《贞观政要》,借以抄家。

    要想闹得更大,就得祭出杀手锏,编排一个结党营私、勾结建虏的罪名,一抓一个满门。

    抓的人多,可却没见有什么人被放出来。

    朝堂上,自杨涟归家,高攀龙自沉池中而死后,内阁首辅叶向高闭门谢客,激进派东林便暮气难振。

    在这样的情况下,内阁次辅韩爌的身边,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小山头——即东林温和派。

    韩爌在魏忠贤动手之前就曾敏锐的察觉到皇帝态度的变化,推断出阉党将要大举报复,便放低身段,私下去见魏忠贤,欲要求和。

    以魏忠贤当时模棱两可的态度来看,明面上是答应了,私底下却不一定这样简单。

    东林激进派,向来与阉党不死不休,而温和派却不想与阉党你死我活,为政处事稍有公允,尚能与齐、楚、浙党和平共处。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这次魏忠贤的确没有动韩爌身边的温和派东林。

    其实,魏忠贤本人早就想一开杀戒,闻闻东林党人的血腥味了。

    只是新帝即位不久,当时新军尚未练成,怕行为过火,弄巧成拙,与人做事反为不美,才没敢将计划付诸实践。

    现在他从朱由校的意思中看出来,时机到了。

    既然时机已到,就该对外朝东林痛下辣手,以此来向皇帝献媚、邀功。

    对付这帮沽名钓誉之徒,光让番子捉拿拷打是不够的,还得对症下药。

    这帮东林党人,不是老称自己为正人君子,污本督是阉狗吗?

    嘿嘿。

    既然他们要脸、要名,那就找个由头搞臭了他们的名声,在全天下人面前扒了他们的裤子,狠狠打他们的屁股。

    看看他们疼在屁股上,还是脸上,到底要脸,还是要屁股。

    也就在这厮杀机尽显,正琢磨拿谁来狠下杀手的时候,一个人冒冒失失地撞了上来。

    此人,是工部郎中万燝。

    万燝,江西南昌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初授刑部主事,政绩平平,喜好言事。

    天启元年三月,以左都御史高攀龙荐,调为屯田司中署郎中事,督建庆陵。

    说起来这个万燝,倒是与魏忠贤有过一段前尘往事,现在拿他开刀,难免不被人说成是公报私仇。

    不过魏忠贤还就不怕这个,自打替皇上办事以来,这锅背的还少了?

    有屎盆子,往本督脑上扣就行。

    你扣屎盆子,我要你的命,合情合理!

    今年四月时,光宗皇帝庆陵正大规模修建,要请工匠,要购买原料,所耗不少。

    那个时候,内宫拨款总是奔往皮岛等边镇,对庆陵修建,没有很大重视,甚至于,朱由校没有过问哪怕一次。

    万燝听说内宫监铜器等原料堆积如山,不下数百万,当时就兴奋得不行。

    于是他立即上疏,请求朱由校下拨内宫监原料,移发庆陵。

    然而当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正帮皇帝审阅奏疏的魏忠贤,他一看见这个,自然不是很高兴。

    这帮东林党,修陵时编排各种名目向皇帝索要内帑,现在倒好,主意都打到他这儿来了。

    这能给,给了还不都叫他们贪了?

    自然,魏忠贤将这份无理取闹的奏疏压了下去,但也只是在心中记着,并未声张。

    万燝那边,迟迟没有等来回复,已在心中猜测是魏忠贤搞鬼,拖熟人一打听,发现真是这阉狗在暗中作祟。

    自当时起,万燝也在心中对魏忠贤积压着一股无名之火。

    只不过他俩的区别在,魏忠贤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就算问都问不出来,他就等着最后,一击必杀。

    万燝正好相反,这回魏忠贤抓杨涟的事儿一发,几股火气再也压不住,根本不用人撺掇,自己就一蹦三尺高。

    万燝洋洋洒洒地上疏,弹劾了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

    一上来,对魏忠贤就是一顿狠喷。

    “工部督建庆陵郎中万燝奏:

    人主有政权,有利权,不可委屈臣下,况刑余寺人哉?

    忠贤性狡而贪,胆粗而大,口衔天宪,手握厂番,所好生羽毛,所恶生疾疮。

    毒瘤士子,毙百余人,威加庶民,空十数屋。一切生杀予夺之权,尽为此狗所窃,陛下犹不觉乎?

    ......”

    奏疏到了魏忠贤手里,气的他是暴跳如雷。

    不过,魏忠贤看过后还是将奏疏交到了朱由校手里,这么做,他自然是揣度了皇帝也想以儆效尤的意思。

    毕竟“撺掇”皇帝亲自下谕,也能让东林党人好好瞧瞧他魏忠贤的厉害。

    朱由校在西暖阁看着这份千字文,也只是觉得好笑,因为万燝的愤怒之情,可谓是尽在字里。

    还没等朱由校开口,魏忠贤就和乾清宫牌子王朝辅在一旁你来我往,说万燝用这些胡言乱语渎扰皇上,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

    见他们这样说,朱由校也乐得自己去找什么理由下谕,便佯装糊涂,打了个哈欠道:

    “朕乏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朕懒得管。”

    ......

    这句话一出,魏忠贤随即回到司礼监拟旨。

    “万燝轻言奏请,借督陵一事,陷朕不孝,好生狂妄、无礼。着锦衣卫拿来承天门前,实杖一百棍。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见旨后,内阁大学士刘一燝猜到要坏事,急忙撺掇了首辅叶向高联名上疏,为万燝求情。

    不过这个时候,朱由校压根都不在西暖阁,早跑到坤宁宫去找皇后张嫣驱寒温暖去了。

    奏疏送不到御前,魏忠贤得以大展庭杖,拿与自己有隙的工部郎中万燝开刀。

    这个时候,锦衣卫尚不是东厂之下,魏忠贤只能与刘侨打好招呼,说咱们都是为皇帝办事。

    一百杖到底怎么打,你看着办。

    刘侨下不去手,但也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不得不打,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第二天他自己没去,把这事交给了骆养性。

    这么好向皇帝献媚的机会,却是骆养性去打,许显纯很是不服,一大早就去找刘侨,想问个清楚。

第九十三章:“杖”毙(求收藏!)

    “指挥使大人,去打万燝的庭杖,你为什么让骆养性去?”许显纯气冲冲地进来,道:

    “那厮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

    “雒家祖上就担任过指挥使一职,给他来做…”刘侨早料到他回来,见状,也是叹了口气,道:

    “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他会知道分寸!”许显纯反唇相讥,“我怎么听说骆养性与东林党私交不错呢?”

    “您要知道,这事儿不光是做给东林党人看,更是做给全天下人看,做给当今陛下看!”

    “要是打了个半死不活,整个镇抚司都交不了差。”说到这里,许显纯冷笑几声:

    “到了那个时候,东厂更加瞧不起我们锦衣卫,谁来扛着?”

    “这…”刘侨有些拿不定主意。

    见他面色有变,许显纯更在心里清楚,机会是自己搏出来的,怕这怕那,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

    终日被这么一个胆小的指挥使压着,谁又甘心?

    “庭杖的事儿,属下知道不少,一百棍,打死、打残,怎么着都行,这得看上头的意思。”

    “指挥使放心,交给属下来办,定比骆养性办的更漂亮!”

    “那、我要怎么与骆养性说,答应出去的事儿了…”刘侨犹犹豫豫,站起来四处踱步。

    “我去说!”

    许显纯得了差使,高高兴兴地直接去找骆养性,见他正与手下在堂内准备,靠在门上,笑嘻嘻道:

    “骆千户,不必准备了,这事儿指挥使已经交给咱们去干了。”

    闻言,堂内一众校尉议论半晌,骆养性面色未动,冷笑几声,上前盯着他,道:

    “许显纯,你好好儿干,这可是圣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可得把握住。”

    “害,这还用您说!”许显纯一拍大腿,道:

    “我呀,这也就是顺道来告诉骆千户一声,别白跑一趟,你骆家的面子在镇抚司内可丢不起。”

    言罢,许显纯带着一干校尉,恣意地笑了一阵,大摇大摆的走了。

    “千户大人。”一名锦衣卫百户攥着拳头,上前道:“这厮小人得志,若让他被皇上看中…”

    “呵呵,急什么,过了今日,有他受的。”骆养性冷笑几声,仔细抚摸手里的飞鱼服,道:

    “这镇抚司里管事儿的,一个一个轮,也轮不着他。”

    ......

    锦衣卫负责庭杖,但是抓人,魏忠贤可不舍得交给他们,还是要亲自动手。

    傅应星一大早就带着批番子,自东华门街而转出去,蜂拥来到万燝家里,直冲入室内。

    番子们比锦衣卫行事更狠,一举“东缉事厂”手牌,话都不多说一句。

    他们有的抓头发,有的扯衣服,直接把还在床榻上的万燝拖出门来,引得路边百姓纷纷侧目,议论不已。

    从万燝家里,到紫禁城承天门前,越有三四里的路程,就是这点时间,京师就四面传开了。

    等番子们把万燝押来的时候,此处早已围满了看戏的吃瓜群众们,见昔日朝堂大官落魄的样子,也是指指点点。

    “哎?骆千户呢?”

    看见早等在承天门前的锦衣卫,傅应星走过去,蹙眉冷冷问:“许显纯,你来这儿干什么?”

    “您还不知道吧?”许显纯见到是魏忠贤的外甥来了,倒也不虚,按着腰间佩刀,不卑不亢地道:

    “庭杖,现在是我来打。”

    “就你?”傅应星上下打量一阵,番子们也是一阵哄笑。

    北镇抚司校尉们冷眼相向,许显纯面色倒没怎么变,翘起嘴角,笑道:“是我,怎么,你怕了?”

    “呵呵,您来,您来——”傅应星挥手示意。

    番子们见状,不情不愿地将人交到许显纯手里,后者按着万燝的时候,还不忘冲转身就走的傅应星等番子笑呵呵回一句。

    “谢了啊,傅大档头!”

    闻言,傅应星脚步一顿,随即冷哼一声,打算回去将庭杖之人换成许显纯的消息,告诉给魏忠贤。

    这一路过来,体制羸弱的万燝,已经被番子折腾得差不多了,北镇抚司校尉们摩拳擦掌,将他裤子扒了,死死按在地上。

    望着白花花的屁股蛋,还有后知后觉大喊大叫的万燝,看戏的百姓们一阵哄笑,口口相传。

    许显纯站到后面,冲行刑的校尉使了个眼色,道:“给我着实打!”

    这庭杖怎么打,是很有讲究的,又分“着实打”和“用心打”两种。

    着实打,行刑者会脚尖张开,这种打法相对较轻,最多也就致残而已。

    至于用心打,行刑者脚尖闭合,如果在庭杖时没有将受刑者打得快死还没死,那行刑者就有性命之忧。

    这两种打法,百姓早就知道。

    许显纯嘴里喊的“着实打”,可在眼色上,行刑校尉却是心领神会,将脚尖闭上,在体内酝酿力道。

    “砰!”

    “砰!”

    校尉握着木棍,手里加足分量,对万燝痛加锤打。

    等一百棍够了数,校尉扔下木棍,上前试探了下鼻息,发现万燝气息微弱,但明显还活着,自己也松了口气,即转身道:

    “禀大人,行刑已毕!”

    许显纯望着几乎必死的万燝,冷笑几声,道:“行,送回去吧,让他好生休养!”

    校尉们将万燝送回家中时,他不过是一息尚存,早就昏死过去。

    结果就是,万燝未曾在承天门被杖死,却是回家四日后忽然在一晚暴毙而死。

    这个死,其实就和庭杖没什么关系了,是他在家调养的问题,本来是没打死,全京城百姓当天都看见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朱由校也是哈哈大笑,觉得挺有意思,当即就问:

    “是谁负责打这庭杖的?”

    听见皇帝询问,王朝辅忙放下手中之事,转身回道:“回陛下,是北镇抚司坐堂都督许显纯。”

    “许显纯…”朱由校重复一句,若有所思,道:“召他进宫,在乾清宫偏殿等朕。”

    ......

    当晚,傅应星急匆匆来找魏忠贤。

    “舅舅,不好了!”

    “那许显纯被皇上召进宫去了!”

    魏忠贤阴着脸,没有说话。

    傅应星即又顿足,道:“早知当日,我就该闹他一闹,让他打不成这个庭杖!”

    “若是许显纯代刘侨成了锦衣卫指挥使,这该怎么办?”

    “胡说,闹庭杖?庭杖是你能闹的?”魏忠贤训了他一句,面色也不好看:

    “这许显纯手段狠辣,心肠歹毒,可不是刘侨能比的,陛下召他进宫,莫非是要重用?”

    傅应星不禁失色,道:“许显纯得到重用,那可成了我们东厂的大敌!”

第九十四章:空前绝后(求推荐票!)

    听说皇帝要召见自己,许显纯激动许久,早早就踏上了进宫面圣的路。

    黄昏已过,墨色夜空,西暖阁外脚步声渐渐走近,自石缝中传来的虫鸣戛然而止。

    只见一名穿着锦衣卫官衣的汉子来到门前,徘徊一阵,方才对门前的小太监笑道:

    “敢问公公,皇上可还在暖阁吗?”

    那乾清宫侍奉太监,见来者是锦衣卫,不慌不忙斜睨一眼,才是回道:

    “许显纯?”

    来者尴尬一笑,也说:“正是我。”

    “你别怕,陛下正在里头等着你,进去就是。”

    “谢公公告知。”

    许显纯还是第一次进入皇宫,来到皇帝梳理政务之处,有些紧张,但想了片刻,仍壮着胆子迈了进去。

    刚一进暖阁,只瞧是乌漆麻黑一片。

    乌黑的阁内,依稀能见两个人影,一个躺在靠椅上,另一个则是尽职尽责地守护在一旁,寸步不离。

    “公公…”

    许显纯不是刘侨,出门之前苦做过一番功课,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是乾清宫的管事牌子,常为皇帝念奏疏的王朝辅。

    “嘘——”

    王朝辅先是轻嘘一声,再才是轻声唤醒了正在熟睡的皇帝:“皇爷,许显纯到了。”

    “呃…”

    朱由校睁开眼睛,这时也有眼尖的都人掌起了灯,蓦地,西暖阁给照的透亮。

    “这次庭杖,你办的不错。”

    朱由校起身活动了一下,走到墙上将那副宝剑拿出来,在手中把玩着。

    “臣是为皇上办事,自然要体察上意,不能太过小心谨慎。”许显纯说话的时候,也悄悄抬起头窥视上颜。

    朱由校将宝剑立在一边,躺到侧卧上,拿起宫娥冲泡正温热适当的枣花茶。

    听这话,轻笑问道:

    “怎么,你这意思,是暗讽刘侨办事太过谨慎,不会体察朕的意思?”

    许显纯忙跪在地上,道:“臣不敢!”

    “起来吧。”

    朱由校含了一口,感受到温甜在嘴中回味,心情好了不少,又道:

    “朕没有采纳孙承宗退守宁、锦,提拔袁崇焕的建议,他怎么想?”

    许显纯闻言,一下子就明白这是皇帝在考验自己安插眼线,探听大臣心思的能耐。

    他顿了顿,尴尬地道:

    “孙承宗在广宁升帐时,曾与众人说,朝廷奸人作祟,有能人不用。他五内茫然,不若皇上直接罢免了他的参议之职,以鼓舞全辽士气。”

    “呵,赌气的屁话。”

    朱由校将口里的茶咽进肚里,起身在暖阁里踱步,半晌才道:“放弃辽沈,亏他想得出来!”

    “皇上圣明,孙承宗昏头了。”许显纯不失时机地暗暗拍了一发马匹。

    “嗯,不过他也还有些能耐,让他在广宁待着,总比王化贞要强上许多。”

    朱由校说完,复又望了一眼许显纯,见他垂头不敢相视,便喃喃自语道:

    “王化贞去职,洪承畴、孙承宗虽战策不同,却与熊廷弼素无仇怨,他也能展开拳脚了。”

    许显纯支棱着耳朵,静静听皇帝自语,一言未发。

    这时,西暖阁外忽地刮起了小风,清新的空气吹进来,让君臣两人都是精神一振。

    “许显纯。”

    朱由校将宝剑拿起,望着锋利、泛着寒光的剑刃,直截了当地道:“自现在起,你代刘侨做锦衣卫指挥使。”

    “谢皇上!”

    许显纯战战兢兢,等的就是这样出人头地的一天,只要能做皇家鹰犬的头头,哪管自己身后声名发臭。

    人,终其一生,就是要往高处走。

    在王朝辅的示意下,几名宫人托着盘子前来,许显纯抬头一看,心中顿时激荡不已。

    这些盘中,装着他此前梦寐以求的东西。

    刻着锦衣卫指挥使几个字的牙牌,大红飞鱼服官衣,还有那柄削铁如泥,大内有司特制的冷艳绣春刀。

    他如数接在手上,奉起衣、牌,坚定地道:“臣许显纯,定为皇上鞍前马后,报效隆恩!”

    “朕乏了。”

    这时,朱由校神色变得极为冷淡,转身直接走回内殿。

    “臣告退!”

    这并没有打击到许显纯的兴奋之情,他奉着衣、牌,直到回到家中那一刻,方才释然,恣意地大笑起来。

    “打今儿起,我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了!”

    “骆养性,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自语到这,许显纯换上了一副极为阴狠之色,明天起,他要好好梳理一遍北镇抚司。

    刘侨虽说办事不得力被皇帝撤了,但毕竟他在任时,常常采纳自己的意见,表面关系维持的还算不错。

    至于骆养性,他骆家不是在锦衣卫声名大吗,老子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等处理了镇抚司内,到时候就要转头去跟东厂争了,刘侨办不到的,我许显纯全都要。

    堂堂锦衣卫,天子亲军,能被番子压一头?

    当夜,许显纯辗转反侧,他失眠了。

    ......

    “见过指挥使!”

    第二天,一身大红官衣的许显纯来到镇抚司,精神正好。

    见一名百户正不顾风雨,站在门外等候,他上前摸了摸这百户的官衣,发现已经湿透。

    又见这百户浑身瑟瑟发抖,仍在冲自己媚笑,便问:

    “你叫什么?”

    “卑职崔应元,摸虎堂上指挥、百户官,愿为大人效力。”那人忙抱拳说道。

    “什么叫为我效力?都是为皇上办事。”许显纯见他孺子可教也,冷笑几声,道:

    “好,你随我进来吧。”

    “谢大人!”

    ......

    天启元年,是天启王朝新纪元的开始。

    但,这一年很不太平。

    大明在辽东丢城陷地,国内又因种种矛盾,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自万历四十七年努尔哈赤取得萨尔浒之战胜利后,后金军便在辽东形成规模,由此,明军转攻为守。

    后来,努尔哈赤攻克重镇沈阳,但却因毛文龙偷袭赫图阿拉而被迫转向,没有设兵留守。

    广宁之战,王化贞勾结兵部尚书张鹤鸣,擅自出击,被建奴钻了空子,大举来犯。

    还是毛文龙的东江军,奇袭义州,捉了老奴第五子莽古尔泰,收复义州全境,皮岛、朝鲜接连一体。

    老奴在广宁和老家背后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放弃了大好形势,转而南下,去攻毛文龙。

    而大明朝廷上,也是血雨腥风,丝毫不逊色于兵戈交争的战场。

    张鹤鸣被诛杀三族,王化贞回京后三司会审,最终被判处凌迟刑罚,抄家灭门。

    这还没完,魏忠贤抓住机会,开始大肆报复东林党人。

    邹元标等人接连被抓进东厂大牢,生死未卜,万燝被杖死,就连回老家讲学的杨涟,都被缇骑拿回京师,严刑拷打。

    借着搜捕《贞观政要》一书,魏忠贤手下的东厂,在京就至少捉拿了三百余名士子。

    血流漂杵,无一活口。

    一时间,东林党人皆称,阉党蒙蔽圣听,权势熏天,把控朝政,比刘瑾、汪直之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用四个字形容魏忠贤的阉党——空前绝后。

    正当奴骑扫荡辽东,朝中血雨腥风之时,大明帝国的西南边陲,陡起战端。

    一场波及数省的大战乱,风雨欲来!

第九十五章:矛盾重重(求收藏!)

    贵州,赤水卫城。

    “哼,这安邦彦的胆子,愈发大了。”

    一名朝廷将领,身着甲胄,按着腰间佩刀,看到宣慰司送来的二百余匹马,紧紧攥着拳头。

    一名亲兵劝道:“将军,贵州宣慰司安家,播州之役后得了水西八百里土地,势力不小,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得好。”

    “怎么,他安家还敢造反不成!”这将领冷笑几声,上前望着前来送马的安兵头领,道:

    “你且回去,告诉安邦彦,没有两千匹,朝廷怪罪下来,我赤水卫可吃不起!”

    安兵头领是彝人,早对明军不满,闻言也是冷哼一声,一句话不回,带着人转身就走。

    见他这副样子,赤水卫都司官周敦吉眯起眼睛,杀意顿显。

    ......

    自洪武年起,大明一直用“恩威并施”、“以夷制夷”的政策来稳定西南局势。

    然云、贵、川各土司势力交错,稍有不慎,就容易引起连锁反应。

    在历史上的奢安之乱前,已有四川播州土司杨应龙造反未成,被朝廷大军平定的前例。

    说起万历三大征,播州平杨氏之战,距今并未相隔多少年,造成的影响依旧巨大。

    若时间再往前推,万历初年四川土司群起作乱,嘉靖年间也有湖、贵地区苗司造反作乱。

    自洪武年间西南统一后,该地的动乱丝毫不亚于北方边境,经常存在大规模冲突。

    起初,朱元璋不断往西南移民汉人,开垦屯田,增加地方上汉人比例,以达到稳定边陲的效果。

    明中叶前,这种方法颇有成效。

    自嘉靖起,朝廷发觉西南暗流涌动,便暗中推行“改土归流”政策,意图削弱土司实力。

    部分土司被显著削弱,但这更促进了土司与明军的矛盾。

    在朝廷强盛时,这些土司或许还不敢轻举妄动,可万历末以来,边事屡兴,朝廷不断征调西南明军援辽。

    官军在辽事上,十有九败,不断丢地陷城,以致威信严重下降。

    再加上云、贵、川明军几被抽调一空,地方空虚,这群土皇帝岂能坐得住?

    朱由校登基方才一年,西南地区明军与土司兵大规模的冲突已达上百次。

    有土司骄纵不法,以杀汉民为乐,也有明军冲入土司聚落,强抢少女,掠夺财物之事。

    整个大明二百余年至今,贵州境内明军与土司军发生冲突的年份,达一百四十五年。

    西南明军常有一句口头禅,说土司军三天一小反,五日一大乱,这并不过分。

    莫说西南明军,就是朝廷对西南地区土司的用兵次数,也远远超过边疆战事增兵。

    万历年间,平均下来每三年,就有官军进入西南平定一次。

    简而言之,至如今,西南地区汉人与各族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临界点。

    这个最终爆发点,就在重庆。

    在大明,总督一职不仅与朝廷重大决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与地方上战乱将起息息相关。

    朱由校以鲁钦为云贵川等地总督,在历史上奢安之乱兴起前,便暗中征调西南四省明军。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在奢崇明等人刚刚作乱时,便以雷霆之势镇压,将损失降到最低!

    眼下,鲁钦为不提前惊动叛军,正暗自调动大军,六路出兵,往重庆支援。

    而在贵州宣慰司境内,赤水卫都司官周敦吉向宣抚使索马不成,率明军出赤水卫城,大掠地方。

    “明军来了,快跑!”

    一土司寨,墙上土司兵见千余明军正摇动大旗,在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上纵横往来。

    明军闪烁着寒光的佩刀,劈砍在争相奔逃的土司人身上。

    随着轰然一声,土司寨的大门被无数兴奋地明军撞倒,他们争相涌入,逢人就杀,见人就砍。

    不多时,已被鲜血染红了甲胄的周敦吉,望着被绑缚于脚下的土司酋长,抬起头道:

    “拉下去,砍了。”

    ......

    “砰!”

    宣慰司内,安邦彦将四川巡抚许可求送来的请援文书扔在地上,道:

    “明廷欺我太甚!”

    这份文书,是四川巡抚徐可求接到朱由校密谕后突发奇想,送来给安邦彦的。

    在密谕中,朱由校提醒了徐可求,奢崇明此次主动出兵援辽,乃是叛乱的先兆,要他严加防范,毋使奢军入城。

    意思表达的很明白,徐可求也的确这么做了,找了个理由把奢崇明拦在重庆城外,没有让他进城。

    但紧接着,他的想法和朱由校预想的,跑偏得有点大。

    虽然鲁钦自接到密旨后,已在用最快的速度征调兵马,但毕竟远水不能救近火。

    所以…城外就是奢崇明数万大军的徐可求,自然而然就在想其它平定叛军的主意。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实力强大的贵州宣慰司。

    徐可求是这么想的,水西安家和永宁奢家,一直就有矛盾存在。

    奢崇明之子奢寅为人凶悍,和水西安家曾为争夺土地大打出手,而水西安家在播州之役中帮助朝廷,获得了八百里土地。

    正因如此,徐可求才希冀水西安家能为朝廷继续尽忠。

    其实,他这个想法无可厚非,但却严重失误,错漏了一个环节。

    当时忠于朝廷的贵州宣抚使安尧臣已经去世,现在执掌安家的,是安邦彦,水西形势亦早已千变万化。

    安邦彦是贵州水西宣慰土同知,上上上任宣慰使安尧臣族子。

    上上任贵州宣慰使安万铨曾命其子安智管理织金,后安智之子安国桢继任父职土同知,亦居织金关。

    至安国桢之子安邦彦的时候,其势力范围已经由“织金”一带扩展到那威、八部、糯东、伯亨、得归等处。

    安家现在的族嫂奢社辉,地位不下于安邦彦,既是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之妹,也是前永宁宣抚使奢效忠之妻。

    永宁奢家与水西安家,虽有些许矛盾,但联系却更加密切。

    安邦彦亦在贵州上下打点一片,早知各处皆被征调一空,就连抚治贵阳,也只有两千明军守备。

    贵州明军的这点人数,与能调动起近十万大军的安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眼下,正是脱离大明,自立为王的好时机。

    徐可求这份求援文书一到,安邦彦便清楚地明白,不知为何,他与安家勾结,欲要造反的消息走漏了风声。

    这该如何是好,原定天启二年起事的计划,是不是也要提前?

    想到这里,安邦彦眼眸微动,拾起文书再看一遍,确认无误后,死死捏着这份文书。

    从这时起,他的气息变得紊乱、不安。

    须臾,一名土司兵跑进大堂,气愤难平地道:

    “宣抚使大人,周敦吉说水西增给朝廷马匹不足两千匹,赤水卫明军亦将普世所抢夺一空!”

第九十六章:奢崇明反重庆

    安邦彦的脑中有了疑影。

    明军侵扰贵州土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敦吉明目张胆的屠寨,难道是蓄意挑事。

    他想把事情闹大,然后让朝廷派兵来剿?

    想到这里,安邦彦心绪逐渐静了下来,坐在那一声未吭。

    听说朝廷在义州一带获得大捷,辽东形势是不是有所稳定了?

    若辽东已经稳定下来,朝廷回头对付西南,我安、奢两家能否敌得过朝廷大军,这还是两说。

    还是等奢崇明先起,观情况而定。

    想了半晌,安邦彦才下定决心,将已经捏得皱巴巴的文书抚平,交到下属手上,道:

    “回复徐可求,我安邦彦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然普世所被掠,宣慰司人言可畏,便是我、也不得不慎重行事。”

    “这事儿,官兵不给个说法,实难出兵!”

    ......

    “禀抚台,赤水卫都司周敦吉以贡马不多为由,率千余官军,劫了水西安家的普世所寨!”

    当这条消息传进耳朵里的时候,贵州巡抚李枟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这个周敦吉,他这是要干什么?”

    李枟,字长孺,浙江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历任广东盐法佥事、山东参议、陕西提学副使等职。

    万历四十八年时,以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兼理川东等地方政务、军务。

    先前辽东虏患猖獗,内阁拟定征调西南各省明军援辽,奢崇明上疏自请后,安邦彦紧随其后。

    那时起,李枟就觉得事情蹊跷。

    前几日,朱由校密谕下达至川、贵各省,李枟即言词拒绝安邦彦率兵进贵阳城,勒令他回那威官寨等待。

    “时下,土司与卫所田地互相兼并严重,卫所军备荒弛,情况不容乐观哪…”

    正在李枟蹙眉看着塘报时,巡按御史史永安也长叹口气说道。

    听了这话,李枟放下塘报,气息尚显平缓。

    “贵阳城中,还有多少兵员?”

    史永安愁眉不展,道:

    “标兵、民勇、衙役、卫所兵全都算上,不足三千人,这个数量,一旦水西安家有反心,贵阳危矣…”

    实际上,李枟早在去年就已发觉安家有反意,屡向朝廷表明事态紧急,然当时内阁首辅之位悬而未决,并没有回复。

    朝廷正深陷辽事及党争,这份奏疏直到现在,都被堆积在陈年旧疏中,朱由校一直没见到。

    在那之后,李枟又上疏,请求增加贵州的粮饷,以振军备。

    然而,粮饷没到,却被当时还在左都御史任上的高攀龙弹劾他贪赃枉法。

    随即,深陷舆论漩涡的李枟上疏请辞。

    内阁这次行动很快,上任为首辅的叶向高召阁臣定议,允许其离职,以东林党人王三善代为巡抚。

    王三善尚未到任办理职务交接,李枟仍暂时主政贵州,但是却在这时,发生了赤水卫官军屠掠普世所这么一出。

    李枟心中难受,这事儿一起,只怕朝堂又该对自己争相弹劾,想脱身都难!

    不过眼下,他当务之急是稳住贵州形势。

    “自今日起,关闭贵阳城门,征募新军。”

    听了李枟的话,史永安苦笑一声,道:“哪还有什么粮饷来募军…”

    “我的抚台大人!您四下去看看,就连这两千多人的粮饷,都拖欠几个月了!”

    “请粮奏疏束之高阁,朝廷远水救不了近火!”

    李枟思虑半晌,当机立断。

    “派人出贵州,向云南、湖广借贷十万两白银,用来募兵、存粮,我料那水西安家早晚必反。”

    说着,李枟冷笑几声。

    “四川巡抚徐可求接了皇上的密谕,竟还将心思打到了安邦彦的头上,真是可笑至极!”

    “他向水西安家借兵守重庆,如意算盘打得好哇!”

    “这么一来,皇上发密谕提防两家造反的事儿,就相当于告诉给奢崇明知道了!”

    “永宁奢家之反,怕就在这几日。”

    史永安尚还没想到这么长远,闻言,他也是惊声起身,来回踱步,片刻后才道:

    “山、陕等地大旱连年,庄稼颗粒无收,此时若安、奢两家造反,西南可就乱套了。”

    “西南一乱,朝廷必要征调各省兵马围剿,届时中原官军就将一空,若山、陕再起什么灾祸,又要从哪调兵?”

    “江南的兵可调不动,只能从山东调!”

    李枟冷笑不止。

    “山东近来白莲妖教,蛊惑民心,比我贵州更甚!袁可立就任登莱后,虽然有所改观,但弹压重兵,岂又能轻动?”

    两人这么一分析,顿时愈发心惊肉跳,都觉得不能再继续胡想下去。

    李枟拍案道:“就按我说的,派人到云南、湖广借贷,能借多少借多少!”

    “我不管徐可求打算在四川怎么办,只要我还在任一日,这贵阳城就必须竖着大明的旗帜!”

    ......

    借贷的消息一传到云南、湖广,当地的官员们就开起了小会。

    借银子?

    你丫张口就要借十万两,怎么不考虑考虑,我们自己的粮饷也快发不起了,上哪给你搞这么多银子救急。

    是,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贵州土司有矛盾,抚定不易,但你也不能这么狮子大开口。

    最后的结果,要银子没有,要命当然也不给!

    李枟筹银无门,到处吃闭门羹,最后还是西南总督鲁钦将朝廷发下来的军饷,拨了一些给贵州。

    不多,只有四万两。

    拿到银子后,李枟与史永安随即开始大刀阔斧的整肃军备,先补发了几个月积欠的贵州各卫明军粮饷,以提振军心。

    又募兵四千余人,购米两万石,提前收拢汉人百姓进城,存备战守器具,皆存于贵阳城内,以防水西安家忽然造反。

    这时,贵阳城内的明军数量已达七千人,加上各卫明军被调入城内,逐渐接近万人。

    李枟发下新的器械,使明军整肃一新,但紧接着,坏消息来了。

    却是被阻拦在重庆城外的奢崇明首先率奢军造反,围攻重庆,徐可求抵挡不住,苦求增援。

    没有几日,西南总督鲁钦集结各省大军,总计十二万人,兵分六路,齐头并进。

    由于朱由校密旨及时,在奢崇明造反之初,明军就已经由一位大将统领,在战略上包围了重庆城外的叛军。

    几日后,鲁钦的军令也飞马传至贵阳。

    檄令贵阳总兵张彦芳、都司许成名二人率部先援重庆,以解燃眉之急。

    李枟虽有拒绝之心,但对总督的檄令,他一地巡抚也是多说无益。

    至于张彦芳、许成名这两名将官,接到军令后则没有任何犹豫,即率本部三千人马奔出贵阳,自遵义、绥阳,作为先锋军进入四川。

第九十七章:是金子总会发光

    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于四川造反,手下土司号称有八万大军,朝廷以鲁钦为总督,动员了四个省的官军前去围剿。

    消息扩散四方,京师震动。

    一日晚,张嫣在宫中苦等朱由校不到,又没接到消息,便带了几名贴身宫娥,打算到庭院里散散心。

    到了坤宁宫外的庭院,张嫣扬起眸子,迎风嗅了嗅,却是闻见了若有若无的硝石味儿。

    随即,她微微蹙眉。

    这时,掌事宫女艾氏带着几个小太监回来,刚到院前,就眉开眼笑地道:

    “娘娘,皇上今晚不来啦!托奴婢给您带了这个解闷。”

    张嫣闪亮的眸子略微一黯,即静静点头。

    艾氏也瞅见皇后有些不开心,忙招呼小太监将皇帝送来的东西摆好位置,然后在空旷的庭院中点上。

    伴随着宫人们惊奇地欢笑声,烟火以无尽、深邃的夜空为幕布,陡然升空。

    然后炸裂、粉身碎骨,又坠落而下,在那一片的色彩斑斓中,终化为虚无。

    这一番转瞬而逝的璀璨,也不是寻常人家能见到的景色,宫人们仍在兴高采烈地谈论。

    张嫣心中所想的,却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她看见这番烟火后第一个念想到的,就是广宁那因战火而覆灭的千家万户。

    累累尸骨,千万冤魂,只怕再过上十年、百年,都消散不尽。

    想到这里,张嫣复又摇头,轻笑一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跟着朱由校耳濡目染的,作为帝国皇后的她,也不再去看那些儒家经义,关心起民生疾苦来了。

    想到这,张嫣轻叹一声,想起来,今日倒是许久以来,皇帝说要来但是头一回食言。

    想是…国家出了什么大事?

    最近,皇帝忙碌异常,经常夜宿西暖阁,顾不上去南海子骑马,上次说要去见见京内他的那三个叔叔,也没了空闲。

    这烟火是今年鳌山灯会时未用尽的,一部分受了潮。

    应该是叫魏忠贤从内库里找来,送给自己解闷的,哼,姑且就先原谅皇帝了。

    张嫣识得大体,这个小性子,她还是不会去使的。

    这时候,艾氏上来搓着手,意犹未尽地道:

    “娘娘,都完了,魏公公也说了,找到这些,颇费了一番力气。”

    随即,张嫣的目光随着烟火彻底熄灭而黯淡下来,心中也知道,今夜皇帝是不会来了。

    “我要是也会飞就好了。”

    听皇后声音闷闷地说了这话,艾宫女也有些意外,还未等她回应,皇后就回坤宁宫去了。

    半夜,张嫣自己趟在榻上,望着空空如也的另一侧,只感觉胸口沉闷,孤独无垠。

    她怎么也睡不着,遂唤来艾氏,好奇地问:“皇帝最近总说忙,他每日都在忙什么?”

    “西南出了大事,外廷都成了一锅乱粥,皇爷要抚恤西南各土司,又要调兵遣将。”

    提起近日朝廷内外紧张的气氛,艾氏也觉得很怕。

    “对了奴婢还从乾清宫当值的同乡那听说,西暖阁添进了一位吏部大臣,每日随皇爷商讨西南战情,就连外朝的兵部都不能过问。”

    “好吧。”

    张嫣没能听出一位大臣新添西暖阁意味着什么,她垂下眼眸,有些失落。

    不过她没有继续执拗下去,只是问:“西南出了什么事?”

    艾氏略有难色,想了一会,仍是说道:“西南有个势力大的土司家族造反啦!”

    “皇爷处置及时,已经调了四省的兵力去征剿,这可是几十万人的大战。”

    “谁?”

    “永宁宣抚使奢崇明…”说着,艾氏吐吐舌头,复又道:“奴婢道听途说,也不认识这人。”

    “怎么就坏到这个地步…”

    “辽事还未平息,西南又起了如此大的祸患。文武百官,只等着皇上决断,就没一个能出谋划策的?”

    听到这,张嫣有些生气。

    艾氏出去望了望门外,发现没人,才是回来低声道:

    “奴婢还听说,今夜皇爷要商议的,就是御驾亲征去平定西南的事。”

    “为什么非要亲征?”张嫣更担心了。

    艾氏无力应对,讨好地笑道:

    “娘娘,我一介奴婢,乾清宫当值的那位同乡也不过是给宣德炉清灰的,哪里知道皇爷在想什么。”

    “难为你了。”

    张嫣也明事理,没有什么生气的神色。

    且见她拧起秀眉,思量半晌,慨然说道:“我要是男儿身,定提刀跨马,上阵杀敌,为皇帝分忧。”

    听皇后说出这种话来,艾氏一不小心笑出了声,虽然赶紧收住,却也挨了张嫣一记眼刀。

    “娘娘,您哪,总是和皇上去听岳飞、写岳飞,性情都变啦。”

    “哪有…你这死丫头!”

    ......

    不久之后,西暖阁内。

    朱由校听王体乾附耳与自己聊皇后见到烟火后的事情,也是微微一笑。

    看起来自己的手把手、嘴对嘴教学,起了作用。

    想着,朱由校即又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问:“朕早说过,奢崇明必反,你们现在可还有话说?”

    “皇上圣明。”

    王在晋、顾秉谦说完,纷纷转头望向最新入值西暖阁的那位吏部大臣。

    说起来,这人与他们比还只是个小官,能进西暖阁,不知祖上积了多少辈子的福。

    朱由校转头望向这人,淡淡道:

    “孙传庭,朕看你一言不发,是心里憋着事儿吧?”

    孙传庭,字伯雅,号白谷,代州振武卫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初授永城知县。

    自那时起,孙传庭与历史上截然不同,传奇般的升迁之路就未停过。

    天启元年三月,东阁大学士王在晋任吏部尚书,荐孙传庭有奇才,下内阁定议,调入京师任职,初授为吏部验封主事。

    庚申年京察,孙传庭一枝独秀、政绩突出,王在晋主持京察,越级升孙传庭至吏部稽勋郎中。

    今日一早,西南战情传入京师,皇帝朱由校谕:添孙传庭入值西暖阁,协理西南战事。

    起初,孙传庭还不是朱由校提拔起来的,他是王在晋发现有才能,然后内阁定议,才到京师任职。

    孙传庭到京后,正赶上京察。

    那次京察,原本就是朱由校给王在晋提升威望用的,就没打算真正处理多少人。

    在厂卫的明察暗访下,很多不干不净的人,都是力保自己不失,各种私会王在晋,有送礼的,也有卖惨的。

    反正到最后,动静都不敢太大。

    孙传庭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我行我素,成了一枝独秀,很快又被王在晋发现。

    厂卫自然要去查,可孙传庭才刚进京,加上他本人比较有原则,什么也没查出来。

    突然冒出来一个孙传庭,朱由校当然一顺手就把他给用了。

    五星神将自己送上门来了,岂有不用之理?

    对此,朱由校只能说,金子在哪都能发光。

    这种真有才能的人,就算只是把他给扔到京师茫茫官海,他也能很快跳出不属于自己的圈子。

    黄得功等人也是一样,把他们扔在勇卫营,几个月下来,凭本事很快就混成了千总、百总、火器营营官。

    人家根本不用你去拔苗助长,历史上就是自己一步步硬实力上来的。

    (深切哀悼那些在对抗****疫情战争中,牺牲的烈士和逝世同胞,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致敬!!)

第九十八章:定议亲征(求收藏!)

    “自洪武以来,土司制较羁縻制来说,对西南局势是有所稳定,可其根本未变,朝廷所能管的,往往只有土司酋长一人而已。”

    “至于土司以下,则鞭长莫及。”

    孙传庭上唇碰下唇,神态冷静,吐出的却都是不带血的刀子。

    “这些土司在其领地内,俨然成了土皇帝,生杀予夺,尽在其手。至于朝廷迁往西南的汉民,早就被其奴役在手中。”

    “若是二百年前,卫所战力强横,还能保护当地汉民。可事到如今,各处卫所糜烂,军备废弛,早不能对土司形成有效震慑。”

    “当地汉民,就连性命都不能得到保证,土司草菅人命也是常事,毕竟天高皇帝远。”

    孙传庭似乎没注意到西暖阁内余的两名值臣都在愣愣望着,他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有这样一次机会能一舒己见,实在难得。

    他一定要将心中想法一吐为快,至于之后会被如何处置,倒还未曾想过。

    “安邦彦任贵州宣慰使,骄纵不法,醉酒后常以射人为戏,被捉来给他射的,都是当地汉民!”

    “够了——”

    朱由校扫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朕已经懂了,说说你的建议吧。”

    皇帝这话说完,王在晋与顾秉谦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孙传庭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竟然没被处置。

    孙传庭道:“臣建议,应在西南各省宣慰司设立社学,规定各宣慰使族中子弟,必须到社学读书、考学。”

    “至于承袭父职,无重大功绩者,社学考评合格后才能允许袭任。”

    “若有不合格的承袭者,朝廷即在当年改为流官继任,什么时候土司能在社学读书、习汉字合格了,再允许承袭。”

    听了这话,朱由校眼眸一紧,手指一下下地敲着靠椅把手,一言未发。

    孙传庭这个建议,似乎有些太过强硬了啊。

    要知道,洪武年至今,朝廷在西南土司倡议社学,这是教化土著、改变旧俗的主要推动手段。

    可长期以来,一直都属于自愿性质,一句话,我朝廷设立社学是方便、重视你们,读不读自便。

    即便如此,一些土司也对这种政策有强烈的抵制情绪,打砸社学之事,在西南一带屡见不鲜。

    为免事态扩大,朝廷往往也只是点到即止。

    顾秉谦冷笑,反唇相讥道:“若土司不从,引起连锁反应,对抗朝廷,战乱扩大,又该如何是好?”

    孙传庭眼眸中泛起一丝杀气,淡淡道:“杀!”

    “如有土司禁止部落中土民读书习字的,犯者诛族,分土司之壤,授遵朝廷明令之土司,也可设为卫所,使兵将屯驻。”

    “呵呵。”孙传庭冷笑,“我料土司必有不从,所以此令应该平定战乱后再发。”

    “待平定了奢崇明,发下此令,再杀一批!”

    “只要改土归流、教化土著,西南便再无战端!”

    “西南土司问题,反复无常,总不能过个三、五年就调军队围剿一次。”

    “只有让他们对大明产生认同感,意识到自己是大明子民,知道朝廷威严不可冒犯,才能真正一劳永逸地解决反复无常的土司问题。”

    话音落地,西暖阁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朱由校眉心紧缩,起身踱步半晌,忽而转身道:“好!”

    “朕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西南问题,朝堂衮衮诸公,也该为朝廷出点力了。”

    “传谕,今年三月的新科进士、同进士们,还未补缺官位的,都给朕调到西南!”

    “他们不是都喜欢在地方上聚众讲学吗?”

    “好,朕给他们这个机会,朝堂在西南设立社学,正缺人才,东林党人也总说自己满腔报国热血,现在是时候了。”

    西暖阁内三人几乎是齐声道:“皇上圣明!”

    孙传庭斟酌半晌,复又道:

    “朝廷两处用兵,皇上日夜忧虑,满朝大臣,却以刀为笔,舌战朝堂。臣之志,在征战兵戈,勘定抚乱!”

    “臣愿弃文从武,自请出京募军,报效朝廷!”

    “准。”朱由校自然知道,孙传庭出去组建的那个秦军战斗力有多强。

    他打着哈欠坐到御案之后,淡淡扫了一眼桌上光景,见满桌的文书,兴趣缺缺,随便挑起一本翻看,问:

    “外出募军,有何困难?”

    “军饷、粮饷、军备!”孙传庭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直让王在晋皱眉。

    这种直性子,到地方上能吃香么?

    “朕给你内帑银三十万,发饷、买粮,置办军备,不够再提。”朱由校扔了手里内府衙门奏请裁撤宫廷内市的本子,冷笑自语:

    “多管闲事。”

    言罢,复又拿起一本。

    见到这份奏疏,朱由校微微展眉,却也张口问道:“你要在何处募军?”

    “臣谢皇上!”孙传庭已是略微激动,俯身道:“榆林!”

    朱由校批复了这份杨嗣昌这份说淮北各府饥荒已稍有缓解的奏疏,心情顿好,抬起头:

    “那边将门多,吃的开吗?”

    “皇上明鉴!正是因为榆林镇乃将门世家集中之地,臣才要去榆林募军!”

    “臣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朝廷亦是如此,只要皇上肯求改变,大明中兴在望!”

    “随你怎么选,朕只看结果。”朱由校好像没听见,再低下头,淡淡道:

    “传谕,加孙传庭兵部左侍郎,巡抚陕西。”

    “另外,召戚金来见朕。”

    尽管先前已有所预料,孙传庭还是显得激动异常,只见他揖身道:“谢皇上!”

    “你自去准备吧。”

    不多时,孙传庭离去,戚金在西暖阁外拜道:“臣戚金,参见皇上!”

    他一进来,气还未喘匀,便听眼前正闷头看折子的皇帝问:

    “火器编训的怎么样了?”

    来不及多想,戚金只好道:

    “回皇上,勇卫营四千鸟铳兵,皆已操训完成,只等皇上下令,便可赴西南杀敌!”

    “永宁土司造反割据,朕决意亲征,你也回去准备准备,勇卫营当做朕的亲军。”

    “顾秉谦、王在晋,内阁那边不用问,就说这是西暖阁定议。”

    两人对视一眼,应声下来。

    听了这话,戚金有些心神恍惚,愣在原地,片刻后才是大声奉命而去。

    这勇卫营一万余人,自去年起不断换血、操练了这么久,各种兵械全都是最顶级的,更在几月前装备了最新的自生鸟铳。

    至于兵源质量,除了一小部分精挑细选的新兵,大部分都是历史上浑河血战援辽的川、浙兵,还有原本的戚家军。

    他们本就是久经阵战的精锐、悍卒,编训了这么久,亦早就互相之间磨合出了情感。

    一直待在京师,受皇帝隆恩却无所作为,众将校早不止一次地向戚金请战,如今机会来了,戚金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当晚,英国公张维贤也接到谕令。

    却是朱由校叫他征调京畿各处兵马,再过几日,就要在京师誓师南征。

    对于张维贤,朱由校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要他留在京师,整顿中军都督府及京畿各处卫所,回来时要见到成效。

    这一句,让张维贤坐在那,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第九十九章:大明必胜

    乾清宫檐下,朱由校负手望着眼前的两盏八角大宫灯,四面玲珑空雕花,心思万千。

    前几天一说要亲征,朝上就吵闹开了。

    文官们自然不希望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出去亲征,什么土木堡之役前车之鉴,什么武宗亲征如出游,云云此类,全都冒了出来。

    对于这些狗屁,朱由校一概不听,可有一件事,却是应该在出京之前表个态出来。

    朱由校望了望天空,吁出口气。

    现在是白天,一到晚上,这两盏大宫灯好看着呢,想到这,朱由校冷笑几声。

    这灯,就是魏忠贤为了讨好自己着人置办的。

    因近日风霾蔽日,都人们早早点了灯,橘黄色的光亮和紫禁城上空的黄色天气融为一体,暧昧不清。

    既不见明,也说不上暗。

    “皇爷,户部侍郎来了。”

    小侍郎被幕后大佬推出来探听皇帝口风,首度面圣,颇为忐忑,眼角隐约瞟见阁外走进一人,遂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朱由校不知从哪拿了一把精致的镶珠小匕首,在手里把玩着,凝视眼前这侍郎许久,眯眼问道:

    “朕看了户部的奏本,又请内帑?”

    “尔等真当朕的内帑,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见这小侍郎没敢说话,朱由校冷笑一声,将手中匕首猝然拔出,发出冷艳的寒光,又道:

    “户部那些老官儿,可曾细细数过,朕登基不满一载,这是第几回了?”

    侍郎神情紧绷着,斟酌片刻,躬身回禀道:

    “辽左用兵后,所费颇巨,淮北各府大旱虽有缓解,但山、陕之处全省旱荒,西南又起战事,贵州巡抚李枟亦常请粮、饷。”

    “加以陛下初登大宝,免捐一年饷银,人头增长,不再添赋。今太仓内外已是匮乏至极,封疆事重,边陲亦重,关内各省大旱,黎民百姓,嗷嗷待哺。”

    “势甚迫切,请发圣上内帑,实是臣等不得已而为之。”

    说完,户部侍郎不敢去看皇帝面容,只是眼眸垂地,浑身不住地发抖。

    “不得已。”

    朱由校品味着文臣们的说辞,动辄就拿全天下百姓说事,还不是他们的做派?

    诚然,现在各地大旱,朝廷是应该管。

    想着,朱由校嗤笑一阵。

    “让朕想想…这是尔等第几回‘不得已’了?”

    “朕忘了,来,你替朕想想,你们恬不知耻的不得已多少回了?”

    朱由校将匕首归鞘放下,展开户部的奏本,细细回溯,少倾,又放下奏本,蹙眉道:

    “朕非吝啬之人,祖宗朝时,朝廷每逢刀兵大兴,皆有内外诸臣从容调度。”

    “可自朕起,东事军兴,西南叛起,户、兵二部从来不会措饷,动辄惦记朕的内库。”

    “尔等以为宫中内库,是取之不尽的吗?那朕问你,你们的尚书,朕要来何用?”

    “专门向朝廷讨债的吗,朕欠你们的?”

    朱由校缓缓抽出匕首,语落,猛地一扔,稳稳刺进桌内,引得侍郎大为惊骇。

    侍郎语塞,期期艾艾地回道:“李、李部堂身体抱恙…”

    话音未曾落地,上头皇帝已是传来一声不屑地嘲讽,就好像已经将他看透。

    朱由校来到侍郎面前,冷笑道:“趁着朕现在还有钱,还没有像父皇那样,给你们掏空,就得干些实事!”

    “下个月要整修坤宁宫,所司报了一百万两用度。”

    “既然户部缺银,那朕替皇后说了,坤宁宫停休,你们要银子,去找所司问。”

    侍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下意识地要谢恩。

    不待他出声,朱由校就知道要说些什么,即转身冷笑,道:“谢皇后去!”

    “这事儿,还得看皇后的意思。”

    言罢,朱由校蜷缩在靠椅上,将桌上的奏本一扫落地,眼睛死死盯着那柄仍插在桌上的匕首。

    侍郎逃命似的去了,消息传开,在外朝掀起了轩然大波。

    诸臣窃下私语,说皇帝不好静坐读书,整日对匕首、刀剑那等武夫俗物爱不释手,亲征如同玩笑,举手投足,欠缺帝王风度。

    自然,外朝文臣们风言风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朱由校依旧我行我素。

    誓师大典过去以后,几乎全天下都知道皇帝要亲征西南,平定叛乱的消息。

    武勋在张维贤的带动下,纷纷表示支持,文臣们仍在反对,但没什么卵用,皇帝要去刷威望,他们也拦不住。

    倒是魏忠贤,最近经常待在东厂,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

    紫禁城,演武场。

    无数崭新衣甲的大明兵士整齐站立,旌旗蔽空,人人都以身为天子亲军而自豪。

    少倾,仪仗队护着一人一马自北方进场,顿时引起了全场万余勇卫营将校的注目。

    随即,振奋人心地喊声,响彻了整个京师。

    “皇上万岁!大明必胜!!”

    “皇上万岁!大明必胜!!!”

    一身甲胄的朱由校,熟练地骑着战马,腰间悬着那柄真正的帝王之剑,眼眸锋利,更盛着足以比肩边疆的寒冷。

    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声,朱由校深呼几口气,试探性地高举起右手,霎时间,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令行禁止,就连跟随而来的英国公张维贤都看得瞠目。

    随即,他转身看向戚金、童仲揆、陈策等将官。

    现在张维贤才知道,皇帝眼光究竟有多毒辣,这些人,个顶个都是练兵统将的好手!

    朱由校转身望向身后,道:“朕出征后,京师,就交给你与魏公公了。”

    说着,又特意看了一眼魏忠贤,使得后者心下一颤。

    张维贤本来装傻充愣,是不想再沾惹是非,但前几日收到的那份圣谕,他却从中嗅到了皇帝另外的意思。

    无论如何,皇帝不在京师,作为大明英国公,自己就不能给祖宗丢脸。

    想到这里,他抱拳道:“臣遵旨,定舍身护京师周全!”

    魏忠贤最近几日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过了片刻,方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忙道:

    “奴婢同英国公一样,舍身保卫大明社稷周全。”

    “有心。”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嘴里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即拔出佩剑,指向西南方向,道:

    “朕谕,出征!”

    望着皇帝率领军队离去的身影,魏忠贤松了口气,转身在送行的人群中不断寻找,却始终不见那个人。

    “许显纯,到哪儿去了?”

给大家一个安心

    我在之前就不止一次地提过,这本书不是爽文。

    写书,众口难调,每个人就算对不同历史人物的看法都不一样,特定剧情,理解更不可能相同。

    对于大家章节说、评论的建议,还有群里聊的,我都会尽量吸取,加以协调,做到让大部分人都满意。

    但毕竟,不可能所有人都觉得舒服,主要剧情还是会按照本书初定的大纲,一卷一卷铺展开。

    西南这一步主要不是去征奢崇明,就算主角不去,奢崇明也会被一些冒出来的牛人平定,这是必然。

    现在耗不起,皇帝去了直接压倒性优势,速战速决。

    最近章节主要是在铺垫西南矛盾的冲突,一个在京师中遥控指挥的皇帝,远远比不上切身实际下去解决问题的皇帝。

    主角下去,不是为了平定西南,是利用身份给地方重新洗牌,扶持忠于自己的地方军政势力,获得兵权。

    顺便,拿自己作死的叛军刷一波威望,让一些宵小之辈看看,这个皇帝不一样。

    凡是看过最强崇祯的,都不会担心主角手段硬不硬的问题。

    我手里的主角,就没一个不硬的。

    这个单章,主要给大家打一剂强心针,顺便,这周要过去了,按本周打赏排名,感谢一下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书友们。

    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神圣拜占庭联邦皇帝

    2.西瓜馆主

    3.明月VS浪子

    4.轻风hua雨

    5.幽云16州

    6.海棠y

    7.大汉仁勇校尉

    8.我是贾粉丝

    9.书友2020032820

    10.言无声2020

    11.甜甜的王先森

    12.书友160810114

    13.北条氏

    14.大神斌

    ......(等等)

第一百章:遭伏

    晚些时候,乾清宫外两名宫娥刚刚端了铜盆出来,应付了差事,在回去休息的路上闲聊。

    “陛下亲征了,你听说没有?”

    “这么大的动静,哪能不知道。”另外一宫娥叹道:“娘娘有了龙子,陛下却在这个时候出宫。”

    “自陛下出京,娘娘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另外那人边走边道:“外面都说,西南比起辽事来,也是不轻,叛军围了重庆城,四川、贵州两省戒严,只有咱们内廷的还以为天下太平。”

    “快别说了,叫老宫人听见,又该挨骂了。”

    俩人话音刚落,拐角处转来一队锦衣校尉,他们握着佩刀,奉命在坤宁宫周围昼夜不停地巡视。

    深夜,坤宁宫中传出一声尖叫。

    片刻间,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奔至门外,且见他眼中泛起警惕,将手按在绣春刀上,高声问道:

    “娘娘——?”

    “我没事。”

    “臣告退!”

    闻言,锦衣卫千户松了口气,小心地后退几步,但仍带着校尉们护卫在宫外。

    他眼眸四处扫视,泛着冷冽地杀气。

    “搜!”

    “附近逗留的宫人,格杀勿论!”

    他想起不久前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说过的话,浑身打了个寒颤,复又道:

    “陛下出征期间,皇后与腹中皇子出了一丝意外,本官自裁,尔等尽诛!都听明白了?”

    “尤其是东厂的人,绝不能叫他们靠近坤宁宫半步,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闻言,众校尉打起二百分精神,纷纷道是。

    就在宫外,锦衣卫因这一声尖叫而大动干戈,许显纯迅速自镇抚司增派人手护卫坤宁宫时。

    大汗淋漓地张嫣靠在枕头上,长吁口气,她做了噩梦,这才猝然间惊醒。

    她望着四下静谧无声,再一想,现在这个时候,平日里的枕边人,只怕已经出了通州。

    张嫣摸索着爬起来掀开床幔,无言地望着窗下伫立的黑影,几乎与宫外深邃幽暗的黑夜融为一体。

    几个影子在坤宁宫周围一丝不苟地站着,尽管孤单,但却极为坚定。

    张嫣知道,这就是大明朝威名赫赫的锦衣卫,都是皇帝的心腹,极为忠诚、可靠。

    更远处的皇宫大内,只怕也是侍卫林立,明岗暗桩,生人勿近。

    现在的她,虽已贵为大明皇后,根子里却还是个比朱由校小上一岁的少女。

    深夜时独处空房,不免轻声抽咽起来。

    她学着前几日皇帝抱住她的样子抱住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轻声道:

    “别哭,别哭,你是皇后。”

    ......

    四川,合江。

    两山之间,溪流潺潺,水流称不上湍急,但四面环山,推着辎重的兵马极难通行。

    自接到奢崇明造反围重庆消息后,西南四省总督鲁钦调派官军六路围剿。

    贵阳总兵张彦芳、都司官许成名,率本部明军四千余人,做先锋军进入四川,驰援重庆。

    然四川地区,地形复杂,群山密布,贵州援军显然低估了当地的地势之恶劣。

    进入四川后,张彦芳本部行动很慢,此时夹在两山之间,更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即,张彦芳不断派下亲兵,催促各营迅速通过。

    三日前,奢崇明得当地土司民众信报,道第一批明朝廷援军已进入四川境内。

    得此消息,奢崇明即刻欢欣鼓舞,遣部将张彤率马步兵两万自重庆外出发,前往必经之路“合川”设伏。

    贵阳总兵张彦芳,平播之役时还只是个参将,后来立下战功,升任总兵。

    他以都司官许成名所部骑兵为前哨开路,中段为火铳手、辎重队,亲领步兵殿后。

    夏日盆地,阳光刺目,气温逐渐升高。

    明军行进在狭长的山间小道,拥挤不堪,许多人都只顾闷头赶路,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这时,一名亲兵好不容易追赶上前,冲都司官许成名道:

    “总镇有令,叫你们加快速度!”

    “怎么加快?”

    许成名被阳光照射得眼睛都睁不开,热汗顺着头盔淌下来,他一边擦拭一边指着周围,道:

    “这个破地方,到处都是石块,车行不便,人走不通。辎重营都卡在后边,动一步也难。”

    “没办法,派人牵马,抽出一部分来帮辎重营推车!”

    亲兵也知道地势艰难,没有说太多。

    听闻中军辎重营行进困难,张彦芳即增派步军前往中段,帮助推车和搬运辎重。

    明军身着甲胄,装备着充足的火药,在张彦芳的调派下,很快又加快速度,浩浩荡荡行进在山间小道中。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晚,气温也降了下来,凉快不少,明军开始自中段向前后分发行军面饼。

    一些兵士手中拿到面饼,边啃边走,尚在交头接耳的议论这次朝廷平定西南后的战功领取。

    有人说想要升官发财,也有的说想回到贵州,凭借战功娶妻荫子,过上理想中的生活。

    忽然间,前方一片哗然。

    不少染着血迹的无主马匹受了惊吓,滚滚奔回,撞得中段明军人仰车翻。

    “中土司兵的埋伏了!”

    “许都司已经战死,快跑!”

    喊声四起,几乎在一瞬间,中段的千余明军崩溃四散,连辎重也被弃之不顾。

    山路狭窄,明军听闻兵败,争相踩踏,不等土司兵杀到,就已扔了一地辎重,在山野之间逃命。

    前方崩溃的消息,不久后才传到总兵张彦芳的耳朵里。

    这时,前哨与中段已是一片混乱。

    甚至都来不及下令,溃兵冲回来,一下子冲散了张彦芳后军步兵的阵型。

    土司兵个个持着刀枪,伴着怒吼咆哮声,如虎入羊群般冲到早已崩溃的明军人群中,大加砍杀。

    一片的惨叫,还有身躯翻滚扑倒的声音,接着是兵器的交鸣,凄厉的嚎叫交织在一起,使得人心摇动,战意全无。

    “怎么办,总镇,给个命令吧!”

    一名亲兵望着黑夜中掩杀来的土司兵,满脸的欲哭无泪。

    “杀回去!”

    张彦芳没有片刻迟疑,举起刀道:“将士们,报国的时候到了!”

    随即,他率数百名亲兵叫喊着迎上前去,很快淹没在奢军的浪潮之中。

    ......

    此一战中,贵阳总兵张彦芳身中数刀,仍杀贼数人,力不能逮,遭奢将张彤砍掉一臂,死于乱军之中。

    至于前哨都司许成名,早被众土司兵一拥而上,将他身体拆分为数块。

    张彤率该部叛军设伏,歼灭贵州四千援军后,同时迅速分兵,扼制东部水路,自领余部进围遵义。

    遵义署府通判袁任听闻贵州援军覆灭,总兵张彦芳、都司许成名战死的消息后差点吓尿,即当先逃跑,以致遵义守军一哄而散。

    张彤率土司兵进据遵义,捉来袁任,当场斩杀。

第一百零一章:斩使留银

    遵义陷落,四川震动。

    在这之后,奢将张彤领土司军继续东进,围困兴文县,知县张振德招募民勇,亲自登城与贼军力战。

    城下贼势喧嚣,张振德未有惧色,望着前来劝降的贼使,破口大骂:

    “回去告诉张彤,我大明只有断头的知县,没有投降土酋的知县!”

    “奢崇明,竟妄想与朝廷作对,割据一方?”

    “他是三岁小孩子嘛?竟有这等想法,实在可笑至极!”

    言罢,张振德一声令下,城头明军众箭齐发,火炮轰鸣,使者被当场打死,余的土司军抱头鼠窜,后退数里。

    “不知好歹!”张彤听到消息,拍案而起,即走出营帐,道:“传我命令,全面进攻,四面围城,看他能撑多久!”

    “援军?”

    “呵呵,他等不来援军了!”

    于是,土司军再度整肃旗鼓,分兵环列四门,扛着简单制作的云梯,推着巨木冲车,浩浩荡荡地攻城。

    知县张振德与守城千总无人言降,与土司军激战半日许,因人数太少,东门率先被土司军攻破。

    土司兵疯狂涌入城内,随即开始了一场震撼人心的劫掠。

    望着火光冲天的城内,看见那些土司军追逐百姓砍杀,张振德老泪纵横,遥遥向京师方向一拜,哭道:

    “皇上,臣有罪,臣有死罪…”

    话音未曾落地,书名土司兵已经恣意地张着血口,挥舞着刀枪向城头冲来。

    几个明军前去抵抗,与十几个土司兵厮杀在一起。

    张振德与妻小,在残余明军的保护下且战且退,来到鼓楼之内,但没过多久,无数土司兵围困进来。

    张彤之弟张娴率土司兵踏进鼓楼,看着几个明军与知县张振德灰头土脸的样子,纷纷狂笑着围来。

    但下一个,他们面色变得惊恐。

    却是几个明军将鼓楼关上,转身杀了出去,为内中争取时间。张振德与他妻子握着火把,满地的油、柴。

    “皇上,罪臣全家,以身赎失城之罪!”

    一瞬间,张娴似乎明白了什么。

    “砍了他们,砍了他们!!”

    在张娴近乎绝望的嘶吼中,张振德与妻子扔下火把,举火自焚,顺带着烧死了二十几个土司兵。

    不久后,张彤黑着脸,垂头看着脚下这一堆焦黑的尸骨,始终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弟弟。

    他上前一步,咯吱一声,不知是踩断了谁的骨头。

    张彤牙关紧咬,一拳打在黑焦的柱子上,转过身吼道:

    “去合州!”

    “我要他们给我弟弟陪葬!!”

    ......

    兴文县被破,守军全部阵亡,知县张振德与妻子举火自焚,土司军继续向东。

    合州城,知州翁登彦见到土司兵正潮水般涌来。-

    不过这个时候,翁登彦却是满脸的冷笑,没有丝毫惧怕,因为他刚刚得到了报信——皇帝亲征了。

    这个消息,对整个四川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听到消息的人,无不是欢欣鼓舞,仿佛城下密密麻麻的叛军也不再可怕,因为他们都知道,叛军早晚必亡!

    大明皇帝亲征西南,显示出朝廷对西南局势的重视,更是一个寸土不让的态度。

    这时,整个帝国的目光,全都聚齐在西南地区。

    得知皇帝御驾亲征,合州全城军民尽皆鼓舞,一路连战连捷的土司军,居然在这里碰了钉子。

    知州翁登彦调度有方,一介文官,却提刀督战、奔走在各个城墙之上,打退了土司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这时,遭受重大损失的土司军已经无力再围困合州城,随即,张彤向重庆求援。

    奢崇明自然知道东线需要迅速打开局面,张彤这个东路,最终目的不是合州,而是后面的四川重镇——成都。

    只要拿下了成都,就能和贵州安邦彦练成一片,到那个时候,水西在贵州响应造反,大势便成。

    奢崇明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向合州方向增兵七万。

    到了天启元年七月初,张彤已经聚齐了重庆来的援军,集中起优势兵力,继续强攻合州城。

    奢崇明自起兵以来,分为东线、西线,焦点是重庆围攻战。

    东线张彤,战略目的是为了用最快的速度攻陷成都,与水西安家取得联系。

    一旦安邦彦起兵响应,四川叛乱就将波及贵州、湖广,甚至是南直隶各省。

    西线奢寅,则是为了拖住鲁钦调集的四省援军,为中路奢崇明主力大军攻克重庆赢得时间。

    只要攻下重庆,奢崇明就能调转枪口,迎击鲁钦的朝廷援军。

    奢崇明叛乱,其速度之快,布局之广,很难让人相信他是突然发难而不是早有预谋。

    重庆城虽还未陷落,但土司军一路攻城略地,东线张彤,西线奢寅,都是连战连捷。

    尤其是张彤,一个多月的功夫,就已经开始围攻成都前哨重地合州。

    合州失陷,下一个就是成都。

    奢崇明在重庆城外也没闲着,他分兵数路,接连攻陷纳溪、长宁、柴县、璧山等地。

    这些地方,自万历年起,就逐年征调驻守明军援辽,卫所虽多,但却极度空虚,完全无法抵挡土司军的攻势。

    事情完全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奢崇明眼见自己几乎占据了四川全省的三分之二,也是有些飘飘然。

    七月七日,奢崇明自称大梁王,建号立国,仿明制,设立丞相、五军都督府等官署。

    称王后,奢崇明即派出使者,向西南各省土司抛出橄榄枝,尤其是重金关照了石柱宣慰司。

    自起兵以来,明军兵力空虚,土司军在四川几乎难逢敌手。

    在川东一带,数万叛军与秦良玉组织起忠于朝廷的土司几次大战,面对白杆军,几乎是一触即溃。

    而后,奢崇明打起了招降秦良玉的主意,遣使重金往石柱,承诺夺取天下后,列土封疆以酬。

    “大梁王愿与石柱秦家共谋天下!”

    秦良玉端坐在座位上,桌案上正放着朝廷颁发的宣慰司大印,听奢崇明派使者来要与自己共谋天下,冷笑不止。

    在终于朝廷的一众土司面前,秦良玉再次坚定不移的表达了自己对大明朝廷的尽忠之心,斩使留银,誓与叛军死战到底。

    没过几日,恼羞成怒的奢崇明亲率大军来犯。

    石柱宣慰司集结众土司,与叛军平原激战,互有胜负,就在这个时候,西线传来线报。

    说西南总督鲁钦的四省援军,其中两路已经浩浩荡荡进入四川境内,第一战就击溃了奢寅的西路叛军。

第一百零二章:分进

    七月初三,四川北部。

    明军选择在山后开阔地带扎营,前山为天然阻隔之地,如有叛军来犯,足有反应回击的空间、时间。

    这天,一身甲胄的鲁钦与众将会于大帐,围着一份详细的四川地图,开始分析眼下叛军到了何种地步,又该以何种措施去应对。

    鲁钦,字承宇,济南长清人。出生于武将家庭,青年时期袭任父职,以府军卫登武进士。

    万历年间,累功加任山西副总兵,天启元年初,提任神机营副将,不久署都督佥事,移保定总兵官,数次击退蒙古骑兵。

    自接到朝廷旨意后,鲁钦无一刻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调集了四个省能动的明军七八万,号称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援救四川。

    万历三大征,说起来好像挺远,但真正算起来,播州之役也就是十几年前。

    朝廷内库告罄,这个鲁钦也知道,平定西南,要尽量速战速决。

    针对目前的西南局势,鲁钦先是进行了周密的分析,将整个四川战局分为四局。

    第一局,为四月初七至五月中旬,那个时候皇帝旨意还没有到达西南,奢崇明已经在酝酿造反。

    在鲁钦看来,朝廷没有及时将叛乱扼杀在摇篮之中,先失一局,成危局。

    第二局,为五月中旬至六月十八日。

    在这一阶段,如果四川兵备雄厚,完全可以在初期就有效遏制叛军锋芒,等援军进入四川,一举平定。

    然而经过多年征调,四川明军总数不及叛军一半。在鲁钦征调完成,挥师南下时,除川东一隅,四川战局已完全倾向于叛军。

    围重庆、攻合江,破泸州,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叛军连破二十余州县,死难官员不及其实。

    叛军势如破竹,朝廷再失一局,为坏局。

    第三局,是六月十八日至八月初。

    在这一期间,水西安家尚未反叛,成都、重庆虽然被围,但是都没有陷落。

    朝廷方面,鲁钦自云南调集的两万援军已经率先入川,与四川总兵杜文焕所部会合,在第一战击破奢崇明之弟奢安的西线叛军。

    这第三局,就是鲁钦与奢崇明博弈的关键。

    危局、坏局,第三局若再有失,四川则就成了残局,到了第四局,形势又会天翻地覆。

    ......

    几日前,云南都司张巡、四川总兵杜文焕所部两万余明军刚刚会合,就与奢安西线叛军遭遇。

    明军意欲平定西南,叛军则连战连捷、士气正盛,双方随即展开一场大战。

    这一战,箭矢横飞,喊声震天,最后奢安被杜文焕、张巡包抄、合围,狼狈逃往三舍堡。

    接到消息时,奢崇明正与秦良玉战于川东,秦良玉战术出色,加之白杆兵个个勇悍。

    奢崇明虽人数占优,但却深陷泥潭,进退不得。奢安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应付官军追击。

    张巡、杜文焕在距三舍堡三里远的西北方扎营,紧靠一座小土岭脚下,有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这时,两人就在庙内议事。

    “消息问的怎么样,叛军往哪里逃了?”张巡望着回来的哨骑,声音低沉。

    “路上见不到一个汉人百姓,土民倒是不少,可他们一见是咱们官军进剿,便是绝口不说一句。”

    哨骑也没什么法子,叹气道:“消息没问到,倒是因土民偷袭,折了一个兄弟。”

    “这帮土著!”

    张巡随即大怒,拿起刀就欲向外走,“我去带兵去屠了前面那个寨,叫他们还敢与朝廷作对!”

    “你回来!”杜文焕蹙眉,“屠寨,你小子傻了?”

    “你想大军以后寸步难行吗?”

    “叛军就是在土民中散播谣言,说我们官军劫掠土寨,如此一做,岂不将当地土民推向了他们?”

    “动动脑子,不要意气用事!”

    杜文焕毕竟是总兵一级,张巡见他拉都未拉一把,感觉面上无光,站了半晌,也还是冷哼一声坐了回来。

    “那您说,该怎么办?”张巡冷笑。

    杜文焕好像没听见他话中的嘲讽,只是垂头看着桌上褶皱的地图,道:

    “现在看来,奢寅该是进了三舍堡。”

    张巡不以为然,“三舍堡四面平原,进了那,莫非这奢寅是蠢猪不成?”

    正在商议,前方忽有哨骑回禀。

    “禀两位将军,叛军进了三舍堡,但…似乎闹了分歧,其中一股向南去了!”

    “哈哈,这可是天助大明!”张巡随即起身,道:“咱们分兵,我去追南路,你去围三舍堡!”

    杜文焕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潜意识里,他也知道和这家伙待在一起气捋不顺,便也没做多想,由他去了。

    两万明军探到叛军闹了分歧,也一分为二,各自追去。

    阳光明媚,天和日暖,将近万余的明军正在总兵杜文焕的率领下,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浩浩荡荡地向三舍堡进军。

    中午时,杜文焕下令部队略作休息,继续前进。

    沿途经过了几个汉人村庄,都是空无一人,残垣断壁,让杜文焕心惊肉跳,暗自捏紧了拳头。

    黄昏以前,明军的骑兵先到了三舍堡南,果然远远望见城内火光点点,似乎叛军正在烧火做饭。

    “攻城!一战杀败叛军!”

    杜文焕骑在马上,挥着手中马鞭,一声令下,无数明军纷纷向前,山坡上,早被立起的火炮也是整齐发射。

    大军在旷野上的脚步声、马蹄声,既显得军纪肃然,又显得威武雄壮。

    每隔一阵,杜文焕周围便会有一名亲兵飞驰下阵,以做四方调度。

    然而就在杜文焕得意洋洋,指挥大举进攻三舍堡时,另外一路的张巡,却是轻敌深入,被叛军合围。

    三舍堡西门外五里,战鼓如雷,土司军的步骑兵部伍整齐,从几个地方呐喊着冲向纷乱的明军,哪里有一丝溃败的迹象。

    “中计了!”

    昏天黑地,喊声四起,根本不知道叛军到底有多少人。张巡没有什么犹豫,扔下尚在苦战的前队骑兵,拨马回走。

    在他的心里,其他人的命,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然刚走了几步,四面又是冲出无数黑影,更有一个奋勇的土司兵,直接将他扑落下马。

    张巡毕竟也是一路杀伐上来的武将,当即转身与那土兵厮斗在一起,片刻后,找了个破绽一刀将其刺死。

    随手擦去一脸鲜血,张巡没有一丝庆幸的感觉,他望着黑夜中的乱象,不知所措。

    “到底来了多少人?”

    张巡一路而走,为的只是寻马。当他徒手击杀一名叛军骑兵,夺马而上以后,却是在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要不要通知杜文焕一声…”

    紧接着,张巡冷笑一声,转身夺路奔逃。

    往回逃,谁知道路上还有没有埋伏?还是先管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第一百零三章:平叛第三局

    “上,全给我压上去!”

    贵阳总兵杜文焕见天色愈暗,心下不知怎的,泛起了一丝担忧,喊了一声,便亲率本打算最后压阵的家丁们,逼了上去。

    这时候,围攻三舍堡的这部分近万明军,已是全部压上,四面八方向叛军最后据点发起进攻。

    漆黑的夜空,激烈的喊杀声却从未停过,叛军犹在困兽之斗,也是人人悍勇,明军每前进一步,都要扔下数具尸体。

    三舍堡毕竟不是什么城防坚固的重镇,只是在平原上建立的一个据点,也并没有多少守城器械。

    经受数百伤亡后,明军得以近战,纷纷跳上城头,与叛军开始惨烈地白刃厮杀。

    一时间,短肢横飞,不断有明军被叛军一脚踹下,落到地上当即身亡。

    也有叛军被一拥而上的明军乱刃砍死,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

    城头的奢寅望着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明军,心下也是不免着急,爆了粗口,“他妈的,阿买怎么还不回来!?”

    原来,奢寅与其手下土司阿买,从来就没有什么分歧,这只是两人面对人多势众的追击明军,临时起意的一次反击。

    起初得知明军上当,分兵追击的时候,奢寅也并不在乎杜文焕和张巡之间有矛盾,他只是觉得这一仗能打。

    猎猎猛风,卷着砂石拍打在杜文焕的脸上。

    这名大明朝的四川总兵,心中愈发显得不安,他将肩上碍事的大髦一扯,扔在脚下,转头望了望漆黑的身后。

    “张巡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虽说互相看不过眼,但这等平叛大事,他总不该只顾自己,搅了大局吧。”

    很快,杜文焕就知道刚才这样安慰自己,是有多天真。

    随着一声鼓响,黑夜中冲出了无数手持刀枪、面相凶狠的叛军,他们身上早就带着血,仿佛刚经历一场大战。

    深夜里的平原,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数千叛军以前来支援明军的鲜血,再次滋润了干燥的四川大地。

    本来占据上风的明军,随着不知数目的叛军合围而来,转瞬间落入下风。

    守堡的叛军,见支援赶到,个个变得奋勇无比,竟正面迎击出来,杀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前方已然如此,城下更是陷入两难。

    尤其是在后督战的杜文焕及其家丁,面对身后来袭的叛军,直接变成一线,被土司阿买的队伍,逮了个正着。

    听见明军后阵传来的喧闹声和惊恐声,坐困孤城的奢寅很快便是狂笑起来。他知道,自己以少胜多击溃明军,赢了!

    本来,总督鲁钦派遣杜文焕、张巡二将,以优势兵力追击奢寅所部叛军,根本就没想到会输。

    就在他为第三局定策,打算一鼓作气,平定四川乱局的时候。三舍堡这边,两万余明军,已经被奢寅的数千叛军杀溃,马步争驰,一泻千里。

    战后,奢寅与土司阿买对视一眼,都是恣意地咧嘴笑了起来。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玩完了,却没想到,那个张巡只顾着自己逃,压根就没想过派人通知杜文焕一声。

    直到那个时候,杜文焕的兵力其实都稍稍占优,如果张巡派人通知,前者完全可以分出一部分部队,情况也就不一定了。

    战争没有如果,张巡自己逃走,就这样葬送了一支两万人的明军大部队。

    接来部下割来的脑袋,奢寅将其提起,狂笑道:“这就是大明朝的四川总兵!”

    “下一个,就是鲁钦!”

    随即,叛军举起武器,欢欣鼓舞。

    两万余明军在三舍堡一战被数千叛军击溃,云南都司张巡不知所踪,四川总兵杜文焕战死。

    这个消息传至后方,鲁钦震惊不已,他还未做出相应战策,就听见消息,自云南调来的一营援军,竟在主将的畏惧下不战而溃。

    连带着,后方数万大军人心摇动,还未出师,已丧军心。

    ......

    “杀!”

    秦良玉横刀立马与小坡之上,身后,正有数千旗帜分明的白杆兵严阵以待。

    他们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的叛军,就好在看一群死人。

    一声令下,白杆兵迈着整齐的脚步,正面向奢崇明的两万余叛军逼近。

    “活捉秦良玉者,赏百金,裂土封疆!”奢崇明自然不甘示弱,即下令大举进攻,“消灭秦良玉!!”

    赏格如此之高,使得对白杆兵之威名素有胆颤的叛军们,也是迸发出了极高的斗志。

    激烈的战鼓声中,白杆兵的长枪不断来回突刺,双方拥挤在平原上,血腥味亦不可阻挡的蔓延开来。

    没过多久,白杆兵被勇悍的叛军冲出一个缺口,无数叛军争相涌入,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女将秦良玉的亲军。

    秦良玉当头劈死一名先前连杀数名白杆兵的土司酋长,大声吼道:“为国尽忠,平叛剿乱!”

    “杀!杀!杀!”

    秦良玉的身先士卒,让白杆兵激起无与伦比的斗志。

    很快,冲进去的叛军各个被砍的碎肉横飞,不管不顾地逃出白杆兵的阵列,却与正向前的己方人马拥挤在一起。

    白杆兵追击过来,将他们串成了糖葫芦。

    战斗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白杆兵人数劣势极为严重,但叛军却进不得一步。双方厮杀在一起,两三个叛军亦斗杀不过一个白杆兵。

    且见,一名白杆兵先以长杆刺死一个叛军,然后抬脚狠狠一踹,骑在另一个叛军脸上,破口大骂:

    “短命龟儿!我看你是脑阔有饼蹦,硬是哈戳戳瓜兮兮的。”

    语落,他毫不犹豫抽出战前在小腿上插的匕首,在叛军还一脸懵逼的时候,向其脖颈之间一划。

    鲜血喷涌在这名白杆兵的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转身又冲入更多叛军之中,抬手将一个叛军左手砍落。

    “杀!”

    奢崇明没有料到,川东竟还有这样的人死忠于大明,这些白杆兵他们不是人,他们是阿鼻地狱的无常!

    正在此时,侧面响起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却是几个忠于朝廷的土司搜刮了境内所有的骡子、驴子,骑着赶来支援。

    “秦将军,我们来的还不算晚吧!”

    几名土司酋长对视一眼,望着对方屁股下的骡子和驴子,都是放声大笑。

    “不晚!”秦良玉擦了擦脸上鲜血,豪迈道:“皇上亲征西南,等他来了,我要为你们三家请功!”

    三名土司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汉子将手刀交给秦良玉,转身道:“那就请将军指挥我们三家!”

    “好!”

    秦良玉也不含糊,接来象征着兵权的手刀,横举起来,道:“让这些乱军看看,川内还有对朝廷尽忠的土司!”

    两方一经会合,叛军随即鱼惊鸟溃,四散而逃。奢崇明本人被打出了阴影,一路逃回重庆,收拢溃兵,再不打算进攻川东。

    而秦良玉集合三家土司,势力大涨,却也只是自保有余,出击不足。

    这个时候的朱由校,刚刚抵达洛阳。

第一百零四章:这本是你的皇位

    雨后初晴,洛阳。

    千余名大红官衣的仪仗队持卤薄依仗,大汉将军扈行两侧,浩浩荡荡来到城外。

    朱由校身着精良甲胄,腰间挎着帝王剑,骑在马上,眯眼望着早在城外列队迎接的洛阳文武。

    前来的已不只是洛阳的文官、武将,还有夹道观望的无数百姓,他们都很好奇,这位少年天子,究竟生的什么模样。

    朱由校低头望着微微发抖的洛阳文官们,冷哼一声,驾马自长夏门进入。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百姓自发呼喊起来,在场的大部分百姓上下几辈子,这也是头一回见到权御天下的大明皇帝,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这个挎着宝剑,眼中露着坚毅的少年,就是我们的皇帝啊!

    他哪里有传闻中的那么昏庸,想来,又是那些人造谣生事,没事添乱罢了。

    带着无数的奇思妙想,百姓们抬起头,用敬仰、敬畏的目光,看着朱由校及其身后军容整肃的勇卫营入城。

    伴着铁甲叶子相交的铮然声响,还有马蹄缓缓踏在石道上的声音,很多人心中都安定下来。

    “福王,洛阳王等,并诸皇勋行四拜——”

    脚靴一步步踩在福王府内宫大殿的白玉砖上,朱由校望见眼前有一块刻着二龙戏珠的大照壁墙。

    即啧啧一声,转过头来:

    “皇叔,您这宫殿比朕这个当皇帝的,可要豪华多了。”

    叔侄见面第一句话,却是这样一副戏谑的音调,肥胖的朱常洵被下人搀扶着起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片刻后,他目光越过负手径自走进去的皇帝,分明存有几分愠怒。

    “西南反叛的事儿,皇叔已经听说了?”

    朱由校垂头摸了摸朱常洵平日喝茶的精美器具,啧啧一声,然后问道。

    朱常洵站了一会儿,已是开始大喘气,不等朱由校的吩咐,便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主位,喘着气道:

    “听说了,皇帝还不赶快去平叛吗?”

    “皇叔您这殿内的物件,就得值不少钱吧?”闻言,朱由校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朝廷出兵要花不少银子,连年征伐,内库告罄,皇叔这么有钱,不考虑借给朕一点儿应应急吗?”

    “借银子?”朱常洵闻言,顿时像个矫情的小娘子,摊手道:“我都穷这样了,哪有银子可借…”

    朱由校笑道:“你再穷,还能有朕穷?”

    “朕可是听说,这整个河南的田亩,都快让您一个人占完了,又不用交税,下头的皇勋们,一个个耀武扬威的。”

    “这大明朝的江山,可是我们朱家的,他们这么闹,你也不管管。”

    朱由校仍是笑着说话,给福王留足了颜面。

    言罢,没事儿人一样似的端起一盏茶,微微吹上一下,正打算喝上一小口。

    这个时候,朱常洵却是冷哼一声,一拍桌子,道:“皇帝这是专程来揭我的底,还是去西南平叛的?”

    话音落地,一旁的几名小皇勋,也都是抿着嘴角,面露嘲讽,看也没看,滴水不漏地做足了礼仪,便侧身站到朱常洵一边去了。

    茶水还未进嘴,朱由校的笑容僵在脸上,如同热炭掉入冷水中,万般心绪轰然腾起,再猝然而逝。

    “朕想给你脸,可是、你偏偏不要脸啊…”

    朱由校心下这样想着,将茶水静静放回到桌上,走向朱常洵,引得后者一阵紧张。

    他想干什么!?

    却见,朱由校将嘴附在朱常洵耳边,轻轻的话音中含着足以比肩边疆的寒冷。

    “如果几十年前,你做了皇帝,倒还有和朕叫板的资本。可是现在,这大明朝的皇帝,是朕,不是你。”

    听到这话,朱常洵瞪大了眼睛,旋即闷声不吭,打算作无声的抗争。

    “呵呵。”朱由校冷笑一声,道:“告诉戚金,朕要在这清理门户!”

    “这洛阳城的皇勋,都快比百姓多了。”

    ......

    “洛阳王,朕问你,你可知罪?”

    不多时,数千勇卫营将福王府团团围住,常在洛阳飞扬跋扈的洛阳网与几名镇国将军,都被绑在王府庭院的木柱上。

    朱由校用刀尖抬起洛阳王的下巴,戏谑地道:

    “侮辱缙绅,笞打武臣,侵夺学宫,强凌民女,强占民居,你能耐呀!”

    听见皇帝将这些事调查的这么清楚,洛阳王再也没有平日在民间的嚣张。

    围观的一众百姓正在叫好,却一个个的闻见一股子腥臊味,很快有人发现,是那洛阳王面对勇卫营火铳手黑洞洞的枪口,当场吓尿了。

    “看看你的德行,朕都替太祖有你这样的后辈丢人。”朱由校冷笑一声,边远离边道:

    “抢掠他人妻子四百多人,强占民房三千多间,私选民女十二岁以上者七百多人,你比朕过的舒服多了。”

    朱由校退到边上,向一旁打了个眼色。

    戚金上前数步,将手一举,高声喝道:“放!”

    随即,硝烟弥漫,炒豆般的爆响过后,洛阳王等几个皇亲,各个都是歪着脑袋,被打成了筛子。

    硝烟散去,血腥味紧接着袭来,福王闻见,蹙眉强撑半晌,一头吐了出来。

    他实在没想到,会在自己的王府发生这种事。

    “皇上万岁!”

    “皇上圣明!”

    “打得好,打得好哇!!”

    周遭寂静片刻,忽然间迸发出猛烈的呼喊声,无数百姓纷纷伏跪在地,对眼前这个敢于为民做主的皇帝心悦诚服。

    勇卫营将士,也都是放下刀枪半跪在地,这般场景,让朱常洵惊掉了下巴。

    洛阳王是伊王一系的郡王藩,伊王在嘉靖年间因欺压百姓被嘉靖皇帝削去爵位,废为庶人。

    这、这小皇帝是在向自己宣示兵威吗!?

    大军、百姓肃穆静待,朱由校转身望向朱常洵,促狭地轻笑一声,问道:

    “朕再问一遍,朝廷征讨西南,这个银子皇叔你给还是不给?”

    破财免灾!

    这四个字,转瞬间出现在朱常洵脑海中,他黑着脸,在袖子里反复抠着指甲。

    皇帝话音落地,周围一片静谧,出征的将士尽皆默默望着,这让朱常洵更加紧张。

    良久,他轻轻说了一句。

    “不就是几百万两吗?拿去、拿去!”

    朱由校即大笑几声,站在众人面前,道:“洛阳王等皇勋强占之房屋,朕一间不留,尽归于民!”

    “戚金,带勇卫营去洛阳王府,将被掳民女解救出来,与他们家人团聚!”

    “至于王府财物,尽都拿来犒慰军民,朕与军民同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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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