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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8:送给南唐的国礼

    要甲寅与读书人交流,要么耍横,要么无赖,但与武人在一起,那就有的聊了,大碗酒只管灌下,大牛话只管吹起,口说不行再比手划脚,最后出刀。

    郑彦华本不乐意这差事,开始还带着几分情绪,但随着酒兴谈兴相继兴起,渐渐的也就放开了,待到甲寅改变主意让顾明楼下场走一趟刀法,这才真的触到了郑彦华的心头痒处,说江湖技与战阵技的最大不同是刀意。

    然后就说开了,从刀意到刀技,从以筷作势到下场演刀,不过半天功夫。

    但并没有一见如故倾囊相授的好事,哪怕酒喝再多,该保留还是有所保留。

    可这就够了。

    甲寅本就不是要拜师学技,而是套近乎,但顾明楼却还是有不菲的收获与感悟,毕竟使双刀的少,双刀看走,一个“走”字就把双刀之难概括到位了,非敏捷者玩不了。

    顾明楼的那对弯刀不过二尺一寸长,可郑彦华的左刀二尺七寸,右刀三尺二寸,一轻一重,一长一短,功力大过她不知凡几。

    这三天,甲寅就应付式的祭拜了一次李景,然后把时间全耗在与郑彦华的交流上。

    三天过后,双方熟的不能再熟,起码郑彦华喊那声“弟妹”就自然而然,再无牵强。

    ……

    宋使吃了大哑巴亏,若依刘载汪端的本意,肯定要报复回来,可这仇怎么报,骂上门去么,不敢。

    人家没事扬着刀,就是来闹事的,巴不得你去闹,闹到你再出丑,闹到你不可开交,闹到你回京交不了差,最好是闹到宋唐两国反目成仇……

    哪怕闹到宋秦两国应此提前兵戎相见,对方还是可以拍拍屁股回益州,而自己,等着抹脖子吧。所以多发一丝脾气,都中人家下怀。

    再加上熟悉甲寅性子的慕容德业苦劝,南唐整箱的珠玉摆上,刘载汪端两人只好捏着鼻子往自个脸上试粘假胡子,心中却是卯足了气,等大朝会后的大宴上,要好好把这羞辱之仇报回来不可。

    文人报仇,有何技俩,无非一张嘴,一管笔。

    南唐客省使翟如璧拍着胸脯说这仇一定要报,老夫也气煞了,大宴上一定要想办法斗诗,行令,比对子,一定要让秦使出丑才行。

    然而,没想到的是朔望大朝还没开始,就差点下不了台。

    原因,大朝会要行大礼,要解剑脱靴,要三跪九拜,南唐虽去帝号,建筑逾制之处也都改了,但这些约束只针对皇帝降格为国主,做臣子要遵守的一应规矩却还在,在这点上,不论周、宋,郭荣还是宋九重,全都睁只眼闭只眼。

    维护皇位尊严,人人有责。

    北宋继承了大周的衣钵,乃天朝上邦,不需要跪拜,反过来还要由国主李煜率大臣在殿外听旨,然后礼请使者登殿。

    前周旧事,兵部侍郎窦仪出使江南,天雨雪,李景欲受诏于庑下。可窦仪却不同意,说:“某奉诏而来,礼不敢失。若国主怕雨雪沾服,请俟它日。”李景无计可施,只好冒着雨雪拜诏于殿前中庭。

    西秦,小邦,可没这资格。

    依自前唐时便传承下来的规矩,大朝会时是专有使者区位的,与百官一起朝觐。

    但甲寅就耍横了,说我西秦不兴跪拜礼,我大秦陛下某都未跪拜过呢,别的都好说,这跪下不行,啊,不是某家拿矫,你们的使者去见我大秦陛下,也“可以”不用跪的。

    临了出了这妖蛾子,气的翟如璧胡子乱飘,可甲寅油盐不进,不得已,连夜进宫,问国主拿主意,最后折了个中,反正这次非正旦大朝,使者也就他两家,索性便让西秦使臣也免了大礼,等文武大臣朝参毕,再进觐。

    只不过两者还是有大区别的,宋使是“拜请”,秦使是“宣觐”。

    这一点上,甲寅再蛮横,也争不过。

    次日,朔望大朝。

    等南唐一应故事该做的都做了,跪接宋旨完,百官朝参毕,这才出来中使,宣秦使进觐。

    甲寅在解剑厅上丢下战刀,雄纠纠气昂昂的便进了大殿,赤山高举着一方红木托盘紧跟于后。

    “大秦皇帝陛下,祝江南国主……”

    “大胆。”

    甲寅才开了口,便有御史言官跳出来责其无礼,不跪也就算了,这抱拳一拱手算哪门子的礼。

    甲寅懒的多话,浓眉一凝,眼神如利箭般的迫出,顿时有无形杀气笼住那言官,这一招,自当年在学堂里开练后,这么多年来,越发的炉火纯青。

    那言官哪受得了这战场杀神的煞气,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软倒在地。

    “我大秦皇帝陛下,祝江南国主千秋鼎盛,一统江湖,为表敬意,特送来万石金银以贺。”

    “……”

    坐在左首位施施然捧着茶杯的宋使刘载忍不住晒笑道:“金银万石,好大的口气,简直臭不可闻。”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作主的,该是江南国主吧,区区一介酸儒,小小一个使者,也有脸干涉江南国事?再说了,老子又不是不识数,说金银万石,那便是金银万石。”

    “你……”

    李煜见两人都起了金刚怒,忙打圆场道:“上使稍安,不过甲将军也言重了吧,万石金银,孤实在不敢想象,但还是请甲将军代为在秦皇阶前致谢。”

    “不信?哎,本来是准备悄悄的给国主一人看的,但看来诸位都以为某说大话了不是?”

    又有言官代主发话了:“是不是大话,拿出真金白银来。”

    “能不能容某偷偷的进呈国主阶前?”

    众臣晒笑,有人道:“两国邦交,乃光明正大之事,进呈国礼还需要偷偷摸摸么。”

    甲寅就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十分真诚:“某武夫么,不懂,既然你们要某在这亮相,那好。”

    甲寅从赤山手里接过托盘,高举过顶,朗声道:“万石金银,皆在此图中,请国主御览。”

    有中使接过,掀开红绸,露出一卷图册,高奉于御座前,李煜启图一观,却是一幅南唐疆域图,东南部分画的很缭草,唯西北一角,十分精细,围绕武昌郡永兴县密密麻麻的布了十数个红点,“青山场院”四字更是用方框标红。

    李煜的脸色就有了三分不满,“甲将军,此乃我南唐疆域,不知尔献此图,何意?”

    “临行前陛下有言,说江南百姓渐苦,非为良田水乡无出产,也非为江南朝廷不够努力,而是冶金不得法,以至无钱可用,朝廷沦到用铁钱白钱的地步。

    其实离青山场院西北不过二十余里,地下所蕴藏的铜矿、金矿、银矿不知凡几,起码是现在青山场院的一百倍,只要用心营建,此地当为天下第一大的大冶之城,哦,那些红点所标,皆为矿产……”

    李煜的头脑顿时嗡嗡响声大作,后面甲寅讲什么他都听不清了,要真心帮助我大唐,为何不早点献上来,非要等宋使在场再现宝?

    青山场院,自前吴开始便已开采,已经开采了整整五十多年,资源早已近竭,但此时他却有九分可以料定,秦使所言定然不虚,此地有银、有金、有铜,否则,就不会来这一出。

    好狠的心呐!

    这哪里是给南唐献上万石金银,分明是在火上浇油,引狼入侵。

    他不是傻子,七弟回来说北宋皇宫悬着林仁肇的画像,以及听到的看到的讯息,都不过是北宋离间江南君臣之心的奸计罢了,西秦甲元敬拉着郑彦华把臂言欢,更是司马昭之心,人人都想给他这位刚登九五的国主添堵。

    青山场院本就是南唐的命根子,要是能多挖出一百倍的金银铜矿来,结果会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北宋立国,宽禁佛寺不到一年,现在又开始禁铜铁铸佛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北宋不仅缺铜,也缺铁。

    天下第一大冶之城,呵!

    李煜渐渐的醒过神来,正想客套圆场,不料甲寅又添一句:“国主要是不信的话,我大秦陛下说了,可以派寻脉师来帮助探矿,要是探不出来,或是没有万石金银的储存量,我大秦愿意每年输送新铜元一百万贯,以为补偿。”

    ……

099:国宴

    大兴炉冶,是为大冶。

    这是湖北大冶市地名的由来,而这地名,便是李煜所起。

    这是座能挖上千年的的矿产资源集中地,秦越读舆图时冷不丁想到了,便当作“厚礼”送给了南唐。

    按原本的历史轨迹,南唐要在五年后才能在青山场院周边发现新的铜矿,所以,这个点拨是充满善意的,要是南唐真的如图所示扩大探矿范围,挖到新矿,可一解铜币紧缺之渴,富国利民。

    可当着宋使的面说出来,就充满恶意了,既然闻到了腥味,北宋那头恶狼,哪有安坐无视的道理,稍有常识的人都能意识到,这舆图所标之处,没找到矿也就算了,要是找到了,这就是战争的导火线。

    宋九重已经体会到先世宗之痛了,他登九五,得释门之助甚多,所以大宋一立国,释门顿时一片红火,该造寺的造寺,该修寺的修寺,许多被拆了的寺庙又再次恢复了荣光。

    这个行动,不仅是释门一己之力,诸多权贵也投入到了兴佛大业中来,如李继勋、韩重赟、李崇钜、李琼这些从龙新贵之臣,以及王仁镐、符彦卿等老牌权贵节帅,纷纷为释门的兴旺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在这样的形势下,宋九重还不得不顶着天大的压力,下明诏,严禁用铜铁铸佛。可见,中原财政缺钱到什么层度了。要是突然间冒出一座天下第一大的金银铜矿来,十万禁军都不用派赏,就会个个嗷嗷叫着往前冲。

    而历史上,北宋不伐幽州而先攻唐,大冶矿监的丰富矿蓄量也是至命的导火索之一。

    北南两宋朝之所以经济大发展,也是拿下南唐后,有了大冶城,以及铜陵、江西、岭南等地数十外铜银矿监的大开发,成功解决了钱荒的问题,这才主导了经济上的先手。

    可真实的历史是,国家财政是富裕了,而百姓依然贫困,所以,宋朝是最富的时代,也是起义最频繁的时代。

    这地图上画着的大冶城前身青山场院,是在大唐武昌境内没错,可北宋重兵驻扎的江陵也是近在咫尺,会眼看着南唐暴富?

    李煜才登基,政治手腕还不够成熟,冷不丁的被甲寅来了这么一出,一时间竟然怔住了,呆立无言。

    韩熙载虽未看到那图示,但从李煜与甲寅的表现上也猜到了几分,不由哈哈一笑道:“秦使有心了,只是年纪青青,便好出耸人听闻之语,终归不妥,再说,我江南山山水水,每一寸土地,皆有规划,无需秦使操心,来来来,贵使席位在这,请坐。”

    甲寅见好就收,笑哈哈的对韩熙载行礼道:“我朝炯之公凤流雅致,自负探花郎,但他却最推崇韩夫子,说论风流,韩夫子当为魁首,说那才是神仙人物,是以本次小子出使,炯之公再三叮嘱,要某代其敬夫子三杯酒。”

    韩熙载哭笑不得,这不是宴会,这是朝会上好不好,如此寒暄,成何体统,却又怕他打蛇随棍上,再拿他与李谷的私谊说事,只好含笑不语,只以手示意请坐。

    韩熙载与李谷是真正的知己好友,韩家遭灭门之祸,其父被腰斩,他能逃到江南,全亏李谷。

    两人告别时,韩熙载说,吴若用我为相,我必将长驱以定中原。李谷笑着回答说,中原如果用我为相,我取吴国如同探囊取物。

    但韩熙载却终身未曾为相,原因不是无才,也不是不得国主信任,先李景未登基时,韩熙载可是在东宫陪了他七年,是真正简在帝心的人物,李煜也相当尊重他,父子俩都曾多次要拜他为相,最后皆不了了之。

    原因只有一个,他是北伧。

    他与两年前去世的常梦锡一样,受到了江南士卿的集体抵制,著名的“韩熙载夜宴图”,描写的是他家的夜生活,实际上是政治斗争的衍生品,特意画给李煜看的。

    如今,他的千万家财也几将耗尽,只剩下一个神仙中人的虚名了。

    好在甲寅却只字不提了,客客气气的谢过,老老实实的坐下。

    只是朝会被他这一打岔,再继续下去,也就没多大意思了,走过场的献过一堆祥瑞与贺词后,借由款待两位贵使的由头,在别殿召开宴会,五品以上官员皆有资格出席。

    甲寅也没再作妖,一来不用了,二来韩熙载与郑彦华一左一右的防着他,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用改,韩夫子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郑彦华的面子也是要给足的,入席时索性拉着郑彦华在身边坐下。

    这宫廷大宴,都是两人一几,甲寅孤身一人,赤山没资格坐下,老实的在他身后坐着当侍卫,所以那位置空着也是空着,可郑彦华一来未得旨意,二来甲寅就是个祸害包,那敢在这首席坐下,坚决不从,甲寅只好作罢。

    不过他的对面便是宋使,见刘载与汪端粘着假须装模作样的正襟危坐,甲寅大乐,对着两人就做了个抚须的动作。

    把两人气的满脸通红,要是眼神能杀人,甲寅早被千万万剐了。

    其实他是托了宋使的福,否则,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坐在西首位上。

    而李煜又托了他的福,否则,宋使一家独大的话,他得陪次席,谁让北宋承接了大周所有的盘子呢,他李煜在宋旨前,也得称臣呐。

    所以甲寅做着死相动作,挤眉弄眼的挑逗宋使,李煜视而不见,偷酒食与身后侍卫吃的小动作,他也当作看不见,自走自的皇宫大宴流程。

    殿中群臣,也只是寥寥数位重臣礼节性的敬了酒,便不再理会他,天晓得他的愣子脾性何时发作,万一把自个拖下水就不好了。

    如老熟人冯延鲁,生怕他拿当年被俘的经历说事,离着他都三丈远。

    结果东西两侧首席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东面热闹非凡,刘载汪端二人面对敬酒,应接不暇,西面甲寅孤孤单单,只能自斟自饮。

    其实是有香气袭人的宫女伺候的,但他怕粘上一身香气回去,腰间软肉又要被掐乌青,所以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对于冷清,他也不以为意,把在军营的习性放开,反而吃的不亦乐乎。

    但有些人就是贱,非要来作死。

    刘载被南唐君臣劝的飘飘然,喝的飘飘然,美的飘飘然,见甲寅孤零零的一个人坐着,吃的满脸油光,便用鄙视的眼神,挑逗的语气嘲讽道:“丘八就是丘八。”

    甲寅浓眉一扬,不屑的从嘴里吐出一块骨头,差点呸到对方的席上,这才冷笑道:“胡子不是胡子……”

    “尔……好胆!”

    刘载大怒,习惯性的一抚胡子,结果那假须被酒水油汁润了,胶水松了,被他这一拂,左边嘴角处便脱落了小半块下来。

    甲寅笑的乐不可支,不过他轻佻的样子惹怒了一个人——南唐翰林学士徐铉。

    徐铉文采斐然,与韩熙载齐名,时人称“韩徐”,他还有个弟弟徐锴,一起被敬称为“江左二徐”,乃是传世本“说文解字”的作者之一。他一来看不惯甲寅的粗鲁习气,二来与刘载同是文人,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其实看不惯甲寅的南唐文臣大有人在,但浩然气这东西,往往会随着官位、年龄、阅历而消磨殆尽。

    徐铉用身子挡住视线,掩护刘载的狼狈样子,怒斥道:“甲将军,听说你曾师从伊夫子,他就没教你礼字怎么写么。”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李煜大急,起身呼止:“鼎臣……”

    徐铉听而不闻,只把目光锁定在甲寅身上。

    甲寅见其一身正气,脸露凛然之色,顿时心生敬重,加上语涉恩师,他的脸上也浮出郑重之色,用绢帛慢慢的净了手脸,趁机组织语言,等到嘴脸都干净了,这才起身振袖,缓缓答道:

    “恩师曾经说过,礼义廉耻,不如一个真字可贵,某一直牢记在心,假仁假义要不得,假廉假耻更不行,君子坦荡荡,小人才饰非,好象是这个道理吧。”

    徐铉一怔,没想到一介武夫还真讲出一番正道理来,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的脸倏的一红,忙以袖掩额,顺势施礼:“谨受教。”

    “好一张利口,既然读过圣贤书,敢与某比试文采否!”

    甲寅见是宋使汪端跳出来了,便不客气了,直接一杯酒泼到他脸上,冷笑道:“比什么文采,有本事,来比刀,站着任你砍。”

    “你……”

100:小周后的出场方式

    强烈谴责,愤怒抗议。

    自古以来,当邦交上出现无理取闹而又不能动用刀兵时,也就只有这八字表述愤慨与立场了。

    南唐不敢得罪北宋,一样不敢得罪西秦。

    明着拉偏架不敢,但在郑彦华等武技高强的将军们集体出现,委婉的将就要动刀子的宋秦使者劝开后,甲寅是拍拍屁股走了,大殿上留下一群文武相帮着宋使怒骂、谴责、抗议,然后是好言劝慰。

    好一通忙碌后,终于把北宋这一拨瘟神也送走了,李煜也没了心情,令宰执尚书偏殿休息,稍后御书房议事,自己则先去圣尊后宫中请安。

    圣尊后即皇太后,因太后父名钟太章,避讳,改为圣尊。

    她是义祖徐温指的亲,宗亲中算是独一份儿。徐知诰(李昪)登基后,她也跟着李璟步步高升,从王妃到皇后,直到太后,执掌后宫十有五年,纲纪俨然,众妃既敬且畏,诸子皆孝而亲。

    见李煜过来,笑容中隐有忧色,便笑道:“吾儿方登九五,国事稍有不顺也是正常,虽说后宫不该涉政,但你父皇在时,国策难决时也曾多问于吾,吾儿不妨试言之。”

    李煜便把朝会发生之事详细的说了,钟太后笑道:“此后宫女子惯用小计耳,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西秦此计,虽有祸心,若果真掘出矿藏,却有益吾国,只管顺心而为。”

    “可北宋虎视耽耽……”

    “西秦指点于我,所图为何,不就希望吾国与其结盟抗宋么,此事可为。当年逆周侵淮,若非西蜀袖手,逆周哪能得逞。”

    “可,可北宋兵强马壮,我大唐恐难当其锐……”

    “糊涂,你若脊背不直,三军哪来胆气,依吾看来,联秦,比联辽强多矣,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何况契丹乃异族乎。”

    有贤妻,有良母,这是李煜的福气。他登基后有数年奋发图强意,刻苦进取心,有不少是来自于母亲的鞭策以后大周后的鼓励,然而天不假年,两位优秀的女子都在今后没几年就去世了,没了管控的李煜这才醉心于花前月下,以至亡国。

    御书房议事。

    听完李煜的转述,韩熙载赞道:“圣尊后明见万里,其实不论青山场院是否能增产,联秦抗宋,对我国皆有大利,只要有了西秦的牵扯,宋若兴兵,也只会西进,而不会冒然南下,放后背空门与敌。”

    冯廷鲁则道:“当务之急是能否按那图示探出新矿来,若果有,再联秦也不迟。”

    “臣赞同冯尚书之言,背宋联秦,当慎重,否则刀兵一起,祸及城门,追悔莫及也。”

    “臣附议。”

    ……

    在南唐朝会闹出轩然大波的当事人甲寅,此时却在黄氏当铺后院的小花厅里悠然的喝着茶,不过赤山还是在他那微颤的小指上看出了他的紧张,不明所以的他也跟着绷紧了身子。

    三盏茶喝完,甲寅正烦燥际,一声“元敬”从角门处响起,人未到,声先闻,甲寅忙起身,却见肥胖的掌柜引着一位文士打扮的青年急匆匆的从外而来。

    “见过……二兄。”

    “哈哈,一家人,何来虚礼,你不知某,某却见过你多次也,益州府上也去过两次了。”

    甲寅见其年纪不到三十岁,除了眉直如刀外,脸廊与鼻眼依稀与子瑜有些相似,看着是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元敬勿怪,要怪只能怪家父,他是一朝被蛇咬,三十年怕草绳,这次七娘既然让你来见某,那定是得到父亲首肯了,走,家里去,今晚当一醉方休,庆祝这一家人不是一家人的苦日子终于过去了……”

    甲寅能感觉到他那发自肺腹的喜悦,当下紧张感顿时消去,与其一道回了家,但到了府门前,却又在阶前看着灯笼上的字号犯了迷糊,莫非这二舅兄果真姓黄?

    “看来七妹是什么也没跟你说,这嘴巴牢的,某当去信斥责,父亲赐名,是连名带姓一起赐,某姓黄,名钦山,字仲平。”

    黄钦山引着他进了家门,径进后宅,让进紧挨着寝房的内书房,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元敬稍坐,某让贱内来见礼。”

    这一趟认亲行,甲寅才算是进一步了解了自己枕边人的家世,原来苏子瑜家祖曾遭构连祸事,满门尽戮,唯有其父毁容不死,往逃西域,只手空拳创下若大家业,这才有了奇怪的家规。

    甲寅在这方面欠缺思考,谈风也远不及二舅兄黄钦山的对手,一场酒宴下来,基本是黄钦山在说,欢欢喜喜的喝完酒,认完亲,结果出门后才发现,仿佛什么也没说,只得了一车礼物,林林总总,尽是给子瑜与宝玉的。

    这让甲寅有些无趣之感,回馆驿后,索性打了一趟拳,逼去全身酒气,洗了澡,更了衣,看天色还早,便带着顾明楼去了司徒府。

    周府大开中门以迎。

    周宗已届八旬,但依旧能拄拐走路,亲到中庭以迎。

    这是当世范蠡,安邦致富两不误,用秦越的话说,自己的便宜老丈人是南唐第一聪明人,趋利避祸的法门用的炉火纯青。

    不过甲寅见到这位满头白发的人,第一个从心里冒出的想法是七老八十了还能生儿育女,果真了不起。

    甲寅规规矩矩的以后生晚辈的身份见了礼,又自来熟的搀着他在软榻上坐下,这是他的性格软肋,从小是阿爷带大的,是以一见老人就心软。

    “甲将军所为,皆为秦皇所嘱乎?”

    “叫我元敬就好,好教司徒知晓,此趟出使,陛下只有四字叮嘱,遵循本心,别的再无交待。”

    周宗缓缓点头,他虽年老,但依然耳聪目明,下人也能及时的将朝堂上的消息收集回来,是以甲寅这几天的胡闹,其实他都听在耳里。

    “老夫老了,人老了就爱瞎想,是以有两事不明,请教元敬。”

    “不敢。”

    甲寅扭了扭屁股,心想,还好他远在江南,要不然天天这样对话,秦越保准一个头两个大。

    “称帝何其急也,缘由?”

    甲寅笑了,果然是老丈人,就是关心女婿,当下答道:“其实九郎与周三都不愿意当皇帝皇后,所以登基了也还是在老宅里住着,但不登基,不建国,施政时就有许多不顺畅之处,这是其一,但真正的导火索是书院士子闹出了事。”

    “哦?”

    “起因在今年的科举,九郎的本意是充实吏员,但架不住万千呼声,改成了科举,因为未登基,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取消了状元、榜眼探花之类的名头,只以优良可来区分考试优劣,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就闹出了大动静。”

    “李惟珍自己也是进士出身,难不成他也晕乎了不成。”

    “是九郎一意孤行,结果步子迈大扯着蛋了。”

    周宗半辈子军旅,对粗言鄙语不以为意,点点头道:“你这趟江南行,老夫也有些看不明白,若是我大唐听命北宋,隔绝与蜀中的经济往来,又当如何?”

    “不怕。”

    甲寅笑道:“因为那青山场院周边,真的矿产密布,是可以名传千年的大冶之城,只要一锄头挖下去,江南便只有与我大秦紧密合作,共抗伪宋一途。”

    “若果真矿产丰富,你们就不动心?”

    “不动心,因为我大秦境内,矿产有的是。”

    周宗哦了一声,扬了扬白眉,“不东向?”

    “若要东出,也是径取中原。”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不知元敬几时回程,若回时,顺带捎小女去探探亲,她姐妹俩多年未见,再不见见,以后天南海北,就不知何时能见了。”

    “……”

101:苏子瑜的难题

    去时枫叶飘零,归来大雪茫茫。

    益州城外,万里码头,旌旗招展,卫队成列,香车宝马边厢静候,出使南唐的甲寅回来了,秦越冒雪亲自出迎。

    终于,一长列的客舟排着整齐的队伍缓缓而至,战舰大,这是在合州换的民用客船,甲寅未等船只停稳便飞身跃下,冲着秦越当胸便是一拳:“以后这种事别找我,别扭死了。”

    “扬威于江南,成盟于南唐,这功劳,可不下于夺城斩将,辛苦了。”

    甲寅正要说话,有怪异的喊声响起,然后便见一条大汉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主人。”

    甲寅定晴一看,良久才欢呼道:“马尼德。”

    马尼德也笑道:“是的,主人,马尼德回来了。”

    甲寅忙把他拉起,责道:“你又来这套,我们是兄弟,不是主人。”

    秦越见其自然的勾着马尼德的肩膀,便笑道:“子瑜也在呢,车上,我让她别下来,污泥满……”

    话未说完,甲寅倏的不见了,秦越摸摸鼻子,学马尼德的样子耸耸肩膀,把目光再次移到船上。

    只见周容已从车上下来,冒着雪冲到栈桥上,船上有清丽的喊声起:“姐……”

    话音未落,一道倩影飞扑而来,好在万里桥码头乃是大码头,栈桥宽到可到跑马,倒是不用担心会落水。

    周容一把抱着妹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整整五年了,终于再见自己最亲的人,哪还忍得住,好一番痛哭,彩墨也忘了自己的本职,伞歪了也不知,最后还是苏子瑜下了车,上栈桥劝慰了,这才把这感人的一幕拉下帏幕。

    秦越本想看看自己这位名垂千古的小姨长啥样的,结果只看到了一顶斗蓬,旋即被其姐拉入车中,再不复见,只好把甲寅揪着,陪着冒雪骑马。

    当上皇帝后,一言一行便有了许多拘束,尤其在这公众场合,不少老人见了皇帝仪仗,老远就跪下,粘一身的泥浆。

    虽然秦越早有明诏,下旨废跪礼,但习惯这东西,哪能一时便改的得了,对这些百姓,秦越只能不住的招手示意,只是苦了甲寅,陪着骑马,却既不能与秦越聊天,也不好与马尼德说话,只好翻白眼。

    直到回了府中,各自换上家居常服,这才又聚到秦越书房里,正准备开聊,那位让秦越心心挂念的小姨子便在周容的带领下来见礼了。

    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小周后,眼下不过十一岁,身体还未长开,但眉眼五官却真的若粉雕玉凿一般,配上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更是清丽可人。

    “见过陛下。”

    “在家里,还是叫姐夫吧……”

    “你不知道母亲怎么叮嘱她的,还要让下跪,唉,你们聊吧,我们姐妹说话去。”周容笑着对秦越扬了扬眉,顺势便拉着妹妹下去了。

    秦越自然知道周容笑容里的意思,只好摇摇头,对起手就倒酒的甲寅道:“你用碗,我用杯,你在南唐做的很好,效果超过我的预期。”

    “那有什么好说的,我还挂念着战事呢,怎样,开打了没有?”

    “黔州一切顺利,安国言吹牛有一套,前几日来信说已说服了六洞蛮寨,搞不好还真能在年前把事情搞定。”

    “他怎么就这么行了?”

    秦越笑道:“他自己就是个最好的榜样,本来是被同父异母兄长逼着背井离乡的,遇上我们,不过三年,不仅寨主之位抢来了,全身上下还披金挂银的,然后大把的新铜元洒下去,有人心动也是正常,这天下万姓,不论汉蛮,又有哪个不是趋利而行的。”

    “那雅州那边呢?”

    “祝仲敏他们出使已回,那些蛮帅族长说我得位不正,他们不服,所以,想要贡品可以,让我们亲自去取。”

    甲寅一顿酒碗,怒道:“那我便去取了。”

    “不用,因为王彦超去了,率大军一万,眼下可能还未到雅州。”

    甲寅讶然:“王帅?他怎么可能去钻山。”

    “怎么就不可能了?”

    “他不是不想再打仗了么。”

    秦越笑道:“人是会变的,时过境迁,他不想打仗也得再请令了。”

    “为什么?”

    “之前,他认为是可以如李谷一样,稳稳当当的在军事资政位置上坐着的,没想到木云一来,他基本上就变成无事可做了,换作是你,你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就让他将兵呀,炸药包可是机密呢。”

    “放心,我让庄生随军了,别的事都不干,就盯紧炸药包。”

    甲寅这才发现如秦越影子般的庄生不在,就有些不满的道:“他还小呢。”

    “十七了,你上战场时才多大,再说,男人就该历炼,对了,回头与马尼德聊天,留点心眼。”

    甲寅一扬眉:“怎么了?”

    “他一去这么多年,西天都能走到,此番再回,可不是简单的遵守承诺,否则,要回来早回了,我猜是起兵了,败了,没办法了,只好再回来寻求援助的。”

    “原来是白眼狼。”

    “也不能这么说,起码他这回带来了许多种子,其中就有棉花,可惜最需要的土豆红薯之类的没有,除此外还有三十多名奴隶技工。”

    甲寅就有些生气,准备懒得理会那马尼德了,从秦越处回来,准备与女儿好生玩耍一番,哪知宝玉不知被谁抱走了,寝房里只有妻子正经危坐,脸上表情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苏子瑜脸一红,想了想道:“虎子,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甲寅糊涂了:“说呀,有什么事值得这么为难样子,明楼惹你生气了?”

    苏子瑜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父亲……父亲寻求我们帮助。”

    “噫,岳父有困难?那我们帮他是理所应当的,钱财反正是你当家,别把宝玉饿着就行……”

    苏子瑜哭笑不得,“要是钱财事,我把家搬空了你也不知道,父亲他……他要的不是钱粮。”

    甲寅就奇怪了:“不要钱粮,那他要什么?”

    “要弩弓、要甲胄,指定要纸甲。”

    “多少?”

    “越多越好,最少三千。”

    甲寅倒吸一口冷气,“三千弩甲,他想造反不成?”

    苏子瑜叹气道:“郭叔亲自从西域回来的,父亲他与狮子王闹翻了。”

    “……”

    “那你怎不早点与九郎说。”

    “这是军国大事,我……我怎么能随便开口。”

    甲寅点点头,道:“郭叔呢,喊他喝酒,边说边聊,对了,不会马尼德突然回来,也与岳父有关吧?”

    苏子瑜迟疑着,终是点了点头。

102;铁面王的算盘

    三年未见,郭铭武老了许多,须发间杂着花白,脸上沟纹密布,看的甲寅有些心疼。

    “郭叔。”

    “见过甲将军。”

    “坐,记住,永远叫我虎子,马尼德也坐,我岳父那倒底什么情况。”

    郭铭武倒底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这才坐下,苦笑道:“这两年,家主处境颇为艰难,西面,原先因与喀喇汗国的博格拉汗有结义之谊,所以诸事比较顺风顺水,然而老汗王三年前驾崩,长子穆萨得继大位,称阿尔斯兰汗,次子苏莱曼治巴拉沙衮,苏莱曼不服气兄弟得继大位,明里又不敢动作,便打起了家主的主意,劝从不成便对商队下手,这两年损失颇大。

    东面,契丹加强了对西州的控制,高昌阿尔斯兰汗唯契丹派驻的监国太师命是从,以前的交情也有些不管用了。所以,家主夹在中间,就有些左右为难了。”

    甲寅点点头,西域可汗都喜欢用阿尔斯兰的名头作前缀,就是狮子王的意思,这点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并未完全了解郭铭武所说的情况,因为他虽去过西域,但对那边的情况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当下问道:“岳父是什么意思?”

    郭铭武道:“家主已与沙州、瓜州的曹氏,甘州的回鹘王景琼结成联盟,与南疆的于阗国也在积极联络,欲兴兵西州,自己打下一片地盘来。”

    “你不是说西州是契丹控制的么?”

    “契丹要的只是名义上的臣服与贡税,只要金银到位,谁来作主都是一个样,现在,兵马钱粮都不缺,只缺甲胄和利弩,所以想请虎子帮个忙。”

    甲寅点点头,道:“回头我便与九郎商量,对了,马尼德,你什么意思?”

    马尼德耸耸肩,一脸无耐之色:“我,又失败了,本来想多给主人备些丰盛的礼物的,我,不要武器,要丝绸,需要很多的丝绸,钱,一定会还的,我不还,老主人也会帮忙的,我带的五百奴隶还在他那卖命呢。”

    甲寅一脚踹去,没好气的道:“我说呢,嘴巴抹了蜜了,一口一个主人,你在这等着,郭叔,随我一道去找九郎。”

    秦越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在叙话,小妹的到来,令周容欢欣到了无以形容,姐妹俩琴铮相和,歌舞相映,令整个后院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帮着配乐的蕊儿眼尖,看到甲寅在角门里一闪而没,便给秦越使了个眼色,秦越出来,见郭铭武随行,不由一怔,移步到外书房,听完郭铭武的阐述,秦越敲着桌子沉吟半晌,道:“此事,事关重大,虽说翁婿有亲,但支持也要有个度,不知令家主可说怎么个还法?”

    郭铭武有些脸红,吱唔着道:“家主……家主……陛下是知道的,家主经商一辈子,所以……嗯,家主的意思是,甲胄、强弩请陛下无偿提供,届时良马平价供应。”

    甲寅爆一句粗口,正想斥骂,却见秦越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道:“准了,甲胄五千,强弩只能先给一千副,弩矢可以十万支,随时可以运走。”

    郭铭武大喜,扑通跪下磕了数个响头。

    甲寅却憋了一肚子的火,示意郭铭武先回,见其出了门,这才不满的道:“九郎,你别以为那人是我岳父,就做亏本大生意,要我说,老都老了还拼什么,回益州来,我来养着便是了。”

    秦越笑道:“你岳父厉害呐,给钱,常价或高价买,这甲胄强弩还真买不走。”

    见甲寅一脑门的黑线,秦越只好解释到底:“我问你,是一个欠了我天大人情的西域铁面王好,还是一个只存在买卖往来的铁面王好?哪个对我们今后发展西域有利?再说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试探来着,要是我们这里不行,向着汴梁那可就麻烦了。”

    甲寅一擂桌子:“他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实际情况可能就是这样,你是他的女婿,他真没钱,也可以叫你出,这点钱,你家里还是出的起的,再不济汴梁的、江宁的你大舅兄、二舅兄凑一凑总行吧,但他就不这么干,说明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他成了事,以后还回来的,一定会更多。”

    “那不知猴年马月呢。”

    秦越严肃道:“但凡有一丝希望,都值得投,因为西域,是自汉唐以来,都是我们的西域,可那一块,你我都两眼一抹黑,以后要想经略西域,都不知从哪里下手。

    而你岳父在那生活了大半辈子,眼下要起事,说明是有谱的,否则他断然不会如此行动,要知道,他首先是个商人,亏本买卖不会干。”

    “可我还是觉着亏了,再说,哪挤的出这么多弩矢和甲胄来。”

    “亏了好,亏了找你这冤大头,至于装备么,因为我们的装备要换代了,过了年,新装备就要批次换上了。”

    “新装备?”

    秦越出门,与亲卫交待几句,不一会,亲卫捧过来一个大扁匣子,置于桌上,启匣,却是一副弩弓静静的躺在丝絮堆里。

    只那弩弓与常见的略有不同,却是五层弩臂,自中间弩弣向弩梢呈阶梯状次递薄减,两端弩梢反曲,曲腰处环扣一枚铜环,弩机撑架则特别肥厚,上有微张着的铁制配件,不知何用,握手处斜角凹进,打磨的十分光滑,握上去十分舒服给力。

    “孙宝,演示给甲将军看。”

    “诺。”

    那叫孙宝的亲卫麻利的给弩弓上弦,却原来弩臂上的那两个铜环是专用来穿弦的,只是穿过去,弦索两端却收结在弩架握手处固定住,使的弩弓看上去象是双弦。

    而弩架上的铁件却是专用来上弦的,勾拉到挂牙上也只有一根弦,看上去比用手省力多了,孙宝脚踩弩环,上好弦,恭敬的双手递呈给甲寅,介绍道:“这弩自动上矢,可一次装十矢,然后次递射出,比以前的弩快多了,请不要触到悬刀。”

    甲寅接过来来一看,怪不得弩架特别厚,原来是有矢匣装着,他仔细的看了看结构,又脚踏弩环再试了一遍,发现虽有铁扳手上弦,也需要不少劲。

    “无风测试,可射三百二十步,一百二十步可透纸甲再入木三分,五十步左右就连明光铠的护心镜也能穿透。”

    甲寅讶然:“这么厉害?”

    秦越笑笑:“和预想中的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一来还不能真正连发,二来杀伤力还不够理想。”

    “这还不够理想?”

    “是呀,有一种弩,叫神臂弓,三百步都能透甲。”

    甲寅摇摇头,表示不敢想象,心想,要有这样的神臂弩,还要别的武器么,人手一把,就可以神来杀神,佛当杀佛了。

    在这点上,甲寅这位冲锋陷阵惯了的人比秦越更有发言权,而秦越则纯粹是被断句理解给害了,以为历史上的神臂弓真的是可以三百步外透甲,要知道一步为两跨,折合后世的计算单位最少在四百五十米左右,这么远的距离还透甲而过,简直比神器还神器。

    “射三百步,能洞重扎”,要分开来理解,后一句是在有效射程内,宋代的许多战役记录都录有神臂弓的开射距离。

    如名将吴璘的战法“每战,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弓,跪膝以俟,次神臂弓。约敌相搏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次阵如之。”

    百步破甲,已经相当厉害了。

    而甲寅手中的弩弓,在弩臂、弩弦的创新改良下,已与神臂弓相差无几。

    见甲寅眼巴巴的看过来,秦越哪不知道他肚子里打什么小九九,笑骂道:“这可不行,这个坚决不外卖,别看它不起眼,这是魏昌和魏师傅把他的制槊秘法贡献出来,与制弩匠人一起钻研,这才有了如此给力的弩臂。

    其次,这弩弦也非同一般,丝麻混合特制的,这弦环也不是铜,而是合金,否则哪来如此坚硬光滑,而且这般上弦法,也是这弩强劲的秘法之一,可不能让人随便学去。”

    甲寅嘿嘿一乐,道:“这弩如此宝贵,可有名儿?”

    “克敌致胜,就叫克敌。”

103:打上半个世纪的战争核因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是因为上位者负责亲和力的输出,而各部门岗位者则需要担当起自己的职责来。

    郭铭武只高兴了一晚上,第二天去走程序准备签领装备,结果遭到了木云的卡拿,非但甲具弩弓领不出来,人也被困在枢密院了。

    因为木云对此事很重视,专门召开了一个小型的审辨会。

    与会者木云、全师雄、李谷、甲寅、沈秉礼,最后再请来秦越。

    看着如此大阵仗,要不是有甲寅在,郭铭武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甲寅安慰道:“郭叔,只管说,把情况介绍的越详细越好,枢相就这样子的,他是对事不对人。”

    “嗯,可……某家怎么说呢?”

    “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隐瞒,放心,今天在场的,都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郭铭武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静候木云的拷问。

    亲卫在墙上悬挂好一副舆图,木云道:“先把西域情况,你们家主的情况都介绍一下。”

    “是。”

    郭铭武抬头看了看那舆图,道:“这图该有年头了,如今,九姓乌护已经基本算是没了,咸海以西,如今皆是喀喇汗国的疆土,咸海以东,则有龟兹国、高昌汗国、南面则是于阗国,而我家主的扶风城,则在咸海东北百二十里处,恰是喀喇汗国与高昌汗国的中间。”

    “哦,两国中夹缝生存?”

    “这是如今的现状,因为喀喇汗国与高昌汗国皆为回鹘人,而家主与两位汗王都有良好的关系,所以扶风城就成了不动刀兵的区域,买卖兴旺。可惜好景不长,喀喇汗国的老汗王萨图克去世后,长子次子分别为汗,这才造成了扶风城的困境。”

    木云皱了皱眉头:“二子分别为汗?”

    “是,喀喇汗国为双汗王制,正汗为阿尔斯兰汗,也就是狮子王,副汗为博格拉(公驼)汗。”

    木云继续问:“既然是受到了喀喇汗国的逼迫,为何要东向图谋高昌汗国?”

    郭铭武轻擦脑门的汗水,苦笑道:“某粗人一个,只会耍刀走商,因为甲将军相熟,这才奉命而来,具体的谋划,某还没有资格知晓。”

    木云点点头,“那就把你知道的说一说吧,你家家主有多少实力?”

    这问题郭铭武知道,轻舒一口气道:“三千甲士,商队护卫车夫等则有一万人。”

    “怪不得有胆气,某再问你,你家家主联合于阗,沙州,甘州诸势力,近在咫尺的龟兹为何不盟?”

    “因为龟兹不用盟,只要东南起事,其必景从。”

    “为何?”

    郭铭武左右看看,却不好开口,挠挠头皮,走到甲寅跟前,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甲寅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说是如此说,但还是取过纸笔,在左边列下于阗、龟兹、高昌、瓜州、沙州、甘州,右边写下喀喇汗国,然后,分别在左侧添上两字,右侧添上四字。

    木云等人看的云里雾里,秦越却拍拍脑门,心中暗赞那位见不得人的铁面王好生厉害,能在这方面动脑筋,却不知历史上喀喇汗国和于阗国为期半个世纪的战争就是从明年开始打响。

    反反复复,死死生生,只为心中的信念。

    “不用问了,弩弓再增二千。”

    秦越一锤定音,却把目光扫向沈秉礼:“顺便把你的事务汇报下。”

    沈秉礼待郭铭武及其它不相干的亲卫都退下后,这才微笑着递上奏疏,“禀陛下,网已布好,只等令下。”

    秦越略看一看,便递给了木云,“那就行动吧,要确保百姓能过个好年,南客兄、景信兄,你俩帮忙掌掌舵,虎子的虎卫配合行动。”

    木云与全师雄连忙站起:“遵旨。”

    ……

    雪境美,雪后的道路却满是泥泞,尤其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到处都踩成了烂泥浆,溅到身上,污垢不堪,冰冷刺骨。

    于虎以刀作杖,当先而行,身后是四位挎刀执弩的武卒,他是新朝成立后的第一批巡警,羊马市这一片,都归他管,一天要巡四趟,所以百姓对他的出现,司空见惯,却没有人注意,这一队巡警的行动,比往日快了三分。

    “哟,于头,不怕婆娘骂呐,新靴子就在雪地里浆着了?”

    “上司有令,不得不穿,要不然,格老子哪舍得,既然遇上你这炊饼刚出炉,老子就不客气了,免为其难的尝一个。”

    “只管吃,反正月底就是年关,正好去军警司堵门去。”

    “你敢。”

    于虎顺手抓过一个炊饼,一口咬下大半,脚下却是急步不停,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步前行,三拐两转的来到一家专做鞍鞯的小店,张嘴就喊:“孙麻子在不在?”

    一个中年汉子掀开帘子一看,一张麻脸上顿时浮出笑容:“啊哟……原来是于头,里面请,火塘热着呢。”

    于虎跺跺脚,大笑道:“格老子的,你个龟儿子发财了,军警司分到了七十匹好马,一应鞍鞯嚼头,全交给你了,回头最少得给老子这个数。”

    “啊呀,那是必须的必须的,天冷,先喝口热水……”

    “水不喝了,跟老子走吧,自到军需官那里去领字墨。”

    “哎,晓得,晓得,某拿个样品去,于头稍等。”

    “要啥样品,这就走……站住……”

    于虎一记上步横刀斩,一刀正正的斩在孙麻子的小腿上,顿时血流如注,四个同伴不用他吩咐,闯进店中,直奔后院,顿时有弩机击发声、惨叫声响起。

    街上,百姓行人的尖叫着,惊慌失措避让着,乱作一团。

    于虎大吼一声:“巡警办案,无关人等闪开。”

    吼完,这才用刀拍拍孙麻子的脸:“孙兴平,你的事发了。”

    孙麻子一手支地,一手按着伤口,一脸惊恐:“于头……某,某老实本份,你搞错了吧。”

    于虎笑道:“怎会有错,老子连你本名都晓得了,你说会不会错……”

    有寒光倏的一闪,于虎好吓一跳,后退一步,举刀便格,哪知那孙麻子掏出的短刀却不是刺向于他,而是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类似的场景,在益州城里城外二十多处几乎同步发生,不知内情的百姓惊惧莫名。

    直到沈秉礼亲自带队,从锦江书院串蚱蚂般的串出二三十位读书人后,官方才有了明确的告示:

    原来这些人,不是伪宋派进来察子,就是察子们发展起来的谍子,要在益州搞事呢。

    哈麻皮的,逮的好,否则年都过不安心。

104:狗日的生活

    阴云低垂,寒风怒号。

    益州的雪化了,可关中的雪却堆的更厚了。

    凤翔府,北车门街一条偏僻的小巷内,普通的三进小院中,阴暗的正堂上,王仁赡正在拍桌怒斥,“一句防备严密,难以成事就可以交待了,若如此简单,要尔等何用……”

    他是刘词所荐三杰之一,明面上,赵普最得用,其次楚昭辅,他最次,其实,恰恰相反,最得官家信任的,却是这位面相纠纠武夫,心计阴阴如蛇的家伙。

    他是大宋立国后,新成立的武德司首任长官。

    武德司不是武德军,武德司乃是皇城司的前身,与后世的鼎鼎大名的锦衣卫是一路货色。

    明面上,尽拨禁军精锐万人以充,阴私下,也不知有多少人是“察子”。

    就连赵普见着这位本该是同命运共呼吸的同僚都是脊背发凉,到官家面前告状都无果。

    这一回,为了西秦谍探事,他快马疾驰,赶来前线指挥部,但听完进展,忍不住便发了火:“好不容易买通的士子成事不足也就罢了,我察子缘何损失如此之多?”

    堂上十数人,衣着各异,年纪也有大有小,听完人人面上都有惭色,却又个个把目光看向王仁赡左手位的那位年青人。

    这年青人不过十**岁,五官清秀,身材颀长,若不是眼神阴沉,端得上是一表人材。

    年青人姓刘,名知信,字至诚,乃是宋九重嫡亲的姨表弟,深受宋九重信任,是以年纪轻轻便成了武德司的重要人物,在司中地位能排前五。不过他对外的身份,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供奉官。

    刘知信见众人都用求情的眼光看着他,脸上不由的浮起一丝得色,略略俯低身子,对王仁赡道:“将军息怒,蜀境内的布置,一切皆在掌握之中,这百十人,不过是弃子,能成事最好,不能成事也可以转移西秦的注意力,我们真正的落子处乃是蛮部诸寨。”

    “可现在,黔州有了动荡变化,雅州方面更是面临大军压境,西秦已经在行动了,而我们呢?”

    刘知信接过身边长随手里的两张薄纸,递给王仁赡,“西蛮诸部能否成功,棋已下,具体成效要看接手的人棋力如何,我们哪怕再有本事,也已鞭长莫急。不过,某却认为,这两件事要是搞明白,这才是天大的功劳。”

    王仁赡接过一看,旋即嘲笑道:“天雷神罚,能让城池脆若豆腐,呵,这你也信?还有这什么克敌弩,三百步外洞穿铁甲,真是笑话,老子打了半辈子战,如此神兵利器,闻所未闻,要是西秦果有这般利器,早打到汴京去了,这种消息是哪个察子报上来的,当严惩。”

    “……可……可这是苍蝇亲眼所见。”

    “眼见,有时也未必真实,以某看来,这是西秦色厉内荏,怕我大宋再举兵西进,而作出的恐哧威慑之举,你若真信了,这才中了他们的下怀。”

    “……”

    王仁赡来如虎,去如风,训完斥完便赶赴下一个地方,年关时分,越是上位者,越是忙碌,而武德司乃是新建的组织,很多事情更需要他这位掌舵者亲力亲为。

    刘知信等人恭敬的送走上司,返回院中时,人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下一口气。

    刘知信却皱眉道:“西秦有天雷神罚和克敌神弩之事,某认为并非子虚乌有,当慎重对待,不知哪位敢深入虎穴,前往益州一探?”

    “某愿往。”

    刘知信一见应声者,顿时大喜:“大浦兄能去,那是最好不过,某当置酒为兄践行。”

    ……

    “践行酒,哪来破不破费,请。”

    晋阳城中,酸枣巷内,独院土屋中,杨业正端碗为友人践行。

    他是武将,他的友人却是位文士,看相貌,不过三十来岁,可鬓色却已见霜,略一抬头,额间尽是横纹,加上一身浆洗的袖领都已起毛的破旧长衫,更显落魄。

    他见杨业端起了碗,只好长叹一口气,也端起桌前的酒碗,酒一沾唇,心绪却再也忍不住,浊泪涌出,滚入酒碗,滚湿衣襟。

    “惠娘便拜托贤弟了。”

    杨业仰脖一气喝干碗中酒,这才一抹胡须上的酒渍,沉声道:“有某家大郎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令媛那一份,只管放心便是。

    不过某却担心你,如今这天寒地冻的,你又能远行到哪里去,恕轩兄,等开了春再走吧,再说,惠娘方失母爱,又怎能再受父亲远离之苦。”

    “待不住了,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某寒窗苦读,满腹经纶,到头来却不如一个屠夫,哈,哈哈……惹出如此天大的笑话,某无颜再见乡亲父老也,惠娘还小,不懂事,有弟妹照顾着,某最放心不过。”

    见他如此说,杨业也就说不下去了,抓起酒坛,给自己复倒一碗,一气喝干,放下碗时,眼眶也有些微红。

    眼前的这位周学敏,满腹经纶不假,可牢骚也满腹,一个好好的翰林学士,硬生生的被他自己一张臭嘴降阶到学宫当教谕。

    频繁的战争和年年进贡契丹的税贡,早已让晋阳朝野苦不堪言,官员俸禄自宰执以下,人人都微薄的可怜,他当翰林时还能让一家人勉强温饱,当教谕后,可就困难了,不巧,父丧母病接着来,连番损耗后,穷的家里都揭不开锅,以至娇妻与人私奔。

    这狗日的生活呐!

    折赛花从里屋出来,眼角也泛着眼花,却强笑道:“惠娘与大郎甚是投缘,一起玩的十分开心。”

    周学敏点头道:“那某就放心了,感激之情,尽在酒中。”说完,猛的一扬脖,将水酒一气喝下,这才起身,对着杨业夫妇深深一礼,然后抬脚就走。

    不料方起脚,手臂却被杨业给拉住了,“别慌走,把你的心里打算都说一说,某虽粗人,也能帮着参谋一二。”

    周学敏只好继续坐下,涩声笑道:“道听途说当不得真,不过某还是想试一试,去益州。”

    “益州?”

    “就是益州。”

    周学敏见折赛花又给他满上了酒,只好拱手以谢,然后继续道:“汴梁,契丹,皆吾大汉仇敌,誓不为谋,南唐软弱可欺,也非托负前程之地,某想来想去,唯有益州可以一试。”

    杨业皱了皱眉,“可数千里之遥呐。”

    “无妨,只管走去便是,真要有不测,客死他乡也是命。”

    “……”

    杨业无言以对,与妻子互看了一眼,折赛花便进屋去了,不一会又出来,却是提了个小包裹。

    杨业接过,掌心感触到两枚银子的触感,不动声色的对夫人递去赞赏之意,这才轻轻的推给周学敏,诚恳的道:“兄长既然执意远行,某送你出城,这点心意,还请收下。”

    “这……这如何使得。”

    “穷家富路,使得的。”

    杨业起身,轻拍对方的肩膀:“过去的,就忘了她吧,愚弟祝兄长此去,如蛟龙入海,大鹏展翅。”

    周学敏重重的搓了一把脸,一提包裹,郎声道:“若有富贵,必不相忘……”

    ……

105:无当飞军的奥秘

    呵气成霜。

    王昭远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寒冷的可怖。

    寒冰将树枝、竹叶、茅草、山岩、大地上的一切都裹在晶莹玉砌中,屋檐下更是悬着数尺长的冰刃,森森可怖。

    屋里的火塘没日没夜的燃着,虽然满屋子的火烟气,但依然抵不住严寒的入侵,只因为这房子竹墙板瓦,四处漏风,哪怕糊了再多的泥巴也无济于事。

    王昭远鼓起勇气推开房门,咆啸了一夜的寒风顿时迫压而至,无形的风刃刮过鼻梁、乱过耳廓,然后狠狠的顺着脖颈而下,冷疼交替,激的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重重的呵了一口气,用力的搓搓手,这才拐向屋角,那有只尿桶安静的候着,半桶尿液早已结冰,褐黄色的液面上蒙上一层厚厚白白的冰圈,分外恶心,他弓着腰,掏出可怜的二弟,在寒风中颤抖。

    “汉家大官,早……”

    王昭远被突如其来的一只大手拍塌了半个身子,一股热液也在脚上、袍角淋的到处都是。

    “武布兄弟,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那叫武布的青年汉子哈哈大笑,眼神往他胯下瞄了一眼,曲起四指,只露出一个小指头来,在王昭远眼前晃了一晃,这才用嘲讽的口气道:“雅州那边来人了,带来了不好的消息,诺合喊你去议事。”

    “哦,好,好,容某更衣毕。”

    王昭远看着武布挎着刀雄纠纠气昂昂的往山下而去,长叹一口气,返身进屋,早起的女人已在木盆里备好热水,殷勤的为他绞巾,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来。

    这位诺合送他的暖脚女人,不会汉话,人也算不上漂亮,但做事勤快,而最让他可心的是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健康的气息,上了床,便是通身火热。

    哦,所谓诺合,便是首领。

    到了苍茫茫如巨龙起伏的邛崃山中,平素以孔明第二自居的他,才明白自己与那位诸葛丞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别的不说,单是蛮部这一块,他就拍马也赶不上。

    诸葛亮最令人高山仰止,最厉害之处是能让藏身十万大山中的诸多蛮部甘心情愿的俯首听令,为他奋战,为他效死。

    他的北伐大军,最少有三分之一是蛮部勇士的身影,而这些蛮部勇士,也用自己的鲜血与锐勇,为自己搏了个流传千年的美名“无当飞军”,为蜀汉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他的衣钵传人姜维,更是以羌民诸部为家,所到之处,无不盛情款待,然后输子女上前线。

    死而无怨。

    现在想想,实在不可思议。

    因为诸葛亮几无好处许诺,除战利品外,有大功者,他最惯用的赏功法是赐姓,张王李赵挨着赐……

    现如今,在这蛮部诸寨中,汉名汉姓不知凡几,托的都是诸葛丞相之福。

    王昭远所住的这座大寨,寨主姓武名得,起初,以为他不识字,以德为得,哪知人家起名就要这个“得”字,说得到才是赚到,人如其名,却是“无德”,狠厉毒辣,动不动就拨刀子。

    初次见面时,傲慢到用鼻孔看人,然后就看上了王昭远身边女扮男装一路随侍的女郎。因为那女郎,方才有了王昭远三寸不烂之舌的用武之地。

    不过是人皆有耻辱之心,这也是王昭远要远离大寨,于风口偏僻处独居的原因。

    王昭远净了脸,侍女正好端上菜粥,他接过胡乱的喝了两口这混了干菜末儿碎肉渣儿的稀粥,便抹抹嘴唇便要下山,侍女“啊呀”着蹲下,麻利的为其靴子上绑上草绳,用来防滑,又递给他一根棒柱,帮着他收拢了衣襟,他笑了笑,手在其盘在头上的粗黑辫子上轻轻的拂了拂,顿时换来侍女明亮的眼芒。

    他有侍者长随,但为收人心,会识字的,会种地的,都被他分派任务亲民去了,为成大业,该牺牲的,他……都舍得。

    人生,很多东西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可贵。

    雅州来的消息,其实昨天半夜他便知道了,西秦大将王彦超冒雪赶路,一万大军已于三天前驻进了雅州城,同时放出告示,对所有未曾交纳贡税的各州各寨下了最后的通谍,凡腊月廿五前未曾交纳的,皆为谋逆,朝廷将铲除之。

    呵,好大的口气,一万兵马便如此嚣张,真当蛮部勇士是纸糊的不成。

    所以这个消息并没有加重他的忧忡,反而激起了他的兴奋,翻身便挺入了那一片柔软火热的茂丛中,奋起满头青筋,搏出满身热汗,持久方休。

    武侯第二,从联蛮抗秦开始。

    ……

    城外云垂满地雪,屋内红泥小火炉。

    “老鳖,仔鸡,天下第一补,申先生,你酒量既浅,这汤多喝点。”

    申先生笑哈哈的接过王彦超为他盛的汤,用勺子轻抿两口,这才端酒敬了将主一杯。

    他是王彦超帐中第一谋士,但极有分寸,秦越亲自相请,但不论是以前的总参衙门还是如今的枢密院,他都未曾踏足一步,不过朝政大事,他却并不比旁人少知多少。

    王彦超请命征西镇蛮,便是他的谋划。

    在他看来,自家将主不论今后如何打算,都必须要有拿得出的战功,方能为自己谋前程,为子孙积福荫。

    而令本拟安于现状的王彦超倏的抽出长剑,原因只有一个,申先生目光长远到令王彦超都吓了一跳。

    “有了天雷神罚,这十万大山便不再是畏途,而打下易,守住难,路途迢迢,若是兵锋抵到羊苴咩城,大帅以为朝廷会如何治理?”

    “百夷杂居,诸蛮横行,必须文治武力双管齐下,以镇百夷,那里,才是真正可以为子孙谋的洞天福地。”

    “既知困难,为何偏向虎山行?”

    “不论汉夷,是人都有趋利避祸之心,只要广施仁政,真心爱民,百夷杂居又如何,当年诸葛孔明征南,成功之道其实很简单。”

    “愿闻其详。”

    “无它,唯‘尊重’二字耳,任何邀民收心之举,皆有功利,唯尊重出于本心,有尊重,方有敬服,此君臣之意也。”

    王彦超肃容谢礼,继而又问出另一个担忧:“陛下会同意否?”

    申先生大笑:“将主若请缨,陛下只有欢喜之心,而无其它之想,盖因为,出了邛崃关,延绵十万大山,迫切需要资历深,威望足的重臣以镇,木云体弱,师雄骁勇,但都不如将主武略文智双全……”

    事情果如申先生所料,秦越对王彦超的请战奏疏批复极快,在兵力军械上更是毫无保留,该提供的全配备上了,包括令王彦超心有惧意的“天雷神罚”。

    王彦超以汤就酒,连喝三碗,重重的呼出一口白气,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气,郑重道:“不论天上落雪还是落铁,必将打一场胜战,以为正旦贺礼。”

106: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头,哨号响了。”

    庄生闷声嗯了一声,方才把头从胳膊窝里钻出来,用力的搓了搓,看了看天色,只见天色阴沉,大朵的铅云压着,把本是耀眼的雪地也遮上了灰青色。

    远山戴着孝,沉默不语,身前的松树则无声的流着泪,仿佛为即将到来的灾难而哭泣。

    “大帅主力既然已经就位,不会等到天黑就会行动,大伙开始准备,先把身子骨热一热,然后开始行动,引线,药包都再检查下,不得有误。”

    “诺。”

    腊月廿六,马上就过年了,不论汉蛮,都在忙碌着,为过年做着准备,其实当地的蛮部早过完年了,但汉民的习俗影响甚大,所以在汉民过年的时候,蛮部各族也会大吃大喝以庆。

    而庄生一行五十人,却冒着严寒,穿山越岭,埋伏在菪岩州北面的密林里,以为奇兵。

    菪岩州,虽冠州名,其实本质还是个大寨,乃是抗贡大军中离着雅州最近的大寨之一,寨中有族人万余,披甲近千。

    若是常规攻打,最多两千人便可破之,但王彦超认为,兵锋要么不动,要动就要让这些蛮子吓破胆,是以五千兵马方阵以出,却让庄生带上炸药包去神罚。

    神罚的对象不是人,而是菪岩山。

    此寨勇士,每逢战事,都会食用茛菪泽为主的草药汁,这药汁可令人兴奋、不怕痛,食用后的人个个勇猛非凡。

    所以寨中人以为至宝,寨后盛产茛菪的那块区域,恰好有石如女户,更有涓涓细流从内流出,是以谓之神山,水为神水,不仅每逢重大节日,合寨跪拜,新生婴儿也都要用这里的水洗涤,以消灾避祸。

    乃是菪岩寨的生命之山,精神图腾,重要性不言而喻。

    王彦超出兵,大张旗鼓,前锋才出城门,菪岩寨的哨探便把消悉带回了山寨。寨主赵洪一面派人联络其它家支族众,一面紧闭寨门,青壮披甲执弓,妇人抱石上城,老人却于寨外列阵以候。

    人手一杆猎矛,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这是之前来的那位汉人大官教的法子,都是须发飘白者,看秦兵如何下手,若果无人性,那么,勇士们自会冲前为父辈报仇血恨,三山六部的友寨也自会群起而兴兵。

    放心,不会白死,出阵老人,若是战死,按五倍抚恤计。

    顿时响应者众,而且此招效果很好,起码秦兵先锋使韩真看到一群衣衫单薄的老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骂骂咧咧了半晌,最后还是退兵三里,等候主力大军到来。

    然而,直到夜暮降临,王彦超的帅旗才跚跚来迟。

    有大嗓门阵前喊话:“尔等听着,大秦乃天命所归,尔等抗命不遵,当受天罚,限一注香内,开门投降,否则,神威降下,全寨受罚。”

    寨上城头以及城外老头阵列中,顿时响起一片叫骂声,王彦超听不懂,也不准备找人翻译,只命亲卫立柱阵前,上置香炉一只。

    王彦超下马,从亲卫手中接过三支檀香,四方而拜,然后对天祝祷,最后将檀香插入香炉中。

    这充满仪式感的举动镇住了寨中军民,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把目光看向兹莫(寨主),赵洪哈哈一笑道:“尔等勿被迷惑,天将尽黑,他还敢夜间攻寨不成,用心守备,等明天友寨大军一来,三面合攻,再把他们打成猪头。”

    檀香在寒风的吹拂下,火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下去,眼见火头将尽,王彦超登上军鼓车,亲自擂鼓。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连响三下,继而有牛角长号起,这莫名其妙的鼓乐一起,赵洪的心里仿佛被猫抓了一下,钻心的疼,然后……

    有惊天动地的惊雷声在寨后山上响起,熊熊的火光在暮色下的雪光映衬下,分外火红。

    “怎么回事?”

    “神山怎么了……”

    正在寨中军民惊慌恐惧际,王彦超缓缓的举起了令旗,早就按耐不住的韩真双刀一敲,嚎叫着率部出阵,身后,是负责冲阵的甲士齐声呐喊:“天降惊雷,神罚菪岩……”

    战斗倏的打响,刀枪一出,再不分老幼。

    夜色下,熊熊的火光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菪岩寨,一战除名。

    ……

    又是一年新春到,这一个年,对秦越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要改元。

    秦越对这东西不感冒,觉着显德八年用着也挺好,但文武百官不同意,不改元,哪有新气象。

    周容也不同意,凭啥以后的人还用西历呐,要改,一次性定好,全世界通用中元记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个任务……

    秦越拍拍脑袋,看着一大堆欧阳炯、王著等人提供的年号,笑道:“我记得年号乃汉武帝始建,而后养成习惯,新君登基要改元,遇大事要改元,往往还冠以顺应天瑞之名,这本意是好的,可用来记年,真好用么?李相与炯之公都修过史,该有深切体会的吧。”

    李谷这两年下来,对他稀奇古怪的主意想法已经见怪不见了,当下笑道:“陛下可是有新想法了?”

    “只问李相一个问题,自秦一统六国以来,经过了多少春秋?”

    “这……”

    秦越又看看曾梧,吕端,韩徽,笑道:“你们可能算出来?”

    结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吕端红着脸道:“秦二世而亡,汉享六百年国祚……”

    “很好,你们都是饱学之士,尚不能清楚的答出这道简单的问题,这就是大问题,不是我们不够聪明,是因为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问题,这是对过去的不尊重,唐太宗有言,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若连纪年都不准确,何以为镜?”

    “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们,自秦始皇称帝至今,已有一千一百八十四年,为什么计算的这么清楚?因为西方有一种纪年法,不以皇位更迭而变化,有人以此反推而得之,其实也不是百分百准确,因为历法有异,不过这种记年法却值得我们学习。”

    “我的意思,国号,年号,现阶段不用太纠结,我真正想用的国号叫华夏,想用的年号叫中元,把古往今来的历史都接续上,不论秦汉、还是魏晋,又或者隋唐,不论是璀灿的盛世,还是沉重的血泪,只要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都是华夏的历史。”

    “所以,我想……年号,我是不是可以狂妄一点?”

    “请陛下明示。”

    “就叫中兴吧,前缀加上中元一千一百八十五年,中兴元年……”

    秦越忽然就说不下去了,有一股酸楚倏的从肺腹里涌出,直冲鼻腔,有一股热流紧接着从心海里泛出,如井喷般的向大脑冲去,冲破坚壳,冲破云霄……

    他把身子尽量的向后仰去,双眼努力的睁着,透过那两片珍贵的琉璃明瓦,他仿佛于黑暗中看到有冲锋号“嘀嘀嗒嘀哒”的响起,有矫健的身影向枪林弹雨中冲去,耳边响起熟悉而陌生的呐喊:

    “向我开炮……向我开炮……”

    这样的记忆呀,虽然尘封,其实深刻于心。

    他忽然间就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所在。

    过去的,不该忘记。

    而未来,自己有责任,有义务让每一位百姓都生活的更好,远离厄运,远离灾难,挺直每一位国人的脊梁。

    “陛下!”

    “哦,没事,梁灰落下来了,明天就封衙了,让我们一起迎接新时代吧。”

    秦越笑笑,没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起身出殿。

    脑海里,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在低声吟唱: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107:比枪

    中元一千一百八十五年。

    西历962年。

    大秦中兴元年。

    大宋建隆三年。

    正月庚申朔。

    大宋以太后丧,不受朝贺。

    益州却隆而重之的举行了立国以来最大的大朝会,秦越第一次着皇帝冕服,仪仗如仪,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宣布改元。

    有红翎急使策马宫门,带来三面残破的蛮帅大旗,西征军三战连捷。

    安国言却没有成功履行他的诺言,相反,潜进黔州的五百手下,已经损失近半。

    牛皮好吹,成事却难。

    杨氏三代人苦心经营,羁縻五十州,权谋、兵威、仁义……数管齐下,早已建立了稳固的根基。

    安国言银弹开路,一开始顺风顺水,不少羁縻州举手欢迎,然后,在好处到手后,转手就将安国言卖的干干净净,若非这家伙福大命大,撒泡尿都能感觉到不对,早就一命呜呼。

    安国言贪生怕死,欺软怕硬,见事不妙,一声呜呼,收拢还活着的手下一路跑回到了黔西,眼看快到老寨,这家伙却停了下来。

    因为好大话者,皆好颜面,近乡情怯后才发现就此罢手不是个事,静思一夜,再次东向。

    这一回,他痛定思痛,狠下决心,让大部分的手下在城外隐藏,自己只带着阿果三位伴当乔装改扮进了黔州城。

    其实,宋廷一举将黔州收伏的策略很简单,一封黔王的诏书,外加永不征税的承诺,换一个城头悬挂大宋王旗。

    虽然简单,但诱惑力极大,名利皆备。

    杨崇信从父亲手里接过节度大权已有十七年,其祖父当了大半辈子的孙子,这才换来节度大权,到了他这一代,若能进步,足以笑慰祖先于九泉。

    更何况,还有五十州的赋税,全可以落于自己的口袋,干不干,傻子才不干。

    杨崇信早就在做着称王的准备,但他谨慎,先断贡税,看看益州的反应再说,同时,广征兵马,勤加操练,以为战备。

    所以此时的黔州城称为龙潭虎穴也不为过,但安国言却是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很多事情,其实是决心难下,真的敢抛开一切,成事反而在望。

    安国言以己度人,把目标锁定在杨崇信的次子杨昭绪身上。

    杨崇信妻妾成群,但只有两个带把的顺利成人了,其它清一色陪钱货。长子杨昭业,钦定的接班人,杨崇信在他身上花费了无数的精力,一有机会就栽培,杨昭业也争气,军政诸方面样样来得,一些民事政务已经可以代父决策了,而次子杨昭绪则是天天醉卧花丛,只会寻芳问柳。

    这在世家高门再正常不过,但安国言却料定,只要脑子没被板门夹扁,是人皆有野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安国言在没名堂的小院里静候三天,终于把杨昭绪等到了。

    其人不过二十有三,最是争强好胜的年纪,所以当安国言指着自己鼻子说是男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某便是你父兄要捉拿的安国言时,他听了也只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便一屁股坐下了,傲然道:“好大胆子,既然是要犯,还敢约老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子忙着呢。”

    “没屁,也没话。”

    安国言指指身边的女郎,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坏笑道:“只是听说杨兄乃是黔州城里第一杆枪,某有些不服,特来比一比,彩头是这个……阿果。”

    阿果闻声入内,高举托盘进前,盘中却只有一幅图轴。

    “蜀皇宫中旧物,三十六式大成法门,宫廷画家么,本事你是知道的,纤毫毕现,唯妙唯肖,啧啧,某只看了一眼,便再也舍不得放下了,啊,杨兄若赢了,这彩头归你,输了,只需请个东道。”

    “这么简单?”

    “人生哪有什么真乐趣,你父兄在图影捉某,而某却在这与你一起快活,这想想都刺激,怎样,比不比。”

    荒唐诺,荒唐事,就在夜色中开始。

    当然,杨昭信技高一筹,安国言乖乖服输,人生四大铁的友谊却结下了。

    所以,这个年,安国言是在杨昭绪的家里度过的。

    杨昭绪出了名的放荡,家中多几位年青人不要太正常,夜深了还一起喝酒更是习以为常。

    却不知有个叫野望的种子已在杨昭绪的心头里种下。

    是呀,凭什么都是一个父亲的种,自己只能伸手要钱,而兄长却可以起居八座,安文龙说的没错,争都不争,哪还有自个的份儿。

    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人都能东山再起,不仅坐上了寨主的宝座,还与西秦皇帝称兄道弟,管着日进万金的矿监……

    这就有点打脸了。

    但让事情真正发酵的,却是年三十祭祖。

    杨家虽是蛮帅内属,但出于统治的考虑,很多汉民习俗也择优而纳。

    杨昭绪连着几天与安国言秉烛夜谈,精神有些不济,祭祖时听着那冗长的祷词,靠在柱子上的他差点睡着,结果换来了兄长的低声喝斥,这张老脸便挂不住了,阴沉着脸回到府中,重重的一擂桌子,干!

    干就对了,你父亲就俩儿子,少了一个,最后无论如何,都是你继承。大秦皇帝陛下说了,他只要税贡,啊,你父亲是猪油蒙了心了,却不知做买卖,最忌吃独食,再一个,以为远在汴梁的是靠山,呵,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也不知么。

    至于某,等你大权在手,把你家亲妹子嫁个给某,听说十三娘不错,脸蛋最俊,屁股最大,如何……

    正旦日,天色微明,便有小舟在巴江水上乘风破浪,向涪州而去。

    正月初四夜,有小舟靠岸。

    正月初五,节度使衙门按例排衙开印。

    然而,三通鼓已毕,还不见大郎昭业的身影,却见着了大郎的贴身亲随杨义,哭嚎着奔来,杨崇信心中大惧,抓起惊虎胆重重一拍,怒喝道:“怎么回事?”

    “大郎他……殁了……”

    杨崇信顿时两眼一黑,起身时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待亲卫文武搀扶着他奔向大郎府中,老远便听到了呼天喊地的哭泣声,杨崇信只觉着四手四脚再无一丝力气,一步也迈不了,最后是亲卫背着他进了府。

    看着大郎脸气黑乌一动不动的躺在门板上,杨崇信老泪纵横,几次想去摸儿子的脸庞,最后却倏的拨出亲卫腰间的长刀。

    “说……怎么回事?”

    “昨夜还好好的,今日要点卯应衙,大郎四更便起了床,洗漱后就在书房整理文书,早饭也是送进去吃的,吃完便大叫一声,待某等仆从闻声进去,发现大郎已倒在地上,四肢抽筋……”

    “厨子何在……”

    “小的在,真的不关小的事,大帅饶命……大帅饶命……”

    管家杨忠上前两步,于杨崇信耳边轻语了一句。

    杨崇信怒吼着一刀劈下,倒霉的厨子顿时人首分离,脖颈处血如井喷,溅了杨崇信满头满脸,杨崇信顾不得擦,刀锋一晃,带着血迹的利刃直抵身后二郎咽喉。

    “你这孽子!”

    自家儿子,什么德性,当父亲的自然最是清楚不过,大郎谨慎,乃接班最佳人选,二郎浮夸,这一辈子只有安享太平的命,哪知道,哪知道竟敢起这歹心……

    偷兄长身边人也就算了,还敢下此毒手!

    他含怒出刀,是愤怒难以抑制,但手上还是有分寸,杨昭绪大惧,忍不住后退一步,哪知身后有大力顶来,他一个趔趄,身子稳不住,却反向前扑去……

    好在杨崇信收手快,刀尖避闪及时,但还是在儿子脖间留下一个大口子,有鲜血溢出。

    “啊……”

    黔州城外,五千铁甲正汹涌而来,狰狞的虎牙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108:大理出兵的背后阴影

    大理,皇宫。

    段思聪缩在御袍内的手紧握着,怒力刻制自己因愤怒而激动的心情。

    朝会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时辰,文武百官个个讨论的兴奋激烈,却几乎没人考虑一下他这位膘信的感受。

    所有人都围着高方辅在打转,如苍蝇闻到了腐肉一般。

    因为要打战了,朝廷答应了宋使的请求,而黎州方面的蛮部诸族也快马送来了求援信,朝议的核心便是兵该如何出,仗该如何打。

    让自家子弟兵当炮灰的事,谁也不愿意,但若跟着发一笔横财,则是人人期盼。这是大理官制的特别之处,几乎有资格上朝军议的,都有自己的地盘和本族私兵。

    出兵,首先要合兵,各部出多少人,谁为先锋,谁为掌印弓久,谁来负责后勤,都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利益关头,也就没人有空顾及膘信了。

    因为,这本帐,都在高方辅的肚子里装着。

    本次朝会,孟昶与伊审征两位外客也在场,但却仿若无事人一般,只会拈须微笑,直到朝议告一段落了,两人才端正了神色,只听高方辅道:

    “禀膘信,臣等计议已当,拟出兵五万,分两路北伐,一路于建昌府汇合,兵发黎州。一路出石城郡,联合敌境内定、巩、薛、思峨等州的乌蒙部、乌撒部、易娘部、阿头部、芒布部,联兵攻打戎泸等州。”

    段思聪缓缓的点了点头,又轻咳了一声,方才开口:“弓久呐,元听说伪秦有道家秘法天雷神罚,威力甚大……”

    “禀膘信,破那天雷简单,多备黑狗血便行,西林部已试过,两盆狗血泼出,那天雷便不响了,十分管用。所以请膘信放心。”

    “既然如此,那两路兵马,何人为帅?”

    高方辅傲然道:“西路事关重大,不仅要与伪秦作战,还要谨防吐蕃,是以臣斗胆请命,至于东路军,灵活机动,只需万人足也,但必需要有长袖善舞的本事,以联络诸部,至于人选,请膘信定夺。”

    段思聪暗自咬牙,西路军四万兵马,东路只有一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却又无可耐何,想了想道:“既如此,东路军便由皇弟思明掌印,众简以为如何?”

    “善。”

    此时,孟昶才起身道:“外臣不才,唯有地理人情相熟,愿随军参谋,以助大军一臂之力。”

    段思聪尚未开口,高方辅却已大笑:“某西路军却是不用,巩、薛等地倒是需要多备联络官号召诸部。”

    段思聪微不可察的与孟昶对视了一眼,这才装出无可奈何状,“既然如此,两位便多多相助吾弟。”

    “外臣遵旨。”

    ……

    ……

    大理出兵的消息,虽有谍探飞马,但传到益州也已是正月廿二了,紧急军议在枢密院召开。

    会议主持木云,与会者秦越、李谷、王著、全师雄、陈仓、甲寅,沈秉礼与熟悉蕃部事的祝仲敏则列席旁听,以备咨询。

    “大理分兵两路,是志在必得,因为我军主力皆在东线,所以天雷也吓不住,大家都议一议吧,如何应敌?”

    全师雄接话道:“某先说说原定的方略,大理分兵来犯,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没到东西两路差距如此之大,如此一来,我方黎州兵力就过于薄弱了,当增兵。

    如今王将军所部,虽把雅州境内几家大的蛮部平了,顺利进驻黎州,但隐患还未完全消除,当再派一员战将以为后援,镇守邛崃关,依托黎州城池与邛崃关先以守势骄敌之心,然后徐徐图之。

    至于定巩等羁縻州,某以为,暂时可以不管,抽出五千禁军出援,先保住戎沪,等黔州完全稳定下来,那时大理将士也到了师老兵疲的时候了,正好一鼓作气灭之。”

    陈仓道:“谋略非某所长,但某在嘉州呆过,蛮部情况大致熟悉,某去驰援王将军。”

    甲寅一拍桌子,“那我去戎州,哈麻批的,我倒要看看这大理国有多牛。”

    全师雄笑道:“现在还在议事,而不是请令的时候,真要请令,也是某去,其实戎泸两州相对好说,邛崃关万不容有失,那一关,抵的不止是叛乱的蛮部和大理,还要小心吐蕃,虽然如今吐蕃内部相争厉害,暂无外侵之心,但也要防着。”

    有了全师雄的开头,与会人员你一句我一言的议论开来,小半个时辰过去,秦越却只字未发,甲寅好奇,用胳膊捅捅他。

    “怎么了?”

    “噢。”

    秦越甩甩头,借机回神,想了想道:“邛崃关及黎州的安排,疲兵骄兵再灭敌,不与敌军林中混战,这些方略,我觉的十分妥当,这里也挑不出别的好人选,就由全将军率部五千驰援,如何?”

    “臣领旨。”

    “至于戎州,虎子你去。”

    “好。”

    “好什么好,我话还没说完呢,兵不用多,有三千虎卫足够了,虽然,那些羁縻州的乌蒙部,阿头部会助纣为虐,但我忽然间就想到一个问题。”

    秦越站起身来,接过指挥棒,拍着手心,踱着方步,“我在想,我要是孟昶,在这样的形势下,会怎么办。”

    一语点醒梦中人,王著虽然军务不是很熟,但政务上却有其敏锐之处,顿时拍案道:“对,大理出兵,干系全在他身上,助宋乱蜀,对他有什么好?”

    秦越大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哎……南客兄,你笑什么。”

    木云笑道:“这一块,某却是未曾想到,不过,某却在想,大理应该知道我天雷神罚的厉害了,诸蛮凡是刀兵相见的,无不吃了大苦头,缘何他们就如此积极的出兵呢,难道他们不怕死么。”

    李谷也缓过神来了,顿顿拐杖笑道:“不是不怕死,而是要送死,能乱了我蜀境,能抢下几个城池,对他们来说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行,把不相干的人死掉一批,对掌权都来说,也是好事,这才是大理积极出兵的缘由,不过孟昶又能有什么妖蛾子,虎子,你说说。”

    “啊?”

    甲寅左看看左看看,发现除了陈头和祝仲敏外,其它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了然于胸的神情,不由大为懊恼,对着舆图看了半晌,一抹鼻子问:“随便想都可以?”

    “都可以,怎样对孟昶有利怎样来。”

    “那好,我说了,说错了别怪我。”

    甲寅从秦越手里接过指挥棒,在大理东南画了一个圈,笑道:“我要是孟昶,借着出兵我秦境之际,想着法子把兵权夺了,然后南下或东向,在蛮部山区当个草头王也快活的很,总比在汴京被人当猪养强。”

    “说到点子上了,不过,大理的领兵将军乃是皇弟,以孟昶那区区二三十人,怎么能夺下兵权,大理国主段思聪也不是笨蛋,会让他随军就不会怕他夺权,再说了,那些可都是大理兵,家都在大理,孟昶有什么手段?”

    甲寅羞恼了,将指挥棒往秦越手里一塞,不满的道:“知道就说呀,考我这粗人又有什么意思。”

    秦越大笑:“很简单,大理国主与孟昶这位亡国之君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有那位领着四万大军的高方辅还蒙在鼓里。”

    ……

    ……

109:庙算

    “伪宋会不会也趁机出兵?”

    “会的,不过自古以来,相邀夹攻一般都很难成事,因为路远,消息迟滞,我们是知道大理出兵了,但汴京方面最快也要到月底才能知晓。”

    木云见甲寅还想问,便继续解释:“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某料定伪宋哪怕得了消息,也不会立马就出兵,因为大理战力究竟如何,他们不清楚。

    如今,东线敌我态势相对平衡,要想打破,只能调京营禁军西进,一等两拖的,东线果要有战事,秦凤也好,兴元也罢,防备皆足,暂时不会有失,所以真有大战起,需要益州援兵,怎么也要两个月以后,那时,局势就明朗了。”

    陈仓道:“那也不能不防,陛下,你不能厚此薄彼,有战事就想着虎子,这戎州,某去,虎子精力足,虎卫机动强,适合待命。”

    秦越理解陈头的心情,当下笑道:“你问南客兄。”

    “虎子。”

    木云本想简单回答了事,见陈仓还想说什么,只好再补充:“一来陈将军你稳重细心,这益州非你坐镇不可,二来史安善那头犟牛,需要虎子去收。”

    说起史成,陈仓就没话说了,那位将门之后,如今比痞子还痞子,东线都不敢再让他呆了,所以去年趁着秦越登基时,把他抽调回来,索性让他到戎州坐镇,招兵买马,操练士卒,任他折腾。

    甲寅则乐不可支,笑道:“不是说蛮部好招亲么,我去第一件事便是把他的胡子给刮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上大红袍,绑上大白马,送给哪个蛮部当女婿去,省得他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那便这么安排,明天把兵马钱粮都安排好,后天一早,朕为两位将军饯行。”

    “诺。”

    ……

    事情果如木云所料,汴梁知道大理出兵的确切消息,已是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天,宋九重幸国子监,视察士子学业,尔后,于迎春苑中设宴,陪同他一道视察的文官大臣其乐融融的团坐在春风里,满面春风。

    “朕读书,大都略略翻过,不过有句话如今却深有体会,‘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这打天下,需要在马背上打,治天下,却还是要靠尔等读书人,国子监的规模太小了,得扩大,得培养更多的读书种子。”

    “臣遵旨。”

    “再一事,如今政务繁忙,尔等可各举贤才一名,朝廷将一一视才委用,啊,先说好,举才必有贤才行,否则,不当者比事连坐。”

    众大臣互相看了看,齐齐起身施礼:“谢官家。”

    宋九重摆摆手,笑道:“非在大殿,勿需多礼,尔等读书人,诸般皆好,唯这礼字,太过执拗,该随意就随意,另外今后朝对,事须直言,时政利病,无以触讳为惧。”

    “臣遵旨。”

    “看看,又来了不是,坐下,都坐下,这起起坐坐的,你们不嫌累,朕看着都累,唉,要是武臣都如你们这般就好了,朕欲武臣尽读书以通治道,何如?”

    “这……”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皆无言以对。

    丘八耍刀就好,武夫读什么书。

    不过,从官家的语气中可以确定一件事了,从今而后,文官的春天来了。

    但官家问话,不能无对,首相范质想了想道:“官家好意,武将们未必心领,对他们而言,笔杆子比枪杆子重多了,刀马才是武将的最爱。”

    宋九重点点头,话题却跳到了另一个点上:“去年秋便下了令旨,禁边民盗塞外马,不知此事执行的如何,此事,事关重大,当严格执行,凡有犯者,不论官民,一律问罪。”

    “……诺。”

    禁边民盗塞外马,禁的其实不是小民。

    而是马。

    塞外良驹,哪个小民会用来驮负或是下地耕作,这些马,是将军们最喜爱之物,往往高价购之以为亲兵之备。

    如当年李筠,正是在朝廷的默许下,他才能组成纯塞外良驹组成的马队,闯下傲视诸镇的“拨汗马”名号,也才有了对抗大宋朝廷的底气。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如今时局稍稳,万不可再出现第二个李筠。

    所以,要禁塞外马以控边军,同时,严格把住卫相等州的马场军马,诸镇马军严控数量,不得超编。

    说话间,酒菜陆续上来,国事告一段落,谈话内容也渐次轻松,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红翎急使的马蹄声倏的破坏了这祥和的气氛。

    “报……大理兵分两路,进攻伪秦。”

    宋九重不顾皇帝之尊,倏的窜出,一把夺过信筒,验封,启信,一字一句的细细读之,然后抚掌而笑:“一年了,终于有了动静,好,好,好……来人,换大樽,朕当大醉以贺。”

    与大理结盟,是机密大事,朝中只有寥寥数位知道,主事人为武德司的王仁赡,就连范质、赵普,也是在去年冬,大理方面有消息来了后,才知道原委,当下范质也不说破,哈哈一笑道:“看来秦越那只泼猴日子不好过了,是该好好的喝一樽。”

    被范质一提醒,宋九重马上醒悟过来,哈哈一笑,却是果真只喝了一樽便罢了,草草用了饭,回宫议事。

    与会者,政事堂三相,枢密院两相,以及慕容延钊、高怀德、韩重赟等武将。

    宋炅最后到,开封府尹可不好当,算是天下第二难,每天杂事俗务不要太多,加上宋炅有了远大志向,克制着自己,始终秉承一颗谦虚好学之心,不仅给他做出了一些业绩,自己也得到了淬炼成长,如今就连走路也有了三分龙行虎步之姿,与兄长越发的相像了。

    “大理出兵了,众卿都议一议,我们该如何行事?”

    韩重赟道:“大好机会在前,自然立即出兵,来个东西夹攻,让伪秦顾此失彼。”

    慕容延钊一击掌:“对,韩将军说的对,请官家下旨,十万大军齐出,让伪秦烟消云散,臣愿为先锋。”

    高怀德笑道:“慕容将军勿争,这先锋使该某来当才是。”

    王溥见慕容延钊瞪圆了眼珠子,忙岔话道:“打是要打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怎能错失,问题是怎么打,打哪路,而且春耕在即,兵马如何调遣,役夫如何征召,都是大问题,当详议之,然后你们再争先锋印不迟。”

    赵普道:“王相所言甚是,兵要出,农时也误不得,况且大理虽是五万兵马齐出,但是骡子是马还未溜过,有没有这个能力攻城略地还需要观望,是以臣认为,兵要出,但不宜多,也不宜急攻,当待时而定。”

    范质点点头:“则平之言老成谋国,十分妥当,况盟约当前,真要出兵,也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

    吴延祚也开了口,道:“石守信才接手凤翔军,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磨合,冒然兵出大散关,有些不妥,而归州道在我水师还未大成前,也不宜战,京兆府的永兴军则担不了大梁,真要出兵,还只能动用京师大营禁军,至于是出大散关还是出陇州,臣却一时想不好。”

    宋炅问道:“为何不可以轻师急进以攻汉中?”

    吴延祚一时语塞,宋九重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对宋炅道:“三弟,军机大事,你不熟悉,当多听,多想,多学。”

    “……诺。”

    宋炅的脸上浮出尴尬之色,只好缩着手安静旁听,心里却想,某把兵书都翻烂了,出京兆,径取汉中,当年曹魏大将钟会不就是这般进的蜀么。

110:悠闲与忧虑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李昊伸出食中二指,微眯着眼,对准光溜溜的柳枝比了个剪刀手,然后抿起半边嘴唇,轻轻从犬牙缺口处吹出一口浊气,无声的笑了笑,脚上微一用力,逍遥椅晃动起来,他的身子悠悠然的享受着节奏韵率,眼睛缓缓闭上,雪花的胡须在春风的吹拂下胡乱飞扬。

    他已习惯了汴京的生活,准确的说,他习惯了没事就在宅子后院里晒太阳。

    这座汇集了徐无夫妇的审美,以及秦越夫妇创新的宅子虽然面积比起益州的宅子来,小的不能再小,小到只能容下他一人与侍妾居住,儿孙辈们都要另觅他居,但胜在精致,舒适,虽然徐无还欠着他二十万贯,但欠着就欠着吧,现在反而有些佩服起那老道的先见之明来。

    “父亲!”

    大郎李瑾也都五十有二了,但在父亲面前,还是老老实实,不敢有一丝随意。

    “不知父亲唤孩儿来……”

    “把家里浮财拢拢,然后拿出一半来,去金银铺换上制钱,为父要用。”

    李瑾好吓一跳:“那……起码要十来辆大车装呢,不知父亲何用?”

    “捐献,这一回,得输钱保身了。”

    李昊这时才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蜀中大战将起,让廿九回益州去,孙子辈也就他有出息。”

    李瑾懵了,急道:“父亲,既然大战将起,为何还把廿九往战火里推?”

    “死了,是他命短,活着,就有前程。”

    “……”

    ……

    南唐,金陵,皇宫。

    李煜也有些发懵,而朝堂也乱成了坊市一般。

    大宋来了使者,要南唐出兵,沿归州道西进,往攻夔州,而大宋皇帝也将再次亲征,出大散关,往攻秦凤。

    加上大理,三路伐蜀,铲除伪秦,共分蜀地。

    因为这,南唐朝廷上也崩成三大块:

    以冯延鲁为首的一派主张听命与宋,派水师往攻夔州。

    而徐铉等人则认为国主方即位,当施仁政,爱百姓,不可妄动刀兵,明显是打着隔岸观火意。

    至于郑彦华等纠纠武夫,则认为往攻蜀中,不如伺机渡江夺淮,他打他的,我打我的。不过这样的话才出口,就遭到了文官们一致的反对,只好闭嘴不语。

    最后,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韩熙载一番话暂时结束了没意义的纷争,也有了合理拖延答复的借口。

    “禀国主,军机大事,先帝常问齐王,又尝言林虎子真乃无双将,臣以为,出不出兵,如何出兵,还是召他们回朝一议为好。”

    “善,速派六百里加急。”

    接到旨令的齐王李景达却病了,说一切国事,皆在圣裁。而林仁肇则二话不说,立马起程,快马加鞭赶到九江,再坐最快的赤马,日夜不停的往江宁赶。

    再快,赶到江宁也已三天后了,日幕时分进城,哪也不停,径到宫门,请求面圣。

    这不合礼制,但特殊时期,李煜还是破了例。

    “臣参见国主。”

    “林将军免礼,一路辛苦。”

    李煜摒着气,上前扶起这员虎将,落座时不露痕迹的将手在扶手上擦了一擦。

    林仁肇却忘了自己满身风尘,赤马不比客船,不能沐浴,所以汗臭味沾着水腥味,自己不觉得,别人可受不了,更何况养尊处优的一国之主。

    “国主,唇亡齿寒,西征乃亡国之兆,西秦在,北宋只会刀兵西向,我大唐可得安宁,若是西秦灭,北宋铁骑必将南下。”

    “这道理……朕明白,可若是逆了北宋,反过来攻打我大唐,又将如何?”

    林仁肇道:“国主大可放心,一来西秦才是北宋的死对头,他宋九重不敢空门外露转而攻打我大唐的,二来真要渡江,那便让他们尝尝我水师与步兵的厉害,江南多泽国,我有地势之优,北宋若无十足把握,怎敢深陷泥淖。”

    李煜点点头:“那依卿之见,又该如何?”

    “称病,拖延,然后暗备甲兵,以待时机,国主,搞不好淮北一举夺回也不一定。”

    李煜好吓一跳,连忙摆手道:“称病拖延之计堪善,然妄动刀兵却是不行。”

    “……诺。”

    林仁肇退下了,李煜挥挥袖子,将那恼人的鱼腥汗臭味赶了赶,“宣冯延鲁。”

    ……

    南唐最终的决定是聚集战舰百艘,甲士万员,兵发夔州城,不过司天监择的吉日却让宋使大为不满,四月廿六。

    在这点上,南唐无论如何也不松口,说新皇刚即位就动刀兵已是不妥,若不选个上好吉日,怎能出兵。

    宋使情知不能再逼迫,只好怏怏北归。

    快马回到京中,才发现官家并不着急,斥责西秦纵容不良人偷盗凤翔百姓财物的使者才刚上路。

    “南唐四月底出兵,正合朕意,我大军也将在五月初一出大散关。”

    宋九重得到南唐的答复后很愉悦,一切,都在掌握中,三面夹攻,看你秦越还能如何应对。

    三面受敌还是两路受敌,都是蜀中的危机,但秦越却仿若没事人一般,自正月底为全师雄与甲寅在效外隆而重之的饯行后,他看上去几乎就没上过朝,还时不时的拿副渔杆在解玉溪里钓鱼。

    皇帝不急。

    大臣不急。

    因为重大决策重臣都与参与,人人都清楚该干什么。

    但其它人就不一样了,自去年底西南战事起,便有各种谣言在传着,如今又加上大理来犯,伪宋也有可能出兵的小道消息,终于演变成了汹汹舆论,民情慌慌。

    惯于做舆论工作的虎牙政宣队却仿佛视而不见,一任谣言满天飞。

    曾方坐不住了。

    这位锦江书院的山长,带着同僚与学子的疑问,在解玉溪畔找到了秦越。

    “陛下……”

    “怎么,现在还是二月春风呢,就把你热成这样,别来虚礼,坐,马扎不稳,小心点。”

    “谢陛下,某有一问,大敌当前,陛下何以还有闲情逸致?”

    秦越笑笑,把鱼杆交给亲卫,拍拍手,将果碟递过去,示意曾方随意,自己也剥了颗龙眼丢进嘴里,这才回答:“放心,大理兵过不了邛崃关,伪宋也拿不下秦凤路。”

    “缘何如此信心?”

    “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是插柳的人也没做好思想准备,这步棋虽是伪宋下的,但因为起初所抱希望不大,结果他们自个也没准备好,所以伪宋要是出兵的话,也需要一定时间准备,而我们在东线上早有准备,只管放心,至于西南,只有我们打他们的份,你看着好了。”

    “那为何百姓惊惧失措,朝廷也不管一管?”

    秦越哈哈大笑,将果核往溪水里重重一掷,“故意的。”

    “?”

    曾方一脑门的黑线。

    “我蜀地是可以真称得上钟灵毓秀的,不论男女,都非常聪明,所以读书种子多,能工巧匠多,红粉佳人多,从蜀书到蜀锦,凡物产都能做到第一流,就连治食都能比别处强上一筹,这是我蜀人最了不起的地方,不过……

    物极必反,太聪明了有时也不是好事,我蜀人,因为生活安逸,因为脑子聪明,所以,勇气与热血就少了,担当就少了,目前这种紧张的气氛,有益于百姓思考,对了,公回兄,索性,书院三十岁以下的学生,都来一场军事体验,吃吃苦头如何?”

    “啊……”

111:谋略与粗鲁

    上位者,有时需要善意的谎言以及无用的行动,来推动有意义的事情。

    秦越的状似悠闲,也是迫不得已,因为,眼下的益州形势是被动的。

    正所谓一招失策,满盘输。

    主动征西,计夺黔州,都是在被动情况下作出的主动。

    而黔州虽然在安国言的妙计下成功导至杨氏内部崩盘,黔州也在对方主将六神无主时拿下了,但整整五十个羁縻州,要想把政务理顺,局面稳定,起码要大半年,若要百蛮归心更不知要多久。

    秦越也不得不否认,宋九重在自己后院点的火是步好棋,但联合大理夹攻蜀中则有些超越底线了。

    不过好在宋九重终究还是有下限,没有联络土蕃,否则大秦就真的唱起四面楚歌了。

    如此被动局面,秦越要担主要责任,因为他的心底里就没产生过与大理结盟的概念,看着舆图就想着如何把这一块土地上生活的百姓重新纳入祖国的怀抱。

    李谷、王著也要担责,因为他俩的政治思维比秦越高多了,但心底里还是有书生意气作怪,不屑于蛮部为伍。

    书生意气要不得呐!

    秦越在表演悠闲的同时,再一次反思。

    而一赶到邛崃关的全师雄,则立马投入到战备中。

    大理兵还没到,王彦超趁机再荡平两座蛮部大寨,然后方于城外立木寨两座,以黎州为矢头,邛崃关为骨架,大雪山上的赵山豹部为尾翼,组成箭矢状的防御体系。

    仗要打,矿监也要守,大雪山里的铜矿监,差不多算是朝廷的命根子了,可不容有失。

    军议,只有三人,王彦超,全师雄,加上申先生。

    “全将军此来,陛下可有什么交待?”

    “此间事,一切以王帅为尊,末将及所率五千将士唯命是从,这次派末将来,也只是因为某曾与土蕃打过交道,略知那些土人的习性,希望能助大帅一臂之力。”

    王彦超笑道:“你我之间,何来见外,末将二字,今后千万别再提起。”

    全师雄也笑:“那某就不客气了,王帅也别客气,有事只管下令……”

    会谈气氛很轻松,这让王彦超松下一口气,虽然,他曾经的资历、官位都高于他,但于新朝而言,自己反而要落后他一步,所以,当接到快马报讯时,他的心里是有些小疙瘩的,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全师雄将带来的五千精兵划拨四千于大营,自己只带一千人马驻扎邛崃关,以为后援,保障雅黎二州及大雪山铜矿的生命线。

    不争功、不夺权、不干涉,干脆到令申先生都有些诧异。

    更令人诧异的是,早已在建昌府集合完毕的大理军,却迟迟没有出现。

    因为大理统帅高方辅在等待。

    直到快马飞报,东路军已经过了石门关,高方辅才下达了出发的将令。

    出兵伐秦,其实是高家的一场赌博。

    只要国内安稳,此番出征,于他高家而言,不论胜败,都有利无害,真打输了大不了自己领个劳师无功的罪名,隐退,让坐在轮椅上的老父亲再出山顶个小半年。

    所谓赌博,一赌那位坐在御座上的膘信心思,二赌雌伏在剑川大山中舔养伤口的前大明国皇室杨氏一脉的野望,所以他有一半心思在国内,非要等东路军出关了才行动。

    而东路军主帅段思明也是一样的心思,他这一路军,虽然人少,但都是皇家直系精锐与亲皇室的部族土兵组成,其实比高方辅更担心国内形势。

    双方比着耐心,结果正月便开始聚兵,真出石门关却已是二月十八。

    历史上,大理之所以长期安于现状,也是因为帝系与相系长期互相牵制的结果,段氏以释儒立国,长施仁政,所以正统地位深入人心,高氏占据鄯阐府(昆明)风水宝地,物阜民丰,实力强于皇室,废立一句话,可最后还是要还政于段氏。

    但大理士兵非常强悍,这得归功于前南诏国,与大唐相持对抗半个多世纪,国内频发战争,好勇斗狠的血脉已经植入到将士的脑海里。

    ……

    大理兵出石门关。

    甲寅耀武安夷砦。

    他奉命驰援戎州,戎州治所在僰道(宜宾),位于马湖江(金沙江)与长江交汇处,钩带二江,抚镇蛮獠。

    隔江相望,尽是夷僚诸部,前王蜀时在江南设二砦,一名安夷,一名绥夷,沿存至今,两砦皆依山而筑,每砦各有驻兵五百,但砦前都有一方大坪地,用作榷场,五日一小集,旬日一大集,方便夷僚买卖生活用品。

    其实甲寅所领军令相对轻松,木云给他的战略布置是在戎州城内静候,防守反击,别让敌军过江便是大功。

    可戎州早在史成的指挥下,各项防御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他性子是变的乖张了,但于军务上却更专注了,只是脸上少有笑容。

    甲寅看不惯他的冷脸色,主动渡江出击蛮寨又于战略规划相违背。

    因为江南面的诸蛮,并没有“反”,去年还如数上贡了,与雅黎二州的情况不同。如今大理出兵了,除靠近大理的乌蒙乌撒两部积极举旗响应外,易娘部、阿头部、茫布部都在观望中,而最靠近戎州的易溪部则表示“坚定”的站在朝廷一面。

    这些族群数万的大部尚且如此,那些小洞小寨更是如小草般的顺风倒。

    甲寅很理解这些蛮部当家人,他们不想打仗,但自己实力小,大秦不敢惹,大理也惹不起,夹在中间,只能做个墙头草。

    若是多派使者,多行劝谕,朝廷适当给个面子让让步,大理兵可能就出不了石门关。但这是饮鸩止渴,秦越也好,李谷也罢,紫光阁议事时一致否决,说眼下是困难,但还没到让步的时候,坏习惯养不得。

    大理或是孟昶如何行事是他们的事,我们得来硬的。

    所以,此时大战未起,江南面百多个大小部族,谁会反,谁不会反,眼下还不能定论。

    甲寅性子急,史成其实眼下比他更嗜血,但他不比甲寅,与秦越关系铁到遇事可以百无禁忌,所以酒足饭饱之余少不得使使激将计,吹吹耳边风。

    虎子,咱得先下手为强,那些蛮僚,藤条为甲,竹杆为枪,哪是我们的对手,可要是让他们汇聚成势,就不好办了。

    甲寅第一次当耳边风,第二次委婉解释一二,第二次就蠢蠢欲动了,吹着城头寒风,歪着脖子想了半天主意,结果就想出了个“挑战”的想法来。

    有本事打倒老子,没本事就当孙子。

    然后派出四路红翎使者,传檄各部:

    安夷砦前比武,

    胜者说话,输者称臣。

112:知节山下安夷砦

    红旗漫卷春风。

    在漫山翠竹的掩映下,分外壮丽。

    安夷砦后山多邛竹,这邛竹乃出口创汇的名优特产,早在汉朝时便出口西域,张骞在大夏国就曾见到邛竹杖、蜀布等物。

    邛竹又名罗汉竹,节间短而膨大,好似弥勒佛之肚,又好似叠起的罗汉,故此得名。

    不过此山邛竹又与别处不同,竹杆最为修长,笔直如槊。

    据传当年程咬金使持节都督泸、戎、荣三州诸军事,时铁山僚人叛,其率部征南平乱,在此扎寨,见着漫山邛竹曾叹曰:“此竹虽翠,可惜矮株,终无气节。”说罢,立槊于竹杆一比,摇头下山。

    哪知山有神灵,一夜间拨竹修身,比及天明,邛竹棵棵如槊,直刺云霄,程咬金大惊,望山而拜,曰:“今日知节也。”

    经此事后,程咬金对诸蛮尽收渺视之意,收起杀心,折节下交,诚意待人,遂收诸寨之心,百蛮归顺,此山也有了新名号,曰:“知节山”。

    知节山下安夷砦。

    政治意义多过战略布署,因为时过境迁,长期榷市,此地周边已成浅蛮居住集中地。

    史成对甲寅提出的比武之计赞成,但不建议在安夷砦,认为绥夷砦地势险要,更适合比武邀斗。

    甲寅却相中了安夷砦,说周边既是浅蛮,说明汉化已久,与汉民无异,只管放心,再说了,比武么,看的人越多越好。

    所谓浅蛮,是指从山上搬下来,会说简单汉话,与汉民打交道多的蛮人,也叫熟僚。

    蛮、僚,泛指诸部。

    彝人、苗人、濮人、僰人、青羌、僚人、羿子、倮倮、乌蛮等统称蛮人,需要说明的是这些蛮人与后世所定义的民族大为不同,因为战争,兼并,这些人的身份也随着部族的兴衰而变化。

    历史上蜀人好使僰人为奴,这僰奴也是泛指,不过是僰人比较有名而已。

    甲寅的邀战书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蛮人因为生存环境恶劣,天生好斗,光着脚板都能在山上与恶狼花豹搏杀,听说打赢了不仅可以提条件,还有金灿灿的新铜元拿,整整一万元呐!

    一万新元好多钱?一枚新元换十一枚旧制钱,自个算。

    荣耀红人眼,财帛动人心。

    况且大战将即,去比一场武,搞不好就消了临头灾祸,这样的机会怎能不抓住。

    所以,甲寅的一封信,竟然召集到了近三千蛮部英雄好汉,这些皆是各寨各部选出来的精锐。

    除此外,周边树上、屋顶上、危崖上,凡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观众,说是观众,但个个腰挎直刀,背负投矛。

    而甲寅为了不必要的误会,决定只带五百虎卫出砦。

    他艺高人胆大,而且虎卫都是虎牙军中优中选优出来的,有其它诸营所没有的克敌弩,有能吓破人胆的炸药包,更别说甲胄刀枪皆优于诸蛮。

    史成也在军中,这家伙有甲寅撑胆,就敢将戎州城防丢给副将,自己提着枪干起了副业。

    除此外,身手上能独挡一面的,就只有赤山、赵磊,这一回,甲寅没带顾明楼出来,而是让她回青城探亲去了,因为,花枪那家伙终于起了歹意,问木云讨了个去大理刺探军情的任务,一把拐了顾心颜,双宿双飞去了。

    城内在点兵准备,城外十名背插号旗身无甲胄的老兵在维持秩序,占地二十亩见方的榷场其实早用石灰画好白线,但架不住人多,蛮人又不讲纪律,对那此白线视若无物,老兵相劝无果,反而推推攮攮好吃了几记暗亏。

    赤山撇撇嘴,用肘子顶顶抱着克敌弩的赵磊,示意来一矢。

    赵磊终于有机会在这哑巴面前骄傲一把了,两人拳刀平分秋色,但赤山在骑射上也不知甩开赵磊几条街,这是他骨子里的传承,赵磊拍马也赶不上,可有了克敌弩,赵磊也就有了自己的优势。

    弩与弓,最大的区别是节奏,会玩弓的人都不耐烦弩,弓射讲究出手就到,弦一拉满便射,弩却可以有相当长的时间来瞄准,赤山反而玩不好。

    赵磊慢悠悠的上弦,举弩,扣下悬刀,尾部染红的号矢呼啸着凌空而去,狠狠的钉在城外某个蛮人的两腿间,引起一阵哗然。

    维持秩序的老兵们才有了精神,用蛮话告诉他们:“说了要站射线外,我军弩劲,城头上都射的到,这一下还是收了势的,看到没,入土半截了,退后,退后……”

    饶是如此,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些三山五部的蛮人给统一到战线外了。

    三声号炮响,隆隆战鼓起。

    砦门大开,五百虎卫迈着整齐的步子,汹汹而出,过了吊桥,左右一分,排成整齐的两个方阵,前排橹手“哈”的一声吼,将大橹重重插入地上,溅起一道整齐的灰尘线,一股征伐气顿时扑面而来,榷场上顿时雅雀无声。

    有“得得”的马蹄声响起,却是扛纛大将高举着虎牙军旗从砦中驰出,至阵线前一丈处座骑一个人立,那大将顺势将军旗往地面上一插,砦前砦上三军将士紧跟着一声“杀”字喊起,气冲霄汉,惊的不少蛮将座骑咴咴直叫,不安的刨着蹄。

    史成、赵磊双骑并辔而出,行至军旗处,一个左兜,一个右旋,停马时堪堪在左右两个方阵前中。

    一声虎啸从砦中响起,紧接着有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的窜出,在军旗处一个人立,怒吼咆啸,虎目顾盼处,蛮人座骑再也稳不住,有惊跳的,有曲膝的,悲鸣声声,人仰马翻。

    虎夔之威,百兽皆惧。

    虎牙军的马匹却是习惯了,因为平时在军营时,虎夔时不时的就要到马场马棚巡视一番,那是它的领地,每次傲骄的走上一遭,它才会心得意满。

    但蛮人座骑就不同了,这些马,是上山马,知虎识豹,所以虎夔之威,对它们来说,更具冲击力。

    就在蛮人慌乱际,对面秦军又是一声呐喊,然后砦门中一骑红云飘逸而出。

    玄甲黑马,唯有火红的马鬃和猩红的披风在飘扬。

    平端的长槊上,有一鹰洁白如雪,傲然而立,然后,却在焰火兽咆啸着止步时,它却振翅奋飞,向高空飞去,一声高昂的鹰唳声为自己的主人再增一分神秘魅力。

    赤山策马紧跟其后,展开的将旗上“甲”字如斗,旗号上分明写着:“大秦武信侯紫光阁参议侍郎鹰扬少将虎牙卫都指挥使甲”。

    甲寅横槊立马,推开面甲,吐气开声:

    “甲元敬,见过诸寨英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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